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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魔杖

“你和所有的木制品之间似乎有种奇妙的联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顿了一下,沾上了一点艾斯敏树树皮的粉末。
只有从蒸馏管中滴下的冷凝液,滴答滴答地打破了冷清的实验室里的沉寂。现在已经很晚了,实验室里只剩下我和蒂尔尼。由于没有魔杖的帮助,我们俩总是要花上别人两倍的时间才能完成作业。
我早就知道蒂尔尼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这个奇异功能。我自己也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它们不仅仅是我血液里对祖母法力的继承。我一直对树木的本源有着奇特的感知能力,而且我待在药剂师实验室的时间越长,特别是在实验室后面的温室里的时间越长,我这种奇怪的感知能力就越强烈。
蒂尔尼注意到了这一点。
有一次在温室里,从偏远的西北森林里移植过来的小乔木盆栽,在我的抚摸下开出了小小的花朵,她看到了。还有一次,一棵小小的蕨菜在我的手指上缠缠绕绕,卷成可爱的小卷,这株小小的植物温柔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她也看到了。她知道我现在不用刻意去死记硬背任何药剂的成分了。我已经学会了直观地观察混合物,并且我推导的合成公式越来越高效简单。
我把目光投向了蒂尔尼,“是的,但是你好像和所有的水源之间都有种奇妙的联系哦。”
蒂尔尼的脸上闪现一丝忧虑。
我知道蒂尔尼一直偷偷地观察我,我也知道她并没有意识到我也在对她做着同样的事。有几次,我大半夜守着实验室做实验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严重缺乏睡眠,所以出现了幻觉。蒂尔尼当时心不在焉地玩着一串水珠,水珠快速转动,像嬉戏的小猫一样在她的手指间绕来绕去。蒂尔尼可以用手指指挥水蒸气的移动方向,她还可以造一个水球,在手心把玩。
我觉得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毫无疑问,我和蒂尔尼的血统都不纯净,就像加雷斯一样。
我们都有菲亚人血统。
空气凝滞,蒂尔尼和我凝视着彼此很长一段时间。
“你有没有注意到,”蒂尔尼突然开口,“我们俩是班上唯一没有戴白袖章的人?”
越来越多的加德纳学生开始戴这个袖章,表示他们支持马库斯·沃格在春季公投上当选魔法委员会的最高魔法师,法伦·巴恩就是第一批戴袖章的人。哪怕戴这个袖章对融入大家再重要,我也不会戴的。一想到沃格会成为我们的下一位最高魔法师,我的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巨大恐惧。
“噢,我不参与政治,”我轻轻地告诉她,“那是我姑姑擅长的事儿。”
蒂尔尼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泛出冷冷的嘲笑。
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我正在遭受她严厉的批判。
“我需要你的帮助,”蒂尔尼话锋一转,“帮我拿几个瓶子,我的背太驼了,只能抱几个。”
我点头,急于让我们两人都忘掉刚才的话题。我拿起一碗粉末,摇摇晃晃地倒进我们面前的糖浆里,雪松和丁香的浓郁香味使空气变得芬芳。
“瓶子在我的房间里。”她又说了一句。
我把树皮粉擦掉,为难地咳嗽了一下,“我不能去你的房间。如果法伦在那怎么办?”
“不会的,”蒂尔尼摇着头说,“她晚上一般都要去参加军事演习。”她的表情严肃,“武器训练。”
我不禁暗笑,“哦,武器?她成天就搞这些?多练练,那样才能在教室里捉弄我,直到杀了我。”
蒂尔尼挑了一下眉,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把这个笑话讲完。
我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跟她碰面。”
“法伦训练的时候很投入的,”蒂尔尼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这会儿她肯定不在宿舍,我敢保证。”
我盯着戴安娜,眨了眨眼。
她正倒在蒂尔尼拥挤的宿舍里的一张床上打瞌睡,她趴在床上,一只手臂挂在床边,大声地打着呼噜。
一丝不挂。
蒂尔尼从两个长方形木箱中拿出了几件柔软的衣服,把每一个小瓶都包裹了起来。她注意到我在看戴安娜,耸耸肩,“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戴安娜嘴里无意识地咕哝着什么,翻了个身子,双腿张开了。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转过身。
蒂尔尼朝我笑了一下,“我马上就好。”
我好奇地看着蒂尔尼的房间,“法伦是哪张床?”
