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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埃夫伦艺术展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从厨房换班回来,发现乔德和艾林恩正在北塔的走廊里等着我。温特在他们身后的窗台上慢慢走着,她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黑色的翅膀环抱着她自己。
“你们来看我吗?”我开心地叫了起来。看到一个卢布林人,一个保守的加德纳人和一个伊卡利亚人以这样一种和平的方式相处,我竟然觉得莫名的高兴。
艾林恩耸了耸肩,“我发现我很喜欢结识新朋友,”她平静地说,“尤其是与我不同的新朋友,我厌倦了那种害怕所有跟自己不同的人的感觉。”她害羞地抬起头,看了看乔德。乔德温柔地笑着。
“我们一会儿要去看埃夫伦艺术展,”乔德手里捧着几本书对我说,“你的室友也很感兴趣,想跟我们一起去,你要一起吗?”
“我们三个刚好都很喜欢艺术。”艾林恩说。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三重奏正在上演。
“还有诗歌。”乔德补充道,他用下巴指了指怀里的书,期待地看着我。
我的药剂学和冶金学的课程进度都比别人慢了一些,而且我过两天还有数学考试。我要在明天之前搞清楚韦帕所有矢车菊的成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了。
“先让我把书扔到床上去。”
一想到要跟这么多新朋友一起去看展览,我就特别兴奋。
弯弯绕绕了好久,我们终于到了埃夫伦画廊。乔德在我们前面打着灯笼。我惊讶地发现埃夫伦建筑与我平日所见的加德纳建筑非常不同。这座画廊远在郊外,整体建筑是象牙白色,从外面看像一个巨大的贝壳。建筑的顶部是波浪形的螺旋塔楼,让我想起了蜡烛的火焰。建筑附近长着高大的松树,那些树枝从各个方向往上汇集到穹顶。不同的塔楼之间由石道相连,石道由成百上千块平整的银色宝石铺就。
温特带着我们走进最高的一座塔楼,沿着弯曲的道路穿过许多道门,这些门上都刻着我看不懂的符号。
转眼间,一个巨大的展厅出现在我们眼前。展厅的大理石地板用灰色与蓝色的石材拼接而成,镶嵌成一道道流畅的线条,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水中央。
大厅的墙壁也是弯曲的,墙壁上挂着埃夫伦流明石,绿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墙上还挂着许多幅画,有骑在马背上的埃夫伦国王和王后,还有一些风景画,描绘了陡峭的山间景色和各式各样的象牙白色建筑。最神奇的是,这些画上的植物和石头好像漂浮在纸上似的。
有很多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比如一些旋涡状的薄雾组成的雕像,一些图案栩栩如生的挂毯,还有一些由流动的水流构成的雕塑。
温特蹲在画廊的椭圆形窗户上,像一块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她的眼神跟着我们。艾林恩和乔德谈论着艺术,我跟着他俩慢慢往前走。他们两个开心交谈着,我注意到艾林恩的表情是那么富有活力,那么喜悦,而乔德的眼睛也在闪闪发光。
“你的作品在哪里呢?”乔德问温特。
她垂下头,好像在思考他的问题,“我的作品不能在这里展示,”她低声解释道,“因为它们沾染上了我的黑暗气息。”
我对温特这样故意贬低自己的言论感到非常难过。艾林恩和乔德也看着她,艾林恩的眼睛瞪大了,乔德的神色则看不清楚。
“带我们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口了。
温特有些犹豫,但还是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带我们走出了博物馆,朝一个凯尔特式建筑的仓库走去。
仓库里非常冷,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摆满了旧家具,还有一些架子、废弃的帆布、复杂的织布机和一些破损的作画工具。但是,在这样一个残破的地方,在这个仓库的中央,却屹立着一座巨大的象牙白大理石雕像。
它的内部仿佛会发光一般,如此明亮洁白,它雕刻的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小精灵弓箭手。这匹马斗志昂扬,前面的两个马蹄高高扬起,弓箭手的弓箭直指天空。整个雕塑看起来是如此逼真,我几乎不敢站在它前面,生怕马蹄落在我的头上。
我和乔德还有艾林恩绕着雕塑转了好几圈,温特静静地站在我们身后的阴影里。
我屏住呼吸,“这是你做的吗?”
