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您肯定是在开玩笑。”铁拳说。“我的光明王陛下。”迟了片刻，又不咸不淡地补充道。
“走，咱们去把他们端了。”加文说道。
“我的陛下！”铁拳说，“我不能纵容您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我们能够摆脱这些伊利塔的混蛋，况且他们也并不会对我们的任务或是我们自身构成威胁。”
“指挥官大人，你知道今年夏天会发生什么吗？”加文问道。
“我不确定您在问什么。”
“卢斯格尔该要移交加里斯顿了。”丽维咂舌，好像这些话在她嘴里留下了恶心的味道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她的口气如此开心？”加文向铁拳问道。
“我从没在碧穹海的这一边服役过。”铁拳说。
“你一定知道，在伪光明王之战期间支持过我的每一郡都会轮流对加里斯顿行使管辖权。”
“每一郡都是大约两年的时间，所以没有哪一郡对提利亚有长远的规划。我们可以离开更安全的距离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吗？”他扫了一眼那些海盗。在这午后劲风的帮助下，那些海盗前进的速度很快。
“那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情，”加文说，“然而，所有行政官却都只把这当做一个敛财的机会。帕里亚是第一个轮值的郡，他们掠夺了加里斯顿从战争中残存下的所有东西。从那以后，每一任执政官都以他们为榜样。”
丽维大声说道：“在第一年里，大多数行政官都努力地去清剿安伯河上的海盗。为了能使粮食安全地从那里通过，可是大多数粮食都要等到第二年才运进来的。行政官们不愿意再清剿强盗，因为自己损失了人手却只会便宜了下一届来自其他郡的行政官，所以他们把军队撤回了加里斯顿。大多数农民也不会再在第二年种庄稼了。”
“虽然加里斯顿和周边地区不断地被劫掠是件悲惨的事情，不过同这些海盗没有太大的关系。”加文说。“管理的移交将在两周后的盛夏时分进行。现在，卢斯格尔人，无论是商人工匠，还是主妇妓女，都正忙着往他们的船上装货，想把所有夺来的战利品带回家。又或者只是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再带回去——我想，即使历任行政官都贪污腐败，也并不意味着那些钉马蹄铁的铁匠也是如此。”
“这可真令人着迷，”铁拳说道，“不过有些长炮可以射到一千八百或者一千九百步之外，不是吗？”
“比那还要远，”加文说，“关键是——”
“终于要说关键了，感谢奥赫拉姆。”铁拳嘀咕道。
“咳咳，关键是，两周后会有支舰队返回卢斯格尔。海盗会像狼群一样出击，掠夺所有落单的船只。”
“他们活该。”丽维说道。
加文盯着她，而她亦以怒视来反击，不过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视，转而怒视着海浪。
“有些商人想要避开这股高峰，便先于舰队出发，盼望着以此避开海盗。”
“然而海盗已经来了。”丽维说。
“没错，”加文说，“如果今夏会有战争，尤其是我们如果输了的话——但愿奥赫拉姆不让其发生——这里将处于混乱之中。几十艘，甚至上百艘船都将会四散逃跑。那些船上的很多人将会是提利亚人，奥丽维安娜。”
她的神色有所收敛。
“冒烟了。”奇普说道。
小舟上的所有谈话戛然而止。每个人都转过头去看。
“在这么远的距离，只有极其优秀的炮手才能将炮弹打到我们百步之内。”加文说道。但是奇普注意到，他也同样没有把目光从那艘护卫舰上挪开。
“可能这只是一发空炮，只是要让我们知道——”
小舟前方二十步处的水面突然爆出水花。之后炮声才传入他们耳中。
“这一炮可真玄，”加文说道，“不过好消息是，大多数护卫舰都只在船头装备一门炮，所以我们应该至少还有三十秒的时间去——”
“烟！”奇普叫道。
“我讨厌这种情况。”加文说。他和铁拳爬回到各自的划桨装置上。
