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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比赛

  "我向您保证,尊敬的国王陛下,"艾瑞斯塔用最亲切的语气说道,"艾尔里克国王继位后,我国的外交和内政方针都不会改变。他将延续父王的治国方略——维护埃森顿家族的尊严与荣耀。梅伦加尔永远都是您西境友好的邻邦。"

  艾瑞斯塔身着母亲最华美的银丝长裙站在邓莫尔国王面前。这件惊艳的礼服袖口缀着四十颗纽扣,绣花胸衣和蓬松裙摆镶着数英尺长的压花天鹅绒。圆领设计完美贴合她的肩线。她站得笔直,下巴微扬,目光平视,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

  罗沃特国王身披看似狼皮制成的毛皮大衣,端坐在王座上,饮尽杯中酒后打了个响嗝。他身材矮小却异常肥胖,圆润松垮的脸庞因自身重量下垂,在底部堆积出三层完整的下巴。他半闭着眼睛,嘴唇湿漉漉的,她能确信自己看见有唾沫正顺着他的颈间褶皱流下。他的妻子弗蕾达坐在旁边,同样身形庞大,但相较之下还算苗条。如果说国王浑身渗着液体,那她就像沙漠般干燥——无论是样貌还是举止。

  王座厅空间不大,木质地板和横梁支撑着高耸的大教堂式天花板。墙上突出的麋鹿和驼鹿头颅标本都积着厚厚的灰尘,让皮毛看起来发灰。门边矗立着著名的九英尺高标本熊奥斯瓦德,它高举利爪,张着血盆大口作咆哮状。邓莫尔传说记载,七十年前当格兰伦多还只是边境要塞、邓莫尔不过是林间小道时,奥斯瓦德曾杀死五名骑士和无数农夫,最后被罗沃特的祖父奥格登国王仅用一把匕首猎杀。罗沃特本人可没有这等荣耀,他抛弃了祖辈的狩猎传统,沉溺于宫廷生活,这从外表就能看出来。

  国王举起酒杯摇晃着。

  艾瑞丝塔静候着,国王打了个哈欠。她身后某处,响亮的鞋跟声穿过王座厅。先是窃窃私语,接着鞋跟声再次响起,随后是清脆的响指。终于,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走向高台——是名精灵。他穿着粗糙的暗棕色羊毛制服,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铆接铁项圈。他提着水罐上前斟满国王的酒杯,然后退下。国王饮酒时杯角抬得太高,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胡茬上留下淡粉色的酒痕和摇摇欲坠的酒滴。他又打了个响嗝,这次声音更响,随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国王重新看向艾瑞丝塔。

  "那么布拉加之死又当如何解释?"罗斯沃特质问道,"你有证据表明他参与了这个所谓的阴谋吗?"

  "他企图杀害我。"

  "没错,你是这么声称的。但即便属实,他似乎也有充分理由。布拉加是虔诚的尼弗龙信徒,而你——毕竟——是个女巫。"

  艾瑞丝塔十指交缠,这动作已重复多次,指节开始隐隐作痛。"请恕我直言,陛下,恐怕您对这个话题存在误解。"

  "误解?我明明——"他突然咳嗽起来,咳了又咳,最后往王座旁的地面吐了口痰。弗蕾达狠狠瞪着那个精灵,直到他走过来用束腰外衣下摆擦净那滩污物。

  "我有非常出色的情报收集者,"国王继续说道,"他们告诉我布拉加和萨尔德主教都曾以巫术和弑父罪名审判你。紧接着布拉加就身首异处,还被指控了与你相同的罪名。现在你又以梅伦加尔大使的身份——还是以女性之姿——出现在我们面前。在我看来,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布拉加还指控我谋杀了阿尔里克国王陛下,而正是这位国王任命我担任此职,莫非您连他的存在也要否认?"

  国王的眉毛扬了起来。"你太年轻了,"他冷冷地说,"这是你首次以大使身份觐见。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但若再敢出言不逊,我会将你驱逐出境。"

  艾瑞丝塔沉默地低下头。

  "梅伦加尔王座染血而得不祥之兆。埃森顿家族对教会阳奉阴违更非吉兆。更令人作呕的是你们王国对精灵的纵容,竟让那些卑劣的野兽肆意横行。诺维隆从未允准这等行径。教会教导我们精灵乃世间疥癣,要么奴役驯化,要么赶尽杀绝。他们就像老鼠,而梅伦加尔就是隔壁的柴垛。阿尔里克必将延续其父政策——这对父子都像戴着遮眼罩出生。变革将至,我看梅伦加尔愚不可及,连随风转舵都不懂。对邓莫尔而言,倒是再好不过。"

