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在奇普看来，光明王之塔的底楼完全是一片长椅、办公桌、标志、队列与职员的丛林。显而易见，光明利亚全部事务都在这个房间处理，交易者们排队寻求食物合同或是雇佣合同。此外，还有一些奇普能够想象到的其他事务，有些队列在为光明利亚居民洗刷冤情，还有些队列则是为处理大杰斯波岛上的经济纠纷。工人们排队寻找工作，就连贵族也在排队——当然该处配备的职员比普通人的队列多得多。人群聚集在一起，房间里充满了繁忙的交流声，光明利亚如同一台加满油的机器不停运行。人们虽然感到不耐烦或是无聊，但并没有动气或吵嚷。
指挥官铁拳领着奇普来到一张只有一个职员的桌子前，那里没有人在排队。“今年所有剩余的暗光者几周前就已经被接收完毕。”
“暗光者？”奇普问道。
“对像你这样的人的非正式称谓。正式说法是受试者：你想成为光明利亚的一分子，但我们还没有正式接收你，所以称你为暗光者。暗光、微光、弱光、亮光、闪光。不过现在你没必要记住这些。”
奇普的嘴张开又合上。铁拳不再多说，带着他径直来到办事桌前。办事员显然正在打瞌睡做白日梦，注意到指挥官铁拳过来，他顿时挺得笔直。
“您好，指挥官，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这个受试者需要立即接受测试。”
“立即……”
“马上。”
店员吞了口唾沫：“是的，指挥官。受试人名字叫什么？”
“奇普，奇普·盖尔。”铁拳说。
办事员抓起羽毛笔开始写，写到一半停住了：“哪个盖尔？”
“盖尔，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听明白了吗？”铁拳命令道。
“是的，长官，我这就去向上头汇报。您接下来可以先到测试室，我保证测试官马上就到。”他迅速颔首示意，飞也似地跑进后面的办公室。
“其他的我都明白，但弱光是什么？”奇普边爬楼梯边问。他踩上自己的裤腿，差点栽倒。少年清清嗓子，撩起裤子。如果他有腰的话，生活将会变得方便得多。
“弱光者。”铁拳说道。
哦，暗光、微光、弱光、亮光、闪光。那么说是按光的等级排列。铁拳说：“现在安静。这个场合必须保持肃静。进到房间后什么话都不要说，直到测试结束。明白了吗？”
奇普几乎想说明白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那可能比他想象的要难。铁拳指指门口，奇普走进去。铁拳在他身后关上门。
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屋内一个墙面略向内弯曲，奇普猜测那可能是塔的外壁。除此之外，整个房间也就大约十步见方，陈设只有一副木头桌椅而已。嵌在墙壁上的奇异白色晶体照亮了房间，奇普回忆了一下，这是他在其他任何房间，甚至在楼下排队大厅里面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真是令人感到疲惫的一周，先是匆匆掠过一整片海，又差点被淹死。所有的旅程几乎都发生在昨天，几天以来……不，别去想这些，太刺痛，太沉重。一不小心，他又会哭出声来。
他一直在等待，几个小时后他听到走廊里传来低沉的对话声，里面夹杂着愤怒。没错，是铁拳。他在训斥某个人。奇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想站起来偷听，但他知道，就凭他的运气，一走到门口就会被人撞见。
虽然不知在争吵些什么，但对话很快就结束了。门还是没有打开。奇普等待，再等待，就在他感到疲惫得眼皮都快要耷拉下来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红色护目镜，年约三十的人走进来，护目镜上的红绳绕在他脖子上。看表情就知道这人怒火中烧，显然不是争吵的赢家。“暗光者居然还有立足之地！”他咆哮道。
奇普立刻站起身来，竟把椅子都掀翻了。他抱歉地缩了缩身子，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扶起椅子。
那人继续盯着奇普，嘴唇抿成一条白线。他长了一个硕大的鹰钩鼻，皮肤呈现出阿泰什人那样的深橄榄色，但没有蓄胡子。这个人的眼睛吸引了奇普的注意，棕色的眼睛，虹膜中间呈现出一圈具有穿透力的印度红，红色条纹如同阳光一般穿透了棕色的虹膜。奇普迅速把椅子放好，回头看向来人，可惜一无所获，后者没有给他任何他所期望的指示。
奇普从椅子上站起来，来人满眼愤恨地盯着他。“对不起。”奇普防范似的咕哝道。
“闭嘴！暗光者！无知的提利亚垃圾。”
“哼，你只配亲我的屁股。”奇普反驳道。
他闭紧双眼诅咒自己，所以根本没看到飞来的拳头。这一拳打中他的下巴，接下来他已经倒在地上，嘴里淌出血水。
