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离开医馆,回魏府歇着。
魏娆已经听说魏昭跟人打架受伤的事儿了,看他回来连忙奔过去,“哥你还疼吗?伯母说你今天可勇猛了,刚刚让人送来了许多补药。”
魏夫人也迎了出来,“昭儿,你太厉害了,伤还疼吗?娘请了大夫在家里等着呢!”
魏集清在院子里站着,看到魏昭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谢谢”。
便转身回屋去了。
魏昭救了林瑛后其实是有点儿后悔的,他为了救她被人看出自己会武功,虽然解释说是自己私下练了一些武功防身,但万一被人怀疑,他的卧底身份说不定就会泄露。
幸好当场并没有高手在,唐梓歌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停手了,不然一看便知道他的武功绝非是随便练练那么简单。
大夫在屋里等着,魏昭进了屋便起身给他诊断,说是骨头受到重击而产生了一些错位,但伤得不重,推拿一番,再贴些膏药,过几天就好了。
大夫刚要离开,外面进来一人,进门便叫了一声,“魏大人!”
顿了一下,又补充,“小魏大人,在家吗?”
魏昭走出屋子,看到说话之人就是那位被谢孝林请来帮忙断案的季先生。
他迎上道:“在家,季先生里面请。”
魏夫人不知道季先生的身份,只当是寻常的朋友来访,便带了魏娆离开,顺便送大夫出府。
赵淮霁跟着魏昭进了屋,说道:“我今日正好找到了那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便打听着魏府,一路寻来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就是这个方子,按照方子抓药,调养个三两年,身子便不会再畏寒。”
魏昭看了一眼那张方子,他虽不懂医术,但还是知道一些药名的,这上面有不少都是名贵的药材,长期吃这些药,他是负担不起的。
但还是收了方子,说道:“多谢季先生关心。”
赵淮霁又道:“刚刚遇到连信,他说你受伤了?”
魏昭道:“不碍事,小伤。”
赵淮霁又问:“伤你的人,便是杀害刑部尚书的凶手,对吧?”
魏昭点头,“是他,我记得他的样子,在场也有许多人看到他,明日便可找个画师给他画像,贴画像全国通缉。”
说了一会儿话,魏夫人派人送了晚饭来,是很清淡的粥和两样素菜。魏昭将饭菜摆在房间里的桌子上,递了一双筷子给赵淮霁,说道:“先生住在何处?吃过饭,我送先生回去。”
赵淮霁的身份是假的,自然是没有住处的,便随口编了个谎道:“我暂住在谢大人家里。”
他抬眸望向魏昭,“倒也不一定非得回去,你这里可方便留宿?”
他来此并非特意来送药方,而是别有用意。
叶成德已经把在林家发生的事详细地上奏了,包括他听到的关于那个失踪的儿子的事。魏昭并不知道,在许大夫的医馆隔壁,有一位四品的大臣奉命在那里一直守着。他常来医馆,赵淮霁早已查到,便安排了人在此。隔壁那间店面已被赵淮霁买下,让一位大臣称病告了假在此蹲守。
那位大臣是可以听到系统的声音的,系统今日的那些对话,赵淮霁全都知道。
他很想知道,魏昭今晚会怎么做。
魏昭道:“我让人去准备客房。”
赵淮霁轻笑,“不必,你这屋的床还挺大的,介意同睡吗?”
魏昭微顿了一下,“我觉浅,容易醒。”
赵淮霁心说你觉浅不浅,他还不知道吗?当日在水仙楼,他睡着后扯被子都扯不醒的。
“无妨,我睡觉还挺老实的。”赵淮霁望着他那双墨色的漂亮的眸子,笑意更盛,“如何?”!
第23章 昏君第一步十二(终)
魏昭垂下眼眸,淡声道:“先生若不嫌弃,我自是不介意的。”
他转身倒了杯茶递上,“先生喝茶。”
赵淮霁:“……”
又来了,他还没忘记他上次给茶里下药的事。
他却只是笑着,“不喝了,睡前喝茶容易起夜,睡不安稳,扰你清梦。”
他今日是府上的客人,他总不能把他打晕吧?
魏昭倒也不坚持,吩咐府中家仆过来收拾了屋子。天冷,府中烧了热水洗漱,魏昭让人打了热水泡脚,泡了许久,直到身上也跟着暖起来了,这才起身宽去外袍,回头问赵淮霁,“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赵淮霁道:“外侧。”
魏昭也不跟他争,到床里侧躺下,道:“麻烦季先生把灯熄了。”
赵淮霁应了一声,吹灭了油灯,也解了外袍,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想着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竟然睡着了。
月色如水,透过敞开的窗子照在屋内。他能看到魏昭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
躺进被子里,赵淮霁能感觉到魏昭的身上很冷,比他之前体寒之时还要寒冷,仿佛是冰块儿做的一般。
他近些年来很注意调理身子,躺下不久周身便暖了起来。
或许是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魏昭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将身体缩成一团,忽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赵淮霁。他身子极冷,被他抱住,赵淮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却没有推开魏昭,任由他这样抱着,用自己体温将他慢慢地暖热。
他记得多年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只是那时被暖热的人,却是他。
九年前。
当年只有十一岁的赵淮霁那日打猎归来,在一个山谷之中遇到了埋伏,他骑了马拼命逃跑,身后有数十人在追他,他心中极为恐惧,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处断崖边。
眼前已无路可逃,追兵随即便将他逼得无处可退。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赵淮霁颤声问,“为什么要杀我?”
