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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0

沃尔西主教捎信给王后,邀请我们参加忏悔星期二[ 基督教四旬斋(Lent)前的最后一天。从圣灰星期三开始到复活节有40天的斋戒和忏悔期,即四旬斋,因此在斋期前的几天,人们会举行宴会狂欢。
]的化装舞会,他将安排在自己的府邸—约克府[ 约克府: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宫附近,13世纪起作为约克大主教的住所。15世纪时为红衣主教沃尔西扩建,后为亨利八世所得,重建为白厅宫。
]举行。王后让我来读信,我念着那些词句,声音激动得发颤:盛大的化装舞会,一座名为“绿堡”的要塞,五位贵妇将与五个包围要塞的骑士共舞。“哦,陛下……”我欲言又止。
“什么?”
“我只想问问能否允许我去,”我谦恭地说,“去看看宴会。”
“我猜你不止是想去看看吧。”王后眼露笑意地问我。
“我想请求成为舞者之一,”我老实承认了,“这活动听起来太有趣了。”
“恩准,你可以加入,”她说,“主教大人邀请了几位女士?”
“五位。”我轻声答道。从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安妮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闭上眼睛片刻。我太清楚她在做什么,我都能在脑海里听到她的心声,大得像在呐喊:“选我!选我!选我!”
祈祷奏效了。“安妮·波琳小姐,”王后沉思着说,“法国的玛丽王后、德文伯爵夫人[ 约克的凯瑟琳(1479-1527):亨利八世的姨妈,约克家族爱德华四世的第六个女儿。
]、简·帕克、还有你,玛丽。”
安妮和我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就像一部怪诞的什锦五重奏:国王的姨妈,他的妹妹玛丽王后,帕克家的女继承人简—我们未来的嫂子—如果我们两家能在她的嫁妆上达成一致的话,还有我们两人。
“我们穿绿色的裙子吗?”安妮问。
王后对她笑笑,“哦,我看可以,”她说,“玛丽,你何不给主教回一封信,告知我们将欣然前往,请他派宴会事务官过来,以便我们挑选装扮、筹备舞蹈。”
“我来吧,”安妮起身走到书桌前,笔墨信纸都已摆好,“玛丽的手抖成那样,他还以为我们写了封拒信呢。”
王后笑了。“啊,法国学者,”她温和地说,“那就由你来写吧,波琳小姐,用你漂亮的法语,还是用拉丁语呢?”
安妮目光坚定。“谨遵陛下所愿,”她沉着地说,“两者我都很擅长。”
“告诉他我们热切期待造访他的绿堡,”王后措辞委婉地说,“你不会写西班牙语真是太遗憾了。”
指导舞会流程的宴会事务官的到来,拉开了一场以迷人笑容和甜言蜜语为武器,争夺各自在舞会中所扮角色的残酷战役。最后王后亲自介入,不由分说地安排了我们的角色。我的角色是“善良”,国王的妹妹玛丽王后分到了好角色“美貌”,简·帕克是“执著”—“她倒是真的挺会死缠烂打。” 安妮悄声对我说。安妮得到的是“坚毅”,“看来她就是这么看你的。”我也悄声对她说。安妮爽快地笑了笑。
我们会遭到印第安女人—其实就是皇家教堂唱诗班—的攻击,接着国王和他挑选的同伴前来解救。我们被告知国王将乔装加入,所以必须万般小心,不要识破那个一目了然的伪装,拆穿那个满头金发,比在场所有人都高的戴金色面具的男人。
最终舞会成了一场狂欢,有趣程度大大超乎我的想象,较之舞会,不如说更像是打闹。乔治朝我撒玫瑰花瓣,我泼了他一身玫瑰香水。唱诗班都是一群半大的男孩,他们异常亢奋,向骑士们发起进攻,然后被推翻,打着滚,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晕晕乎乎,咯咯傻笑。当贵妇们走出城堡,与神秘的骑士们跳起舞时,个头最高的骑士走过来与我共舞,那正是国王。我还没从与乔治的战斗中喘过气来,玫瑰花瓣粘在我的首饰和头发上,水果蜜饯从礼服的衣褶中滚下来,我大笑着,把手递给他一同起舞,仿佛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不过是个参加乡村聚会的帮厨女仆。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8)
快到宣布摘下面具的时候,国王高喊一声:“继续!让我们多跳一会儿!”他没有转身接过新的舞伴,而是再次选中了我,手挽着手跳起一支乡村舞蹈,我看到他的眼睛透过金面具的眼孔对着我微笑。我轻率而冒失地回报以微笑,沉浸在这荣耀的光环中。
“我嫉妒你的丈夫,今夜在你褪尽衣衫后可以浸润在你的甜蜜中。”当我们跳到一边,并肩看着另一对宫人在舞圈中央跳舞时,他压低嗓音对我说。
我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回答,这不是贵族爱情[ 原文为courtly love,亦可译为宫廷之爱。这种说法起源于11世纪法国的王室或贵族之中,表达一种贵族式的或骑士精神式的爱情与思慕,被描述为介于*与精神之间,一般出现在贵族男女但并非夫妻之间的情感。18世纪后逐渐被认为是骑士或贵族对更高地位女性的思慕,更贴近于精神方面。
]中寻常的赞美。一个丈夫享受欢爱这样的意象太私密,太*了。
“你才不会嫉妒任何事,”我说,“显然你拥有一切。”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因为你是国王。”我僵了一下,忘记了他的伪装不应该被识破的,“绿堡的国王,”我纠正道,“是今天的国王。亨利国王才该嫉妒你,因为你一个下午就攻下了要塞。”
“那么你觉得亨利国王如何呢?”