奇普通常不轻易发怒，但这次他刚一倒下便立刻站了起来，满腔怒火。他知道所有人都死了，他所关心的一切都消逝了，就算这个御光者把他撕裂他也不在乎了。
就在奇普翻身起来的瞬间，他看到了御光者眼中闪过的光。来呀！男人的眼睛似乎在说，给我一个理由，我会在眨眼之间就把你扔出光明利亚！
于是，奇普得以像平常一样压住心头的怒火。大厅里又传来脚步声。“很好，”奇普说，“就让我们试试看。想亲我的屁股确实有点尴尬，但我已经知道你有多渴望了。我可以肯定，像你这样长着这么丑的脸，肯定很少有机会这样做。但我刚刚说了，你想亲我的屁股蛋，屁股蛋，屁股蛋，”他还拿手指了指，“绝对与众不同。再亲一次，带着感情再亲一次呀。”
御光者的表情从怀疑转为愤怒。他向前跨步，一拳打中奇普的肚子。正在这时，门打开了，御光者因此分神了，并没有使出全力一击，但奇普却缩成一团，翻倒在地，仿佛受了这辈子最狠的一拳。他缩着身子，咳血干呕。
“魔导师加尔丁，看在奥赫拉姆神的分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打倒奇普的御光者说：“我……我……他忤逆我！”
“所以你就打他？像一个蠢货干的那样？出去，马上出去！我回头再处理你。”
魔导师加尔丁转身跨到奇普身上：“这件事我不会忘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到时候——”
“奥赫拉姆神在上，如果你胆敢在我面前，由于自己的渎职而威胁一名学生，我就立刻把你除名，发配到小杰斯波岛上。不信你就试试看。”
赞斯·加尔丁看起来很受打击，似乎他的生活即将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分崩离析。
尴尬与痛苦会瞬间转变成愤怒。有时候，奇普对自己这种习性感到害怕。魔导师加尔丁站在他与门外的人之间，奇普看不到那个人，那个人也看不到奇普。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加尔丁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然后敞开胸膛。魔导师可能会失控，上来踢他——奇普太了解失控的感觉了，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加尔丁可能会踢他，然后因此失去一切。
这是为了什么呢，奇普？因为发脾气，因为对方是个混蛋？奇普犹豫了。这个男人让他愤怒，但造成那种后果的话，就太过分了。
但如果奇普不笑的话，他就会树立一个敌人，一个他原本现在就可以摧毁的敌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念头，眼下都没有时间去梳理了。时机稍纵即逝，赞斯·加尔丁咆哮走出了房间。奇普躺在地板上，嘴唇里面破了，仍在流血，隐隐作痛。他做了正确的事，或许他做出了更明智的选择。
奇普站起身来，刚刚救了他的人尾随着加尔丁伸头冲走廊喊道：“雅瑞恩，我需要你进行一次测试。”
一个女人应声回道：“大人，我不是测试员。”
“没时间了！”他说，“半小时后我要和光明王会面。测试现在就得开始。”
那人回到了房间。他身材高挑，穿着伊利塔紧身裤和紧身上衣。不过他的皮肤不是深黑色，而是像加尔丁那样的橄榄色。他的头顶秃了，及背的黑色卷发边夹杂着几缕白色的发丝。看模样他大约五十来岁，身姿矫健，披着厚重的黑色羊毛斗篷，上面有金线绣的精美格子图样。黑袍使的手指戴了几枚宽面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代表光谱七政使的各色珠宝。奇怪的是戒指都戴在手指中间的关节上，而不是指根。奇普学着看向他的眼睛——这位大人的眼睛是正常的，太令人惊讶了。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没有外来的色彩贯穿其中。
男人笑了。“不，”他说，“我不是御光者。黑袍使通常都不是。我的名字是卡弗·布莱克，大多数场合下人们也叫我黑袍使大人。”这名字听上去不太像阿泰什人，或许他是伊利塔人，但奇普猜测他也可能是在这里或其他地方长大的。很显然，许多国家之间都有贸易与迁徙，不过提利亚不是。
奇普想要说话，但他停下来，指了指嘴唇。
“是的，”黑袍使说，“你可以说话。我们马上就开始测试，等雅瑞恩准备好就开始。”
“嗯，很高兴认识您，黑袍使大人。我叫奇普。”
“魔导师，你呢？”黑袍使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大人。”说着，她坐上椅子。黑袍使站到桌子旁边。奇普则站在桌子前面。