“是的。”她温柔地说。
我转向她,“这是你哥哥卡尔吗?”
温特害羞地点了点头。
“他看到这个雕塑了吗?”艾林恩语气里充满敬畏,好奇地问。
温特又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艾林恩问道。
“他非常感动,”温特的声音特别小,“他很喜欢这个雕塑。”温特伸出手,虔诚地抚摸着雕塑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基座。
“的确非常美,”乔德说,“你还有别的作品吗?”
温特点点头。
我们仨就像寻宝人,立刻开始翻找。
揭开旧帆布,一座座雕塑、一幅幅绘画和其他艺术作品出现在我们眼前。
“看这张挂毯,”艾林恩叫了起来,“这是你织的吗?”
温特点点头。
乔德和我一起向艾林恩那边走去。即便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这张挂毯的边缘,我也确定温特的手工是非常精细的。这无疑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温特坐在雕像的底座上,她的手放在光滑的马腿上。
“这张挂毯好重啊……”艾林恩喊道。这时,乔德强健有力的臂膀伸向她,毫不费力就把挂毯拉了出来,艾林恩转过身来,非常惊讶。
“有个卢布林朋友在身边就是好。”我看着乔德,朝他微微一笑。
乔德把挂毯放到地板上,小心翼翼地铺开。这张挂毯很大,几乎有一面墙壁那么大。
挂毯上描绘的是几只白色的大鸟飞过夏天的田野。我转动着头,欣赏挂毯,我发现这几只鸟会随着我目光的移动而移动,它们的翅膀优雅地上下摆动。
是守望者。
当我盯着守望者的时候,艾林恩和乔德继续去翻看其他旧帆布下的宝贝了。
温特悄悄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我见过它们。”我低声对温特说。
“我知道,”她关切地看着我,“我不该看着它们,艾洛琳·加德纳。”
“为什么?”
“我们的宗教认为,只有完全神圣的人才能够直视守望者。它们是光明的化身,是光明使者定下的天选者,我这样的人盯着它们是对神灵的亵渎。”
我发现她的宗教信仰跟我完全不同,而且她的宗教对于守望者的解读这么奇怪。“那他们认为你不纯洁?”
温特低下头,一脸悲伤,“所有的伊卡利亚人都是不纯洁的,他们生而邪恶。”
我内心涌起一股愤怒,“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伊卡利亚人会被视为邪灵?”我发现他们种族在这方面的执念倒是与我们加德纳人的偏见不谋而合。
温特平静地盯着我,仿佛在陈述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的宗教教义说,伊卡利亚人想要逃离我们生活的土地,飞往黑暗使者的国度。”温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她满怀深情地看着挂毯上的守望者,“我知道我不应该雕刻这些使者,也不能画它们,但是它们真的好美。我知道这对它们来说是一种亵渎,但是我觉得它们时刻召唤着我,”温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们是我的神。”她缓缓地说着,好像在承认某些不可原谅的罪行。
我瞥了一眼挂毯,突然变得固执起来,“我们应该把这些杰作都挂起来!”
