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墓园
日落前,凌云树堡里仍是一片混乱,而四人小队已经悄悄溜了出去,直奔墓园。短途飞行之后,福星恶童、红夜悦、鹰怒和银刃在林边着陆。大家走进树林。银刃昂首阔步地冲在最前面,它喜欢领头,尽管弗洛并不情愿。
“明年,咱们能不能少干点儿——”博比囫囵一指,“这种事?”鹰怒的翅膀上滋滋地掠过电花,映射着骑手的懊丧。
“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总是这么好玩,你该感谢我。”斯堪德开玩笑地说道。但其实他的肚子里一阵阵翻腾,紧张得快要吐了。他希望墓园里真有些东西——什么线索都行。凌云树堡的特勤遇袭给他带来了极大震动:织魂人仿佛只有一步之遥了。
“好玩也罢,无趣也罢,我都不想被荒野独角兽害死。”米切尔在翻开地图查看前直言不讳地说。
他们走了一会儿后,树木渐渐稀疏,一扇木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到了。”米切尔和弗洛同时说道。
博比跳下鹰怒,去拉门闩,经过红夜悦身后时,那独角兽尖叫着放了一个屁,还把它点着了。
博比呛得直咳嗽:“怎么回事啊!你这家伙!这儿是墓园,你得放尊重些!”
红夜悦冲着她打了个嗝,一团烟雾飘上半空,炸了。
米切尔耸了耸肩。他已经放弃了,红夜悦喜欢恶作剧,就随它便吧。
斯堪德望着朴素的墓园大门,略略有些失望。在本土,妈妈下葬的墓园有一扇精致的铁门。他最初的记忆就是肯纳指着那扇门,让他看门栅上的玫瑰和鸟。
可这里没有坟墓,只有间隔均匀、成百上千的树,至少斯堪德认为它们是树。有的树仿佛池塘里的生物,树干上覆盖着藻类,叶子犹如海藻,粉色和橙色的花像海葵似的在微风中幽幽飘摇。有的树则以橘色、红色的火苗为叶,枝丫笔直地伸向上方,看上去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斯堪德骑着福星恶童经过时,甚至闻到了烟尘的气味。还有些树拥有璀璨的金色叶子,叶片柔韧,随风摇摆,在树干下投下交织的影子,枝条间相互触碰时仿若有电流拂过。另外的一些树有着庞大的树根,树根从土里拱出,而树梢上活跃着本该住在地上的动物——虫子、田鼠、兔子……斯堪德甚至看见一只鼹鼠从树洞里探出头来张望。
银刃和福星恶童非常安静。它们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树跟元素有关,对吗?就像凌云树堡的围墙一样?”斯堪德问弗洛。
弗洛点点头:“独角兽死后就埋葬在这里。”
“埋葬在相应元素的树下?”斯堪德猜测道。但弗洛却说:“不完全是这样。独角兽下葬后,这座岛感念它们的贡献,便馈之以同元素的树。独角兽长眠之处必会长出一棵树。”她笑着说:“这很妙,不是吗?”
“那骑手呢?也葬在这里吗?”
“当然,树是为两个灵魂而生的。”
“我放心了。”虽然是在谈论生死,斯堪德却感到了一丝释然,“我不想抛下福星恶童,我不想埋在其他地方。”
“可是也不能任由人们在这些树上乱涂乱画吧?这也太不恭敬了。”走在后面的博比说道。
米切尔叹了口气:“你总是把人想得这么坏吗?”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第一次见到斯堪德和福星恶童时说什么来着?‘那头独角兽很危险,这个斯堪德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对不对?”
