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丽维向光明王行了屈膝礼，暗自庆幸找到了一个打破同他目光接触的好借口。当她起身时，加文·盖尔正审视着她。显然她是对的，没有女人会素面朝天前来觐见。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规范的提利亚屈膝礼了。”光明王说道。
你们的军队离开之后，也没剩下多少会规范行礼的提利亚女人了。“我该如何为您效劳，尊贵的光明王陛下？”丽维开口问道。
“叫光明王陛下即可。”加文说。
“谢谢您，光明王陛下。”
加文显然在掂量她，在思考什么。可他在思考着什么呢？不管那个邪恶的女人阿格莱雅·克拉索斯到底做了什么，显然她已经影响了丽维，她开始把光明王陛下当成加文·盖尔——一个男人，还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毫不夸张地说——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眼睛。
他是魔导师，丽维。是老师，是主人，是贵族，他出身高贵，还是个将军。他的年龄足足是自己的两倍，对自己来说太老了。这不是个什么胸膛宽阔又肌肉健美的男人——只是另一个魔导师罢了。阿格莱雅·克拉索斯，你真可以下地狱了。
“你决定好选谁来做你的黄光魔导师了么？”他问道。
谢谢！
看，我是个学徒。纯粹讨论学术。跟他相比，我就是个年少无知的孩子。她噘起了嘴：“说实话，我想和塔婉泽·戈尔登艾斯夫人学习。”她不敢相信她竟敢把实话说出来了。那个女人每年只收三个学徒——而今年她已经收齐三个了。那三人是光明利亚最好的黄光学徒。
加文笑起来：“那个挑剔的熊一样的女人？真是个大胆的选择。她确实是最优秀的，而且你要明白跟她在一起第一年里，她可能并没你想象的那么讨厌你。在把你派给她做第四名学生时请给她带去我的问候，虽然她无疑会找你的麻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的新公寓怎么样？”
她停了下来。这其实是个很私人的问题。不，他其实只是单纯的担心——不，不是担心，他只是想确认他的命令是否被施行了。将军们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我从未想过竟然可以住在这么好的公寓里，光明王陛下。而那些衣服，我过去只有三件裙装，现在我有五十多条裙子了，最不漂亮的那条都好过以前太阳日穿过的最好的那条。”等等，衣服不是什么安全的话题。
“尽管这样，你还是穿着这身来了。”加文说，他注意到了她的穿着。糟糕。虽然他语气里并没有透露不满的意思，若是有，也只是一丝戏谑。而且他的表情没有给她任何生气的暗示。她该听那个叫玛丽希亚的女奴的话，简单打扮一下又不会死。他的目光越过她，于是她也随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但是房间里除了他们俩并没别人，墙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一颗常见的测试水晶。
“您说让我尽快赶来。”语气中的辩解无法掩饰，“我觉得您不想一直等。”嗯，这样好多了。非常坚定而自信，丽维。
“我认为你会做得很完美。”
“光明王陛下，您说什么？”
“你很完美，因为你拒绝被打动，丽维。我喜欢这点，它——”
“我可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露齿而笑：“你打断了我，就这样说下去。”
同时证明了他的观点。
丽维决定不再开口了。也许，把自己和其他来到这儿的女人区分得太开，不是好主意。那些女人也没有成功地引诱到加文啊。
“说起来，每次我召见十三到六十岁的女人，她们都打扮得像来自卢斯格尔的高级妓女，不是过分热情就是惊恐万分，好像我在这里开了个妓院似的。”
哦，我的奥赫拉姆神啊，我要是做出了仅有的一件偏能引起他兴趣的事可怎么办？“你是加文·盖尔。”丽维说，好像这话可以化解一切，解释一切。也确实是，只要成功地引诱了光明王陛下，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将就此颠覆，她的家族也会一步登天，从此以后世世代代都会活得更好。“光明王”，一个原本就代表力量、名望、富有的词汇，再加上华美和刚健的魅力，丽维作为一个女人，毫无疑问会荷尔蒙飙升，双峰立挺。女人们来见光明王，若非赤身裸体就是个奇迹。如果光明王召见的是安娜，她又会穿多少衣服？