这次水花在他们前方五十步的位置溅出。
“还好刚才的第一发只是运气好。”丽维说。
“也有可能第二发只是运气不好。”奇普说。
加文转向铁拳，看到他瞬间皱了下眉，一条带有一丝担忧的纹路在双眼间稍纵即逝。“我们快走。”
“好！”
他们开始划桨，很快船速就加快了。“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奇普问道。他讨厌一无是处的感觉。
“思考！”加文说。
思考？奇普望着丽维，看看她是否明白加文的意思。她耸了耸肩。
“烟！”她说道。
难熬的几秒钟后，奇普听到了奇怪的哨声。他们身后五十步外的水面爆炸开来。
“没想到我们会向他们直接冲过去吧！”加文大叫道，“下一发会更近！”他大笑道。
这男人已经疯了。
又看到了烟。这次奇普算着时间，一、二、三。他瞪圆了双目。当然，这样就能看到炮弹那么小的东西才怪。四、五、六——砰！在小舟左舷不到五十步的位置爆出大片水花，奇普能真切地感觉到有水花喷到身上。
“看到没？”加文说道，“这么有天赋的炮手！”
疯了，这人完全疯了。“在烟雾和水花之间我一共数了六下！”奇普大声说道。
“很好！”加文大喊道，“铁拳，右满舵！一旦他们——”
“烟！”丽维说道。
两人使力将船向右转去，下一发炮弹在很远的地方溅起一片毫无威胁的水花，虽然离他们原本所在之处近得要命。
又是一发，他们持续向右转去。这一发炮弹离目标差了至少三十步远。奇普看了看风向，又看了看那伊利塔战船的船帆。他们自身正处在一个刁钻的角度，满帆，风也正稳定，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射击平台。不过该如何利用自己所看到的帮助大家逃过一劫，奇普毫无头绪。他对航海完全不了解，然而双方已经靠得越来越近。现在，从看到烟雾到炮弹落水的间隔时间已经只有不到五秒了。
小船左躲右闪，有时候甚至停下来。虽然奇普的恐惧未曾减少，但他发现加文的做法是对的。他们的小舟又小又快，机动性极好，所以很难被击中——除非炮手能打出既有技术又有运气的一炮。另外，因为他们离那艘伊利塔的船越来越近，所以从大炮开火到炮弹落水的时间越来越少，进而导致他们能用来转向的时间也同样变少，但是对方的炮手们也不得不更频繁地调整开炮的角度。
连续的炮击之中突然有了一个很长的间歇。
“发生什么了？”奇普问道。
“也许他们不想再浪费火药了？”丽维满怀希望地问道。
十秒之后，他们有了答案，因为有两排烟雾从加农炮中升起。
“向左转！”加文大喊道。
他猜对了。水柱从两个地方同时喷起。一个在他们直行的位置上，一个在他们右转的位置上。虽然在两次齐射之间的间隔会变长，但是现在海盗们可以对小舟的行驶方向同时做出两个预测，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了。
“聪明的混蛋！”加文说道，“现在只能作弊了！奇普，和我交换位置。”他爬出划桨的地方然后奇普换了上去。
“向前行驶。”加文说。蓝色涌上他的皮肤，接着在水中制出了一个有推进力的管道。像之前一样，小舟突然向前飞驰出去。加文切断了奇普和铁拳手中的船桨，两人差点跌了下来。可倘若他没有这么做，奇普意识到，他们早就被转动的齿轮不可阻挡地绞碎了。
加文咬紧牙关，以一己之力承受着拉动整艘船的压力，他肌肉紧绷，脖子上青筋暴起。但是过了一会儿，随着船速渐渐提升，他的工作也就轻松多了。他说：“铁拳，把燃烧瓶放进所有炮筒里，船帆上也固定进去。丽维，把缆索剪断。奇普，你……”他停了一下，仿佛想不出任何事能吩咐给笨小孩奇普去做。“要是你觉得我忽略了什么事情，就大声告诉我！拿着我的手枪。”加文把手从一根推进管里抽出来，制造出一个盆，一转眼就在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拉克辛。铁拳立即开始用御光术创造出蓝色的射弹，然后在里面装满易燃的黏剂。
他们又向前行进了五百步后，趴在甲板上的敌人才再次填装好船头的加农炮。其中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泰然自若地面对他们这不可思议的速度。