米切尔被噎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我什么都记得。”
“好了,”弗洛不愿意他们拌嘴,便打断他们说道,“博比,那些涂画是传统。岛上的习俗是,独角兽和骑手去世之后,树长起来,他的家人就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树皮上,通常是在第一年的忌日。尚在世的人在逝者安息之地守护他们,是一种纪念。”
“那如果独角兽死了,骑手还活着,怎么办?比如乔比和冬灵,艾瑞卡和彼岸血月?”斯堪德问。
“这个嘛——”弗洛咬着嘴唇想了想,“骑手会把自己的名字和家人、朋友的名字刻在纪念树上。也就是说,彼岸血月的纪念树上,也会有很多名字。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们还是得看看——”弗洛看看米切尔,“如果艾瑞卡还活着,她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博比和斯堪德静静地走着,望着经过的一棵棵大树,仔细辨认着树皮上刻的字。斯堪德渐渐摸出了规律:树干最高处通常刻着独角兽和骑手的名字,随后是他们的成就,最下方是他们挚爱亲朋的名字——每个名字的笔迹都是不同的,似乎所有人都亲手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斯堪德喜欢这个轮转:当骑手的名字从生命隧道中消逝,他们的亲人又把它刻在了纪念树上。
“怎样才能找到彼岸血月的纪念树呢?”博比跟着大家走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发问。
“墓园里的树是按逝世年份排列的,”米切尔翻着地图说,“彼岸血月的嘛,应该在……啊!”他停住了,“是这棵!”
不用说也看得出来,这是他们进入墓园后看到的第一棵代表魂元素的纪念树,它特点鲜明,绝不会被人错认。它的枝丫、树叶、树根、树干都闪着白光,像骨骼一样光滑,通体明亮而温润。斯堪德感到了一种引力,就像与福星恶童的联结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棵树,仿佛那是他的家。
“我还从没有见过魂元素的纪念树。”弗洛惊叹道。
斯堪德跳下地,福星恶童立刻垂下头吃起草来,它的翅膀收拢,黝黑的兽角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斯堪德隐约瞥见其他人也从独角兽背上下来了,但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被树干上的文字吸引了。
彼岸血月
2006年6月卒于混沌杯空战
2005年混沌杯优胜者
2004年混沌杯优胜者
艾瑞卡·艾弗哈特
2006年8月卒于镜崖
2005年混沌杯优胜者
2004年混沌杯优胜者
斯堪德一挥胳膊:“这就清楚了!她确实死了,应该是生命隧道弄错了吧。”
“斯堪德——”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线索中断了,也算是个大——”
“斯堪德!”米切尔大吼道,惊起了栖在树枝上的鸟群。
“怎么了?”斯堪德吼了回去,他无法再承受更多失望了。“树上有你的名字。”
“什么?”
“树上有你的名字。”
“什么?”
“树、上、有、你、的、名、字!”米切尔指着下半截树干,一字一顿地说道。
斯堪德跪下来细看。米切尔没说错。
斯堪德
看见自己的名字就够诡异的了。但当他目光上移,看到紧挨着的另外两个名字时,手指都颤抖起来了。
伯蒂
肯纳
“你姐姐是不是叫肯纳?”弗洛小心翼翼地问道。
斯堪德点点头,但仍一脸困惑。这一切都令人费解。岛上的某个人,把他的名字刻在了这棵树上。这可能吗?又是图什么呢?捉弄他?开玩笑?可是只有他的队友知道肯纳。那爸爸的名字呢?他登岛之后提都没提过啊。而且,人们大多叫他“罗伯特”,只有妈妈才会用“伯蒂”……
他伸出手扶着树干,好让自己站稳。
米切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十分遥远:“斯堪德的家人是不可能自己跑来把名字刻在这儿的,对吗?他们都在本土。斯堪德是2009年出生的,而这里的记录是,艾瑞卡·艾弗哈特2006年就死了。以此倒推,她也不可能回到这儿,刻下斯堪德和肯纳的名字。除非,艾瑞卡·艾弗哈特当年根本就没有从镜崖跳下去,也就是说——”
“米切尔,你能暂停推理一秒钟吗?”博比噼里啪啦地打断了他,“有一件事比艾瑞卡死没死重要得多。斯堪德,这个艾瑞卡是不是你家里人?她会不会是——你妈妈?”