转念间，丽维不愿再想这件事了。
“是的，我是。”加文说，他笑着，好像这是个两个人间的私密玩笑，“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奥丽维安娜。”
丽维吞了一下口水。事实上，他能要求她做任何事，而她都不能拒绝。“请叫我丽维。”
“好的。”加文清了清嗓子。为什么他要清一下嗓子？他觉得尴尬？他是不是觉得和一个年轻自己一大半的姑娘发生关系，非常尴尬？
加文的目光又越过了丽维的肩膀。“很多年前——感觉上是很久以前，我有了个……侄子。他妈妈是个提利亚人。我想让你当他的老师，因为让同样来自提利亚的人去教他，他会更好过一些。我知道你们在这生活很不容易。你觉得怎么样？”
丽维有些语无伦次。一个“侄子”？老师？奇普！没错！奥赫拉姆神啊，她大错特错了！太傻了！光明王陛下压根就没想歪……“嗯、嗯，当然了，光明王陛下。有没有……为什……”她在说什么呀？她已经表现得够僭越了。问一个男人他私生子的事情，太愚蠢了。“他有哪种颜色的御光天赋？”只在最后一秒她才记起要说“他”而不是“奇普”。她根本不该知道奇普就是光明王陛下的私生子。
我会是个不靠谱的间谍。
“绿色，也可能是蓝色。他现在正在接受测试。”
“现在？”丽维问道。今年的测试早早就结束了啊。丽维从没听说过，有人在其他时间接受测试。“你的——他来这儿多久了？”
“他昨天才到。”
“那他就已经开始接受测试了？”丽维问道。可怜的奇普。
加文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后方。这次她明白了，他到底在看什么。有许多平整的透明水晶满满嵌在塔上，一整年，它都在墙面上闪耀着，单调地折射着周围的光线。但一到每年年初的测试时，它们都会闪出熠熠光辉。当测试者通过幻测仪时，上面总会有颜色随着测试的进行一个接一个地闪现出来，那些颜色同每个测试者自己所看到的相同。只要他们开始御光，水晶都会闪现出相应颜色的耀目光辉。丽维测试时，它们起初闪现了幻紫色光，然后是一点微弱的黄光。
丽维来这儿后的时间里，光明王陛下都在关注他儿子的情况。
这么说，如果测试自加文第一次看向丽维身后就已经开始，那么它已经持续很久了，一般测试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他们一起转头看向水晶的方向。“当他们把你送进到幻测仪的时候，测试官都跟你说了什么？”加文问她。
“他说造反者最好全死光，还有同我的父亲之间仍有许多血债没偿。”丽维说。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要让受验者恐惧。恐惧可以扩宽他的视野，恐惧让每个测试者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御光能力，同样可以通过些许的羞辱让自我膨胀的年轻小姐和少爷们开始他们的学徒生涯。
“那你呢？”丽维问道。他们俩依然在看着水晶，谁也没有把头转回来。
“我的兄弟，”加文说，“表现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好。”
“抱歉。”丽维说。她并不确定这是为了她问的那个奇怪的问题，还是在为测试官，又或者是为在真实人生中，加文经历的不得不亲手杀死亲生弟弟的那场噩梦。
“我一直讨厌那样，去吓唬那些接受考验的孩子们。测试间已经够可怕了，那种害怕会失败的想法也足够恐惧，他们无须让测试者们真的感到死亡的绝望。那会摧毁人们的意志的，那会伤到孩子们的。”
丽维从未这样想过。幻测仪就是这样，每个人要去经历一次，不能逃避御光者的宿命，不能逃离光明利亚。即便其他地方大相径庭，每个御光者在经历幻测仪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贵族女孩们都明白测试到底是什么。”丽维说，“不像我们其他人。她们知道测试本身根本不会伤害她们，所以测试前的恐吓是唯一能吓到她们的地方。即使她们事前已经知道了测试内容，也会因为听到测试官说自己是她们家族的敌人，或说会有意外经常发生而感到害怕。”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加文说，“我所有的朋友都是贵族。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明白测试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然了，这就是光明利亚极力讨好你们这些贵族的另一种形式。
