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1
加文挺起胸膛，面对着控诉他的人们。这里是洞石宫的走廊，虽然不希望自己死在这样的地方，但是他觉得总比某处的地牢要强多了。比我给你的要好多了，加文。至少他能有尊严地面对一切。
“你们想怎样？”他问道。
“我们知道您在做什么，”尤瑟夫·泰普说道，“阁下。”将“阁下”放在句尾说，紫熊始终如此。
萨米拉·萨耶走上前来，一手扶上尤瑟夫宽厚的手臂：“我们大家是来阻止您的，加文·盖尔。”
“那你们打算怎么阻止我呢？”加文问道。
“自告奋勇地站出来。”
啊？加文在豁出去御光的边缘突然松动了，停下了。他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困惑的白痴。
“这虽然很高尚，光明王陛下，却并不明智。”
什么？好吧，有时候你完全不知道别人到底在说什么，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顺着话头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加文说道。哎呀，露馅儿了。
“净化仪式是一名御光者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萨米拉说道，“您想要为我们保护住这一点，我们十分感激。但，我们是战士。我们的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如今也希望能再战斗一次。”
“我应该在今天死掉，”尤瑟夫说道，“做出了断是我的义务，我接受。但我可没有耐心去奥赫拉姆这奥赫拉姆那的，我宁愿走下城墙去战斗。”
“光明王陛下，”萨米拉·萨耶说道，“我们必须守住这座城，给大家足够的时间疏散。去守城墙就等于是判了死刑，所以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呢？反正我们也是死人了。”
他们的话让加文花了几分钟去思考，去恢复理智。“如果我派你们去那儿，你们的瞳晕就都会碎掉，这就是你们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他们不杀破光魔。问题不只关于你们的灵魂，还有你们的理智。你说得对，你们都是战士，这也意味着，你们瞳晕碎掉之后，会比现在危险十倍。”
“我们会以队为单位战斗，每人都配备一把手枪和一把刀，瞳晕碎掉之时，我们就学黑卫的做法。”
当战友在战场上打破了瞳晕，黑卫们就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的确，这会让一个人暂时失去知觉。黑卫会检查一下倒下战友的双眼，如果瞳晕被打破，他们就会切开那人的喉咙。
“除非一队只余下一人，那时我们会自行了断。”萨米拉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个神学上的难题，但并非没有先例。当知道自己会失去理智并有可能会杀害无辜的时候，自杀是一种罪么？“您是光明王陛下，可以下一道特赦令。”
“后世也会认可这一道隐晦的特赦令是必要的。”达隆·吉姆皱眉说道。他一直都有着非常明确的宗教观。
马洛斯·奥罗斯走上前来：“光明王陛下，我们已经让所有超过极限、无法上战场的御光者去接受净化仪式了。目前来说，什么才是更重要的？是按传统走那千篇一律的程序，还是拯救整座城市？”
当然，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加文在颤抖。“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向奥赫拉姆神致敬。在你们肩负这项重任的同时，我会给你们每人一个……特别的祝福。我……为这一献身的举动表示深深的惭愧，还有深深的感激。”
这些真是发自肺腑之言。
在决定让本要参与净化的御光者去战死，而非被自己的刀净化之后，加文依然会见了他们每一个人。他为他们超度，倾听他们对于死亡的顾虑，为他们赐福。这同原本要做的完全一样——除了最后那一刀。但这足以让加文的心态变得完全不同。通常情况下，他总是因对那无法逃避的一刀的厌恶，而无法对他们的话给予全部的关注。他努力过，假装过，他知道他们本应得到他最好的关注。但今天，他做到了。他们那些话的倾诉对象其实不是他，而是奥赫拉姆。比起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加文的存在只是使倾诉更加容易一些罢了。而他们的行为是一种奉献，一种牺牲。
对其他人来说，这同往年接受净化的御光者们所做的也差不多：结局都是一名勇敢赴死的御光者的长眠。但是，没有了让双手沾血的负担，加文终于能够第一次认清一个真相——这些人都是英雄。
如果加文没有被伪装成他自己的兄弟，没有去欺骗包括奥赫拉姆本身在内的整个世界，也许净化仪式依然会每年都显得神圣万分。这应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加文却感到害怕。这感觉从未变过。
现在，他同每位御光者一起祈祷，几乎相信了奥赫拉姆正在倾听。
萨米拉·萨耶是最后一人。加文想起，她是个相当耐看的女人。即便已经四十岁了，她的皮肤依然近乎完美无瑕；有几道笑纹，但明朗而熠熠生辉；身材修长苗条，亮如夜星的湛蓝双眼同阿泰什人那橄榄色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还有无可挑剔的衣着打扮。