“不会的,我妈妈的名字是——”他突然犹豫了,“难道——”
“难道什么?”弗洛追问。
“有人亲眼看见她从镜崖跳下去吗?艾瑞卡极有可能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博比惊呼。
“然后潜入了本土。”米切尔几乎已经肯定了。
斯堪德摇着头,艰难地说:“我出生不久,我妈妈就去世了。可如果这真是她刻的,而生命隧道又没有出错,那么她……”
斯堪德盯着树干上姐姐的名字,猛地抓住脖子上的围巾。他想起来了。真不敢相信他之前竟然忘了个干净。肯纳缝在围巾末端的名签在他眼前摇晃。他从未深究过姐姐的中间名,但此刻,似乎一切都呼之欲出:肯纳·E.史密斯——E就是“艾瑞卡”[1]。
他们的妈妈安然地隐身于肯纳的名字里。她根本不叫“罗斯玛丽”。
斯堪德的胸口仿佛被这棵树拉着,越拉越紧。整个世界似乎把自己的音量调低了,群鸟、微风、树叶、独角兽……全都安静了——万物都屏息不语。
“这么说,她在本土的去世也是假的。”斯堪德哑着嗓子说道,“艾瑞卡·艾弗哈特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还伪造了两次。一次是在岛上,假装从镜崖跳下去;一次是在本土,生下我之后。这只能证明她是我妈妈,不能证明她是织魂人。”
“你还好吗?”弗洛摸摸斯堪德的肩膀。
“他显然不好!”博比大声说,“他刚发现自己的妈妈没有去世,而且原本是个岛民!这一天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你们能不能——”斯堪德硬撑着说,“你们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跟福星恶童一起?我只想稍微静一静……”
伙伴们走了。他们去了哪儿,斯堪德不关心。眼泪涌了出来,滚烫而迅速地滑过脸颊。他难以自控地颤抖着。福星恶童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发出轻轻的“咔嗒”声。斯堪德摸了摸它柔软的鼻子。关于魂元素的争执暂且搁在一边,福星恶童的爱意沿着他们的联结流淌,包裹了斯堪德的心。这样的温暖,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积蓄。
斯堪德的情绪混乱交杂。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高兴,还是悲伤,抑或只是单纯的困惑。他来墓园寻求答案,却找到了更多疑问。艾瑞卡真的是他的妈妈吗?如果是,她为什么要丢下他和肯纳?她当年为什么要弃岛而去?阿加莎会不会认识她?她当过两任司令啊!爸爸知情吗?在这个温暖的夏日黄昏,斯堪德却瑟瑟发抖。爸爸总是说妈妈喜欢混沌杯,但只在电视上看过一届。是因为这个吗?她看到了独角兽,于是决定离开肯纳,离开他。
斯堪德使劲儿蹭掉脸上的泪水,福星恶童哼哼一声,站直了身子。现在没时间哭。他要找到她,这是最重要的。她应该很愿意见到自己吧?会为自己成为骑手而骄傲吧?斯堪德的胸膛里燃起希望。明天的训练选拔赛有什么要紧的?是否成为游民又怎么样?织魂人关他什么事?让别人去操心吧。爸爸会快乐起来。或许肯纳也能来到岛上生活?他们的妈妈还在世,而且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骑手。妈妈不会讨厌他,因为她也是个驭魂者。他再也不会孤独了。他最最在乎的就是赶紧找到她。
弗洛和博比回来时,斯堪德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到关押驭魂者的监狱去。即使阿加莎被转移走了,其他人也可能知道艾瑞卡藏身的线索吧。这一次他要亮明身份了。他要告诉他们,他是艾瑞卡的儿子。
鹰怒凑到福星恶童身边,博比清了清喉咙说:“呃,谁知道米切尔到底怎么了吗?他很奇怪……嗯,他一直很奇怪,但现在更奇怪了。”
米切尔坐在一棵火元素纪念树底下,红色的夹克和火红的树叶上下呼应,红夜悦则以保护的姿态守在一旁。斯堪德骑着福星恶童走近,看见米切尔的眼睛都揉破了皮,黑色的T恤皱皱巴巴的,头发歪七扭八乱糟糟地竖着。
“米切尔,怎么了?”弗洛轻声问道。她从银刃背上翻身下来,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但米切尔只管瞪大眼睛盯着斯堪德。斯堪德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朋友,心里突然一沉。
