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报复
“伊卡利亚人把邪恶和痛苦带来人世间，这是他们的本性。”斯密特尔教授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我又一次在下课之后被他叫住了，听到他这么说，我轻轻拭去了泪水。
我很喜欢历史课。如果说洛瑞尔教授是公正而严格的，那么斯密特尔教授则正好相反。他总是面带微笑，对所有的事物都怀有真切的兴趣，小到一株小草，大到加德纳的恢宏历史。
他不仅是一位热心又有耐心的老师，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在我心里，他就像埃德温叔叔一样值得尊敬。
我抽泣着，看着斯密特尔教授身后的主报告厅墙上的油画——两个加德纳战士，手持魔杖，英勇地与对面的四个伊卡利亚人对峙，恶魔长着血红的眼睛和黑色的翅膀。伊卡利亚恶魔总是人多势众，跟我遇到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我在心里嘀咕。
我再次抽了抽鼻子，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的我就像沉没在海洋深处的锚，“那些伊卡利亚人恐吓我，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教授非常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胳膊，“艾洛琳，坚强一点，黄金时代即将到来，黑女巫即将崛起，她将击杀所有异类，无论是伊卡利亚人、凯尔特人，还是变形狼族。”
是的，但如果黑女巫是法伦·巴恩，她也可能会伤害我。
教授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希望我能理解预言的全部重量。我揉搓着手腕上的疤痕，我想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我多希望会有另一个黑女巫，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没有残酷和邪恶的世界。
我可以慢慢感觉到，自己陷入了越来越深沉的忧郁之中。尽管我不愿意违背叔叔的意愿，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最终会放弃并妥协，还是会跟卢卡斯·格雷缔约，或者跟姑姑安排的其他人，仅仅作为从北塔搬出来的筹码而已。
晚上，当我昏昏沉沉地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倒在厨房的桌子旁边，脸压在一个蓝莓馅饼上。刚才我还在和面，谁知道睁开眼睛时，黏稠的果酱已经弄得我满脸满身都是了。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那里躺了多久。大家都走了，除了艾里斯。这时，伊万也从外面走进了厨房，他手中抱着一大捆柴火，估计是明天生火要用的。我僵在原地，不想让他们看到现在的我。
伊万把柴火放在柴火堆上，艾里斯已经看到了他，“尝尝这个。”她俏皮地调笑道，递给他一块糕点。
“我的手很脏。”他微笑着说。
“你只要张嘴就好啦。”她靠在他身上，把食物放在他嘴边。
他笨拙地顺从了。艾里斯把食物放进他的嘴里，拇指在他的下唇上徘徊，轻轻地擦去一小块浆果。
我发现，当伊万不盯着我看的时候，他非常迷人。他饱满的双唇与他锋利的脸庞显得有点不协调，他的眼睛像透过了绿色玻璃的阳光。
但我立刻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凯尔特人，可能和那个引诱赛格违背魔杖之约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非常讨厌我。
“好吃吗？”艾里斯仍然倚靠着他。
“很好吃。”他的嘴里还有蛋糕，眼睛紧盯着她。
“你还想吃吗？”艾里斯的语气暧昧而温柔，似乎指的不仅是糕点而已。
伊万咽了一口食物，好像被迷住了。
“呀，你的下巴上粘到了一点。”她喃喃道。
伊万往后退了一小步，“没事的。”
她一点也不羞涩，用一只手抚摸着他下巴上的面包屑，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调皮地摸着他的脖子。
他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克制某种强大的情绪，“艾里斯……”
看着他们如此甜蜜，我竟然有点羡慕。
此刻的我，整个脑袋都像是一个蓝莓馅饼，我的舌头被药酒染成了淡蓝色，这样才能在晚上稍微抵御一下冰窖一般的北塔里的寒冷。现在的我看起来一片混乱，即使是穿着姑姑给我买的得体的衣服也不能掩盖我乱七八糟的状态。看着曾经欺负过我的艾里斯·摩根跟难得温柔的伊万·古里尔这么浓情蜜意，我又有点生气，这种情绪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我想要放声大哭，我还想朝他们泼一碗果酱。
他们似乎是觉察到了我有这样的念头，伊万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脸窘迫得红了。
艾里斯也看见了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她在伊万的耳边低语着什么。
“不，我不知道她在这里。”他说，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艾里斯又说了什么，然后暴风骤雨一般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