蒂尔尼哼了一声,给了我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觉得大小姐会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睡吗?”她伸手指了指里面的房间,“她的床在那儿。”
当蒂尔尼开始包裹第二排瓶子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旁边的房间门口。这个房间的装饰风格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非常浓墨重彩,整个屋子都是深红色搭配黑色的物件,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四柱床,床上铺着奢华的白色床单,上面撒了半盘没吃完的水果。
我内心偷笑,想不到法伦·巴恩是个懒虫。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偷,但此刻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法伦房间里的东西足以令韦帕的每一个学生羡慕,崭新的魔法宝典,皮革外皮上还镶嵌着精致的黄金浮雕,被整齐地放在一个带锁的书架上,带铁质边框的钻石形玻璃窗闪闪发光。书架旁边,手柄镶嵌着宝石的银色刀剑和帅气的长弓在墙上挂着。房间里还有一个宽敞的壁炉,里面摆着龙爪形状的耙子,壁炉架上还挂着一个真正的龙的头骨。
我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抚摸柔软的羽绒被,每晚都在这种奢侈的温暖中入眠,真叫人嫉妒。当我看到她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小小的陶瓷塑像时,嫉妒的爪子彻底探了出来。
卢卡斯·格雷。
真的很像他。有时候,太过好看的外表也是一种罪恶。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我吓了一跳,拿在手中的陶瓷塑像一下子掉在大理石地板上,一阵尖锐的碎裂声。是奥莉,她是厨房里的尤瑞斯科女仆,皮肤是淡淡的薰衣草紫色,这在尤瑞斯科人中很少见,跟绿皮肤的布莱德一样,也很醒目。她站在门边,胸前抱着一堆折叠好的干净床单。
“求求你原谅我,法师。”她伸出手,低下头。
“没关系,”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没关系。”
我觉得,她是一个脆弱而容易受到惊吓的女孩,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四五岁。我注意到她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周围泛着病态的红色。
我的眼睛闪过卢卡斯的塑像,现在正四分五裂地倒在地板上。
天哪,这可千万不能被法伦看到。
我拿起卢卡斯塑像的陶瓷碎片,对奥莉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这些碎片塞进斗篷的口袋里。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吱吱声,然后是一阵嘈杂的嗡嗡声,一个熟悉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天哪!她真是无处不在!”
我的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是法伦!
我躲到门后,双腿现在软得走不动路,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她会是什么反应?我的心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我从门缝里往外看,艾荷、佩姬和法伦都站在房间里,我更紧张了。蒂尔尼站在她的书桌旁边,吓得说不出话。
奥莉看上去也很害怕,她很快意识到我不应该出现在房间里。
“我真是受不了!”艾荷生气地尖叫着,指着床上赤裸裸的戴安娜,“看看她,太恶心了!我们是加德纳人!我们不是肮脏的妓女!”
法伦朝戴安娜身上扔了一条毯子。戴安娜哼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行了,”法伦对艾荷说,“这样可以了吗?”
“根本不行,”艾荷继续说,“只有她从宿舍里搬出去才行。”
法伦笑着,把披风扔到附近的椅子上,“她看起来像是一头猪。”
当她看到蒂尔尼冰冷的表情时,法伦的笑容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她很不满,“天哪,你看起来就像一个食尸鬼。”
我朝门后又躲得更深了一点。
法伦环顾四周,好像感觉到一些异样,她的眼睛盯着奥莉,神色变得很生气,“你在这里干什么?”
