程星给她拿了片退烧药, 顺带把感冒冲剂也冲了, 吩咐周姐把家庭医生喊过来给姜瓷宜打退烧针。
等到一切都忙完也已经晚上十点。
姜瓷宜强撑着精神洗过澡, 上床之后拿着手机看了会儿新闻,两条新闻都没刷完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
程星摸她的额头,还是发烫,大抵是感觉到热, 平常睡相极好, 睡着以后特别安稳的姜瓷宜也抬手掀开了被子,唯有两条腿感知不到也无法移动。
程星拿来冷水和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看她瓷白的脸变得驼红,内心不由得自责。
昨天只是临时降温,但夜里也没比平时冷多少度,是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一晚上都在抢被子。
把一床偌大的双人被拽了不少掉在床下,剩下的将自己裹成了个球,然后冷了姜瓷宜大半夜。
还是后来她噩梦惊醒,发现被子都被自己裹在身上,而且出了一身汗,身边的姜瓷宜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双臂抱紧自己,连手指都冷得蜷缩。
她赶紧把被子大半给了姜瓷宜,但还是摸到了她发烧的额头。
姜瓷宜之前车祸做了几次手术,身体免疫力大不如前,哪怕打过点滴也还是反复发烧。
程星不停地给她更换毛巾,为她降低身体的温度,争取让她睡得好一点。
一直忙碌到十一点,程星再用体温枪给她测了一下,36度8,终于退了烧。
程星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从柜子里再把针灸要用的银针准备好,先去用热水洗了手,掀开被子,撩上姜瓷宜的睡裤,涂抹药油,然后从腿根到脚趾、脚底,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放过。
这些事儿她已经做得很熟了,按摩过一个半小时后,程星在洗手的间隙活动了一番手指,重新走回到床边。
姜瓷宜忽地醒来,伸手在床头拿水,可是水杯已经空了,程星下意识探她的额头,一边碎碎念跟她交代说烧已经退了,一边给她倒了杯淡盐水。
“你还没弄完?”姜瓷宜吞咽下水之后,干涩的喉咙好受了些,说话声音没那么干哑,淡淡抬眼:“总是熬这么晚。”
“马上就弄完了。”程星接过她的水杯,又去倒了一杯水,但想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可能已经冷了,所以开始翻箱倒柜找保温杯。
姜瓷宜问她:“你在找什么?”
“保温杯。”程星说:“不然之后你再醒来想喝水,只有冷水。”
姜瓷宜眼睛半闭半合,“房间里应该没有吧。”
话音刚落,程星就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我就记得有的。”
“什么时候放的?”姜瓷宜问。
“之前你住院的时候,跟信封同天买的。”
当时程星也是准备买来给姜瓷宜用,所以还是买的粉色保温杯,但回家以后事情多,再加上她观察了一番,姜瓷宜没有早晨醒来就喝水的习惯,通常会在起床后到楼下喝一杯温的蜂蜜水。
程星便没拿出来用,成了压箱底的。
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这天。
新买的保温杯用热水冲洗过,又泡了一会儿才接了80度的水。
程星把杯子拿过去时,姜瓷宜盯着看了会儿,发烧太久没什么精神,连带着声音也带着淡淡的哑,不过开口却是调笑:“程小姐还挺少女心。”
“专门给你买的。”程星说:“多适合你。”
姜瓷宜:“……”
程星看见姜瓷宜撇了撇嘴,一副“勿Cue莫扰”的样儿,不由得笑道:“不要总是穿这些黑色,柜子里好多件不同颜色的衣服,黑色太单调了。”
程星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床尾,谈笑之间就已经飞速下了针,速度快到人眼都跟不上。
平日姜瓷宜看还能看个大概,但今天身体虚,看得眼花缭乱的,便道:“你技术又好了。”
“差不多?”程星也没感觉,下针快不快也不算厉害的评判标准,可能今天累了,她想早点结束,“你继续睡吧。”
“你困么?”姜瓷宜问。
程星摇头:“还好。”
但说完就打了个呵欠,姜瓷宜倏地笑了,“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真不用。”程星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你是个病人,要好好休息病才能早点好。”
“睡过一觉,现在感觉没那么困。”姜瓷宜说。
房间里只剩两人一来一回的说话声。
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话题,两人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就算有值得探讨的话题也已经被聊完了。
单纯聊些家常,程星先说起今天同事Daisy给她发了消息,看她请假还以为是受不了公司内的流言蜚语,或是抑郁症发作,不仅给她发了一段安慰的话,还给她转发了几篇鸡汤文。
聊起公司的同事,程星说蒋白和蓝波两个男的,第一眼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不好相处,相处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她以貌取人。
那两人确实小肚鸡肠,还喜欢说八卦,没事儿就跑去楼梯口抽烟,说说这个的坏话,再聊聊那个的私事儿。
程星吐槽两人一回办公室就带着一身难闻的烟味。
姜瓷宜平静地听完,“你以前也抽烟。”
程星:“……”
倒是忘了这一茬。
原主是喜欢抽烟的,有时候烟瘾很大,程星从医院回来以后在各个抽屉都发现了原主的烟,但她都收到了一旁。
她不喜欢烟味,有买烟的钱还不如买点吃的。
“现在戒了。”程星说:“让你经常吸二手烟也不好。”
“嗯。”姜瓷宜淡淡地应了声。
气氛一下冷清,程星为了不冷场,迅速找到下一个话题:“昨天你学姐有没有跟你交代迟到的原因?她可不像是那种迟到大半天的人。”
“说是遇到点儿事。”姜瓷宜从来都不是那个善于交际的人,在席间听旁人说八卦时也只随意听几句,所以在转述场景时甚至做不到像程星那样绘声绘色。
甚至在脑海中把昨天跟许从适所有的聊天内容都过了一遍,也还是没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换了话题:“你再说说你同事。”
程星:“……”
程星斜睨她一眼:“那怎么能只有我说,你怎么不说?”