“说吧。”他有些生气,他不希望米切尔这会儿出现什么差池。时间紧迫,他要到监狱去。今晚就去。
米切尔咽了口唾沫,站起来,在树荫里来回踱着步,干巴巴地说道:“我本想去看看其他独角兽的纪念树,可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他们埋葬二十四难士的地方。”他含糊地指了指身后。
“织魂人在同一天杀死的那二十四头独角兽?”斯堪德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研究的,也不明白米切尔为什么这么古怪。
“对,2007年的资格赛。”米切尔急匆匆地解释道,“我知道他们都死在同一天,所以卒年没什么可看的,而且骑手也不会跟他们葬在一起。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些……之前忽略掉的事情。”
“什么?”斯堪德不耐烦了。
“这些死于2007年资格赛的独角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它们都参加过2006年的混沌杯。纪念树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还不明白吗?2006年的混沌杯就是彼岸血月战死的那一届,二十四难士目睹了它的死亡。彼岸血月就是当年参赛的二十五头独角兽之一,艾瑞卡则是二十五位骑手之一。”
弗洛显然也没太听懂:“可是,我不——”
“米切尔!”博比爆发了,“直接说重点,否则我就叫鹰怒给你好看!”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米切尔的双手颤抖着,“织魂人杀死了参加同一届混沌杯的所有独角兽,为什么?”
“会不会是巧合?”弗洛问。
“我认为这不是巧合,”米切尔稍稍恢复了冷静,“织魂人早就计划好了,目标就是前一年混沌杯的参赛者,而目的就是让那些骑手体会联结断裂的剧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斯堪德慢慢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二十四难士并非死于暴戾的滥杀,而是——”米切尔深吸了一口气,“而是为彼岸血月复仇的牺牲品。艾瑞卡·艾弗哈特要让其他骑手也尝尝她的痛苦。”
弗洛恍然大悟,像是被风元素击中了似的:“所有人都以为艾瑞卡·艾弗哈特在二十四难士遇害之前几个月就死了,所以她……永远不会被人怀疑!”
“没错,”米切尔把手插进头发里,“就连监狱里的驭魂者也这样认为。所以他们才以为西蒙·费尔法克斯是织魂人,因为在他们看来,能自由活动的就只有他一个!”
“等等,如果真的是艾瑞卡·艾弗哈特杀死了二十四难士,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就是——”博比眉头紧皱,“难道她就是——”
“织魂人。”米切尔终于说出了口。
斯堪德怒火中烧,仿佛有个挥舞着岩浆的怪物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福星恶童戒备地嘶鸣起来。斯堪德跳下来说道:“你们全都疯了吧。她不可能是织魂人。织魂人阴森可怖,诡异离奇。艾瑞卡是我的妈妈!”
“小堪——”弗洛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挡开了。
“你罗列这些假设,”斯堪德咄咄逼人地冲着米切尔说,“就是为了把她说成织魂人。或许织魂人只是想除掉最强壮的独角兽,所以才选了前一年参加混沌杯的选手。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我又没说肯定就是,”米切尔连忙解释,“可是,斯堪德,咱们总要弄清楚你妈妈为什么要伪造自己的死亡吧?”
“还是两次,”博比沉吟道,“非常可疑。”
斯堪德猛地转过身,质问博比:“你不是好几个月以来都说织魂人是西蒙吗?这么快就跟米切尔站同一阵线了?”
博比摊开双手说:“喂喂喂,斯堪德!”
“你已经不能理智地思考了。”米切尔咕哝道。
“谁说的!我能!”
“我们到这个墓园里来,为的就是确认艾瑞卡·艾弗哈特是不是还活着。你也认为她没死,对吧,其实这就几乎证实她就是织魂人!”