奥莉睁大了眼睛,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法伦叹了口气,好像在跟一条不守规矩的小狗打交道,“过来。”她指着自己面前。
奥莉走向她,低着头,抱住床单。
法伦盯着尤瑞斯科女孩,摆弄着魔杖,“我对你提了什么要求?”她冷静地问道。
女孩嘟囔着什么,眼睛死死盯着地板。
“我听不清。”法伦说。
“做个隐身人。”女孩喃喃道。
“说什么?”法伦拎着她的耳朵,大声问。
“隐身人。”奥莉嘟囔着,声音响亮了一些,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请原谅,巴恩法师,我没想到您……”
“不,不,”法伦慢慢地挤出几个字,“要做个隐身人,首先就是不能有声音。你发出声音了吗?”
“是的,是的,我的意思是,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女孩结巴了。
“到底有还是没有?”
女孩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滚吧!”
我很生气,愤怒地盯着法伦。要是我有一根魔杖,我又会魔法就好了。
女孩立马抱着干净的床单跑了出去。
法伦发出一声厌恶的声音,靠在桌子上。她举起魔杖,喃喃念着咒语,心不在焉地在魔杖的顶端制造出一团蓝色的烟球。
我对她随意使用魔法的行为感到畏惧。蓝色的烟球瞬间变成蓝宝石色的旋涡,然后化作一团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法伦转向艾荷,带着一个狡黠的微笑,“你认识嘉斯妮·帕塞尔吗?”
“不认识。”艾荷回答。
法伦脸上露出恶意,“她要跟人缔约了,跟利安德·斯塔克。”
蒂尔尼抓着小瓶子的手顿住了。
谁是利安德?
“那个玻璃匠?”佩姬也加入进来,“他不是蒂尔尼父亲的学徒吗?”
蒂尔尼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万分,这时,外面的雨突然倾盆而下。
“对啊,就是那个人,”法伦嘲笑蒂尔尼道,“我知道你喜欢他。”
我气得脖子快要冒火了。
蒂尔尼没有动,也没有抬头看法伦。一个闷雷在天空中炸开,一片雨水遮蔽了窗外的景色。
“他吻了她。”法伦转身对佩姬和艾荷说道。
蒂尔尼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窗外一瞬间电闪雷鸣,雨下得更大了。
法伦叹了口气,“她说,利安德的嘴唇像丝绸一样柔软。”
又一道闪电划过,窗户的雨哗哗哗地响,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进来一样。蒂尔尼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她的眼睛像暴风雨来临时的夜晚一样黑暗。我担心地看着窗外,甚至有点怀疑是她的心情突然影响了天气。
“别担心,蒂尔尼,”法伦冷笑一声,“我听说缔约马上就要变成强制性的了,到时候委员会好歹能给你安排一个。”法伦转向艾荷和佩姬,哈哈大笑,“他们想要惩罚谁就把谁安排给蒂尔尼吧!”法伦笑得不能自已,佩姬也咯咯傻笑着,艾荷摇摇头,仿佛觉得她们俩非常幼稚。
我的心里感到又震惊又恶心。
缔约要变成强制性的了?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法伦对蒂尔尼失去了兴趣,她打开带进来的包裹,“看看我带了什么。”她一脸神秘地撕下包装纸,解开棕色的绳子。
一件新的暗黑色的军装,不再是灰色的军校生制服了,衣服的袖子上还绣着五条宽宽的银色条纹。
“天哪,法伦,”佩姬惊讶地叫了起来,“你有了新的制服!新披风呢?”
法伦把制服挂在墙上的钩子上,然后展开了另外一条绣着五条银线的新披风。
她披上披风,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
法伦看上去很有魄力,很强大而且异常美丽——这一切都与传说中的黑女巫不谋而合。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们预备年底把我提升为正式军官,在第十二师。”
“那不就是卢卡斯的师吗!”佩姬兴高采烈起来,“你们又能在一起了!”