“小心火枪手！”奇普大喊道。他看见其中一个枪手，不知是否就是那个准头过人的炮手，正站在船首冷静地用推弹杆把火药装入火枪。他动作迅速而流畅，先抽出一块方帕，再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粒子弹，最后把它们都塞进枪管夯实。而他嘴里，正用牙齿咬着一根正冒烟的缓燃引信。
他们靠得更近后，奇普看清了那枪手是一个伊利塔人。他的皮肤像火药一样黑，有着土著人的特征和散乱的黑胡子。他穿着一条松垮垮的短裤，裤腿儿被及膝剪掉，精瘦的上身只套着一件精致的蓝色贵族上衣，没穿内衬，铁丝一样的黑头发绑成一根粗马尾。他弯着膝盖，随着甲板的晃动游刃有余地掌握着平衡，最后把点燃的导火线放好位置。
“我说了，注意火枪手！”奇普大叫道。那艘轻型护卫舰的加农炮口打开时，他们正从舰体右方切过水面，轻型护卫舰立即急转避开他们。
加文跟着那艘大船一起转向。一时间没有人采取行动。奇普竖起了加文匕首枪的击锤，努力不让它长长的刀刃刺伤自己。
那火枪手平稳地转向，把目标对准了加文。奇普双手都举起了枪。
火枪手先开了火，枪却旋即在手中爆炸，身体被撞飞了出去。奇普扣动了两把枪的扳机，右手那把枪的触发杆打在了燧石上，却没迸出一点火花，哑火了。可左手的枪发出一声怒吼，后坐力之巨大远超他的想象。
奇普被撞得天旋地转，绊倒在地，滑向船尾，一路翻滚乱爬。他看到丽维双手向前抛去，转过了身，还有她瞳孔中因御光幻紫而产生的细小光点。然后她扑了过来。
又是一滚，奇普脸朝下摔去。他看不见丽维，船，御光者和他们的战斗了。能看到的只有水上滑翔机那光滑的蓝色甲板在自己身下滑走。他的脸滑到边缘了。快速冲刷的水流推起了他的额头，把他整个头都弹了起来，简直快要把脑袋从脖子上扯下来。在第二次弹起的时候，他就不那么走运了，鼻子落到了水面以下。而且他还倒趴在船尾，两个鼻孔就像一对勺子一样，将水以高速灌进鼻腔里。
丽维一定是抓住他了，因为他没有第三次弹起。但是奇普什么都看不到，脑中也一片空白。他正在咳嗽，呕吐，哭泣，目不能视，不停地吐着咸涩的海水。
当他自己支撑着再站起来的时候，那艘伊利塔轻型护卫舰已在他们身后两百步之处了，垂落的船帆不但已被划破，还燃着大火。浓烟从右舷炮孔中翻滚出来，甲板上也起了火。整艘船吃水很深。到处都能看见有人从甲板上往下跳。
铁拳指挥官在这整段时间里几乎一言不发。现在他说：“那些人跳得这么快说明火已经烧向——”就在这时，舰艇中部爆炸了，木头，绳子，桶和人都被炸得四处乱飞。“——弹药库。”铁拳这才说完，“抱歉了，混蛋们。”
“那些家伙杀人，强奸，偷盗，奴役他人，不值得同情。”加文说着，将这架水上滑翔机减速。他正对丽维和奇普说话。他们俩都坐着，眼睛几乎瞪得一样大。“不过铁拳是对的，执行正义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把管子扔进了水里，“剩下的路程，我们都要划过去。顺便提一句，打得很准，奇普。”
“我打中他了？”
“直接把船长从舵上打了下去！”
“舵安在船的……咳，后面，对吧？”那火枪手是在船的前部。
“那叫‘船尾’吧？”丽维提醒道。
加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时不是在瞄准船长，是吧？”
“瞄准？”奇普问道，咧嘴笑了。
“仁慈的奥赫拉姆神。有其父，必有其子。”铁拳说，“不过，运气是个——”
“‘运气’不是把你父亲无价且独一无二的手枪掉到海里去。”加文说。
“我把您的手枪弄丢了？”奇普问道，心中一沉。
“‘接住了才算干得漂亮’——最后，手枪们这样说。”加文说，一边从背后拿出那两把武器，然后咧着嘴笑了。
“啊，感谢奥赫拉姆神。”奇普缓过一口气。
“你还是差点把我的手枪弄丢了，”加文说，“就凭这个，也该你去划桨。丽维，你也去。”
“什么？！”
“你是他的老师，他做的事你负责，他所有的错都要算在你头上。”