伊万仍然用他标志性的眼神盯着我，毫无疑问他一定很喜欢看我这种七零八落的样子——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会沦落至此。
我瞪了他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在颤抖，此刻只觉得无力掩饰自己的脆弱。
伊万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的眼神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担忧。
他那生动的绿色眸子里的柔软，激起了我内心深处一阵强烈的酸痛。我想到艾里斯和他，想到他们一群人，悲愤充满胸腔。
我感到不安，挣扎着擦掉自己的眼泪，拿起一块湿布，胡乱地把脸上的果酱擦干净。
我才不会让这个凯尔特人看到我哭呢。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我扔下抹布，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路跑回冰窖一样的北塔，把自己扔到床上，闭上眼睛不去看身边那两个可恶的伊卡利亚人，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阵嘈杂把我吵醒了。我又从有海豹人的梦中惊醒，精神萎靡。我环顾四周，艾瑞和温特都走了，但是艾瑞的那只鸡在我的桌子上，它在啄我的笔和纸，我的东西掉得到处都是。我顺着往下看，发现爸爸妈妈的陶瓷塑像倒在地板上，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那是我留存的关于他们唯一的记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座雪崩了的雪山。我飞奔下床，弯下身子，拿起一小块瓷片，透过朦胧的泪眼，我还能看到母亲和善的眼神。
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面容了。
我的愤怒不断积蓄，直到形成一股怒潮。
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激怒艾瑞，让她想要烧死我。然后，我就可以去告状，让学校把她关进收容所去。也许，这一切都值了。
我站起来，胡乱套了件衣服。
我拎着艾瑞的鸡，把它扔到北塔外面，秋日的草地上凝结了一层淡蓝色的霜。我知道她宝贝的这只小鸡很可能在大学里活不久，很可能有人会把它抓回去，还可能被过路的人抓走吃掉。
我克制住内心一丝丝的内疚，上课去了。
今天，课上的时间异常漫长。听了一天的讲座，做了一天的实验，我还是没能打败内心的那丝内疚和不安。
这是她应得的，我愤怒地提醒自己。我一边想着，一边帮吉斯妮准备一种新的蒸馏试剂。何况那只是一只鸡，很可能是从家禽场偷来的，早就该宰了做早餐或者炖鸡汤了。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回到北塔，想着先把沉重的书包放到屋里再去厨房干活儿。我爬上一个长长的小山坡，冰冷的雨水刺痛着我的皮肤，想着早上的那一幕，我每走一步，对艾瑞的恨意就更深一分。
当我终于走回北塔时，我心里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了。
我爬上塔楼，每爬上一级台阶都让我的内疚少了一分。
她应得的。她应得的。我不断说服自己。
当我终于走到了楼上，穿过奇怪而安静的走廊时，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烧焦的味道，就像什么旧东西被点着了。我紧张不安地握住冰凉的把手，拉开门。
当我看到房间里的一切的时候，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被子，我最心爱的东西！
它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变成了一堆烧焦的棉布，还有一小部分仍然在燃烧，火焰还在爆裂，干燥的织物越来越少。
我大步跑过去，从喉咙里扯出一声哭喊。我拼命抓住剩下的最后一块碎片，拍打着上面的火焰，根本顾不得手指会被灼伤。当仅剩的碎片在我的手中碎裂时，我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她烧了我的被子。
她毁了我跟妈妈唯一的联系，我跪在灰色的碎片之前，放声大哭。
“我想让她走。”卢卡斯转过身来，他正看着一排长长的军校生队伍，他们在初秋阴凉潮湿的空气里练习射箭。暮光中，靶场附近的火炬都被点燃了。当卢卡斯看到我的表情时，显得有些吃惊。
“让谁走？”他眯起眼睛问道。
“艾瑞。”卢卡斯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靶场。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没什么，我就是要她走。不管是用什么办法。”
我猜他可能会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那一刻，我暗暗告诉自己，如果他这么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他迟疑了一下，“想赶她走，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攻击你。”
“我无所谓。”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附近的一条长凳走去。