当然,他们会的,我暗地里想,他们在强权意识和残酷天性上可谓天作之合。
“你提前升职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艾荷也附和道,“我们需要我们的黑女巫,而你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总得有人镇压这场可怕的反动运动,以免局面不可收拾。”
不可收拾?我不知道官方镇压秘密反动运动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们上周攻击了第六师基地,”艾荷继续说道,“他们竟然打扮成我们的士兵的样子!”
法伦不屑一顾地笑了,“放心,我们会搞定这些异教徒的小动作的,”她双手叉腰,“如果他们还负隅顽抗,我们就一把火点了几个凯尔特人的村子,死几个人,马上就能结束战争。”
我的胸膛因为生气而起起伏伏。
法伦又走了几步,在佩姬的床上趴下了,“他今天走了。”
“天哪,那你怎么受得了?”佩姬带着哭腔。
“你们马上就要缔约了,”艾荷安慰她,“根本不用担心艾洛琳·加德纳,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法伦愤怒地瞪着艾荷,“哦?你有阵子可是跟她走得很近。”
艾荷咬了咬嘴唇,“的确如此,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执意要跟一个杂种人做朋友。”
她们对加雷斯的嘲讽让我非常生气,我也顾不上害怕了。
法伦拔出她的魔杖,一串水晶冒了出来,“别给我逮到,不然我就冻住她的血。”
“法伦!”艾荷严厉地责备道,“不要开玩笑。她是一个加德纳人。”
“她闻起来就像一个伊卡利亚人。”法伦呵了一口气。
戴安娜哼了一声,依然睡着,但是把毯子蹬到一边。
艾荷惊恐地盯着戴安娜,“她太恶心了!还非常自大!”
“还有她的头发,编的那些辫子!”佩姬见缝插针。
法伦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对着艾荷咧嘴笑了起来,“我认为是时候教训教训这个卢布林人了。”
佩姬紧张地咬着她的嘴唇,“天哪,我觉得还是不要吧……”
法伦咧嘴大笑,她把披风扔在地上,像只猫一样朝戴安娜走去。她单膝跪地,抓起一把戴安娜的头发。我屏住呼吸,看着她把剪刀放在了辫子上……
就在那一瞬间,戴安娜快速地跳下了床,我还没看清,她就把法伦摔倒在地。佩姬发出一声尖叫,而蒂尔尼和我都吓得坐在地上。
接下来我只看到法伦倒在地上,戴安娜骑跨在她身上,一手抓住法伦的两条手腕,一手抓住剪刀。戴安娜把法伦的胳膊扭到她的身后,把剪刀往墙上扔去,一下刺穿了法伦的新制服。
“你敢攻击酋长的女儿?”戴安娜咆哮道,“你个蠢货!我就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有人胆敢戏弄我。”
戴安娜腾出一只手在法伦脸边晃了晃,我惊恐地发现,她的手变成了一个弯曲的爪子,毛茸茸的,像是野兽的掌。
“再有下次,我就给你留个印记,提醒你得罪酋长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戴安娜把手伸到法伦身侧,抓住她的魔杖,“别没事儿就用你这根破棍子嘚瑟!”她竟然把法伦的魔杖折断成两半,扔在一边。
当戴安娜抬起手,想要给法伦一巴掌的时候,法伦尖叫了出来。戴安娜的手顿住了,她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法伦。法伦也强迫自己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她抓住自己的胳膊,痛苦地挣扎着。
法伦眼中充满杀气,她看了一眼戴安娜,“我们走着瞧!”便哭着和艾荷还有佩姬一起走出了房间。
戴安娜站起来,把她金色的头发朝肩膀一甩,坐回到床上。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毯子,扔得老远,然后趴在床上继续睡觉了,她光洁的背对着我们。
蒂尔尼对着我的藏身处,声音沙哑,“她走了。”
“当然,她走了,”戴安娜抱着抱枕嘀咕道,“没有那根棍子,她就是个懦夫。你现在可以出来了,艾洛琳·加德纳。”
我的头猛然一顿,惊讶地看着戴安娜的背影。
“艾洛琳!”蒂尔尼把一盒瓶子推给我。她用下巴指着门,眼神很紧张。我的腿不稳,拿起瓶子,让蒂尔尼带我走出了房间。
“谁是利安德?”一回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我就问蒂尔尼。
我们急于完成教授布置的任务,加上蒂尔尼做事一直有点马虎,我们弄得每个小瓶里都有药剂糖浆。