  艾瑞丝塔刚要开口,国王竖起一根手指。

  "此次会晤到此为止。回去告诉你兄长,我们已给足面子接见你——结果大失所望。"

  国王与王后并肩而立,从后方拱门踱步而出,留下艾瑞丝塔独自面对两张空荡荡的木椅。伫立一旁的精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却始终缄默。她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背诵准备好的演说词。横竖都是徒劳——空置的王座不会给予任何回应,至少还能保持体面的沉默。

  她长叹一声,双肩颓然垂下。还能比这更糟吗?转身离去时,华美礼服的窸窣声在耳畔轻响。

  走出城堡大门,她俯视着这座都城。深深的车辙如伤痕般刻在崎岖的土路上,满地碎石让道路看起来像干涸的河床。阳光将鳞次栉比的木结构房屋晒成苍灰色。居民们大多穿着未染色的粗麻毛料衣裳,数十张疲惫的面孔蜷缩在街角,或是伸着手漫无目的地游荡——行人对他们视若无睹。这是艾瑞丝塔初次造访邓莫尔王国的都城格拉姆伦多尔。她轻摇着头呢喃:"我们也看见你们了。"

  尽管物资匮乏,城市却异常喧闹。但她怀疑那些步履匆匆的路人多是外乡客——区别显而易见:外地人穿着完整的鞋子。清晨时分,各式马车沿着都城中央大道向东奔流。教会向所有来者开放竞赛,不论平民贵族,这皆是他博取荣耀、财富与名声的机会。

  绘有梅伦加尔猎鹰纹章的马车静候着,希尔弗雷德扶着车门。伯妮斯膝头放着甜点托盘,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样亲爱的?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吗?"

  “不,我表现并不出色,不过我们也没有处于战争状态,所以我得感谢玛里波的这个恩典。”她坐在伯妮丝对面,确保在希尔弗雷德关门前将长裙完全收进车厢。

  “来块姜饼人吗?”伯妮丝端着托盘问道,撅起下唇的怜悯神色,“它准能偷走你的烦恼。”

  “索利去哪儿了?”她盯着人形饼干问道。

  “他说要和大主教谈些事情,会乘坐主教大人的马车。希望您别介意。”

  艾丽斯塔确实不介意,反倒希望伯妮丝也跟去。她厌倦了持续不断的陪伴,怀念高塔里的独处时光。她拿起一块饼干,当希尔弗雷德爬上驾驶座时,车厢随之晃动。马车猛地一颠,开始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

  “这些都不新鲜了,”艾丽斯塔嚼着又硬又沙的姜饼含糊地说。

  伯妮丝露出惶恐的表情。“真是抱歉。”

  “哪儿买的?”

  “有家小面包店——”她刚要指向窗外,马车的晃动让她晕头转向。她环顾四周,最终放弃地放下手。“现在说不清了,但那确实是个好店铺,我觉得您可能需要——您懂的——会面后需要些东西振作精神。”

  “需要它们?”

  伯妮丝挤着笑容点头,伸手轻拍公主的手背:“这不是您的错,亲爱的。陛下让您陷入这种境地实在不公平。”

  “我该留在梅德福接见求婚者?”艾丽斯塔猜测道。

  “正是。现在这样太不合适了。”

  "这块饼干也不怎么样。"她把姜饼人放回托盘,缺了被她咬掉的那条腿。然后像嘴里有毛的猫一样,用上牙刮着舌头坐着。

  "至少国王陛下肯定被你的装扮打动了,"伯妮斯骄傲地看着她说,"你真美。"

  艾莉斯塔斜睨了她一眼:"是裙子美。"

  "当然美,但——"

  "哦,亲爱的马里波!"艾莉斯塔望向窗外时打断了她,"现在有多少人了?简直像要和一支军队同行。"

  当马车驶到城镇尽头,她看到了人群。尼弗伦教堂的旗帜后可能站着多达三百人。他们都排成一行等待,但彼此截然不同——魁梧的、瘦小的、高的、矮的。各个阶层都有代表:骑士、士兵、贵族和农民。有人穿着盔甲,有人穿着丝绸,还有人穿着亚麻或羊毛。他们骑在战马、役马、矮种马、骡子上,或是坐在马车、敞篷车、货车和简易马车里。这群人看起来古怪而不协调,但每个人都带着同样期待而兴奋的笑容,所有眼睛都望向东方。