魔导师雅瑞恩又矮又瘦，由于布莱克在旁边，她显得稍微有点紧张，但却活泼可爱。她抬头看向奇普，好像在祝他成功。他试着不让她的橙色眼睛打扰到自己的思绪。“受试者，”她说，“我现在会摆出各种色调的瓷片，你要把它们按顺序整理好。”她突然笑了，“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
说着，她打开了放在腿上的一个袋子，稍作翻找，拿出了一块黑色瓷片和白色瓷片，并把它们放在桌子的边缘。然后她拿出一打各种色调的灰色瓷片。奇普迅速按照深浅将它们进行排列。
雅瑞恩不置一词，只是检查瓷片的背面，在羊皮纸上做出标记，然后把瓷片从桌子上放回包中。接着排列的是风滚草色到乌贼墨色的棕色调子，比之前的黑白调难一些，但奇普还是迅速地完成了。
类似的测试还在继续。先后进行了蓝色、绿色、黄色、橙色与红色调，奇普做得最好的是红色调。雅瑞恩掏出一个黑袋子，仔细检查瓷片的背面，检查时用手遮蔽着以防奇普看见。她又摆出红色调的瓷片，这组的数量是先前的两倍，因此涉及到更加精确的色阶。猩红，朱红，草莓色，覆盆子色，樱桃色。奇普将它们依序排列，只对一个有疑问。其中一块瓷片边缘的颜色略深。最后，他按照那块瓷片正面主体的颜色进行了排列。
她把瓷片翻转过来，奇普发现自己把十四号瓷片排在了九号和十号之间。雅瑞恩抱歉地眨眨眼，好像尽管奇普做错了，但比她预期的要好。
“错了。”奇普说道。
“安静！”黑袍使说，“我知道你不熟悉我们的规矩，受试者，但在测试期间不要说话。”
“但那个是错的。”奇普说。
“我警告你。”
奇普举起手表示无声的抗议。
黑袍使叹了口气。“魔导师？”他问，“通常抗议必须在测试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提出，但显然今天是例外。现在能判断了吗？”
雅瑞恩在奇普将瓷片排序后，将瓷片翻了回去。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大人，对不起，我不是越识者，我只能说我无法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答案显示……”
“答案受到质疑，”黑袍使用一根手指挠挠眼皮，“一半的女性都是越识者，我选择你……别介意，去找一位越识者过来吧，魔导师。”
“好的，大人。”她温顺地说。
雅瑞恩离开了，黑袍使用他绿色的眼睛扭头向着奇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今天进行测试？为什么会受到特殊待遇？你从哪儿来？”
“我来自提利亚，长官。格拉多王屠杀了我的……”
“格拉多王？怎么回事？”
门开了，魔导师雅瑞恩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稻草人似的女人。她和黑袍使身高相仿，暗淡的褐色皮肤，满面皱纹，突出的骨骼呈现出突兀的角度。她的白发短而扭结，有几缕发梢上还挂着深色的东西。她眼睛中的红褐原色被橙色与红色遮蔽，后两种颜色在她的虹膜中放出光芒，几乎延伸到外缘。
“卡拉威·瓦里多斯夫人，很抱歉打扰你。”黑袍使说着，看了一眼雅瑞恩。
“我正好在走廊看到夫人，她问我在做什么。”雅瑞恩辩解似地回道。
“这简直让我大吃一惊。你们在质疑什么？”卡拉威·瓦里多斯问。瓷片在奇普排序之后正面朝上放置着。“这位受试者是如何排列的？”
沉默。瓦里多斯夫人看看黑袍使，又看了看魔导师雅瑞恩。“这是他排列的方式，”雅瑞恩说，“以他的性别来说，实在很奇怪。现在可以结束了吗？”
“答案显示应该按照这样的顺序排列。”魔导师雅瑞恩说着把瓷片翻过来，指了指背面的数字。
“你找我来区分最精细的红色调，你以为我会看不明白吗？”瓦里多斯夫人尖刻地说。
魔导师雅瑞恩看上去吓坏了。她张开嘴又闭上，不再说话。
老稻草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拿起十四号瓷片，她翻过瓷片看向边缘。“你被开除了，”她说，“这瓷片曾被放在阳光底下，已经被晒褪色了，颜色变得不对。这男孩是个越识者。”她转头看向奇普，“恭喜你，怪小子。”
“怪小子？”奇普说道。
“简单明了，对吗？太糟糕了。”
“什么？”奇普问。他仍然没有弄清楚这些头衔的含义，以及自己需要和什么做相比。他对头衔知之甚少。
“奇普，不准说话！”魔导师雅瑞恩说。
“不准说话是为了防止作弊，”黑袍使说，“那适用于数百名受测者同时在一间屋子里接受测试的情况。”
“他今天刚到，”魔导师雅瑞恩告诉瓦里多斯夫人，“光明王亲自下令，要求他立即接受测试。他对规则不完全了解。”
“继续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命令道。
