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德拉斯·沃尔亚
在戴安娜和瑞夫一起离开后，我走出北塔，到马厩来找安德拉斯·沃尔亚。
我到的时候，安德拉斯正单膝跪在一匹黑色的母马面前，轻轻地给这匹马的前腿上药。他好像看见了我，但是一动也没有动，还是专注地给马敷药。反而是这匹马好奇而冷静地注视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安德拉斯。”看着他脸上和身上巨大的文身，异常健硕的身体，我有点害怕。安德拉斯没有抬头。
“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如果你是来问海豹人的事情，那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俯身到马的耳朵边，轻声嘀咕着什么。这匹马正在咀嚼着干草料。“那个保安虐待她，”他眉头紧皱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所以你做的是对的，我本来也应该这么做。”
“她在那儿多久了？”我问。
他思考了片刻，站到露台上朝保安的小木屋看去，“大概一个多月吧。”安德拉斯的头歪向一边，仔细盯着我，好像很好奇，“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会拯救一个海豹人。”他把草药罐子放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双手，“你姑姑不是想杀了所有的海豹人吗？”
我惊呆了，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他抬起下巴盯着我，“今年早些时候，她在你们的魔法委员会提出了这个议案。她觉得海豹人一上岸，就应该被射杀。”
对于海豹人，我觉得还有些处理方式，比把她们关起来更加人性化，比迫使她们扮演人类的角色要好。
我想起姑姑的话，原来她当时的意思是杀了他们。
安德拉斯好像读懂了我的表情，“你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我的姑姑是这么残忍的人。我坐在身后的干草堆上，无奈地揉着脑袋，这世界比我想的要糟糕得多，连我的姑姑也是这么冷血。
身后那匹母马的尾巴，从一边轻轻地摆到另一边，马厩外面，一股凛冽的风吹进来。我抬起眼睛，看到远处淡紫色的山丘和马厩外面的空地上铺着的一大片明亮的黄色落叶。
“这儿真美。”我说。
安德拉斯俯视四周，也点点头。
“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这里让我想起了我家。”我举起手，遮住了远处的大学城，“你几乎可以假装韦帕大学不存在。”
“我有时候的确这么干。”他承认。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喜欢这里？”
他摇摇头，“我和我母亲曾经住在荒野里，我更喜欢那儿。”安德拉斯看着我的身后，却仿佛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令他僵在原地。
我转过头，发现他的母亲沃尔亚教授正站在马厩的后门。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在那儿站了多久？她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
我对上了她精明的目光，她的确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母亲。”安德拉斯的声音很低。“儿子。”她简洁地应道。我们盯着对方很长时间，空气都沉默了。“加德纳法师，”沃尔亚教授终于说，她黑色的眼睛直视着我，“我刚刚接受了污塘女巫和韦帕保安非常有趣的一次盘问，看起来这位保安的海豹人好像失踪了。”
我像一只被火圈困住的小鹿，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盯着我，在干草堆上坐下。她的坐姿像个男人，双腿分开，双臂交叉，“别担心，”她跟我说，“我也会保守你的秘密。”我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所以，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救了一个海豹人？”
“她全身都是鞭痕。那个保安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她。”我的声音很低。安德拉斯发出一阵厌恶的声音，然后转头望向远处。沃尔亚教授看起来并不惊讶，“这就是人的本性。”安德拉斯猛地回头，皱起眉，朝他母亲喊道，“虐待毫无抵抗力的女性就是人的本性吗？”
“残忍有时候就是人的本性，”她回答，“男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主宰女人。”
安德拉斯看起来很气愤，他扔下抹布，摔门而去。他的母亲无视了他，“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
我不敢看她，不安地盯着身下的干草堆，“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这很正常，”她说，“你并不知道真正的历史。虽然很可悲，但是并不奇怪。这个世界都是由圣母玛雅创造的。她创造的第一批人是三个姐妹，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圣母创世以后，看到三姐妹很寂寞，于是从她们每个人的拳头里拿走一块骨头造出了第一个男人。”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拳头，思虑了片刻，继续说，“但是第一个男人并不感谢女神们对他的恩赐，反而想要诱骗三姐妹跟他一起反抗圣母，以便统治阿夕亚大地上的所有人。”她再次停了下来。
我很惊讶，这个故事和我从小到大听的根本不一样。
“三姐妹里的姐姐拒绝背叛圣母，她告诉圣母这个可怕的计划，于是圣母把这个姐姐命名为阿玛扎卡人，并且对其他人施以诅咒。”
“她是怎么诅咒的？”