加文清了清嗓子：“丽维，我的儿子可能会很特别，很有天赋。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结果了，即使他是个多色御光者我也不会惊讶。他是提利亚人，他母亲刚刚过世。他将要面对虚伪的朋友，不劳而获的敌人，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不会真的被人接受，人们也会一直关注他。在这种情况下，若他真的拥有强大的能量……他可能会变成怪物。他也不会是我们家族里迷失在力量里的第一人。这种天赋，不仅仅是单纯的天赋，你懂么？”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丽维问。她真的要成为光明王陛下儿子的老师么？虽然是私生子，但毕竟是他的血脉。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光明王陛下就只是光明王陛下——好吧，或许根本没有仅仅只是世间最有势力的男人这回事——但他还是自己的效力对象，而且是普通的那种效力。鉴于他完全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她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
“也许他只是一个单色御光者，或许吧。我的定论下得有点过早了。”加文说。
“但如果他不是呢？你要让我知道你的预期是什么啊，否则我会让你失望的——而你还会因此而生我的气。”
典型的贵族。能为此感到生气，丽维感觉很好。她又重拾了信心。
“你就当他是普通人，无论在哪方面。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我知道他会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凡，但是我会尽快带他远离这里。在那之前，就让他接受平凡。如果他让你抓狂，就吼他。如果他表现不好，就敲碎他的关节，你懂吧？但是如果他掌握了一些高难度的能力，就假装那只是普通的不错而已。我想让他知道，那些真正重要的人不会只因他的父亲或是御光能力而被打动。”
“那这些人又是谁呢？”丽维嘲讽地问。她本没想大声说出来，但是加文现在不现实得有些荒谬。他是谁，还有他的御光能力有多强当然非常重要。也许当你一开始就降生于山巅，你可以假装那座山的高度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是那些爬过山的，和那些没爬过山却出生于山脚下的人会明白，高与不高的区别很大。
“我和奥赫拉姆神，”加文说，直接忽略了她讽刺的语气，“如果我们是他唯一想得到的支持，他会有机会办到。”
丽维不知道这是她听过最自大的一句话，还是最深奥的一句话。也许两者都是。不管是不是，她都重新意识到加文的身份。她刚刚那么直白地讽刺光明王陛下，那个人世间最接近神的人，奥赫拉姆神一定会皱起眉头生她的气了。但是，感谢奥赫拉姆神，丽维拒绝了那个可恶的女人，即便那将让她付出很高的代价。监视光明王陛下？那简直是天理不容。做一个叛徒，可耻得过分，就跟丽维先前的愚蠢、尴尬、迷恋金钱一样可耻。她吞了一下口水：“很抱歉，光明王陛下，我刚才真是疯——”
加文举起一只手，突然站起来。
丽维看向水晶，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水晶没有什么变化。她立刻看向加文，刚好看到光明王陛下面色惨白——然后，他的脸庞突然亮起来，就像太阳从最浓重的乌云里重新冒出来。
他的皮肤上闪过一系列颜色，然后向水晶伸出一只手。一束闪耀的拉克辛从他手中发出，通向另一面墙上的水晶，像闪光的蛛网一样燃烧起来。更多的拉克辛迸发出来，被推进水晶里。
就在那时，一如开始般那么突然，加文停了下来。片刻后，水晶发出美好的碧玉般的绿光，然后是稍浅的蓝色。