“那么，”一个黑色的微笑挂上他的嘴角，“坐下。告诉我你对艾瑞·海文所了解的一切。”
经过和卢卡斯的长谈，我确信他会找到一种方法帮助我把艾瑞从大学里赶出去，并且永远也无法靠近我。我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和希望，但孤身一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妈妈留给我的被子，又迅速回到痛苦之中。
我在绝望中走进厨房，心烦意乱，我连简单的活儿都做不好了。弗里妮亚让我搅拌一锅肉汁，当我站在巨大的铸铁锅旁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艾里斯和布莱德难以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到我被打倒，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的表情得意极了。
“看啊，蟑螂伤心了。”布莱德低声嘲弄我，她们两个越来越大胆，仿佛在试探我的底线。
艾里斯瞥了一眼布莱德，脸上挂着假模假样的同情，她一边从大盘子里拿出热饼干，一边把它们放在旁边的几个篮子里。
布莱德则用特别大的力气去剁一只鸡。砰，砰，砰，我被吓了一跳，这个尤瑞斯科女孩阴险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艾里斯也笑了起来。
伊万走进厨房，手里抱着一大堆木头。他看到我，绿色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惊讶地站住，“你怎么哭了？”他的声音有点严厉。
我的眼泪不断滚落，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母亲留给我的被子被烧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关心。
他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你就为了一床被子哭鼻子？”
“是的！”我呜咽着，我讨厌他，讨厌艾里斯和布莱德，我讨厌他们这一群人。
“加德纳人一定都很幸福，”伊万讥笑着关上炉子的铁门，朝里面扔了一些柴火，“少了一床被子就哭得昏天黑地的。”
“是啊，”我故意跟他唱反调，“我们的生活就是这么幸福。”
他的嘴唇卷起一个讨厌的冷笑，“您的损失真是太重大了。”
“离我远点，凯尔特人！”我生气地大喊。
“求之不得！”伊万瞪了我一眼，他把更多的木头塞进炉灶，关上了铁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很喜欢历史课。如果说洛瑞尔教授是公正而严格的，那么斯密特尔教授则正好相反。他总是面带微笑，对所有的事物都怀有真切的兴趣，小到一株小草，大到加德纳的恢宏历史。
他不仅是一位热心又有耐心的老师，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在我心里，他就像埃德温叔叔一样值得尊敬。
我抽泣着，看着斯密特尔教授身后的主报告厅墙上的油画——两个加德纳战士，手持魔杖，英勇地与对面的四个伊卡利亚人对峙，恶魔长着血红的眼睛和黑色的翅膀。伊卡利亚恶魔总是人多势众，跟我遇到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我在心里嘀咕。
我再次抽了抽鼻子，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的我就像沉没在海洋深处的锚，“那些伊卡利亚人恐吓我，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教授非常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胳膊，“艾洛琳，坚强一点，黄金时代即将到来，黑女巫即将崛起，她将击杀所有异类，无论是伊卡利亚人、凯尔特人，还是变形狼族。”
是的，但如果黑女巫是法伦·巴恩，她也可能会伤害我。
教授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希望我能理解预言的全部重量。我揉搓着手腕上的疤痕，我想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我多希望会有另一个黑女巫，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没有残酷和邪恶的世界。
我可以慢慢感觉到，自己陷入了越来越深沉的忧郁之中。尽管我不愿意违背叔叔的意愿，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最终会放弃并妥协，还是会跟卢卡斯·格雷缔约，或者跟姑姑安排的其他人，仅仅作为从北塔搬出来的筹码而已。
晚上，当我昏昏沉沉地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倒在厨房的桌子旁边，脸压在一个蓝莓馅饼上。刚才我还在和面，谁知道睁开眼睛时，黏稠的果酱已经弄得我满脸满身都是了。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那里躺了多久。大家都走了，除了艾里斯。这时，伊万也从外面走进了厨房，他手中抱着一大捆柴火，估计是明天生火要用的。我僵在原地，不想让他们看到现在的我。
伊万把柴火放在柴火堆上，艾里斯已经看到了他，“尝尝这个。”她俏皮地调笑道，递给他一块糕点。
“我的手很脏。”他微笑着说。
“你只要张嘴就好啦。”她靠在他身上，把食物放在他嘴边。