温特震惊极了,赶紧摇头,“不行啊,我的作品永远不能挂在画廊里。”
“我们不挂在画廊,我们挂到北塔。”
她担忧地看着我,“我的作品都沾染了我的黑暗气息,并受到诅咒。”
“这些作品不应该被扔在储藏室的角落。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些挂毯来挡住冬天的寒气,我觉得你跟艾瑞好像都不会感冒,但是我经常被冻感冒。”
“你们可以把这些挂毯挂在楼梯上。”乔德建议道。
“而且,楼上的走廊可以挂花朵系列的挂毯。”艾林恩也加入进来。
“还可以放一些小型的雕塑。”乔德补充。
我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温特,“可以。”她静静地同意了,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
等我们回到北塔的时候,乔德毫不费力地把几张挂毯扛了进来,艾林恩和我还有温特抱着几幅画。
这时,艾瑞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黑女巫,你是专门收集怪物的吗?”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她躺在床上,背靠着墙。她的眼睛很浑浊,嘴唇变成了纯黑色。
我现在对她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她最近一直在吃那些黑色浆果。
“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大的怪物,”她还在说,好像在表达一种愤怒,“你最好让这条野狗离我的小鸡远一点!”
“他是卢布林狼人。”我回答。艾瑞总是用这种带有种族歧视的语言惹怒我。不过我又想起来,不久之前,我自己也是这样。
乔德把四张挂毯放在地板上,瞥了一眼艾瑞。
“我说到做到,狼族男孩!”艾瑞咆哮道,“你敢碰一下我的小鸡,我就烧烂你的屁股!”
“乔德对你的鸡不感兴趣。”我一边说一边想在墙上挂几幅画。
“他竟然还有名字?”
我没有理她,转头对乔德说:“一般她这么疯疯癫癫的时候,不理她就行了。”
乔德点点头,好像很理解这种情况。
艾瑞又靠在墙上,一会儿就安静了。她的眼中一片茫然。
艾林恩和乔德站在挂毯旁边,讨论怎么挂最好。
艾林恩把从画廊里拿出来的钩子掏了出来,递给乔德。我坐在我的床上,温特就在我的旁边,“艾瑞吃的是什么浆果?”我低低地问。我一直对那些浆果很好奇,但是没时间去搞明白。
温特瞥了一眼倒在床上的艾瑞,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镇静剂。”
我大吃一惊,“天哪,平民拥有镇静剂是违法的,艾瑞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温特悲伤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开始被扔到瓦尔加德收容所的时候,所有人都控制不了她,于是他们就给她吃这些东西,让她保持冷静。”
我看着艾瑞,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旦她停止服用,就会生病,对吗?他们把她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温特点点头。
“艾瑞跟你说了这些事情吗?”
“她从来没说过,只是我每次抚摸她的时候就会看到这段记忆。”温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但是每次她吃这种东西的时候,这些记忆都消失了,她的脑海里只有空白和空虚,尽管这是一种冷酷的空白和空虚。”
“你看到这一切一定非常伤心。”
“对,我真的很痛苦。”温特点点头,把自己的翅膀拉得更紧了一些。
我想起了艾瑞之前一直在温特的怀里,每当这些时候,艾瑞的记忆都会涌向温特,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温特放弃艾瑞。“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感动地说。
“我爱她,”温特温柔地说,“她就像我的妹妹,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但是我担心,这种尼龙铁镇静剂是一条绝路,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一点一点磨损着她。如今她再也不能飞了,她小时候可以自由翱翔,还可以召唤出巨大的火焰。如今这团火越来越小,而这种药,渗透了她的皮肤,即便有一段时间停药了,她身上还是有这种味道。”
我想到了瓦尔加德的那几个伊卡利亚人,他们闻起来也非常臭,他们也被喂了这种药吗?他们从小就被扔进笼子里了吗?他们真的是恶魔吗,还是因为他们遭到了残忍的对待,才会那么愤怒?
“你能飞吗?”我问温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用翅膀,除了把翅膀当作自己的披肩。温特是不是也服用了这种叫尼龙铁的镇静剂?尽管我从来没有在温特身上闻到腐臭的气味。
温特无奈地摇了摇头,举起翅膀,“我的翅膀太瘦了,飞不起来。”
我回头看了看艾林恩和乔德,他们已经拼接好了挂毯,准备开始往墙上挂了。“我们没有工具啊。”艾林恩环顾四周,感叹道。
“我有工具。”乔德说。
“你有?”