加文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丽维问。
“秘密！”加文喊道。他比画了一下，然后丽维感受到一股冷风，她听到窗户重重地落回到插槽里。
“过来。”光明王下令道。他的身体充满了光辉，那些光辉的色彩甚至多于彩虹。他手中放射出一道绿色的拉克辛，包裹着一条黄蓝相间的光辉。“那么现在，姑娘！我必须带着这个马上赶过去，他会需要你的帮助的。”
茫然了片刻，丽维马上跟了过去。虽然她甚至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到我背上来。”他说。
“什么？”
“跳到我的背上来，立刻！抓紧了。”
她跳了上去。除了其他颜色，他还操纵着薄红拉克辛，散发着不寻常的热量。他在干什么？她又看了看加文操控着的光束链。然后，他转身面向窗外空洞的黑夜。她尖叫一声，死死地抓着他。
“北大吉额！”光明王说道。
“什么？”丽维问，松开紧紧环住他脖子的手。
“别太紧了！”他咆哮道。
即使她道了歉，多条拉克辛光带仍然缠住她全身，把她紧紧地贴在加文身上。他跑向窗口，飞身一跃。
丽维起初看到的，只是拉克辛像蛛丝一般从加文的手中飞散，刚好和他们下落的速度吻合。她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下落多久才能到达测试间，或者加文如何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该停止下落。再说了，他们该如何从外面进入黄金塔？期待有人给他们打开一扇窗么？
噢，亲爱的奥赫拉姆神啊！
他们下落了很久很久。丽维的眼睛开始不听使唤，目光从拉克辛上转移到地面，看到它正以高速向他们撞上来。
加文猛地加固绳子，她撞在了加文的后背上。冲击力险些把她从他背上甩出去，径直摔向地面。他们又往回摇摆，然后她看见被拧出的绳子一直连接到光明王之塔的顶端，当他们向那纯粹而完整的塔身回摆的时候，那笼罩着他们的巨塔看上去越来越大。
三次剧烈的拉动把她和加文推了回去，但他们若想慢下来，这力量还差得远。一瞬间，丽维看到加文伸出的左手中飞出三个光弹，冲向他们面前的巨塔。
她没看清光弹的去势如何，但加文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左手承受了全部的后坐力。所以当光弹从他手中射出的瞬间，加文和丽维都被带得飞快地反向旋转起来。
玻璃和石块在丽维四周炸开。她沿着地板笔直而顺畅地滑行了不到一秒，突然和加文分开了。接着她的裙边刮到了什么，冲力和地板间的摩擦力猛地将其卷起，她裸露的肌肤触到了一块露在外面的石头。她翻到一边，滚了好几圈。当丽维挨着墙停下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捡回了一条命。
凉风呼呼地刮进走廊，有半打御光者站在那里，错愕地看着光明王陛下和丽维。前者已经站了起来，正在下达着一道道具体而清晰的命令。
为什么我的屁股凉凉的？丽维顺着御光者的目光向下一看，因为从上面滑下来，她的短裙缠到了腰间，裙底风光一览无遗。她尖叫了一声，把裙子往下拽，一跃而起。
“你，去找黑袍使，告诉他这些需要修理好，今天就要，立刻去。你，把在这个大厅的所有人名统计下来，包括在测试间的人。”光明王说道。丽维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光明王身上，动了动臀部。刚才跳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直感觉屁股凉凉的是因为她的内裤也被扯到上面去了，现在这正勒在她那两半满月之间。于是她扭了扭，想不用手去够就把内裤调整好。“奥丽维安娜，你在干什么？”光明王问道。
丽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算了，你就待在这里吧。一会儿我叫你。”加文打开通向测试间的门，轻轻溜了进去。所有在大厅里的御光者，包括佩娅穆·纳威德，全光明利亚最漂亮的年轻魔导师之一，统统转头看向丽维，很明显大家都在困惑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重要——这把她调整内裤的最后机会扼杀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光明王对她有何期待，她只能对着那年轻的导师紧张地微笑着。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规范的提利亚屈膝礼了。”光明王说道。