“我说不出来。”姜瓷宜说。
“要不给我讲讲喜哥?”程星说:“警署的那些人你应该有发言权了吧。”
姜瓷宜思索半天:“喜哥就是王亭晚案的负责人,一年来头发都快愁白了。”
程星微怔,还当姜瓷宜发现了什么,佯装随意道:“怎么突然又提起王亭晚了?”
“看你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姜瓷宜语气淡淡:“昨晚做梦的时候也一直喊王亭晚。”
程星一怔,她已经忘记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却没想到是和王亭晚有关。
倒也是。
如果真的是原主杀的王亭晚,那她现在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
对于连条鱼都不敢杀的她来说,是有些无法承受。
而这件事一旦坐实,就意味着她陷入的是众叛亲离的死局。
程星害怕,惶恐也应该,但她怎么能在梦中说出来呢?
这很容易露馅。
“就是徐昭昭突然提起了她。”程星敷衍道:“我查过以后有些好奇。”
“王亭晚是个……”姜瓷宜目光扫过她的脸,无视了她复杂的表情,只平静地讲起了她的往事,只不过从来都没跟人讲过这些事,开口之前还在脑海中组织了很久语言,说出口的却是:“很好的人。”
程星屏息凝神等了许久,还以为她要说一堆华丽辞藻出来,结果就只说出这四个字,没忍住笑了。
“你这个评价,够单调的。”程星说着给她拔针,速度慢了下来。
姜瓷宜说:“确实。不过有些人的好,很难用语言形容出来。”
无论多华丽的辞藻都没办法描绘出她的千分之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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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瓷宜会认识王亭晚完全出于意外,五年前王父意外去世,尸体被发现于家中别墅顶楼花坛之中,当时姜瓷宜刚进江港警署没多久,谁都不放心让她单独做尸检。
但当时江港警署缺人,法医被外调了不少,能拿得出手的也只剩她和另一个法医。
恰逢那时流感爆发,那位法医气胸住院,只剩下了姜瓷宜。
姜瓷宜强装镇定让人把王父的尸体带回警署,然后进行解剖验尸,确定死因。
王亭晚作为被害人的女儿,并没有咄咄逼人,是姜瓷宜从业以来见过情绪最稳定的家属,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姜瓷宜还是会感谢那时的王亭晚,她穿着黑色连衣裙站在江港警署里,身边围满了保镖,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则坚定勇敢,在警署内掷地有声地说:“我信姜法医。”
正因如此,姜瓷宜才能顺利在江港警署内完成口碑的跃升,成为升职最快的法医。
所以在王总意外案破了之后,姜瓷宜拿着花去墓地吊唁,却意外看见在葬礼期间一直都保持冷静的王亭晚,在墓前哭得泣不成声。
也是在那时,她才表现得像个失去了挚爱父亲的女孩。
大抵出于某种同理心作祟,姜瓷宜那天给她递了纸,给她讲了自己父亲的故事。
她从来没主动跟人讲起过自己那破烂不堪的家世。
还带她回了自己家,奶奶看见王亭晚后喜爱得不行,给她做了一桌子菜。
王亭晚为了感谢她,要给她赠予房产,希望能让奶奶安享晚年,姜瓷宜却拒绝了。
从那之后,两人开始有了联系。
姜瓷宜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但王总去世之后,王亭晚开始独挡一面,接手家中企业,成为了新的王总。
董事会中对年纪尚小经验不足的她颇有微词,但王亭晚以雷霆手段肃清董事会中蠢蠢欲动的人,用两年时间交出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偶尔,王亭晚会来找她喝酒。
酒量一般的姜瓷宜在忙碌一天之后,刚躺在床上就被她打电话喊醒,然后套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去一家很平价的烧烤店,两人坐在角落里随意聊聊天,每一次王亭晚的酒量都会比之前更好。
姜瓷宜陪她到很晚,然后给她男朋友打电话来接。
千金大小姐被接走之后还会记挂她有没有安全到家,后来因为她男朋友又一次只顾着把她接回去,而没有安全送姜瓷宜回家,气得跟男朋友冷战了一个星期。
于是男朋友委屈巴巴来给姜瓷宜送礼物道歉,姜瓷宜哭笑不得。
后来姜瓷宜才知道,王亭晚的男朋友就是程星的二哥,程子京。
姜瓷宜从来没感觉到王亭晚是个千金大小姐。
和她以往遇到的那些豪门千金完全不同,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跟她聊天的时候也多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是个骨子里就浸润着浪漫的商人。
有天半夜突然给姜瓷宜打电话,姜瓷宜还以为是遇到了大事,没想到王亭晚特别委屈地跟她说:“我都好久没看完一本书了。好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