我看着他,用单纯无知的表情说:“他是这个王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王,能够在他的宫中,待在他的身边是我莫大的荣幸。”
“你会像爱一个男人那样爱他吗?”
我低下头,飞红了脸,“我不敢有这种妄想,他甚至都不会瞥我一眼。”
“哦,他会的,”国王坚定地说,“这点你可以相信。要是他不止一次瞥过你,善良夫人,你会名副其实地对待他吗?”
“我……”我咬住嘴唇以免脱口而出“我的陛下”。我四下寻觅安妮的踪影,异常迫切想要她站在我身旁,用她的机智来帮我解围。
“你的名义是善良啊。”他提醒我。
我微笑着,从金色的面具后面窥视他。“我是,”我说,“我想应该能做到。”
乐师们奏毕舞曲,等候国王的命令。“摘下面具!”他说着扯下脸上的面具。我看着英格兰的国王,轻轻地发出一声娇喘,踉跄了一下。
“她要晕倒了!”乔治大叫一声,真是水到渠成。我就势倒在国王的臂弯中,安妮敏捷得像蛇一样,拉下我的面具,然后—锦上添花地—解开我的发饰,于是我金色的长发飞流直下滑落到国王的手臂上。
我睁开眼睛,他的脸贴得很近。我能嗅到他头发上的香水味,他的呼吸蹭着我的面颊,我看到他的嘴唇,近得足以亲吻我。
“你可要记得善待我。”他提醒我。
“你是国王……”我愕然。
“而你承诺要善待我。”
“我并不知道那是您,国王陛下。”
他温柔地举起我,把我抱到窗边,亲自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房间。我扬起头,头发随风飘舞。
“你是因为害怕才晕倒的吗?”他声音低沉地问。
我低头看着双手。“因为开心。”我轻声说,温柔得像做忏悔的少女。
他俯身亲吻我的双手,然后站起身。“现在去用餐吧!”他号令道。
我观察了安妮一下。她摘下面具,用一种处心积虑的、波琳式的、霍华德式的表情久久地看着我,那表情在说:“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要怎么利用这局面?”仿佛在她的金面具下,还有另一层漂亮的皮囊面具,唯有它底下才是这女人的真实面目。当我回顾她时,她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9)
国王向王后伸出手臂,她站起身,神色愉悦,仿佛很享受观赏自己的丈夫与我暧昧相处,但当国王转身携她离席时,她停了停,一双蓝眼睛久久地、严厉地盯着我,像是和朋友绝交一般。
“希望你尽早恢复,凯利夫人,”她客气地说,“或许你该回屋休息。”
“我觉得她是饿晕了,”乔治马上插话说,“能否允许我带她去赴宴?”
安妮走上前来。“陛下摘下面具的时候吓着她了。谁能猜到一星半点儿那是您呢,陛下!”
国王开怀大笑,整个宫廷也跟着他笑,只有王后听出我们三个是怎样推翻了她的旨意,尽管她明令禁止,我还是可以跟去用膳了。她权衡了我们三个人的实力。我不是贝茜·勃朗特,她几乎一文不名;我是波琳,波琳家是团结一心的。
“那就请移步吧,玛丽。”她说。虽是邀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情。
我们可以随意就座,绿堡的骑士和贵妇们都不分座次混坐在圆桌旁。东道主沃尔西主教面向国王,坐在王后旁边的第三席位,余人坐在各自挑选的位子上。乔治让我挨着他坐,安妮招呼我丈夫坐到她旁边,分散他的注意力,国王坐在我的对面,凝视着我,我谨慎地看着别处。安妮的右边是诺森伯兰的亨利·珀西,乔治的另一边坐着简·帕克,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仿佛想探明当上焦点女孩的秘诀。
我只吃了一点儿,尽管上了各种馅饼、通心粉,鲜美的菜肴和野味。我取了一点沙拉—这是王后最爱的菜品,喝了一点葡萄酒和水。就餐的时候我父亲也加入席间,坐到母亲旁边,母亲对他耳语了两句,他的目光扫过我,像马贩子估算小母马的价钱一样。当我抬起头,国王眼睛始终盯着我,当我转过脸,他的注目依旧。
晚宴结束后,主教提议去大厅欣赏音乐。安妮走到我身旁,拖着我跑下楼,这样在国王到达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张靠墙的长椅上坐好了。他就会轻而易举地、自然而然地停下来问候我的状况。安妮和我自然要在他经过的时候起身行礼,这样他就会坐在空出的长椅上,邀请我坐到他的身边。安妮不经意地离开,拉着亨利·珀西聊天,把国王和我同宫廷众人隔开,特别是挡住凯瑟琳王后含笑的盯梢。乐师开始奏乐后,我父亲又走上前去同她谈话。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因此国王与我完全隐蔽在拥挤的房间里,音乐声掩盖了我们的低声絮语。波琳家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地隐瞒了正在发生的事。
“现在好点了吗?”他低声问我。
“不能再好了,大人。”
“明天我要出去骑马,”他说,“愿意与我同行吗?”