“我同您兄弟有过一段风月，您知道么。”她说道。
加文僵住了。他知道，他自己，达森，同萨米拉·萨耶没有过那样的过去——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她知道了。“有时候男人喜欢假装同旧情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加文连忙说道，“尤其当那是个极大的错误时。”
她大笑道：“这些年来我经常在想，您是真因为隐藏得好而从未被发现呢，还是本来可以揭穿您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故意选择无视？”她盯着他，但他沉默以对。“知道么，艾维当时看着您的城墙，说，‘我记得加文不是名越识者，他不应该将黄拉克辛做得如此完美。’您知道她接着说了什么吗？她说奥赫拉姆神一定是祝福了您的努力，还说这就是您在履行他意志的证明。然后每个人都在点头。你能相信吗？”
加文感到一阵寒意。
“加文会做出一道最多坚持一个月的城墙然后吹嘘它会永远屹立下去。而你真的造出了一道会永远屹立下去的城墙，却说它大概只能坚持几年。你真是对次品一点也无法忍受啊，是不是，达森？”一个用蓝色御光了二十五年的人会很乐于见到这里面的逻辑：达森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尽管他可以造出有瑕疵的城墙而让自己的伪装更加完美，但此举却并不符合他的个性。
“对。”他平静地道。
“我曾为你兄长而战，为他而杀戮。”萨米拉说。
“我们全都做过许多这样可怕的事。”加文说道。
“我曾由衷地感到被背叛，因为在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你却一点都没有提到我。后来当你打破同凯莉丝的婚约时我感到了一丝希望。但当我最终想通一切时，仍不敢完全确定。加文曾同我们讲过你的事，他说若是你赢得了战争都会做些什么，而你却没有。是你哥哥一直以来都在撒谎，还是你变了？你应该是个怪物才对，达森。”
“我就是个怪物。”
“还是那么油腔滑调。拖着鼻涕的弟弟却有着一张利嘴。我没在开玩笑。”她认真地凝视他许久，又看了看那把并没拔出的净化刀，“你对自己有多了解？”
他回想着这些年已经实现的目标，还有那最终极的目标。“哲学家说，单以个人而论，要么是个圣人，要么是个怪物，”加文说道，“而我不是圣人。”
她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对蓝色双眸中审视的目光深不可测。她笑了。“那么好吧，也许时代在呼唤着一个怪物。”她在他脚边跪了下来，然后他赐予了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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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怎样？”他问道。
“我们知道您在做什么，”尤瑟夫·泰普说道，“阁下。”将“阁下”放在句尾说，紫熊始终如此。
萨米拉·萨耶走上前来，一手扶上尤瑟夫宽厚的手臂：“我们大家是来阻止您的，加文·盖尔。”
“那你们打算怎么阻止我呢？”加文问道。
“自告奋勇地站出来。”
啊？加文在豁出去御光的边缘突然松动了，停下了。他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困惑的白痴。
“这虽然很高尚，光明王陛下，却并不明智。”
什么？好吧，有时候你完全不知道别人到底在说什么，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顺着话头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加文说道。哎呀，露馅儿了。
“净化仪式是一名御光者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萨米拉说道，“您想要为我们保护住这一点，我们十分感激。但，我们是战士。我们的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如今也希望能再战斗一次。”
“我应该在今天死掉，”尤瑟夫说道，“做出了断是我的义务，我接受。但我可没有耐心去奥赫拉姆这奥赫拉姆那的，我宁愿走下城墙去战斗。”
“光明王陛下，”萨米拉·萨耶说道，“我们必须守住这座城，给大家足够的时间疏散。去守城墙就等于是判了死刑，所以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呢？反正我们也是死人了。”
他们的话让加文花了几分钟去思考，去恢复理智。“如果我派你们去那儿，你们的瞳晕就都会碎掉，这就是你们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他们不杀破光魔。问题不只关于你们的灵魂，还有你们的理智。你说得对，你们都是战士，这也意味着，你们瞳晕碎掉之后，会比现在危险十倍。”
“我们会以队为单位战斗，每人都配备一把手枪和一把刀，瞳晕碎掉之时，我们就学黑卫的做法。”
当战友在战场上打破了瞳晕，黑卫们就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的确，这会让一个人暂时失去知觉。黑卫会检查一下倒下战友的双眼，如果瞳晕被打破，他们就会切开那人的喉咙。