奇普与魔导师雅瑞恩瞥了一眼黑袍使。奇普猜测，严格来说，那位大人恐怕是这三人中级别最高的，然而布莱克只是轻微耸耸肩，似乎不屑于争辩。继续，他挥了挥手。
魔导师雅瑞恩再次坐下，拿出一套钳子，用于摆放另一组瓷片。只是这次摆出的都是相同的深红色。奇普眨眨眼睛，雅瑞恩把钳递给他。嗯，我该说谢谢吗？
奇普向其中一片瓷片伸出手，然后，他明白了。他能感觉到热量的辐射。这一环节要求受试者分辨热量的差异。他好像完全在凭意志力盯着这些瓷片，试图探究出正确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奇普开始做白日梦了。他想知道如果丽维·戴纳维斯也在这里……哦，不，他一定要告诉她。
嗨，丽维，真高兴见到你。你父亲死了。
太棒了。奇普想起那横扫镇子的火焰，想起那个投掷火球的御光者和他的徒弟，想起自己跳下瀑布，顺着瀑布下的水道在彻底的黑暗中顺流而下。他放松眼睛，这样他就可以比聚焦双眼看得更真切。噢，奥赫拉姆神啊，我真是天真。
“好了，用时够长了。”黑袍使说道。
“等等！等等！我……我……”奇普再次盯住瓷片。放松，眼睛，加油！他让眼睛的焦点虚化，突然答案变得很明显。他用钳子将瓷片按照正确的顺序从热量最高到最低摆放。这就是戴纳维斯大师一直教他的东西吗？那个老染工教给奇普的居然都是最基础的知识，真令人难以置信。
想到老染工，奇普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戴纳维斯大师一直对他很好，总会找点儿杂事让他干，就为了给奇普一点钱，其实如果他自己干，可能会更快一些。但现在他和莱克顿其他人一样，都被杀害了。
奇普希望戴纳维斯大师已经了结了一些混蛋。“我们现在可以结束了吗？”他问。他想自己待会儿。他太累了，情绪不太稳定，发生在莱克顿的事情此刻正在占据他的内心，几乎要压倒他。现在他总算有了片刻的安宁，不用从士兵或强盗的手中逃命，也不用躲避投向他的魔法火球。
“不，”稻草人夫人说，“不用麻烦了，姑娘。”她对雅瑞恩说道。这时，雅瑞恩刚翻过一半多的瓷片。“他排得都正确。现在把幻紫的拿出来吧。”
魔导师雅瑞恩把热能瓷片收起来，看一眼黑袍使大人。后者看起来很镇定。然后她拿出最后一袋瓷片，里面都是相同的深紫色。
放松眼睛，看清光谱的一侧，然后……奇普尽最大的可能眯紧双眼，颜色顿时开始跳跃。每块瓷片上都有一个字母，它们应该能被排成：“做得好！（Nicely done）”
奇普笑了。他把这些瓷片都放到恰当的位置。
魔导师雅瑞恩看向瓦里多斯夫人。
“你为什么看我，你这个傻姑娘？”老夫人问道，“我看不到幻紫色。我在光谱的另一端。”
年轻的姑娘脸红了。她把瓷片翻转过来，顺序完全正确。
“恭喜你，孩子，”瓦里多斯夫人说道，“你将有资格成为一个郡的园丁。”
“什么？”奇普问。
“这是优秀调色师的出路之一，也是你的一个进阶，提利亚人。”
门开了，指挥官铁拳走进房间。
“这是什么？”他问。
“我们刚做完测试，”魔导师雅瑞恩说，“他是一个全光谱越识者！”
“你们在用瓷片测试浪费他的时间吗？我不在乎他能看到什么颜色，我想知道他能驾驭的颜色。我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白痴测试员呢？我告诉他给奇普做幻测测试。”
“你想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受试者通过幻测测试？”瓦里多斯夫人问道。
“等等，这不是幻测测试吗？”奇普问。
“你有受到幻测测试吗？”铁拳反问。
“你竟然想要一个毫无经验的受试者通过幻测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再一次问道。
“他早上就要走了，光明王陛下要求在这小子走之前了解他的能力。”
“这完全不合规矩，”瓦里多斯夫人问，“这小子是谁？”
“我可还在这里呢。”奇普生气地说。
“合不合规矩无关紧要，”铁拳说，“你和这个魔导师能不能协助测试？”
“我？”魔导师雅瑞恩担心地说道，“我不认为我……”
“我们可以进行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发话了。
“很好，那么……”铁拳说。
“但我必须先知道他是谁。”
“我在这儿呢。”奇普重复一遍。
“不要对我大嗓门，孩子。”瓦里多斯夫人用她稻草一样枯瘦的手指指着奇普说道。
“孩子，你是谁？”黑袍使大人平静地问道，不过他的音量却在不断升高。
“我想我真的不能帮忙进行幻测测试……”雅瑞恩说。
“你没有资格提出要求，夫人。”铁拳对老夫人说道。
“我是奇普·盖尔！”奇普喊道，“我是加文·盖尔的私生子，奇普。”
一阵沉默笼罩下来。
奇普依次看向众人的表情。黑袍使大人看起来似乎只有惊讶。魔导师雅瑞恩由于太过震惊，几乎掉下眼泪。指挥官铁拳显然很恼怒。瓦里多斯夫人则浮现出奇怪的满意神情。