“如果王后陛下允许的话。”我说。我决定不要冒险惹王后不快。
“我会让王后准你一早上的假。我就告诉她你需要新鲜空气。”
我粲然一笑。“您绝对能当一位良医,陛下。要是您每天空闲的时候都做诊断和治疗的话。”
“那你要做个听话的病人,按我的指示去做。”他告诫我。
“我会的。”我低头看着手指。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仿佛一步登天,高得超出我的想象。
“我会要求你一次上床几天。”他说道,声音非常低沉。
我猛地瞥了一眼他直勾勾的眼神,感到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音乐戛然而止。“接着演奏吧!”我的母亲说道。凯瑟琳王后环顾四周寻找国王,看到了他坐在我身边。“跳支舞如何?”她问。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10)
这是一道皇家旨意。安妮和珀西就地组成一对,乐师开始奏乐。我站起身,亨利坐回他妻子的身旁,望着我们。乔治成为我的舞伴。
“抬起头,”他拉着我的手厉声说,“别像落水狗似的。”
“她盯着我呢。”我悄声说。
“她当然盯着你。特别是在他盯着你的时候。最关键的是,父亲和霍华德舅舅[ 托马斯·霍华德(1473-1554):诺福克公爵二世的长子,都铎时期著名的政客。
]也盯着你呢,他们都指望你表现出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的样子。一旦你上位,凯利夫人,我们就全家升迁了。”
于是我抬起头,对哥哥微笑着,仿佛无忧无虑似的。我倾尽全力翩翩起舞,在他细心的呵护下倾倒、转身、旋转。当我抬头看向国王和王后的时候,他们都在注视着我。
一场家庭会议在霍华德舅舅伦敦的豪宅中召开。我们聚在他的书房,黑压压的线装书消弱了街上的喧闹。两个身着霍华德家制服的侍从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来打扰,确保无人驻足或偷听。我们要商讨的是家族事务,家族隐私。霍华德家以外的人不能靠近。
我是这次会议的起因和主题,是与整个事件息息相关的核心,是必定要被利用的波琳棋子。每一件事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感觉到自身的重要性这令我脉搏悸动,同时又怀着一股恐惧失败的矛盾的担忧。
“她能生育吗?”霍华德舅舅问我母亲。
“她月经很规律,身体健康。”
舅舅点点头。“要是国王召幸,她又能怀上他的儿子,那我们可就有一手好牌了。”他袖口边的毛皮摩擦着木桌,华丽的大衣被背后壁炉中的火光涂上一层光泽,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能再和凯利同房了,如果国王宠幸她,那婚姻就得放到一边去。”
我微微喘息着。我无法想象谁去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丈夫。更何况我们发过誓要休戚与共,婚姻是为了延续生命,上帝将我们结合在一起,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我不……”我刚开口。
安妮扯了一把我的礼服。“安静。”她低声道。珍珠碎粒在她的法式兜帽上对我眨眼,像无数目光闪烁的阴谋家。
“我去同凯利说。”父亲说道。
乔治拉住我的手。“如果你怀孕了,国王必须确信这个孩子是他而不是别人的。”
“我不能当他的情妇。”我小声对他说。
“你别无选择。”他摇摇头。
“我不能这样做。”我大声说出来。我紧紧抓住哥哥安慰我的手,看着黑色的长桌后面的舅舅,他像猎鹰一样,漆黑的眼睛不放过任何猎物。“大人,请原谅,我爱戴王后。她是个高贵的女人,我不能背叛她。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只忠实我的丈夫,我总不能背叛他吧?我知道国王另当别论,但你们总不能要我这么做吧?不能吧?阁下,我不能这么做。”
他没有回答,以他的身份根本都不需要考虑回答。“谁知道我要怎么应付这脆弱的良知?”他问桌子上的空气。
“交给我吧,”安妮干脆地说,“我来给玛丽解释。”
“你来做任务的导师还太嫩了。”
她沉着自信地对视着他。“我在世界上最时尚的宫廷里受过教育,”她说,“我不傻。我什么都见识过,该懂的都懂了。我知道这里需要什么,我能教玛丽该做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你最好不是只学到了*。”
她沉静得像个修女。“当然不是。”
我不由得挺了下肩,想要摆脱她似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得听从安妮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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