  艾莉斯塔作为大使的第一次正式会面结束了。尽管很糟糕,但总算过去了。随着索利离开,她可以把教会与国家、愧疚与责备的念头抛到一边。压抑她多日的压力消散了,她终于能感受到周围沸腾的、越来越强烈的兴奋。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不断壮大的队伍。有些人只夹着一个小亚麻袋就来,而另一些人则带着自己的驮马队。

  有人指挥着数辆满载帐篷、食物和衣物的马车。一位衣着考究的商人将天鹅绒软垫椅和华盖床安置在马车顶上。

  突然一声巨响砸在马车顶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姜饼人四处飞散。"天啊!"伯妮斯倒吸一口冷气。片刻后,莫文·皮克林的脑袋出现在车窗边,他从马背上俯身向车内张望,黑色的长发凌乱地垂落着。

  "那么结果如何?"他顽皮地咧嘴笑着。"我需要准备打仗吗?"

  艾瑞丝塔皱起了眉头。

  "看来很顺利嘛?"莫文继续说道,毫不在意自己引起的骚动。"我们晚点再谈。我得在凡南找人决斗前找到他。嗨,希尔弗雷德。这一定会很棒。我们上次一起露营是什么时候来着?回头见。"

  伯妮斯正用双手给自己扇风,目瞪口呆地望着马车顶部。看着她和散落在长椅、窗帘、地板以及她膝上的那群姜饼人小军队,艾瑞丝塔忍不住笑了。

  "你说得对,伯妮斯。这些饼干确实让我开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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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个人了吗?"凡南指着穿棕色麂皮紧身上衣的男子。"那是恩登爵士,可能是继布雷克顿爵士之后最伟大的在世骑士。"

  又一天的旅途让艾瑞斯塔昏昏欲睡,她躲在皮克林家的营帐里避开伯妮斯。两个男孩共用一个精致的单峰帐篷,金绿条纹相间,搭在主营地的东侧边缘。三人坐在帐篷前由两根高木柱撑起的扇形边檐下。左边飘扬着埃森顿家族红底金鹰旗帜,右边是皮克林家族绿底金剑旗帜。与大多数贵族营地相比,这里相当简朴。有些贵族的营帐像小城堡,需要一群仆人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搭好。皮克林家轻装出行,所有必需品都装在他们的种马和两匹驮马上。他们没有桌椅,艾瑞斯塔穿着朴素的礼服懒散地躺在帆布上。要是被伯妮斯看见,这老妇人准会心脏病发作。

  艾瑞斯塔并不介意。她觉得躺在星空下舒展身体美妙极了。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夏日节。夜晚大人们跳舞时,孩子们会躺在德隆迪尔庄园皮克林家南边的山坡上,数着流星和萤火虫。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莫文、法南、阿尔里克,甚至蕾娜尔——那会儿男孩们的姐姐还没变成那么端庄的淑女。她记得清凉的晚风拂过身体的感觉,青草撩过赤足的触感,头顶浩瀚的星河,以及乐队演奏加里林民歌《卡利德·波特摩尔》时飘来的微弱旋律。

  “看那边,那个穿绿色束腰外衣的大个子看见了吗?那是格拉文爵士;他是位寻宝猎人。他主要替尼弗伦教会干活。你知道的——找回文物、斩杀怪物之类的事情。他被公认为当今最伟大的冒险家之一。他来自维尼斯;那地方远在德尔戈斯附近。”

  “我知道维尼斯在哪儿,法南,”艾瑞丝塔回答。

  “对哦,你现在必须知道所有这些事了,是吧?”莫文说。“尊贵的大使阁下。”年长的皮克林夸张地坐着鞠了一躬。

  “现在笑吧——等着瞧,”她告诉他。“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侯爵。到时候就不会全是玩乐了。你要担起责任的,先生。”

  “我不会的,”法南难过地说。

  若不是比莫文小三岁,法南简直可以是莫文的双胞胎兄弟。两人都拥有潇洒的皮克林家族特征:棱角分明的脸庞、浓密的黑发、洁白的牙齿,以及从宽阔肩膀向下收束到运动员般精瘦腰身的线条。法南只是更瘦削些,个头也稍矮,而且与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莫文不同,法南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

  “所以你才需要赢下这场比赛,”莫文对弟弟说。“当然了,你肯定会赢,因为你是皮克林家的人,而皮克林家族从不失败。看看那边那家伙,他根本没戏。”