他笨拙地顺从了。艾里斯把食物放进他的嘴里，拇指在他的下唇上徘徊，轻轻地擦去一小块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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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立刻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凯尔特人，可能和那个引诱赛格违背魔杖之约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非常讨厌我。
“好吃吗？”艾里斯仍然倚靠着他。
“很好吃。”他的嘴里还有蛋糕，眼睛紧盯着她。
“你还想吃吗？”艾里斯的语气暧昧而温柔，似乎指的不仅是糕点而已。
伊万咽了一口食物，好像被迷住了。
“呀，你的下巴上粘到了一点。”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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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也不羞涩，用一只手抚摸着他下巴上的面包屑，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调皮地摸着他的脖子。
他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克制某种强大的情绪，“艾里斯……”
看着他们如此甜蜜，我竟然有点羡慕。
此刻的我，整个脑袋都像是一个蓝莓馅饼，我的舌头被药酒染成了淡蓝色，这样才能在晚上稍微抵御一下冰窖一般的北塔里的寒冷。现在的我看起来一片混乱，即使是穿着姑姑给我买的得体的衣服也不能掩盖我乱七八糟的状态。看着曾经欺负过我的艾里斯·摩根跟难得温柔的伊万·古里尔这么浓情蜜意，我又有点生气，这种情绪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我想要放声大哭，我还想朝他们泼一碗果酱。
他们似乎是觉察到了我有这样的念头，伊万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脸窘迫得红了。
艾里斯也看见了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她在伊万的耳边低语着什么。
“不，我不知道她在这里。”他说，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艾里斯又说了什么，然后暴风骤雨一般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
伊万仍然用他标志性的眼神盯着我，毫无疑问他一定很喜欢看我这种七零八落的样子——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会沦落至此。
我瞪了他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在颤抖，此刻只觉得无力掩饰自己的脆弱。
伊万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的眼神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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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不安，挣扎着擦掉自己的眼泪，拿起一块湿布，胡乱地把脸上的果酱擦干净。
我才不会让这个凯尔特人看到我哭呢。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我扔下抹布，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路跑回冰窖一样的北塔，把自己扔到床上，闭上眼睛不去看身边那两个可恶的伊卡利亚人，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阵嘈杂把我吵醒了。我又从有海豹人的梦中惊醒，精神萎靡。我环顾四周，艾瑞和温特都走了，但是艾瑞的那只鸡在我的桌子上，它在啄我的笔和纸，我的东西掉得到处都是。我顺着往下看，发现爸爸妈妈的陶瓷塑像倒在地板上，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那是我留存的关于他们唯一的记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座雪崩了的雪山。我飞奔下床，弯下身子，拿起一小块瓷片，透过朦胧的泪眼，我还能看到母亲和善的眼神。
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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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激怒艾瑞，让她想要烧死我。然后，我就可以去告状，让学校把她关进收容所去。也许，这一切都值了。
我站起来，胡乱套了件衣服。
我拎着艾瑞的鸡，把它扔到北塔外面，秋日的草地上凝结了一层淡蓝色的霜。我知道她宝贝的这只小鸡很可能在大学里活不久，很可能有人会把它抓回去，还可能被过路的人抓走吃掉。
我克制住内心一丝丝的内疚，上课去了。