你们的军队离开之后，也没剩下多少会规范行礼的提利亚女人了。“我该如何为您效劳，尊贵的光明王陛下？”丽维开口问道。
“叫光明王陛下即可。”加文说。
“谢谢您，光明王陛下。”
加文显然在掂量她，在思考什么。可他在思考着什么呢？不管那个邪恶的女人阿格莱雅·克拉索斯到底做了什么，显然她已经影响了丽维，她开始把光明王陛下当成加文·盖尔——一个男人，还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毫不夸张地说——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眼睛。
他是魔导师，丽维。是老师，是主人，是贵族，他出身高贵，还是个将军。他的年龄足足是自己的两倍，对自己来说太老了。这不是个什么胸膛宽阔又肌肉健美的男人——只是另一个魔导师罢了。阿格莱雅·克拉索斯，你真可以下地狱了。
“你决定好选谁来做你的黄光魔导师了么？”他问道。
谢谢！
看，我是个学徒。纯粹讨论学术。跟他相比，我就是个年少无知的孩子。她噘起了嘴：“说实话，我想和塔婉泽·戈尔登艾斯夫人学习。”她不敢相信她竟敢把实话说出来了。那个女人每年只收三个学徒——而今年她已经收齐三个了。那三人是光明利亚最好的黄光学徒。
加文笑起来：“那个挑剔的熊一样的女人？真是个大胆的选择。她确实是最优秀的，而且你要明白跟她在一起第一年里，她可能并没你想象的那么讨厌你。在把你派给她做第四名学生时请给她带去我的问候，虽然她无疑会找你的麻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的新公寓怎么样？”
她停了下来。这其实是个很私人的问题。不，他其实只是单纯的担心——不，不是担心，他只是想确认他的命令是否被施行了。将军们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我从未想过竟然可以住在这么好的公寓里，光明王陛下。而那些衣服，我过去只有三件裙装，现在我有五十多条裙子了，最不漂亮的那条都好过以前太阳日穿过的最好的那条。”等等，衣服不是什么安全的话题。
“尽管这样，你还是穿着这身来了。”加文说，他注意到了她的穿着。糟糕。虽然他语气里并没有透露不满的意思，若是有，也只是一丝戏谑。而且他的表情没有给她任何生气的暗示。她该听那个叫玛丽希亚的女奴的话，简单打扮一下又不会死。他的目光越过她，于是她也随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但是房间里除了他们俩并没别人，墙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一颗常见的测试水晶。
“您说让我尽快赶来。”语气中的辩解无法掩饰，“我觉得您不想一直等。”嗯，这样好多了。非常坚定而自信，丽维。
“我认为你会做得很完美。”
“光明王陛下，您说什么？”
“你很完美，因为你拒绝被打动，丽维。我喜欢这点，它——”
“我可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露齿而笑：“你打断了我，就这样说下去。”
同时证明了他的观点。
丽维决定不再开口了。也许，把自己和其他来到这儿的女人区分得太开，不是好主意。那些女人也没有成功地引诱到加文啊。
“说起来，每次我召见十三到六十岁的女人，她们都打扮得像来自卢斯格尔的高级妓女，不是过分热情就是惊恐万分，好像我在这里开了个妓院似的。”
哦，我的奥赫拉姆神啊，我要是做出了仅有的一件偏能引起他兴趣的事可怎么办？“你是加文·盖尔。”丽维说，好像这话可以化解一切，解释一切。也确实是，只要成功地引诱了光明王陛下，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将就此颠覆，她的家族也会一步登天，从此以后世世代代都会活得更好。“光明王”，一个原本就代表力量、名望、富有的词汇，再加上华美和刚健的魅力，丽维作为一个女人，毫无疑问会荷尔蒙飙升，双峰立挺。女人们来见光明王，若非赤身裸体就是个奇迹。如果光明王召见的是安娜，她又会穿多少衣服？