“啊，”她说，“那么我们就马上开始进行幻测测试吧。姑娘，”她命令雅瑞恩，“去把房间准备好。召集测试人员。”她看向奇普，“那么，也许不只是一个园丁了。”
走过去，弯身通过栅栏，奇普对自己说道。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指挥官铁拳领着奇普来到一张只有一个职员的桌子前，那里没有人在排队。“今年所有剩余的暗光者几周前就已经被接收完毕。”
“暗光者？”奇普问道。
“对像你这样的人的非正式称谓。正式说法是受试者：你想成为光明利亚的一分子，但我们还没有正式接收你，所以称你为暗光者。暗光、微光、弱光、亮光、闪光。不过现在你没必要记住这些。”
奇普的嘴张开又合上。铁拳不再多说，带着他径直来到办事桌前。办事员显然正在打瞌睡做白日梦，注意到指挥官铁拳过来，他顿时挺得笔直。
“您好，指挥官，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这个受试者需要立即接受测试。”
“立即……”
“马上。”
店员吞了口唾沫：“是的，指挥官。受试人名字叫什么？”
“奇普，奇普·盖尔。”铁拳说。
办事员抓起羽毛笔开始写，写到一半停住了：“哪个盖尔？”
“盖尔，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听明白了吗？”铁拳命令道。
“是的，长官，我这就去向上头汇报。您接下来可以先到测试室，我保证测试官马上就到。”他迅速颔首示意，飞也似地跑进后面的办公室。
“其他的我都明白，但弱光是什么？”奇普边爬楼梯边问。他踩上自己的裤腿，差点栽倒。少年清清嗓子，撩起裤子。如果他有腰的话，生活将会变得方便得多。
“弱光者。”铁拳说道。
哦，暗光、微光、弱光、亮光、闪光。那么说是按光的等级排列。铁拳说：“现在安静。这个场合必须保持肃静。进到房间后什么话都不要说，直到测试结束。明白了吗？”
奇普几乎想说明白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那可能比他想象的要难。铁拳指指门口，奇普走进去。铁拳在他身后关上门。
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屋内一个墙面略向内弯曲，奇普猜测那可能是塔的外壁。除此之外，整个房间也就大约十步见方，陈设只有一副木头桌椅而已。嵌在墙壁上的奇异白色晶体照亮了房间，奇普回忆了一下，这是他在其他任何房间，甚至在楼下排队大厅里面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真是令人感到疲惫的一周，先是匆匆掠过一整片海，又差点被淹死。所有的旅程几乎都发生在昨天，几天以来……不，别去想这些，太刺痛，太沉重。一不小心，他又会哭出声来。
他一直在等待，几个小时后他听到走廊里传来低沉的对话声，里面夹杂着愤怒。没错，是铁拳。他在训斥某个人。奇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想站起来偷听，但他知道，就凭他的运气，一走到门口就会被人撞见。
虽然不知在争吵些什么，但对话很快就结束了。门还是没有打开。奇普等待，再等待，就在他感到疲惫得眼皮都快要耷拉下来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红色护目镜，年约三十的人走进来，护目镜上的红绳绕在他脖子上。看表情就知道这人怒火中烧，显然不是争吵的赢家。“暗光者居然还有立足之地！”他咆哮道。
奇普立刻站起身来，竟把椅子都掀翻了。他抱歉地缩了缩身子，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扶起椅子。
那人继续盯着奇普，嘴唇抿成一条白线。他长了一个硕大的鹰钩鼻，皮肤呈现出阿泰什人那样的深橄榄色，但没有蓄胡子。这个人的眼睛吸引了奇普的注意，棕色的眼睛，虹膜中间呈现出一圈具有穿透力的印度红，红色条纹如同阳光一般穿透了棕色的虹膜。奇普迅速把椅子放好，回头看向来人，可惜一无所获，后者没有给他任何他所期望的指示。
奇普从椅子上站起来，来人满眼愤恨地盯着他。“对不起。”奇普防范似的咕哝道。
“闭嘴！暗光者！无知的提利亚垃圾。”
“哼，你只配亲我的屁股。”奇普反驳道。
他闭紧双眼诅咒自己，所以根本没看到飞来的拳头。这一拳打中他的下巴，接下来他已经倒在地上，嘴里淌出血水。
奇普通常不轻易发怒，但这次他刚一倒下便立刻站了起来，满腔怒火。他知道所有人都死了，他所关心的一切都消逝了，就算这个御光者把他撕裂他也不在乎了。
就在奇普翻身起来的瞬间，他看到了御光者眼中闪过的光。来呀！男人的眼睛似乎在说，给我一个理由，我会在眨眼之间就把你扔出光明利亚！