  阿里斯塔懒得起身。整晚他都在做这件事——指认路人并解释如何从他们的步态或佩剑方式看出法南能击败他们。她毫不怀疑他是对的;只是听腻了这套说辞。

  "比武的奖品是什么?"她问道。

  "他们还没公布,"法南咕哝着。

  "很可能是黄金,"莫文接话,"以某种奖杯的形式,但价值不在于此。关键在于荣誉。等法南拿下这个奖杯,他就出名了;当然,他本来就有皮克林家族的姓氏,只是还缺乏个人头衔。一旦获得,机会就会接踵而至。也可能是封地,那样他就稳了。"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最后在修道院终老。"

  "你还写诗吗,法南?"阿里斯塔问。

  "有阵子——没写了。"

  "写得挺好的——至少我记得是这样。你以前总在写,后来怎么停了?"

  "他领悟了剑的诗意。这比文笔有用多了,"莫文替他回答。

  "那是谁?"法南指向西边。

  "伦提纽尔,"莫文答道,"自封的天才。你猜怎么着,他带了件大家伙来。"

  "为什么?"

  "他说是为比武准备的。"

  "什么东西?"

  莫文耸耸肩。"不清楚,但个头很大。用防水布盖着,车队经过车辙时晃到它,他就尖叫得像个姑娘。"

  "嘿,那不是鲁道夫王子吗?"

  "哪儿?"阿里斯塔猛地抬头,用手肘撑起身子。

  莫文轻笑一声。"开个玩笑。阿尔里克跟我们说了...你们的误会。"

  "你见过鲁道夫了吗?"她问道。

  "事实上见过了,"莫文说,"那家伙让驴子都在纳闷,为什么它们会和他同名。"过了片刻,凡南和艾瑞丝塔突然大笑起来,莫文也被他们感染得笑出声。"他确实是个皇家蠢货,要是我这辈子都得去讨好那种马屁精,我肯定气疯了。说真的艾瑞丝塔,你没把阿尔里克变成癞蛤蟆什么的真是让我惊讶。"

  艾瑞丝塔突然止住笑声。"什么?"

  "你知道的,给他下个咒。让他当一星期青蛙之类的——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着躺回去,翻身趴着。

  "喂——听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她撒谎道。

  "只是个玩笑。"

  "你第一个玩笑比较好笑。"

  "艾瑞丝塔,我知道你不是女巫。"

  接下来是漫长而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莫文道歉。

  "你道歉得可真够久的,"她说。

  "情况本来可能更糟,"凡南插嘴道,"阿尔里克本来可能强迫你嫁给莫文。"

  "那也太恶心了,"艾瑞丝塔说着翻身坐起来。莫文用受伤而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她摇摇头。"我是说那就像嫁给自己的兄弟。我一直把你们都当成家人。"

  "别告诉德尼克,"莫文回答,"他暗恋你好多年了。"

  "真的假的?"

  "哦对了,也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呃——最好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那两个是什么人?”范南突然发问,指向一顶红黑条纹的巨大帐篷,两名男子正从中走出。一人身形魁梧,蓄着狂野的红色八字胡和络腮胡,穿着无袖猩红色束腰外衣,披着绿色绶带,头戴有几处凹痕的金属头盔。另一人高瘦精干,留着黑色长发和修剪整齐的短须,身着红色法衣与黑色斗篷,胸前佩戴着破碎王冠的徽记。

  “我劝你别招惹他们任何一个,”莫文最终开口道,“那是特伦特的鲁弗斯大人——林嘉德的战争领主,部族首领,曾在埃斯特伦多与野人交战数十次的老将,更不必说还是维兰丘陵之战的英雄。”

  “那就是鲁弗斯?”范南低声嘟囔。

  “听说他脾气像泼妇,胳膊粗得像熊掌。”

  “另外那个佩戴破碎王冠徽章的家伙是谁?”范南指着另一个人问道。

  “亲爱的弟弟,那可是圣卫骑士,咱们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和他们打交道。”

  正当艾瑞斯塔注视着那两人时,她看见远处营火映出一个矮小身影——长须飘飘,泡泡袖随风摆动。

  “对了范南,明天早点出发,”他兄长说道,“我要赶在大部队前头走,受够吃灰了。”

  “有人知道具体目的地吗?”范南问,“感觉我们要走到世界尽头似的。”

  艾瑞斯塔点点头:“我听索利和大主教提过,好像是个叫达尔格伦的小村子。”

  她回头望去,想再次寻找那个身影,但它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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