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放,回教室去。”王一春推着匡放。
匡放走后,老李几次抬眼打量王一春,快看完了,他才语重心长地开口,“王老师。”
“哎,主任您说。”
“你履历漂亮,能力强,管理学生的手段也有,就是有一点,心太软,当心学生骑你头上,你以后想管都管不了。”
王一春笑,“主任,您是第一个说我心软的。”
.
“我一直以为你是双。”上课到一半,匡放突然低声说,见格子言没反应,还在自顾自写着题,他继续朝格子言靠近,“你不是说,男生女生都可以吗?”
格子言没抬眼,也没什么强烈的反应,“最近,更喜欢男生一点,对女生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以前对女生有过感觉?谁?哪个?我认识?”匡放身体里的雷达瞬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格子言做完一道题,换下一道,“你很关心我。”
“?”匡放张了张嘴,看着格子言的模样,品着格子言刚刚说话时的语气,心脏表面好像被一只猫爪不轻不重地给挠了一下子。
“我不一直很关心你?”匡放笑嘻嘻地继续拉近距离,“公主,你用了就忘,白眼狼啊。”
格子言朝旁边闪了闪,他感觉匡放快亲上自己了,过于亲密的好友距离,有点容易使人产生奇怪的遐想。
他知道匡放有喜欢的人......太阳从窗外照射进来,让匡放耳垂上那枚耳钉闪出一点冷银色的光,格子言看在眼里,微微出神,耳钉应该就是戴给他喜欢的人看的。
“我们不都是同性恋吗?”格子言看向对方,男生笑起来还是面善的,甚至眉眼弯弯,令人产生他是个乖小孩的错觉,可一旦笑容敛起,便顿时像换了个人一般。
可很多人无法跟匡放长久的对视,他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是眼里看不见别的了,仿佛你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收入眼底,匡放就一直玩味地盯着,就像一边懒洋洋晒着太阳一边看着不远处兔子打滚玩闹的头狼€€€€你知道他是危险的,富有攻击性的,可他散发的气息又是柔软的,可亲的。
格子言了解他,现在还觉得匡放像毒蘑菇。
“同性恋怎么了?”匡放在桌子上趴下来,他盯着格子言看着的样子,眼神好像化成了舌头,将格子言囫囵地给舔了一遍。
格子言:“同性恋应该跟同性保持距离。”
匡放“哦”了一声,“可我们还是兄弟啊。”
“说嘛,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对女生不感兴趣了。”
格子言:“为什么要告诉你?”
掌握到主动权的匡放明显要比之前高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于一直处在被动位的性格,他更擅长进攻、猛攻。
“说说嘛,哥给你分析分析。”匡放说着,伸手摸了格子言的脸一下。
格子言的皮肤特好,白皙不说,还光滑。匡放还想捏一下,结果格子言身子忽然一偏,人带着椅子摔到了地上。
“我靠。”匡放立刻就要去拉格子言起来。
格子言坐在地上,仰头静静地看着匡放,“别碰我。”
“不是,怎么了啊?”匡放微微愣住,他完全能摸清楚格子言说话时的哪种语气代表了是在装腔作势,哪种语气又表明了是在真生气,很明显,格子言现在的状态正处于后者。
格子言避开匡放的手,自己把椅子扶了起来,又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笔给捡了起来,整个过程都没看匡放一眼。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格子言轻描淡写解释说。
这时,匡放脸上轻松散漫的表情才彻底变了。
“什么叫‘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谁是别人啊?你说我是别人啊?”他语调带着质问,却乐呵呵地往上扬,叫别人听了毛骨悚然。
就不说班里人了,换成深蓝小队任意一人,都会忙不迭地远离这种时候的匡放。
格子言翻开夹着试卷的数学资料,被匡放伸手就给关上,笔也给抽走了,“问你呢,谁是别人?”
格子言摘下眼镜,他最不爱跟人打嘴仗,他承认刚刚是他反应太大。
“对不起,行了吗?”格子言没管匡放,拽出桌子里的书包,他起身走到卢小文旁边,“下午的课我不上了,跟老师说我不舒服,谢谢。”
少年说完,抓起眼镜,直接旁若无人地走出了教室。
他走得潇洒,身后教室发出整齐划一的“哇哦~”。
全年级也就格子言有这个待遇,成绩够好和身体够差,差一环都不行。
但格子言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般轻松,他步伐和心情沉重得一致。
发现心意没有让他很高兴,因为喜欢不会单纯只是喜欢,喜欢会伴随着想得到想拥有,可惜单方面的喜欢没有得到和拥有的资格,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方有可能在未来的任何一个时间里宣布: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学校门卫没有拦着格子言不让走,还让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
格子言回到家里,他低下头准备换鞋时,在全是男士鞋的鞋柜里看见了一双淡粉色的女士高跟鞋。
少年疑惑地朝客厅看去,没能在客厅看见人,却看见了在厨房忙活的女人身影。
“伊阿姨?”