为首一人冷声道:“过慧易夭,这道理你自己想不明白吗?”
“是……我二哥。”赵淮霁想得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平日里总是一脸笑意的二哥,会派杀手来杀他。只因他过于聪慧,极受父皇的喜爱。
那人冷声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殿下到了地下,可别找错了仇人。”
他不再多话,飞起身来,挥出了一剑,剑尖划过赵淮霁的身体,几乎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赵淮霁被这剑势带得向后飞去,连人带马一起坠入了悬崖。
不知过了多久,赵淮霁迷迷糊糊之中有了一些意识,他眼皮很沉,有些睁不开,只觉得身边很温暖,似乎自己躺在火炉边上。他的手微动了动,指尖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他微侧了身子,想抱紧那个温暖的东西,但身子一动,只觉得痛彻心扉,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才看到,他所抱着的不是火炉,是一个人。
那人和他年纪相仿,皮肤白皙中透着点红润,生得非常好看。他闭着眼睛,扇子般长长的睫毛微动着,唇角微翘,像是在梦中微笑一般。
赵淮霁呆呆要看了一会儿,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到赵淮霁醒了,忽然露齿一笑,“你终于醒了,我还怕你醒不过来呢!”
他坐起身来,摸了件衣服披上,又是一笑,“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赵淮霁呆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伤已经被人用布条给缠好了,虽然缠得歪歪扭扭的。
他躺的地方是一个山洞,身下铺着一床薄褥子,盖的是一床半旧的棉被。山洞里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的用具,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那少年架起了干柴,用火石点着了,将一口小锅在上面架着,回头冲着赵淮霁又笑了,“我给你热点粥喝,喝了就不饿了。对了,我叫阿周,你叫什么名字?”
赵淮霁张口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他嘶哑着“啊”了两声,声音又低又哑,喉咙很疼,根本无法开口。
阿周怔了怔,道:“原来你不会说话。”
他看向山洞外面,“你从那山上掉下来了,我路过捡到你。我跟师父和师兄弟们住在那边的山上,但是我师父脾气不好,他不会收留你的,我只能让你在这里。”
他收回目光,看向赵淮霁,“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遇到土匪了吗?”
赵淮霁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阿周道:“你昏迷了七日,一直在发烧,我这里也没有退烧的药,只能用体温帮你暖着。”
他伸了一下腰,“这几天躺得我身上酸得很,好在你醒了。”
赵淮霁说不出话,只怔怔地望着阿周。
阿周又笑了,“我师姐整日里羡慕我火气盛,冬日里都不怕冷。她说她夜里连被窝都暖不热,前些天我突发奇想,趁她不在时钻进她的被窝里给她暖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笑得眉眼都弯了,“她以为闹鬼了,到处翻找,吓得一夜都没睡着!”
赵淮霁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阿周看起来很高兴,“你笑啦!”
他歪着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可惜不会说话,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热好了粥,端到赵淮霁唇边。赵淮霁想伸手去接,但手一动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阿周忙道:“别动,你伤口还没好,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了。我来喂你便好!”
他小心地用勺子盛起一勺粥,送到赵淮霁的唇边,赵淮霁略一犹豫,张开了口吃掉了。
暖暖的粥到了胃里,只觉得身体都跟着暖了。
阿周把一小锅粥都给他喂了下去,端着小锅出去洗了洗,回来的时候手上居然抓了一条鱼。那条鱼看起来足足有三、四斤,鱼尾巴还在动。
阿周笑着道:“洗锅的时候看到它了,就给抓来了,一会儿烤了给你吃。你这些天只喂得进去一点儿粥,要多吃些伤口才好得快。”
他拿出一把小刀,很熟练地把那条鱼剖开来,架在火上烤。没多会儿,赵淮霁就闻到了烤鱼的香气,阿周从一个小纸包里掏出点儿盐巴洒上去,继续架在火上烤。
赵淮霁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看着阿周把那条鱼烤得焦焦的,拿到他面前,撕开来放到他的嘴边。
他吃了一口,虽然只放了盐,但烤得焦焦脆脆的,很好吃。
吃了点鱼,赵淮霁又躺下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天快黑了。
阿周不在,那火堆也早已熄灭。
他一个人在这昏暗的山洞里呆着,心中不免有些怕。伤口还在痛,他无法起身,只能躺着。
天完全黑了,山洞里一点儿光都没有。他听到一阵€€€€€€€€的声音,心中更怕,这荒山野岭的,会有野兽吧?
然而便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了石头碰撞的清脆的声音,随即火光亮起。
赵淮霁虽未扭头,但心中却已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