“噢，好极了！”她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走，咱们去把他们端了。”加文说道。
“我的陛下！”铁拳说，“我不能纵容您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我们能够摆脱这些伊利塔的混蛋，况且他们也并不会对我们的任务或是我们自身构成威胁。”
“指挥官大人，你知道今年夏天会发生什么吗？”加文问道。
“我不确定您在问什么。”
“卢斯格尔该要移交加里斯顿了。”丽维咂舌，好像这些话在她嘴里留下了恶心的味道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她的口气如此开心？”加文向铁拳问道。
“我从没在碧穹海的这一边服役过。”铁拳说。
“你一定知道，在伪光明王之战期间支持过我的每一郡都会轮流对加里斯顿行使管辖权。”
“每一郡都是大约两年的时间，所以没有哪一郡对提利亚有长远的规划。我们可以离开更安全的距离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吗？”他扫了一眼那些海盗。在这午后劲风的帮助下，那些海盗前进的速度很快。
“那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情，”加文说，“然而，所有行政官却都只把这当做一个敛财的机会。帕里亚是第一个轮值的郡，他们掠夺了加里斯顿从战争中残存下的所有东西。从那以后，每一任执政官都以他们为榜样。”
丽维大声说道：“在第一年里，大多数行政官都努力地去清剿安伯河上的海盗。为了能使粮食安全地从那里通过，可是大多数粮食都要等到第二年才运进来的。行政官们不愿意再清剿强盗，因为自己损失了人手却只会便宜了下一届来自其他郡的行政官，所以他们把军队撤回了加里斯顿。大多数农民也不会再在第二年种庄稼了。”
“虽然加里斯顿和周边地区不断地被劫掠是件悲惨的事情，不过同这些海盗没有太大的关系。”加文说。“管理的移交将在两周后的盛夏时分进行。现在，卢斯格尔人，无论是商人工匠，还是主妇妓女，都正忙着往他们的船上装货，想把所有夺来的战利品带回家。又或者只是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再带回去——我想，即使历任行政官都贪污腐败，也并不意味着那些钉马蹄铁的铁匠也是如此。”
“这可真令人着迷，”铁拳说道，“不过有些长炮可以射到一千八百或者一千九百步之外，不是吗？”
“比那还要远，”加文说，“关键是——”
“终于要说关键了，感谢奥赫拉姆。”铁拳嘀咕道。
“咳咳，关键是，两周后会有支舰队返回卢斯格尔。海盗会像狼群一样出击，掠夺所有落单的船只。”
“他们活该。”丽维说道。
加文盯着她，而她亦以怒视来反击，不过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视，转而怒视着海浪。
“有些商人想要避开这股高峰，便先于舰队出发，盼望着以此避开海盗。”
“然而海盗已经来了。”丽维说。
“没错，”加文说，“如果今夏会有战争，尤其是我们如果输了的话——但愿奥赫拉姆不让其发生——这里将处于混乱之中。几十艘，甚至上百艘船都将会四散逃跑。那些船上的很多人将会是提利亚人，奥丽维安娜。”
她的神色有所收敛。
“冒烟了。”奇普说道。
小舟上的所有谈话戛然而止。每个人都转过头去看。
“在这么远的距离，只有极其优秀的炮手才能将炮弹打到我们百步之内。”加文说道。但是奇普注意到，他也同样没有把目光从那艘护卫舰上挪开。
“可能这只是一发空炮，只是要让我们知道——”
小舟前方二十步处的水面突然爆出水花。之后炮声才传入他们耳中。
“这一炮可真玄，”加文说道，“不过好消息是，大多数护卫舰都只在船头装备一门炮，所以我们应该至少还有三十秒的时间去——”
“烟！”奇普叫道。
“我讨厌这种情况。”加文说。他和铁拳爬回到各自的划桨装置上。
这次水花在他们前方五十步的位置溅出。
“还好刚才的第一发只是运气好。”丽维说。