转念间，丽维不愿再想这件事了。
“是的，我是。”加文说，他笑着，好像这是个两个人间的私密玩笑，“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奥丽维安娜。”
丽维吞了一下口水。事实上，他能要求她做任何事，而她都不能拒绝。“请叫我丽维。”
“好的。”加文清了清嗓子。为什么他要清一下嗓子？他觉得尴尬？他是不是觉得和一个年轻自己一大半的姑娘发生关系，非常尴尬？
加文的目光又越过了丽维的肩膀。“很多年前——感觉上是很久以前，我有了个……侄子。他妈妈是个提利亚人。我想让你当他的老师，因为让同样来自提利亚的人去教他，他会更好过一些。我知道你们在这生活很不容易。你觉得怎么样？”
丽维有些语无伦次。一个“侄子”？老师？奇普！没错！奥赫拉姆神啊，她大错特错了！太傻了！光明王陛下压根就没想歪……“嗯、嗯，当然了，光明王陛下。有没有……为什……”她在说什么呀？她已经表现得够僭越了。问一个男人他私生子的事情，太愚蠢了。“他有哪种颜色的御光天赋？”只在最后一秒她才记起要说“他”而不是“奇普”。她根本不该知道奇普就是光明王陛下的私生子。
我会是个不靠谱的间谍。
“绿色，也可能是蓝色。他现在正在接受测试。”
“现在？”丽维问道。今年的测试早早就结束了啊。丽维从没听说过，有人在其他时间接受测试。“你的——他来这儿多久了？”
“他昨天才到。”
“那他就已经开始接受测试了？”丽维问道。可怜的奇普。
加文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后方。这次她明白了，他到底在看什么。有许多平整的透明水晶满满嵌在塔上，一整年，它都在墙面上闪耀着，单调地折射着周围的光线。但一到每年年初的测试时，它们都会闪出熠熠光辉。当测试者通过幻测仪时，上面总会有颜色随着测试的进行一个接一个地闪现出来，那些颜色同每个测试者自己所看到的相同。只要他们开始御光，水晶都会闪现出相应颜色的耀目光辉。丽维测试时，它们起初闪现了幻紫色光，然后是一点微弱的黄光。
丽维来这儿后的时间里，光明王陛下都在关注他儿子的情况。
这么说，如果测试自加文第一次看向丽维身后就已经开始，那么它已经持续很久了，一般测试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他们一起转头看向水晶的方向。“当他们把你送进到幻测仪的时候，测试官都跟你说了什么？”加文问她。
“他说造反者最好全死光，还有同我的父亲之间仍有许多血债没偿。”丽维说。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要让受验者恐惧。恐惧可以扩宽他的视野，恐惧让每个测试者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御光能力，同样可以通过些许的羞辱让自我膨胀的年轻小姐和少爷们开始他们的学徒生涯。
“那你呢？”丽维问道。他们俩依然在看着水晶，谁也没有把头转回来。
“我的兄弟，”加文说，“表现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好。”
“抱歉。”丽维说。她并不确定这是为了她问的那个奇怪的问题，还是在为测试官，又或者是为在真实人生中，加文经历的不得不亲手杀死亲生弟弟的那场噩梦。
“我一直讨厌那样，去吓唬那些接受考验的孩子们。测试间已经够可怕了，那种害怕会失败的想法也足够恐惧，他们无须让测试者们真的感到死亡的绝望。那会摧毁人们的意志的，那会伤到孩子们的。”
丽维从未这样想过。幻测仪就是这样，每个人要去经历一次，不能逃避御光者的宿命，不能逃离光明利亚。即便其他地方大相径庭，每个御光者在经历幻测仪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贵族女孩们都明白测试到底是什么。”丽维说，“不像我们其他人。她们知道测试本身根本不会伤害她们，所以测试前的恐吓是唯一能吓到她们的地方。即使她们事前已经知道了测试内容，也会因为听到测试官说自己是她们家族的敌人，或说会有意外经常发生而感到害怕。”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加文说，“我所有的朋友都是贵族。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明白测试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然了，这就是光明利亚极力讨好你们这些贵族的另一种形式。