于是，奇普得以像平常一样压住心头的怒火。大厅里又传来脚步声。“很好，”奇普说，“就让我们试试看。想亲我的屁股确实有点尴尬，但我已经知道你有多渴望了。我可以肯定，像你这样长着这么丑的脸，肯定很少有机会这样做。但我刚刚说了，你想亲我的屁股蛋，屁股蛋，屁股蛋，”他还拿手指了指，“绝对与众不同。再亲一次，带着感情再亲一次呀。”
御光者的表情从怀疑转为愤怒。他向前跨步，一拳打中奇普的肚子。正在这时，门打开了，御光者因此分神了，并没有使出全力一击，但奇普却缩成一团，翻倒在地，仿佛受了这辈子最狠的一拳。他缩着身子，咳血干呕。
“魔导师加尔丁，看在奥赫拉姆神的分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打倒奇普的御光者说：“我……我……他忤逆我！”
“所以你就打他？像一个蠢货干的那样？出去，马上出去！我回头再处理你。”
魔导师加尔丁转身跨到奇普身上：“这件事我不会忘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到时候——”
“奥赫拉姆神在上，如果你胆敢在我面前，由于自己的渎职而威胁一名学生，我就立刻把你除名，发配到小杰斯波岛上。不信你就试试看。”
赞斯·加尔丁看起来很受打击，似乎他的生活即将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分崩离析。
尴尬与痛苦会瞬间转变成愤怒。有时候，奇普对自己这种习性感到害怕。魔导师加尔丁站在他与门外的人之间，奇普看不到那个人，那个人也看不到奇普。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加尔丁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然后敞开胸膛。魔导师可能会失控，上来踢他——奇普太了解失控的感觉了，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加尔丁可能会踢他，然后因此失去一切。
这是为了什么呢，奇普？因为发脾气，因为对方是个混蛋？奇普犹豫了。这个男人让他愤怒，但造成那种后果的话，就太过分了。
但如果奇普不笑的话，他就会树立一个敌人，一个他原本现在就可以摧毁的敌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念头，眼下都没有时间去梳理了。时机稍纵即逝，赞斯·加尔丁咆哮走出了房间。奇普躺在地板上，嘴唇里面破了，仍在流血，隐隐作痛。他做了正确的事，或许他做出了更明智的选择。
奇普站起身来，刚刚救了他的人尾随着加尔丁伸头冲走廊喊道：“雅瑞恩，我需要你进行一次测试。”
一个女人应声回道：“大人，我不是测试员。”
“没时间了！”他说，“半小时后我要和光明王会面。测试现在就得开始。”
那人回到了房间。他身材高挑，穿着伊利塔紧身裤和紧身上衣。不过他的皮肤不是深黑色，而是像加尔丁那样的橄榄色。他的头顶秃了，及背的黑色卷发边夹杂着几缕白色的发丝。看模样他大约五十来岁，身姿矫健，披着厚重的黑色羊毛斗篷，上面有金线绣的精美格子图样。黑袍使的手指戴了几枚宽面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代表光谱七政使的各色珠宝。奇怪的是戒指都戴在手指中间的关节上，而不是指根。奇普学着看向他的眼睛——这位大人的眼睛是正常的，太令人惊讶了。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没有外来的色彩贯穿其中。
男人笑了。“不，”他说，“我不是御光者。黑袍使通常都不是。我的名字是卡弗·布莱克，大多数场合下人们也叫我黑袍使大人。”这名字听上去不太像阿泰什人，或许他是伊利塔人，但奇普猜测他也可能是在这里或其他地方长大的。很显然，许多国家之间都有贸易与迁徙，不过提利亚不是。
奇普想要说话，但他停下来，指了指嘴唇。
“是的，”黑袍使说，“你可以说话。我们马上就开始测试，等雅瑞恩准备好就开始。”
“嗯，很高兴认识您，黑袍使大人。我叫奇普。”
“魔导师，你呢？”黑袍使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大人。”说着，她坐上椅子。黑袍使站到桌子旁边。奇普则站在桌子前面。
魔导师雅瑞恩又矮又瘦，由于布莱克在旁边，她显得稍微有点紧张，但却活泼可爱。她抬头看向奇普，好像在祝他成功。他试着不让她的橙色眼睛打扰到自己的思绪。“受试者，”她说，“我现在会摆出各种色调的瓷片，你要把它们按顺序整理好。”她突然笑了，“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