“也有可能第二发只是运气不好。”奇普说。
加文转向铁拳，看到他瞬间皱了下眉，一条带有一丝担忧的纹路在双眼间稍纵即逝。“我们快走。”
“好！”
他们开始划桨，很快船速就加快了。“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奇普问道。他讨厌一无是处的感觉。
“思考！”加文说。
思考？奇普望着丽维，看看她是否明白加文的意思。她耸了耸肩。
“烟！”她说道。
难熬的几秒钟后，奇普听到了奇怪的哨声。他们身后五十步外的水面爆炸开来。
“没想到我们会向他们直接冲过去吧！”加文大叫道，“下一发会更近！”他大笑道。
这男人已经疯了。
又看到了烟。这次奇普算着时间，一、二、三。他瞪圆了双目。当然，这样就能看到炮弹那么小的东西才怪。四、五、六——砰！在小舟左舷不到五十步的位置爆出大片水花，奇普能真切地感觉到有水花喷到身上。
“看到没？”加文说道，“这么有天赋的炮手！”
疯了，这人完全疯了。“在烟雾和水花之间我一共数了六下！”奇普大声说道。
“很好！”加文大喊道，“铁拳，右满舵！一旦他们——”
“烟！”丽维说道。
两人使力将船向右转去，下一发炮弹在很远的地方溅起一片毫无威胁的水花，虽然离他们原本所在之处近得要命。
又是一发，他们持续向右转去。这一发炮弹离目标差了至少三十步远。奇普看了看风向，又看了看那伊利塔战船的船帆。他们自身正处在一个刁钻的角度，满帆，风也正稳定，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射击平台。不过该如何利用自己所看到的帮助大家逃过一劫，奇普毫无头绪。他对航海完全不了解，然而双方已经靠得越来越近。现在，从看到烟雾到炮弹落水的间隔时间已经只有不到五秒了。
小船左躲右闪，有时候甚至停下来。虽然奇普的恐惧未曾减少，但他发现加文的做法是对的。他们的小舟又小又快，机动性极好，所以很难被击中——除非炮手能打出既有技术又有运气的一炮。另外，因为他们离那艘伊利塔的船越来越近，所以从大炮开火到炮弹落水的时间越来越少，进而导致他们能用来转向的时间也同样变少，但是对方的炮手们也不得不更频繁地调整开炮的角度。
连续的炮击之中突然有了一个很长的间歇。
“发生什么了？”奇普问道。
“也许他们不想再浪费火药了？”丽维满怀希望地问道。
十秒之后，他们有了答案，因为有两排烟雾从加农炮中升起。
“向左转！”加文大喊道。
他猜对了。水柱从两个地方同时喷起。一个在他们直行的位置上，一个在他们右转的位置上。虽然在两次齐射之间的间隔会变长，但是现在海盗们可以对小舟的行驶方向同时做出两个预测，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了。
“聪明的混蛋！”加文说道，“现在只能作弊了！奇普，和我交换位置。”他爬出划桨的地方然后奇普换了上去。
“向前行驶。”加文说。蓝色涌上他的皮肤，接着在水中制出了一个有推进力的管道。像之前一样，小舟突然向前飞驰出去。加文切断了奇普和铁拳手中的船桨，两人差点跌了下来。可倘若他没有这么做，奇普意识到，他们早就被转动的齿轮不可阻挡地绞碎了。
加文咬紧牙关，以一己之力承受着拉动整艘船的压力，他肌肉紧绷，脖子上青筋暴起。但是过了一会儿，随着船速渐渐提升，他的工作也就轻松多了。他说：“铁拳，把燃烧瓶放进所有炮筒里，船帆上也固定进去。丽维，把缆索剪断。奇普，你……”他停了一下，仿佛想不出任何事能吩咐给笨小孩奇普去做。“要是你觉得我忽略了什么事情，就大声告诉我！拿着我的手枪。”加文把手从一根推进管里抽出来，制造出一个盆，一转眼就在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拉克辛。铁拳立即开始用御光术创造出蓝色的射弹，然后在里面装满易燃的黏剂。
他们又向前行进了五百步后，趴在甲板上的敌人才再次填装好船头的加农炮。其中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泰然自若地面对他们这不可思议的速度。