乔德犹豫了一下,“但是我不想吓到你。”
“什么意思?”艾林恩还是一头雾水。
“我的爪子……非常有用。”
艾林恩吞了吞口水,睁大眼睛看着他,“我,我不怕……”
乔德卷起外衣的衣袖,举起了他的手,看着艾林恩。我们都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只见他的手突然变成了狼爪,上面长出了长长的毛,他伸出弯曲的爪子当作钉子,走到墙边,用爪子迅速地挖空几个地方,然后他的手立刻变回了正常状态。
他把手收到袖子里,转身小心打量着艾林恩。
“还真的很有用。”她声音低低的,脸上还是错愕的表情。
乔德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艾林恩的反应,然后继续挂了几张挂毯。艾林恩震惊的表情逐渐消失了。
午夜过后,我们都在火堆旁休息。
此刻,北塔的房间彻底变样了。每面墙壁上都挂着温暖的挂毯,走廊和螺旋式的楼梯上放着一系列的雕塑,还挂着许多的画。
北塔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虽然很小但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术画廊了。
我给大家沏了茶。艾瑞仍然躺在她乱七八糟的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乔德和艾林恩轮流朗读着带来的诗歌集。过了一会儿,艾林恩的眼皮好像撑不住了,等轮到她读的时候,她一直打哈欠。乔德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书,继续读完。
我在旁边慢慢品着茶。乔德深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
终于,艾林恩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了。她就像一朵鲜花,在夜间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花瓣。她终于屈服于睡意,眼睛完全闭了起来,慢慢地倒在了乔德的身上。
还在读诗的乔德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用手臂轻轻搂住艾林恩,艾林恩好像睡着了,她吸了一口气,靠他更近了一些。乔德的手挽住了艾林恩的腰,他惊讶地挑起眉毛,僵在了原地。
他的诗歌集,就那么摊在腿上。
温特已经缩到了自己的翅膀里,可能也睡着了吧。
乔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朝我这边看过来。他的谨慎不是没有根据的,看到他们靠这么近这么亲密,我的心跳加快了,我突然为我的朋友感到担忧。我多希望乔德是加德纳人,但是他不是。他是卢布林酋长的儿子,而艾林恩的家族又是加德纳最保守的家族之一。我们的种族彼此仇恨。
不行,他们这样是不行的,这是一条绝路,是一条通往悬崖的路。“乔德,艾林恩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挑了挑眉毛,冷静地说:“我知道,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看出来了,”我一边说一边尖锐地瞥了一眼他松松地搂着艾林恩的手臂,“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受伤。”
我们之间的气氛好像瞬间冷了下来,我可以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暗流。
“那你觉得嫁给兰道对艾林恩来说就是最好的、不受伤害的结局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时无语。
这可能确实是让她不受伤的最好的结局。她和乔德是好朋友,但他们之间的浪漫爱情,会把艾林恩从她最爱的家族里拉扯出来。也许兰道并不是艾林恩最想要花时间陪伴的伴侣,但是兰道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艾林恩还有那么多的兴趣爱好,她的生活里还有那么多爱她、关心她的人,她的生活会很完整。
尽管我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艾林恩看起来很享受。她躺在乔德的胳膊里,一脸恬静,我无法想象她会如此甜美地躺在兰道的怀里。
乔德的表情很复杂,他转身看着火堆,“别担心,艾洛琳,我不会这么快就把她拖到树林里。”他的话激怒了我。同时,我感到非常内疚,因为我干涉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不是这么想的。”我焦急地澄清。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和艾林恩只是朋友。”他的眼神先是充满了苦涩,然后又变成了惯有的宁静,“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盯着乔德的手指,他的眉梢、眼角都是令人心碎的温柔。
我转身离开了他们。
这无望的爱情,令我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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