女人回过头,看见格子言,“呀”了声,“你是许工的儿子吗?许工今晚要住公司,我是来给他取忘在家里的文件的,顺便,给你带了好吃的。”
“对了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许工的组员,我叫张琦琦。”
她比伊笛要年轻许多,格子言叫了一声姐姐。
张琦琦看起来很忙,她指着厨房里那几个打包盒,“水果,甜品,晚饭,我先走了啊,拜拜。”
格子言没去碰那些吃的,他简单洗了个澡,窝到床上看书去了。
期间,王一春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情况是不是特别不舒服,要是不能上课就别硬撑,他可以直接批假。
看了快一百页,格子言摘了眼镜,伸手去拿柜子上的水杯,还未碰到水杯,手机屏幕来了新消息通知,格子言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将要摸到水杯的手略微一转,抓到了手机。
是系统消息,不是别人发的新消息。
格子言喝了水,倒被子里睡觉。
之前是他太自信了,他这道题其实也并不比吴栋的简单,喜欢的人要是不喜欢你,这道题就没有难易可言,因为它无解。和性别毫无关系。
到太阳落下,房间被昏黄的天光笼罩,格子言才醒来,也仅仅只是醒了,他完全没回过神。
眨了眨眼,他看着窗外最后几缕橙红的云丝缓慢流转至消失,房间里的光线一暗再暗,他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一坐起来,格子言就看见了坐在书桌旁边的匡放。
男生坐着没动,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看不清面容,仅剩轮廓。
格子言愣了良久,“你怎么进来的?”
匡放直勾勾地看着格子言,"我去找许叔拿的钥匙。"
上回格子言生病开不了门,他也是去找许万林拿的钥匙,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好像连门都没敲,直接去拿了钥匙把门开了,光明正大地闯进格子言的房间。
“还生气呢?”匡放笑了一声,“我道歉,我不该随便摸你,以后再摸你我一定提前征求你的同意,成不成?”
“我没生气。”格子言也觉得自己太莫名其妙,为了掩饰尴尬,他去枕头上抹眼镜,没摸着,匡放又一直盯着,他佯装冷静地缓缓收回手。
匡放打量着他,“你哪儿没生气了?你生没生气,你自己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格子言从教室冲出去的那一刻,匡放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也没有个具体的人凭空冒出来给他撒气。
他以前不喜欢格子言跟他一口一个别人,现在就更不可能喜欢。
确实,他现在管不着格子言,他俩除了兄弟以外,也没有个可以随意插手对方私事的资格的关系,但想让他不管不插手,不可能。
既然格子言现在是同性恋了,那除了自己,格子言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
最好的兄弟,只能是他匡放。
对象,也只能是他匡放。
“我生气了。”格子言懒得跟他争,索性直接认了。
匡放仰靠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匡放停下旋转椅子,“我上次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是不是没拆?”
“......忘了。”
“你为什么不拆?”
“我说了忘了,”格子言开了灯,解释道,“那天我还没来得及拆,我爸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柜子里,后面也没机会去打开柜子。”
匡放起身,一把揽住格子言的肩膀,把人半拖半抱带到客厅,“哪个柜子,打开,找出来拆。”
格子言指向玄关上方的收纳柜。
匡放身高够,他走到玄关,拉开柜门,不需要踮脚也能把柜子里的东西翻个底朝天,不过他之前送格子言的那个生日礼物体积本身也够大,不需要找,打开柜子就看见了。
格子言以为按照匡放的性格,他会直接把包装盒打开,结果对方只是把那只白色的大包装盒拎到他面前,言简意赅,“拆。”
"......"
包装盒是纯白色,表面连一道花纹没有,也没有彩色蝴蝶结之类的东西。
格子言研究了会儿才找到开口,他把盒子揭开,歪头朝里面看去,首先看见的是高昂的马头。
“是什么?”
他以为是玩具,他小时候经常收到玩具,长大后,收到的礼物就变得五花八门起来,玩具倒是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收到回答,格子言坐下来,将手伸进包装盒,摸到像是托盘的东西,他抓着托盘,整个取了出来。
是一架南瓜马车,还能闻到木头被刨开后的味道。南瓜一看就是使用木头刨出来的,但颜色上得很漂亮很真实,金晃晃,鼓囊圆润。
南瓜的前方开了一扇小门,两侧则开了两扇小窗,可以通过小门和小窗窥见被掏空的芯子里,放了一张白色长椅。
白马的毛发手感极好,跟真实马匹油光水滑的触感不同。
“你过生日之前,刚生病,我拼命敲门,你在微信上让我别敲了,我去找许叔拿钥匙,”匡放看着格子言,徐徐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了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
“南瓜马车。”格子言知道答案,答案就在眼前,"你自己做的?"因为细看过后,能看见不少小瑕疵,如果是商店摆卖的商品,这种有瑕的,估计不会被匡放挑中。匡放的眼光一直都是深蓝小队里最挑剔的。
“嗯,我自己做的,”匡放调侃道:“你是公主嘛,公主怎么能没有南瓜马车?”
他本来想说,以后你就有两架南瓜马车了,因为他也算一辆。
但现在好像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还不到时候。
“许叔今晚不回来?”
格子言摇摇头,“不知道,他在微信上跟我说可能要两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