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 第10章

吴乐乐倒挺大方,“都分手了,我还能赖在人家家里吗?”房产证上是陈旭的名字,他这几年还的贷款就当租金了,在这方面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计较,现在也不会整秋后算账那一套。吴乐乐抽了抽鼻子,“小三等着上位呢,我不自觉点儿,估计连内裤都得被扔出来。”

“咳咳咳,”南弋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尽量忍着不笑出来,但是这孩子也是够可以的,什么话都敢说,百无禁忌似的。“那你昨晚住在哪?”南弋怎么着也得关心一下。

“唉!”吴乐乐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本来是我回我爸妈那的,他们看见我大包小卷的,非得问东问西,然后再讽刺埋汰我一顿。我受不了,半夜跑出去睡酒店了。”

“总不能一直睡酒店吧?”南弋替他发愁。

“当然不能了,我爸昨晚说了,他今天就把我所有的卡停了。别说酒店,估计这个月工资发下来之前,我连饭都吃不上。”

南弋豪迈地拍了拍他,“整这么可怜,饭我管你的。”

吴乐乐蓦地眼珠子亮了,“哥,饭就不用了,夏夏说她用饭卡救济我。要不,你收留我住几晚吧?”

“啊?”南弋有一种被挖坑的感觉。

“就四天,”吴乐乐趁热打铁,“我自己有个公寓,早上我通知租客了,让他周五之前搬出去。所以,”他可怜兮兮地,“南哥,你就收留我到周四晚上就行。我不能住值班室,传出去太没面子了。”

南弋:“这……”

吴乐乐抹了把眼角:“我不想被那对狗男女看笑话。”

南弋:“……好吧。”

“欧耶,南哥万岁。”

南弋捏了捏眉心,话说,在国内,取向男的同性之间都不需要避嫌的吗?

同一片天空之下,存在着南辕北辙的职场环境。

在自己的公司里,邵禹就类似于宇宙中心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必须时刻保持可靠而稳定。他早上参加了三个会议,中午在公司食堂十分钟解决完午饭,接着插空见了一个供应商。下午和海外客户视频敲定合作意向,临下班前还把三个中层陆续叫过来,听汇报兼布置任务。今天,与其余三百多个工作日类似,满负荷运转。除了秘书谢丹丹,几乎没有人发觉邵禹有什么不同。

而谢秘书也只是从老板皱眉的动作和明显提高的瞟手机的频率初步判断,邵总大约是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心事。丹丹有点儿欣慰,他家BOSS貌似要开窍了。

邵禹本人并不敏感,他将今天一整天的心不在焉归结为嗅觉作祟。今天早上,他用了南弋的沐浴露,所以他知道了那股木质香气来自哪里。一个外国牌子,味道很天然,不是廉价的合成香精。没想到,南弋人看起来挺糙的,生活细节上也有讲究的地方。大约是用量的关系,这个味道一直挥之不去,就像是那人阴魂不散在他身边似的。

邵禹难得没加班到深夜,八点不到就锁上办公室的门,溜达回对面的公寓。

他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打算泡个澡,彻底清洗掉恼人的气味。浴缸对面的墙上镶嵌着电视屏幕,邵禹鬼使神差地宠幸了一部陪他度过青春悸动时光的艺术电影。影片中他喜欢的男主角之一是个可爱的花样美男,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往往,看他刚刚咬着下唇脱掉一件上衣,邵禹便能找到感觉。可今天,另一个男主事后烟都抽了一半,小邵总愣是不为所动。邵禹不甘心,又打开同一个演员的另一部片子,手上加紧卖着力气……徒劳无用,一动不动。

这种半吊子的状态太折磨人,邵禹烦躁地认命,从文件夹里翻出前两天保存的“天菜肌肉男”,自甘堕落。正进行到关窍点时,浴室白茫茫的雾气搅扰视线,一个失神的工夫,屏幕中男人的脸变了模样。

邵禹瞳孔骤缩,倏然惶惧,手下一乱,水花炸了,脑子也炸了。

第16章 高岭之花的自我攻略

多重感官冲击过于剧烈,以至于邵禹愣怔地坐在浴缸里,直到水一点点凉下去。他有点儿茫然,更多的是烦躁,他厌恶一切不在掌握中的变故。大抵是少年时代经历了太多失控的无能为力的境遇,在后来一步步的学业和事业的打拼中,他最习惯做的是事就是制定计划,然后按照计划中的每一个结点严格落实,最大程度地摒弃干扰。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在极度的自律与执行力的加持之下,邵禹在三十岁之前,逆境翻身,无往不利。然而,凡事有利有弊。所有掌控之外的偶然事件都令他焦虑,哪怕是利好也不能带来惊喜。