今天，课上的时间异常漫长。听了一天的讲座，做了一天的实验，我还是没能打败内心的那丝内疚和不安。
这是她应得的，我愤怒地提醒自己。我一边想着，一边帮吉斯妮准备一种新的蒸馏试剂。何况那只是一只鸡，很可能是从家禽场偷来的，早就该宰了做早餐或者炖鸡汤了。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回到北塔，想着先把沉重的书包放到屋里再去厨房干活儿。我爬上一个长长的小山坡，冰冷的雨水刺痛着我的皮肤，想着早上的那一幕，我每走一步，对艾瑞的恨意就更深一分。
当我终于走回北塔时，我心里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了。
我爬上塔楼，每爬上一级台阶都让我的内疚少了一分。
她应得的。她应得的。我不断说服自己。
当我终于走到了楼上，穿过奇怪而安静的走廊时，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烧焦的味道，就像什么旧东西被点着了。我紧张不安地握住冰凉的把手，拉开门。
当我看到房间里的一切的时候，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被子，我最心爱的东西！
它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变成了一堆烧焦的棉布，还有一小部分仍然在燃烧，火焰还在爆裂，干燥的织物越来越少。
我大步跑过去，从喉咙里扯出一声哭喊。我拼命抓住剩下的最后一块碎片，拍打着上面的火焰，根本顾不得手指会被灼伤。当仅剩的碎片在我的手中碎裂时，我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她烧了我的被子。
她毁了我跟妈妈唯一的联系，我跪在灰色的碎片之前，放声大哭。
“我想让她走。”卢卡斯转过身来，他正看着一排长长的军校生队伍，他们在初秋阴凉潮湿的空气里练习射箭。暮光中，靶场附近的火炬都被点燃了。当卢卡斯看到我的表情时，显得有些吃惊。
“让谁走？”他眯起眼睛问道。
“艾瑞。”卢卡斯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靶场。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没什么，我就是要她走。不管是用什么办法。”
我猜他可能会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那一刻，我暗暗告诉自己，如果他这么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他迟疑了一下，“想赶她走，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攻击你。”
“我无所谓。”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附近的一条长凳走去。
“那么，”一个黑色的微笑挂上他的嘴角，“坐下。告诉我你对艾瑞·海文所了解的一切。”
经过和卢卡斯的长谈，我确信他会找到一种方法帮助我把艾瑞从大学里赶出去，并且永远也无法靠近我。我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和希望，但孤身一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妈妈留给我的被子，又迅速回到痛苦之中。
我在绝望中走进厨房，心烦意乱，我连简单的活儿都做不好了。弗里妮亚让我搅拌一锅肉汁，当我站在巨大的铸铁锅旁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艾里斯和布莱德难以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到我被打倒，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的表情得意极了。
“看啊，蟑螂伤心了。”布莱德低声嘲弄我，她们两个越来越大胆，仿佛在试探我的底线。
艾里斯瞥了一眼布莱德，脸上挂着假模假样的同情，她一边从大盘子里拿出热饼干，一边把它们放在旁边的几个篮子里。
布莱德则用特别大的力气去剁一只鸡。砰，砰，砰，我被吓了一跳，这个尤瑞斯科女孩阴险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艾里斯也笑了起来。
伊万走进厨房，手里抱着一大堆木头。他看到我，绿色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惊讶地站住，“你怎么哭了？”他的声音有点严厉。
我的眼泪不断滚落，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母亲留给我的被子被烧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关心。
他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你就为了一床被子哭鼻子？”
“是的！”我呜咽着，我讨厌他，讨厌艾里斯和布莱德，我讨厌他们这一群人。
“加德纳人一定都很幸福，”伊万讥笑着关上炉子的铁门，朝里面扔了一些柴火，“少了一床被子就哭得昏天黑地的。”
“是啊，”我故意跟他唱反调，“我们的生活就是这么幸福。”
他的嘴唇卷起一个讨厌的冷笑，“您的损失真是太重大了。”
“离我远点，凯尔特人！”我生气地大喊。
“求之不得！”伊万瞪了我一眼，他把更多的木头塞进炉灶，关上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