“出卖圣母的两个妹妹，被派去和这第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这个男人有了她们的骨头，体格变得更健壮，他想要奴役两个姐妹，并且用各种方式虐待她们。但忠诚的阿玛扎卡人因为受到了圣母的庇佑，一直都是那么强大、那么自由，所以你看，”沃尔亚教授坐在干草堆上对我说，“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可靠，他们只对残酷的权力感兴趣。”
“但是您的儿子，他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她的眼睛看起来很迷离，“他很善良。因为我们严格执行圣母要求的每一个仪式，因此圣母才会怜悯他，为他祈福，他才会变得善良。”她沉默了片刻，盯着身旁咀嚼着干草料的母马，“你该走了，”她站起来，“现在这种情况，污塘女巫发现你在这儿就不好了。”
我站起来，把外衣上的干草料拍拍干净。“祝你们好运，”她对我说，“你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情，愿圣母与你同在。”
安德拉斯正在门外，他站在一匹高大的凯尔特骏马身边，抚摸着它的脖子，轻声对它说话。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落到我身上，“所以我母亲又跟你说了那个被诅咒的拳头的故事吗？”
“没错。”
安德拉斯似乎对那个故事不屑一顾，继续抚摸着马的脖子。“这故事都说了多久了！”他轻蔑地说。
“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安德拉斯苦涩地摇摇头，“我母亲从未停止为她的部落收买人心。尽管她已经被逐出部落十八年了，但她还是这么忠心耿耿。讽刺的是，她竟然还是一位出色的科学家，”他举起手来，仔细看着自己的拳头，“她明明知道我拳头里的骨头数量和她拳头里的一模一样，但她就是相信那些所谓的传说！”
安德拉斯坐在远处，他的母亲跨上一匹白色的精灵族的骏马，疾驰而去。“如果她一开始生了个女儿的话，那她现在还好好地在部落里呢，是我毁了我母亲的一切。”他伸手抚摸着马的脖子继续说，“所以，每逢满月之夜，我都要跟她一起去执行圣母所要求的仪式。此外，每天早上我们都要向圣母祈祷。我们遵循着阿玛扎卡的每一个传统，除了那个传统。”
“哪个？”我犹豫地问。
他的手还是放在马背上，“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拒绝遗弃我，但男婴是阿玛扎卡传统里的大忌，所以她一直在尽力弥补。”
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更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从来没有任何想要对女性举起拳头的欲望，这跟阿玛扎卡神话里所描述的男人的特质完全相反，我唯一一个想揍的人就是大学的保安，我母亲也会支持我去揍他的。但我相信，在我找到机会之前，我母亲可能就亲手把这个人杀了。”
“其实，我觉得戴安娜·乌尔里希才是第一个想杀死那个保安的人。”
他看起来很惊讶，“那个卢布林女孩？”
我点了点头，“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放弃这个念头。”
安德拉斯看了我一会儿，笑了起来，他笑起来非常爽朗，“我觉得我会喜欢这个戴安娜。”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到的时候，安德拉斯正单膝跪在一匹黑色的母马面前，轻轻地给这匹马的前腿上药。他好像看见了我，但是一动也没有动，还是专注地给马敷药。反而是这匹马好奇而冷静地注视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安德拉斯。”看着他脸上和身上巨大的文身，异常健硕的身体，我有点害怕。安德拉斯没有抬头。
“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如果你是来问海豹人的事情，那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俯身到马的耳朵边，轻声嘀咕着什么。这匹马正在咀嚼着干草料。“那个保安虐待她，”他眉头紧皱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所以你做的是对的，我本来也应该这么做。”
“她在那儿多久了？”我问。
他思考了片刻，站到露台上朝保安的小木屋看去，“大概一个多月吧。”安德拉斯的头歪向一边，仔细盯着我，好像很好奇，“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会拯救一个海豹人。”他把草药罐子放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双手，“你姑姑不是想杀了所有的海豹人吗？”
我惊呆了，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他抬起下巴盯着我，“今年早些时候，她在你们的魔法委员会提出了这个议案。她觉得海豹人一上岸，就应该被射杀。”
对于海豹人，我觉得还有些处理方式，比把她们关起来更加人性化，比迫使她们扮演人类的角色要好。
我想起姑姑的话，原来她当时的意思是杀了他们。
安德拉斯好像读懂了我的表情，“你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我的姑姑是这么残忍的人。我坐在身后的干草堆上，无奈地揉着脑袋，这世界比我想的要糟糕得多，连我的姑姑也是这么冷血。
身后那匹母马的尾巴，从一边轻轻地摆到另一边，马厩外面，一股凛冽的风吹进来。我抬起眼睛，看到远处淡紫色的山丘和马厩外面的空地上铺着的一大片明亮的黄色落叶。
“这儿真美。”我说。
安德拉斯俯视四周，也点点头。
“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这里让我想起了我家。”我举起手，遮住了远处的大学城，“你几乎可以假装韦帕大学不存在。”
“我有时候的确这么干。”他承认。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喜欢这里？”
他摇摇头，“我和我母亲曾经住在荒野里，我更喜欢那儿。”安德拉斯看着我的身后，却仿佛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令他僵在原地。