这样的心理状态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来的,并且在前期,带给他的都是正面影响。直到白翎被查出疾病,邵禹一度无法接受。表面上还要宽慰照顾病人,实际他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曾濒临崩塌。

还好,手术顺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但对人生难料世事无常的忧惧如影随形,他不再像二十岁出头时那样地坚韧笃定。

邵禹是被门外的讲话声惊得回神的,他从浴缸里起身,迅速地冲了个凉,围着浴巾出来。

白翎女士正领导巡视一般在房子里转悠,一会儿拿起自己买的摆件欣赏一番,一会儿又把花瓶里家政公司布置的鲜花拿出来,自己重新修剪一遍。

厨房里不出所料地飘出熟悉的香气,陈妈大概又在煲汤。

这栋公寓邵禹租了了很久,后来才买下来。最开始公司举步维艰内忧外患的阶段,是为了能有个把自己人召集到一起说话的地方。那时候,谢丹丹还有几个元老骨干都有这栋房子的钥匙,经常下班之前,互相使个眼神陆续从邵琦眼线的鼻子底下收拾东西离开,又迂回往复地在这里重聚,一聊就到半夜。而白翎也总是在演出间隙带着陈妈大包小卷的往他这送生活用品,赶上人多的时候,陈妈会给大家忙活一顿宵夜。

话说,现在回忆起来,那至少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如今,谢秘书和两三个心腹仍然保留公寓的指纹锁权限,但不用跟他打招呼直接开门进来的,只能是家里人。

所以,邵禹听到声响也没有多紧张,就是多少有些不足为人道的尴尬。不过这一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邵禹在白女士嫌弃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回屋,再出来,已经换上了奥特曼的家居服。

白翎没眼看,“你多大了?”

邵禹往餐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理直气壮地回答,“二十九,差两个半月三十。”

白翎也走过来坐下,据她观察,公寓里丝毫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她也不知道该满意还是失望。

“二十九,”白翎指着他的衣服,“奥特曼都嫌你老。”

邵禹好整以暇,“白女士,你这记性有点儿差啊,这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你买的好不好?”

白翎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我那时候是看你十九岁过得跟四十九似的,替你找找童心。现在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装嫩合适吗?”

邵禹被她怼笑了,“我这叫勤俭节约,十九岁的衣服二十九还能穿,证明我身材保持得好。”而且,平时他也不穿,今天是特意翻出来穿上,带着点示好的意味。

白翎撇嘴,“还证明你这十年都没长个儿。”

邵禹反驳,“长了一厘米,我今年体检刚测的,一八七。”

“啧,”白翎上上下下地瞄他,“多久没去健身了,空有个个子,虚。”

“€€,我哪地方虚了?”邵禹曲肘绷起自己完美的肱二头肌,“我这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模身材好不好?你最近是不是肌肉男看多了,审美都跑歪了。”

“肌肉男有什么不好?”白翎不以为然,“那叫力量美,是现在流行的时尚潮流,你落伍了。”

“我没说不好,”邵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又赶紧找补,“我尊重你的个人喜好,你也别总数落我行不行?”

“就是。”白翎还没接话,陈妈从厨房端出来水果,“你一个当妈的,人家打电话刺激两句你都受不了,怎么自己埋汰起儿子来嘴下一点儿不留情?”

白翎用眼神警告,陈妈选择性看不着,“也不知道是谁,听刘家太太说儿子要结婚了请她去参加婚礼,本来挺高兴一件事,人家就是多关心了那么两句,就忙不迭地夸自家儿子年轻有为事业心强,排队追求者绕市府大街好几圈,就是眼光太高才看不上。”

邵禹强忍笑意,“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白翎气急败坏,“这位阿姨,您不是顺路来给人家煲汤的吗?”

陈妈给邵禹使了个眼色,“瞧瞧,窝里横。汤就快好了,你们娘俩好好说话,一个在外边是成熟稳重的青年企业家,一个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怎么在家里非得跟小学生闹别扭似的?行行好,让我老太婆省点儿心吧。”

邵禹忍辱负重地点头,用口型向陈妈保证,“我让着她。”

这么多年拌嘴过来的,他俩也学不会别人家母子俩的亲密。邵禹正了正坐姿,把水果盘子往白翎手边推了推,“我说这位女士,什么事不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吗?您不能光看见人家走入婚姻殿堂的成果,不管之前曲折漫长的革命道路吧?”

白翎哼了一声,“没几个像你这么漫长的。”

“这话就不客观了,”邵禹叹息,“之前算我不着调,这回我可是谨遵教诲,努力着呢。”

“努力到哪一步了?”