“小心火枪手！”奇普大喊道。他看见其中一个枪手，不知是否就是那个准头过人的炮手，正站在船首冷静地用推弹杆把火药装入火枪。他动作迅速而流畅，先抽出一块方帕，再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粒子弹，最后把它们都塞进枪管夯实。而他嘴里，正用牙齿咬着一根正冒烟的缓燃引信。
他们靠得更近后，奇普看清了那枪手是一个伊利塔人。他的皮肤像火药一样黑，有着土著人的特征和散乱的黑胡子。他穿着一条松垮垮的短裤，裤腿儿被及膝剪掉，精瘦的上身只套着一件精致的蓝色贵族上衣，没穿内衬，铁丝一样的黑头发绑成一根粗马尾。他弯着膝盖，随着甲板的晃动游刃有余地掌握着平衡，最后把点燃的导火线放好位置。
“我说了，注意火枪手！”奇普大叫道。那艘轻型护卫舰的加农炮口打开时，他们正从舰体右方切过水面，轻型护卫舰立即急转避开他们。
加文跟着那艘大船一起转向。一时间没有人采取行动。奇普竖起了加文匕首枪的击锤，努力不让它长长的刀刃刺伤自己。
那火枪手平稳地转向，把目标对准了加文。奇普双手都举起了枪。
火枪手先开了火，枪却旋即在手中爆炸，身体被撞飞了出去。奇普扣动了两把枪的扳机，右手那把枪的触发杆打在了燧石上，却没迸出一点火花，哑火了。可左手的枪发出一声怒吼，后坐力之巨大远超他的想象。
奇普被撞得天旋地转，绊倒在地，滑向船尾，一路翻滚乱爬。他看到丽维双手向前抛去，转过了身，还有她瞳孔中因御光幻紫而产生的细小光点。然后她扑了过来。
又是一滚，奇普脸朝下摔去。他看不见丽维，船，御光者和他们的战斗了。能看到的只有水上滑翔机那光滑的蓝色甲板在自己身下滑走。他的脸滑到边缘了。快速冲刷的水流推起了他的额头，把他整个头都弹了起来，简直快要把脑袋从脖子上扯下来。在第二次弹起的时候，他就不那么走运了，鼻子落到了水面以下。而且他还倒趴在船尾，两个鼻孔就像一对勺子一样，将水以高速灌进鼻腔里。
丽维一定是抓住他了，因为他没有第三次弹起。但是奇普什么都看不到，脑中也一片空白。他正在咳嗽，呕吐，哭泣，目不能视，不停地吐着咸涩的海水。
当他自己支撑着再站起来的时候，那艘伊利塔轻型护卫舰已在他们身后两百步之处了，垂落的船帆不但已被划破，还燃着大火。浓烟从右舷炮孔中翻滚出来，甲板上也起了火。整艘船吃水很深。到处都能看见有人从甲板上往下跳。
铁拳指挥官在这整段时间里几乎一言不发。现在他说：“那些人跳得这么快说明火已经烧向——”就在这时，舰艇中部爆炸了，木头，绳子，桶和人都被炸得四处乱飞。“——弹药库。”铁拳这才说完，“抱歉了，混蛋们。”
“那些家伙杀人，强奸，偷盗，奴役他人，不值得同情。”加文说着，将这架水上滑翔机减速。他正对丽维和奇普说话。他们俩都坐着，眼睛几乎瞪得一样大。“不过铁拳是对的，执行正义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把管子扔进了水里，“剩下的路程，我们都要划过去。顺便提一句，打得很准，奇普。”
“我打中他了？”
“直接把船长从舵上打了下去！”
“舵安在船的……咳，后面，对吧？”那火枪手是在船的前部。
“那叫‘船尾’吧？”丽维提醒道。
加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时不是在瞄准船长，是吧？”
“瞄准？”奇普问道，咧嘴笑了。
“仁慈的奥赫拉姆神。有其父，必有其子。”铁拳说，“不过，运气是个——”
“‘运气’不是把你父亲无价且独一无二的手枪掉到海里去。”加文说。
“我把您的手枪弄丢了？”奇普问道，心中一沉。
“‘接住了才算干得漂亮’——最后，手枪们这样说。”加文说，一边从背后拿出那两把武器，然后咧着嘴笑了。
“啊，感谢奥赫拉姆神。”奇普缓过一口气。
“你还是差点把我的手枪弄丢了，”加文说，“就凭这个，也该你去划桨。丽维，你也去。”
“什么？！”
“你是他的老师，他做的事你负责，他所有的错都要算在你头上。”
“噢，好极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