加文清了清嗓子：“丽维，我的儿子可能会很特别，很有天赋。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结果了，即使他是个多色御光者我也不会惊讶。他是提利亚人，他母亲刚刚过世。他将要面对虚伪的朋友，不劳而获的敌人，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不会真的被人接受，人们也会一直关注他。在这种情况下，若他真的拥有强大的能量……他可能会变成怪物。他也不会是我们家族里迷失在力量里的第一人。这种天赋，不仅仅是单纯的天赋，你懂么？”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丽维问。她真的要成为光明王陛下儿子的老师么？虽然是私生子，但毕竟是他的血脉。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光明王陛下就只是光明王陛下——好吧，或许根本没有仅仅只是世间最有势力的男人这回事——但他还是自己的效力对象，而且是普通的那种效力。鉴于他完全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她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
“也许他只是一个单色御光者，或许吧。我的定论下得有点过早了。”加文说。
“但如果他不是呢？你要让我知道你的预期是什么啊，否则我会让你失望的——而你还会因此而生我的气。”
典型的贵族。能为此感到生气，丽维感觉很好。她又重拾了信心。
“你就当他是普通人，无论在哪方面。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我知道他会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凡，但是我会尽快带他远离这里。在那之前，就让他接受平凡。如果他让你抓狂，就吼他。如果他表现不好，就敲碎他的关节，你懂吧？但是如果他掌握了一些高难度的能力，就假装那只是普通的不错而已。我想让他知道，那些真正重要的人不会只因他的父亲或是御光能力而被打动。”
“那这些人又是谁呢？”丽维嘲讽地问。她本没想大声说出来，但是加文现在不现实得有些荒谬。他是谁，还有他的御光能力有多强当然非常重要。也许当你一开始就降生于山巅，你可以假装那座山的高度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是那些爬过山的，和那些没爬过山却出生于山脚下的人会明白，高与不高的区别很大。
“我和奥赫拉姆神，”加文说，直接忽略了她讽刺的语气，“如果我们是他唯一想得到的支持，他会有机会办到。”
丽维不知道这是她听过最自大的一句话，还是最深奥的一句话。也许两者都是。不管是不是，她都重新意识到加文的身份。她刚刚那么直白地讽刺光明王陛下，那个人世间最接近神的人，奥赫拉姆神一定会皱起眉头生她的气了。但是，感谢奥赫拉姆神，丽维拒绝了那个可恶的女人，即便那将让她付出很高的代价。监视光明王陛下？那简直是天理不容。做一个叛徒，可耻得过分，就跟丽维先前的愚蠢、尴尬、迷恋金钱一样可耻。她吞了一下口水：“很抱歉，光明王陛下，我刚才真是疯——”
加文举起一只手，突然站起来。
丽维看向水晶，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水晶没有什么变化。她立刻看向加文，刚好看到光明王陛下面色惨白——然后，他的脸庞突然亮起来，就像太阳从最浓重的乌云里重新冒出来。
他的皮肤上闪过一系列颜色，然后向水晶伸出一只手。一束闪耀的拉克辛从他手中发出，通向另一面墙上的水晶，像闪光的蛛网一样燃烧起来。更多的拉克辛迸发出来，被推进水晶里。
就在那时，一如开始般那么突然，加文停了下来。片刻后，水晶发出美好的碧玉般的绿光，然后是稍浅的蓝色。
加文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丽维问。
“秘密！”加文喊道。他比画了一下，然后丽维感受到一股冷风，她听到窗户重重地落回到插槽里。