说着，她打开了放在腿上的一个袋子，稍作翻找，拿出了一块黑色瓷片和白色瓷片，并把它们放在桌子的边缘。然后她拿出一打各种色调的灰色瓷片。奇普迅速按照深浅将它们进行排列。
雅瑞恩不置一词，只是检查瓷片的背面，在羊皮纸上做出标记，然后把瓷片从桌子上放回包中。接着排列的是风滚草色到乌贼墨色的棕色调子，比之前的黑白调难一些，但奇普还是迅速地完成了。
类似的测试还在继续。先后进行了蓝色、绿色、黄色、橙色与红色调，奇普做得最好的是红色调。雅瑞恩掏出一个黑袋子，仔细检查瓷片的背面，检查时用手遮蔽着以防奇普看见。她又摆出红色调的瓷片，这组的数量是先前的两倍，因此涉及到更加精确的色阶。猩红，朱红，草莓色，覆盆子色，樱桃色。奇普将它们依序排列，只对一个有疑问。其中一块瓷片边缘的颜色略深。最后，他按照那块瓷片正面主体的颜色进行了排列。
她把瓷片翻转过来，奇普发现自己把十四号瓷片排在了九号和十号之间。雅瑞恩抱歉地眨眨眼，好像尽管奇普做错了，但比她预期的要好。
“错了。”奇普说道。
“安静！”黑袍使说，“我知道你不熟悉我们的规矩，受试者，但在测试期间不要说话。”
“但那个是错的。”奇普说。
“我警告你。”
奇普举起手表示无声的抗议。
黑袍使叹了口气。“魔导师？”他问，“通常抗议必须在测试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提出，但显然今天是例外。现在能判断了吗？”
雅瑞恩在奇普将瓷片排序后，将瓷片翻了回去。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大人，对不起，我不是越识者，我只能说我无法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答案显示……”
“答案受到质疑，”黑袍使用一根手指挠挠眼皮，“一半的女性都是越识者，我选择你……别介意，去找一位越识者过来吧，魔导师。”
“好的，大人。”她温顺地说。
雅瑞恩离开了，黑袍使用他绿色的眼睛扭头向着奇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今天进行测试？为什么会受到特殊待遇？你从哪儿来？”
“我来自提利亚，长官。格拉多王屠杀了我的……”
“格拉多王？怎么回事？”
门开了，魔导师雅瑞恩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稻草人似的女人。她和黑袍使身高相仿，暗淡的褐色皮肤，满面皱纹，突出的骨骼呈现出突兀的角度。她的白发短而扭结，有几缕发梢上还挂着深色的东西。她眼睛中的红褐原色被橙色与红色遮蔽，后两种颜色在她的虹膜中放出光芒，几乎延伸到外缘。
“卡拉威·瓦里多斯夫人，很抱歉打扰你。”黑袍使说着，看了一眼雅瑞恩。
“我正好在走廊看到夫人，她问我在做什么。”雅瑞恩辩解似地回道。
“这简直让我大吃一惊。你们在质疑什么？”卡拉威·瓦里多斯问。瓷片在奇普排序之后正面朝上放置着。“这位受试者是如何排列的？”
沉默。瓦里多斯夫人看看黑袍使，又看了看魔导师雅瑞恩。“这是他排列的方式，”雅瑞恩说，“以他的性别来说，实在很奇怪。现在可以结束了吗？”
“答案显示应该按照这样的顺序排列。”魔导师雅瑞恩说着把瓷片翻过来，指了指背面的数字。
“你找我来区分最精细的红色调，你以为我会看不明白吗？”瓦里多斯夫人尖刻地说。
魔导师雅瑞恩看上去吓坏了。她张开嘴又闭上，不再说话。
老稻草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拿起十四号瓷片，她翻过瓷片看向边缘。“你被开除了，”她说，“这瓷片曾被放在阳光底下，已经被晒褪色了，颜色变得不对。这男孩是个越识者。”她转头看向奇普，“恭喜你，怪小子。”
“怪小子？”奇普说道。
“简单明了，对吗？太糟糕了。”
“什么？”奇普问。他仍然没有弄清楚这些头衔的含义，以及自己需要和什么做相比。他对头衔知之甚少。
“奇普，不准说话！”魔导师雅瑞恩说。
“不准说话是为了防止作弊，”黑袍使说，“那适用于数百名受测者同时在一间屋子里接受测试的情况。”
“他今天刚到，”魔导师雅瑞恩告诉瓦里多斯夫人，“光明王亲自下令，要求他立即接受测试。他对规则不完全了解。”
“继续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命令道。
奇普与魔导师雅瑞恩瞥了一眼黑袍使。奇普猜测，严格来说，那位大人恐怕是这三人中级别最高的，然而布莱克只是轻微耸耸肩，似乎不屑于争辩。继续，他挥了挥手。
魔导师雅瑞恩再次坐下，拿出一套钳子，用于摆放另一组瓷片。只是这次摆出的都是相同的深红色。奇普眨眨眼睛，雅瑞恩把钳递给他。嗯，我该说谢谢吗？