“除非一队只余下一人，那时我们会自行了断。”萨米拉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个神学上的难题，但并非没有先例。当知道自己会失去理智并有可能会杀害无辜的时候，自杀是一种罪么？“您是光明王陛下，可以下一道特赦令。”
“后世也会认可这一道隐晦的特赦令是必要的。”达隆·吉姆皱眉说道。他一直都有着非常明确的宗教观。
马洛斯·奥罗斯走上前来：“光明王陛下，我们已经让所有超过极限、无法上战场的御光者去接受净化仪式了。目前来说，什么才是更重要的？是按传统走那千篇一律的程序，还是拯救整座城市？”
当然，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加文在颤抖。“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向奥赫拉姆神致敬。在你们肩负这项重任的同时，我会给你们每人一个……特别的祝福。我……为这一献身的举动表示深深的惭愧，还有深深的感激。”
这些真是发自肺腑之言。
在决定让本要参与净化的御光者去战死，而非被自己的刀净化之后，加文依然会见了他们每一个人。他为他们超度，倾听他们对于死亡的顾虑，为他们赐福。这同原本要做的完全一样——除了最后那一刀。但这足以让加文的心态变得完全不同。通常情况下，他总是因对那无法逃避的一刀的厌恶，而无法对他们的话给予全部的关注。他努力过，假装过，他知道他们本应得到他最好的关注。但今天，他做到了。他们那些话的倾诉对象其实不是他，而是奥赫拉姆。比起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加文的存在只是使倾诉更加容易一些罢了。而他们的行为是一种奉献，一种牺牲。
对其他人来说，这同往年接受净化的御光者们所做的也差不多：结局都是一名勇敢赴死的御光者的长眠。但是，没有了让双手沾血的负担，加文终于能够第一次认清一个真相——这些人都是英雄。
如果加文没有被伪装成他自己的兄弟，没有去欺骗包括奥赫拉姆本身在内的整个世界，也许净化仪式依然会每年都显得神圣万分。这应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加文却感到害怕。这感觉从未变过。
现在，他同每位御光者一起祈祷，几乎相信了奥赫拉姆正在倾听。
萨米拉·萨耶是最后一人。加文想起，她是个相当耐看的女人。即便已经四十岁了，她的皮肤依然近乎完美无瑕；有几道笑纹，但明朗而熠熠生辉；身材修长苗条，亮如夜星的湛蓝双眼同阿泰什人那橄榄色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还有无可挑剔的衣着打扮。
“我同您兄弟有过一段风月，您知道么。”她说道。
加文僵住了。他知道，他自己，达森，同萨米拉·萨耶没有过那样的过去——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她知道了。“有时候男人喜欢假装同旧情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加文连忙说道，“尤其当那是个极大的错误时。”
她大笑道：“这些年来我经常在想，您是真因为隐藏得好而从未被发现呢，还是本来可以揭穿您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故意选择无视？”她盯着他，但他沉默以对。“知道么，艾维当时看着您的城墙，说，‘我记得加文不是名越识者，他不应该将黄拉克辛做得如此完美。’您知道她接着说了什么吗？她说奥赫拉姆神一定是祝福了您的努力，还说这就是您在履行他意志的证明。然后每个人都在点头。你能相信吗？”
加文感到一阵寒意。
“加文会做出一道最多坚持一个月的城墙然后吹嘘它会永远屹立下去。而你真的造出了一道会永远屹立下去的城墙，却说它大概只能坚持几年。你真是对次品一点也无法忍受啊，是不是，达森？”一个用蓝色御光了二十五年的人会很乐于见到这里面的逻辑：达森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尽管他可以造出有瑕疵的城墙而让自己的伪装更加完美，但此举却并不符合他的个性。
“对。”他平静地道。
“我曾为你兄长而战，为他而杀戮。”萨米拉说。
“我们全都做过许多这样可怕的事。”加文说道。
“我曾由衷地感到被背叛，因为在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你却一点都没有提到我。后来当你打破同凯莉丝的婚约时我感到了一丝希望。但当我最终想通一切时，仍不敢完全确定。加文曾同我们讲过你的事，他说若是你赢得了战争都会做些什么，而你却没有。是你哥哥一直以来都在撒谎，还是你变了？你应该是个怪物才对，达森。”
“我就是个怪物。”
“还是那么油腔滑调。拖着鼻涕的弟弟却有着一张利嘴。我没在开玩笑。”她认真地凝视他许久，又看了看那把并没拔出的净化刀，“你对自己有多了解？”
他回想着这些年已经实现的目标，还有那最终极的目标。“哲学家说，单以个人而论，要么是个圣人，要么是个怪物，”加文说道，“而我不是圣人。”
她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对蓝色双眸中审视的目光深不可测。她笑了。“那么好吧，也许时代在呼唤着一个怪物。”她在他脚边跪了下来，然后他赐予了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