“过来。”光明王下令道。他的身体充满了光辉，那些光辉的色彩甚至多于彩虹。他手中放射出一道绿色的拉克辛，包裹着一条黄蓝相间的光辉。“那么现在，姑娘！我必须带着这个马上赶过去，他会需要你的帮助的。”
茫然了片刻，丽维马上跟了过去。虽然她甚至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到我背上来。”他说。
“什么？”
“跳到我的背上来，立刻！抓紧了。”
她跳了上去。除了其他颜色，他还操纵着薄红拉克辛，散发着不寻常的热量。他在干什么？她又看了看加文操控着的光束链。然后，他转身面向窗外空洞的黑夜。她尖叫一声，死死地抓着他。
“北大吉额！”光明王说道。
“什么？”丽维问，松开紧紧环住他脖子的手。
“别太紧了！”他咆哮道。
即使她道了歉，多条拉克辛光带仍然缠住她全身，把她紧紧地贴在加文身上。他跑向窗口，飞身一跃。
丽维起初看到的，只是拉克辛像蛛丝一般从加文的手中飞散，刚好和他们下落的速度吻合。她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下落多久才能到达测试间，或者加文如何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该停止下落。再说了，他们该如何从外面进入黄金塔？期待有人给他们打开一扇窗么？
噢，亲爱的奥赫拉姆神啊！
他们下落了很久很久。丽维的眼睛开始不听使唤，目光从拉克辛上转移到地面，看到它正以高速向他们撞上来。
加文猛地加固绳子，她撞在了加文的后背上。冲击力险些把她从他背上甩出去，径直摔向地面。他们又往回摇摆，然后她看见被拧出的绳子一直连接到光明王之塔的顶端，当他们向那纯粹而完整的塔身回摆的时候，那笼罩着他们的巨塔看上去越来越大。
三次剧烈的拉动把她和加文推了回去，但他们若想慢下来，这力量还差得远。一瞬间，丽维看到加文伸出的左手中飞出三个光弹，冲向他们面前的巨塔。
她没看清光弹的去势如何，但加文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左手承受了全部的后坐力。所以当光弹从他手中射出的瞬间，加文和丽维都被带得飞快地反向旋转起来。
玻璃和石块在丽维四周炸开。她沿着地板笔直而顺畅地滑行了不到一秒，突然和加文分开了。接着她的裙边刮到了什么，冲力和地板间的摩擦力猛地将其卷起，她裸露的肌肤触到了一块露在外面的石头。她翻到一边，滚了好几圈。当丽维挨着墙停下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捡回了一条命。
凉风呼呼地刮进走廊，有半打御光者站在那里，错愕地看着光明王陛下和丽维。前者已经站了起来，正在下达着一道道具体而清晰的命令。
为什么我的屁股凉凉的？丽维顺着御光者的目光向下一看，因为从上面滑下来，她的短裙缠到了腰间，裙底风光一览无遗。她尖叫了一声，把裙子往下拽，一跃而起。
“你，去找黑袍使，告诉他这些需要修理好，今天就要，立刻去。你，把在这个大厅的所有人名统计下来，包括在测试间的人。”光明王说道。丽维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光明王身上，动了动臀部。刚才跳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直感觉屁股凉凉的是因为她的内裤也被扯到上面去了，现在这正勒在她那两半满月之间。于是她扭了扭，想不用手去够就把内裤调整好。“奥丽维安娜，你在干什么？”光明王问道。
丽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算了，你就待在这里吧。一会儿我叫你。”加文打开通向测试间的门，轻轻溜了进去。所有在大厅里的御光者，包括佩娅穆·纳威德，全光明利亚最漂亮的年轻魔导师之一，统统转头看向丽维，很明显大家都在困惑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重要——这把她调整内裤的最后机会扼杀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光明王对她有何期待，她只能对着那年轻的导师紧张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