奇普向其中一片瓷片伸出手，然后，他明白了。他能感觉到热量的辐射。这一环节要求受试者分辨热量的差异。他好像完全在凭意志力盯着这些瓷片，试图探究出正确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奇普开始做白日梦了。他想知道如果丽维·戴纳维斯也在这里……哦，不，他一定要告诉她。
嗨，丽维，真高兴见到你。你父亲死了。
太棒了。奇普想起那横扫镇子的火焰，想起那个投掷火球的御光者和他的徒弟，想起自己跳下瀑布，顺着瀑布下的水道在彻底的黑暗中顺流而下。他放松眼睛，这样他就可以比聚焦双眼看得更真切。噢，奥赫拉姆神啊，我真是天真。
“好了，用时够长了。”黑袍使说道。
“等等！等等！我……我……”奇普再次盯住瓷片。放松，眼睛，加油！他让眼睛的焦点虚化，突然答案变得很明显。他用钳子将瓷片按照正确的顺序从热量最高到最低摆放。这就是戴纳维斯大师一直教他的东西吗？那个老染工教给奇普的居然都是最基础的知识，真令人难以置信。
想到老染工，奇普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戴纳维斯大师一直对他很好，总会找点儿杂事让他干，就为了给奇普一点钱，其实如果他自己干，可能会更快一些。但现在他和莱克顿其他人一样，都被杀害了。
奇普希望戴纳维斯大师已经了结了一些混蛋。“我们现在可以结束了吗？”他问。他想自己待会儿。他太累了，情绪不太稳定，发生在莱克顿的事情此刻正在占据他的内心，几乎要压倒他。现在他总算有了片刻的安宁，不用从士兵或强盗的手中逃命，也不用躲避投向他的魔法火球。
“不，”稻草人夫人说，“不用麻烦了，姑娘。”她对雅瑞恩说道。这时，雅瑞恩刚翻过一半多的瓷片。“他排得都正确。现在把幻紫的拿出来吧。”
魔导师雅瑞恩把热能瓷片收起来，看一眼黑袍使大人。后者看起来很镇定。然后她拿出最后一袋瓷片，里面都是相同的深紫色。
放松眼睛，看清光谱的一侧，然后……奇普尽最大的可能眯紧双眼，颜色顿时开始跳跃。每块瓷片上都有一个字母，它们应该能被排成：“做得好！（Nicely done）”
奇普笑了。他把这些瓷片都放到恰当的位置。
魔导师雅瑞恩看向瓦里多斯夫人。
“你为什么看我，你这个傻姑娘？”老夫人问道，“我看不到幻紫色。我在光谱的另一端。”
年轻的姑娘脸红了。她把瓷片翻转过来，顺序完全正确。
“恭喜你，孩子，”瓦里多斯夫人说道，“你将有资格成为一个郡的园丁。”
“什么？”奇普问。
“这是优秀调色师的出路之一，也是你的一个进阶，提利亚人。”
门开了，指挥官铁拳走进房间。
“这是什么？”他问。
“我们刚做完测试，”魔导师雅瑞恩说，“他是一个全光谱越识者！”
“你们在用瓷片测试浪费他的时间吗？我不在乎他能看到什么颜色，我想知道他能驾驭的颜色。我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白痴测试员呢？我告诉他给奇普做幻测测试。”
“你想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受试者通过幻测测试？”瓦里多斯夫人问道。
“等等，这不是幻测测试吗？”奇普问。
“你有受到幻测测试吗？”铁拳反问。
“你竟然想要一个毫无经验的受试者通过幻测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再一次问道。
“他早上就要走了，光明王陛下要求在这小子走之前了解他的能力。”
“这完全不合规矩，”瓦里多斯夫人问，“这小子是谁？”
“我可还在这里呢。”奇普生气地说。
“合不合规矩无关紧要，”铁拳说，“你和这个魔导师能不能协助测试？”
“我？”魔导师雅瑞恩担心地说道，“我不认为我……”
“我们可以进行测试。”瓦里多斯夫人发话了。
“很好，那么……”铁拳说。
“但我必须先知道他是谁。”
“我在这儿呢。”奇普重复一遍。
“不要对我大嗓门，孩子。”瓦里多斯夫人用她稻草一样枯瘦的手指指着奇普说道。
“孩子，你是谁？”黑袍使大人平静地问道，不过他的音量却在不断升高。
“我想我真的不能帮忙进行幻测测试……”雅瑞恩说。
“你没有资格提出要求，夫人。”铁拳对老夫人说道。
“我是奇普·盖尔！”奇普喊道，“我是加文·盖尔的私生子，奇普。”
一阵沉默笼罩下来。
奇普依次看向众人的表情。黑袍使大人看起来似乎只有惊讶。魔导师雅瑞恩由于太过震惊，几乎掉下眼泪。指挥官铁拳显然很恼怒。瓦里多斯夫人则浮现出奇怪的满意神情。
“啊，”她说，“那么我们就马上开始进行幻测测试吧。姑娘，”她命令雅瑞恩，“去把房间准备好。召集测试人员。”她看向奇普，“那么，也许不只是一个园丁了。”
走过去，弯身通过栅栏，奇普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