现在这些瓶子都黑乎乎的,就像实验室拱形窗户外的黑夜一样。
“谁也不是。”她并不看我,表情缓和下来,“他在我父亲那里当学徒,”她耸耸肩,嘴巴在颤抖,“他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她的嘴唇又颤抖了一下,哭了起来,然后变成了抽泣,她的头低垂在肩膀里面,“他谁也不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发生了什么事……”她用手捂住了眼睛,一时语无伦次,“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呻吟着,“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弄得这么丑陋!”
突然间,实验室里几个敞开的容器里的水沸腾了,水滴溅到蒂尔尼身边,飞速地在她周围打转。
我赶紧举起手挡住脸。这些旋转的水滴突然凝结成了一片大大的云,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可以在白色的阴霾中辨认出蒂尔尼幽灵般的脸,她瞪大眼睛,好像被吓坏了。
菲亚人,她是一个血统纯正的菲亚水妖。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蒂尔尼说有人“丑化”她,这意味着有人把她的真面目刻意隐藏起来了。她真正的头发可能是蓝色的,她的皮肤应该也是蓝色的。
根据加德纳和韦帕西亚的法律,我理应揭发她,包庇菲亚人同样会被处以监禁。可当那片云朵落到地上,化作一个惨淡稀薄的水坑时,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去那么做。
也许她不是菲亚人,也许她和我一样,和加雷斯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是加德纳人,只是血统不那么纯正。就是这样的,她的加德纳血统只是……非常不纯正罢了。
但蒂尔尼也可能就是菲亚人。一旦她的身份被发现,她将被送到帕伦群岛。
可她没有做任何错的事情。
“艾洛琳……”蒂尔尼开口叫我,她的声音非常嘶哑,她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见了,看起来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我伸出手打断她,“你不必向我解释。不管你是谁,我们以后都不要提这件事。”
我看进了她的眼睛里,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惊讶的感激。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转变,我可以感觉到我们之间,一种真正的友谊开始扎根。
“好了,”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布,“我帮你把这里清理干净。”
蒂尔尼僵硬地点点头,忍住了眼泪。她无言地捡起一块破布,弯下腰来,跟我一起擦拭地板。
当我们走出实验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飘散着薄薄的冷雾。一个佩戴着第十二师徽章的年轻加德纳军校生拦住了我们。
他鞠躬,递给我一封信,“我奉命把这个交给您。”说完,他又僵硬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我低头看着信封,优雅干净的字体书写着我的名字。我撕开第十二师专用的河橡树的蜡封,把信抽出来,蒂尔尼站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要重回埃塞克斯军营。我会回来找你的。期待雅乐舞会与你共舞。
卢卡斯
我的心跳加快,脸红了,继而是愤慨。
他还是这么傲慢。
在艾瑞的事情之后,他凭什么觉得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跳舞呢?而且,我们两个是如此不搭调,他怎么还这么执着。
“雅乐舞会?”蒂尔尼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就是学校的舞会,”我内心矛盾,“我之前答应跟他一起去的。”
蒂尔尼的眉毛惊讶得飞了起来,“哇!法伦·巴恩肯定会后悔没早点冻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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