我转过头，发现他的母亲沃尔亚教授正站在马厩的后门。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在那儿站了多久？她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
我对上了她精明的目光，她的确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母亲。”安德拉斯的声音很低。“儿子。”她简洁地应道。我们盯着对方很长时间，空气都沉默了。“加德纳法师，”沃尔亚教授终于说，她黑色的眼睛直视着我，“我刚刚接受了污塘女巫和韦帕保安非常有趣的一次盘问，看起来这位保安的海豹人好像失踪了。”
我像一只被火圈困住的小鹿，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盯着我，在干草堆上坐下。她的坐姿像个男人，双腿分开，双臂交叉，“别担心，”她跟我说，“我也会保守你的秘密。”我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所以，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竟然救了一个海豹人？”
“她全身都是鞭痕。那个保安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她。”我的声音很低。安德拉斯发出一阵厌恶的声音，然后转头望向远处。沃尔亚教授看起来并不惊讶，“这就是人的本性。”安德拉斯猛地回头，皱起眉，朝他母亲喊道，“虐待毫无抵抗力的女性就是人的本性吗？”
“残忍有时候就是人的本性，”她回答，“男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主宰女人。”
安德拉斯看起来很气愤，他扔下抹布，摔门而去。他的母亲无视了他，“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
我不敢看她，不安地盯着身下的干草堆，“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这很正常，”她说，“你并不知道真正的历史。虽然很可悲，但是并不奇怪。这个世界都是由圣母玛雅创造的。她创造的第一批人是三个姐妹，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圣母创世以后，看到三姐妹很寂寞，于是从她们每个人的拳头里拿走一块骨头造出了第一个男人。”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拳头，思虑了片刻，继续说，“但是第一个男人并不感谢女神们对他的恩赐，反而想要诱骗三姐妹跟他一起反抗圣母，以便统治阿夕亚大地上的所有人。”她再次停了下来。
我很惊讶，这个故事和我从小到大听的根本不一样。
“三姐妹里的姐姐拒绝背叛圣母，她告诉圣母这个可怕的计划，于是圣母把这个姐姐命名为阿玛扎卡人，并且对其他人施以诅咒。”
“她是怎么诅咒的？”
“出卖圣母的两个妹妹，被派去和这第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这个男人有了她们的骨头，体格变得更健壮，他想要奴役两个姐妹，并且用各种方式虐待她们。但忠诚的阿玛扎卡人因为受到了圣母的庇佑，一直都是那么强大、那么自由，所以你看，”沃尔亚教授坐在干草堆上对我说，“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可靠，他们只对残酷的权力感兴趣。”
“但是您的儿子，他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她的眼睛看起来很迷离，“他很善良。因为我们严格执行圣母要求的每一个仪式，因此圣母才会怜悯他，为他祈福，他才会变得善良。”她沉默了片刻，盯着身旁咀嚼着干草料的母马，“你该走了，”她站起来，“现在这种情况，污塘女巫发现你在这儿就不好了。”
我站起来，把外衣上的干草料拍拍干净。“祝你们好运，”她对我说，“你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情，愿圣母与你同在。”
安德拉斯正在门外，他站在一匹高大的凯尔特骏马身边，抚摸着它的脖子，轻声对它说话。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落到我身上，“所以我母亲又跟你说了那个被诅咒的拳头的故事吗？”
“没错。”
安德拉斯似乎对那个故事不屑一顾，继续抚摸着马的脖子。“这故事都说了多久了！”他轻蔑地说。
“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安德拉斯苦涩地摇摇头，“我母亲从未停止为她的部落收买人心。尽管她已经被逐出部落十八年了，但她还是这么忠心耿耿。讽刺的是，她竟然还是一位出色的科学家，”他举起手来，仔细看着自己的拳头，“她明明知道我拳头里的骨头数量和她拳头里的一模一样，但她就是相信那些所谓的传说！”
安德拉斯坐在远处，他的母亲跨上一匹白色的精灵族的骏马，疾驰而去。“如果她一开始生了个女儿的话，那她现在还好好地在部落里呢，是我毁了我母亲的一切。”他伸手抚摸着马的脖子继续说，“所以，每逢满月之夜，我都要跟她一起去执行圣母所要求的仪式。此外，每天早上我们都要向圣母祈祷。我们遵循着阿玛扎卡的每一个传统，除了那个传统。”
“哪个？”我犹豫地问。
他的手还是放在马背上，“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拒绝遗弃我，但男婴是阿玛扎卡传统里的大忌，所以她一直在尽力弥补。”
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更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从来没有任何想要对女性举起拳头的欲望，这跟阿玛扎卡神话里所描述的男人的特质完全相反，我唯一一个想揍的人就是大学的保安，我母亲也会支持我去揍他的。但我相信，在我找到机会之前，我母亲可能就亲手把这个人杀了。”
“其实，我觉得戴安娜·乌尔里希才是第一个想杀死那个保安的人。”
他看起来很惊讶，“那个卢布林女孩？”
我点了点头，“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放弃这个念头。”
安德拉斯看了我一会儿，笑了起来，他笑起来非常爽朗，“我觉得我会喜欢这个戴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