斯堪德愤怒地逼近米切尔:“你诅咒够了吗?我需要你带我去监狱。或许那些驭魂者认识她,或许他们能帮我找到她。我相信她会就此给出合理的解释的。”斯堪德喘着粗气,声音在附近的树间回荡。
“我不希望你去找艾弗哈特,否则你就要跟织魂人正面交锋了。”米切尔的声音也哑了,“那太危险了。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
“我妈妈不是织魂人!”
“你先听我说完,”米切尔虽然难过,但很坚定,“我们之前之所以怀疑西蒙·费尔法克斯,是因为他是驭魂者,且没有被抓进监狱。艾瑞卡·艾弗哈特也是驭魂者,也没在监狱里,为什么就不能被怀疑呢?”
“我们怀疑费尔法克斯,是因为安布尔撒谎说他死了!是因为其他驭魂者说他是织魂人!”
“艾瑞卡·艾弗哈特伪装死亡也是弥天大谎啊,斯堪德!就像博比说的,两次,这不可疑吗?”米切尔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斯堪德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并非所有驭魂者都是坏人,你还记得吗,米切尔?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列入你的怀疑名单?我们现在谈论的是我妈妈!是我的妈妈!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了,而现在却发现她还活着!可你却希望我听你的话,承认她是个杀人凶手?”
“如果艾瑞卡·艾弗哈特是你的妈妈,那么她有极高的可能性就是织魂人。我只是就事论——”
斯堪德冲向福星恶童,不管不顾地叫道:“训练选拔赛就在明天,没工夫讨论了。弗洛、博比,我们走。我们今晚就去监狱,肯定能有收获。米切尔就算了,反正他一向不愿意管闲事。”
斯堪德的话刺痛了米切尔,但他一丝也没有觉得内疚。斯堪德已经气疯了,他脑袋里嗡嗡作响,想的都是米切尔要毁掉“妈妈还活着”这个事实。
“小堪,我觉得希望不大,”弗洛看着独角兽背上的斯堪德说,“监狱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艾瑞卡还活着,他们帮不上忙。我想——万一米切尔分析得对呢?艾瑞卡是你妈妈,这不能否定她是织魂人的可能啊!”
“好!”斯堪德吼道,“你就向着他吧!我绝不在乎!福星恶童,走吧!”
斯堪德两脚一夹福星恶童的肚子,独角兽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仿佛它也像骑手一样,想躲开米切尔和其他人。
“斯堪德,等等!”伙伴们在他身后喊道。可他怒不可遏,什么也听不见了。福星恶童跑了几步就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墓园里各种颜色的纪念树被甩在后面,渐渐看不清了。斯堪德痛苦地大吼起来,福星恶童嘶鸣着应和他。他们越飞越快,追逐着余晖,朝着凌云树堡飞去。
明天,肯纳也会登岛,观看训练选拔赛。斯堪德决定天一黑透就潜入监狱,这样明天比赛结束后,他就能和肯纳一起去找妈妈了。他要把围巾还给妈妈,告诉她,他和姐姐一直用心保管着这条产自岛上的围巾。
降落在凌云树堡的大门外时,斯堪德突然听见空中传来另一头独角兽振翅的声音,随后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连忙回头——
“博比?”
博比脚下一滑,停住了。“如果你打算去监狱,我可以陪你去。不过这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喜欢探险。”她气喘吁吁地说,“但是要等到明天,等我赢了训练选拔赛再说。就这么一个条件。”
“不是她。博比,我妈妈不是织魂人。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斯堪德从面前的围墙上扯下一把风滚草,他的叫喊声久久地回荡在凌云树堡的树梢间。他的嗓子哑了,他的心也碎了。米切尔是他的朋友,却大错特错,要毁掉他仅有的一切。斯堪德只希望妈妈回来,他不能再失去她。
博比搂住了他。她身上带着风元素的气味——新鲜面包和柑橘的气味。她紧紧抱住他啜泣得发抖的身体。他的所有深情都留在妈妈的遗物盒里,如今仿佛全部被掏空了。挫折、希望和恐惧的波涛,像海水冲刷马盖特海滩一样,一遍遍向他袭来。伤痛、爱和愤怒占据了本属于它们的地盘。
[1] 艾瑞卡,英文为Erika。——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