“昨晚一起听了音乐会。”还一块追狗,进医院来着。

“音乐会?”白翎眸子闪了闪,“你这牺牲挺大啊。”

邵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提了,我这边还咬牙坚持着呢,那哥们刚进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打呼噜,简直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小邵总演技有所提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其实他刚刚在脑海里回忆起这一段,还有点儿好笑。

白翎照着他脑门推了一下,“笨蛋,你懂不懂什么叫投其所好?”

邵禹捂额头,“什么?”

“你一个五音不全的理科技术男你约人家听什么音乐会?”白翎嗤之以鼻,“没拒绝你是给你面子,你还好意思笑话人家?”

“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啊?”邵禹委屈,“那年我在你的演奏会上睡着了,你为什么扣我两个月零花钱?”

“你不是也这德行,凭什么挑剔人家?”

邵禹:“……”貌似是这么个逻辑。

白翎见他吃瘪,抓紧机会教育:“你这么大岁数,眼瞅着三十了,身边连个体己的人也没有,不反省反省自己吗?人家医务工作者压力又大又累,你约吃个饭看个电影按个摩洗个澡好不好,听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会。这点儿讨人喜欢的心思都不肯花,等着天上掉馅饼,掉现成的媳妇你接着?”

“凭什么我花心思,又不是我上杆子。”

“别自我感觉良好了,难道还是人家惦记你?”

“那当然了,”都色诱了,怎么还能只是惦记,那是垂涎三尺好不好,“你就说说,哪次不是相亲对象主动,我拒绝。”

白翎:“……这次不一样。”

邵禹在心里点头,的确,南弋比那些圈子里的公子哥放得开多了。嘴上逞强,“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看脸看条件下菜碟。”

白翎半信半疑,“人家真对你有好感,不是你自作多情?”

小邵总挑了挑眉,此时无声胜有声:自己儿子有多大魅力,你心里没数吗?

白翎硬忍着不打击,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我等你胜利的消息。”

陈妈掐着节奏,将凉热适中的银耳雪梨汤端了出来,“来来来,眼瞅着天热起来了,败败火。”

晚上临睡前,邵禹收到南弋的提醒短信,告诉他祛疤膏在车上,另外明早别忘了去打第二针。邵禹放下手机,颇有点“我说什么来着”的小傲娇。他琢磨着第二天早上再回,不能没礼貌但也不能太积极,南弋这个人作风大胆直接,属于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类型。他没那个意思,就得收着,以免弄得跟鼓励对方似的,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翌日清早,邵总五点多就自然清醒,晨跑了一个小时回来,冲了个澡,拿起手机矜持地回了“谢谢”两个字。然后,他隔十分钟瞅一眼,手机跟断网了一样,安静如鸡。

有没有点诚意了?这就是所谓的负责任?不应该跟他约好时间地点,陪他去打针吗?反正他也得上班,又不麻烦,追人只会露肉不会用点心思的?还没有人家一面之缘的小大夫上心,当晚接诊的急诊医生昨天还联系他,说今天他下夜班,让邵禹方便的话早点过去,下班前替他打第二针。当然,他换个时间去,别的医生给操作也不是不可以,难得的是人家有这份心意。

于是,为了不耽误小大夫下班,邵禹穿了套利索的便装,微微€€饬了下发型,早早地开车前往医院。考虑到停车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位难求,他又不赶时间,多走几步路无所谓。邵禹提前拐弯,试图将车停到家属楼小区附近。

好巧不巧,真不是他刻意为之,远远地就看到几十米之外的早餐摊上,两个人吃饱了拍拍手,有说有笑地并肩从他车前走过。

邵禹攥紧了方向盘,克制住开门下车追上去的冲动。

第17章 请尊重契约精神

目送一高一矮,一挺拔健硕一小鸟依人的背影双双往医院的方向走,邵禹脑子里两个小人激情干架。

乐观小人:“普通同事一起吃个早饭怎么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悲观小人:“医院明明有食堂,干嘛要约人家来家门口吃早饭,不暧昧吗?油条就那么好吃,豆浆……那个是挺好喝的。”

乐观小人:“吴乐乐有对象,全院上下都知道。”

悲观小人:“有对象而已,又没结婚,有种关系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乐观小人:“南弋好像不是那种会挖人墙角的人吧?”

悲观小人:“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他吗?”

乐观小人:“不是昨天还说人家对你有意思?”

悲观小人:“………………有意思而已,有的人就是这么朝三暮四。”

乐观小人:“你也没答应人家,管这么宽?”

悲观小人:“他也没说啊,我怎么答应?”

乐观小人:“说了你就答应?”

悲观小人:“呃,那个,当然……不能了。”

乐观小人:“切,这不就得了,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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