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出
“今晚多睡会儿,”吉尔萨斯的灵魂轻轻对每个人说。“不要醒太早,因为一旦醒来,就会是新的一天的开始,也会是所有日子的终结。天空中的太阳不是朝阳,而是夕阳。日光会变得暗淡而绝望。现在安静地睡吧。在我还能做到的时候,让我守护这份安宁。”
“陛下,”一个声音说。
吉尔萨斯不愿意听。他知道,只要他去听、去回答,法术就会中断。他的灵魂会回到身体里。奎林那斯提人民的睡眠会被烟雾和火焰、鲜血和钢铁之梦惊醒。他想假装没听见,但他看见闪亮的银色星辰开始褪色,天空中出现一道微弱的白光。
“陛下,”另一个声音说。
黎明。伴随着黎明的,是死亡。
吉尔萨斯转过身。“梅丹元帅,”他冷冷地说。吉尔萨斯把视线移到站在奈拉卡骑士团领导人旁边的仆人身上。“普兰切特。看来你们都有新消息。梅丹元帅,你先说。”
阿列克修•梅丹是个五十多岁的人类男子,虽然他尊敬地向国王鞠躬,但自混沌之战奈拉卡骑士团占领奎灵那斯提之后,元帅才是这里的真正统治者。全世界都知道吉尔萨斯是“傀儡王”。黑暗骑士让这个虚弱的年轻人坐在王位上,为的是安抚精灵,给他们精灵控制王国的假象。实际上,梅丹元帅握着操纵傀儡王吉尔萨斯的线,而塔拉斯安西雅(奎灵那斯提议院)议员帕塞农监国演奏傀儡舞蹈的乐曲。
但是直到昨天,梅丹元帅才知道,他被骗了。吉尔萨斯不是傀儡,而是个天才演员。他扮演虚弱而优柔寡断的国王是为了掩饰真正的身份――精灵反抗运动的领导者。吉尔萨斯完全愚弄了梅丹。傀儡王切断了操纵线,跳起了本人选择的舞蹈。
“你整晚都不在,元帅,”吉尔萨斯怀疑地盯着梅丹说。“你在哪里?”
“如离开前告诉过您的一样,陛下,我在自己的司令部,”梅丹回答。
梅丹的体形高大而匀称。虽然他已经五十岁了――或者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努力保持强健。他的灰眼睛同黑色的头发和眉毛形成了强烈对比,让他的表情总是显得暗淡,连微笑的时候也是。他的脸晒成了深棕色。早年他是个龙骑士。
吉尔萨斯微微瞥了普兰切特一眼,仆人小心地点点头。敏感的梅丹察觉到了,脸色变得更阴沉。
“陛下,我不能怪您不信任我。据说国王不能相信任何人――”元帅说。
“尤其是我们的征服者,他用铁腕统治了我们三十多年,”吉尔萨斯插嘴道。国王身体里流动着精灵和人类的血液,精灵血统为主。“你不再掐住我们喉咙,友善地伸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先生,我还能感觉到气管被你手指掐住的疼痛。”
“描述得很好,陛下,”元帅笑着说。“正如我说过的,我理解您的谨慎。我希望能有时间证明我的忠诚――”
“对我?”吉尔萨斯微微冷笑着说。“对‘傀儡’?”
“不,陛下,”梅丹元帅说。“我的忠诚是对这片我认为是家的土地的。我还对一个我尊敬的人――您母亲忠诚。”他没有说“我爱她”,不过也许在心里说了。
前天晚上,梅丹整晚没睡,他将太后转移到安全地方,躲开碧雷的刺客。昨天白天,他悄悄将罗拉娜带到王宫,同吉尔萨斯碰面。梅丹有个不幸的任务,他要告诉吉尔萨斯,碧雷的军队已经向奎灵那斯提进军,他们的目的是要毁灭这片土地并杀死精灵。昨晚梅丹也没睡。元帅疲倦的唯一迹象是憔悴的脸,不过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而警惕。
吉尔萨斯放松了,他不再怀疑。“你很聪明,元帅。你的回答是我唯一可以接受的。如果你想奉承我,我就知道你在撒谎。
实际上,母亲告诉过我,你努力让自己的花园变得漂亮,你享受的不仅是鲜花本身,还有栽种它们,照顾它们。不过,我得说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曾忠诚于龙骑将艾瑞阿肯。”
“我很难理解,一个年轻人怎么能受骗逃离溺爱自己的父母,飞进某个参议员设下的网里,”梅丹元帅冷冷地说,“那张网几乎让年轻人和他的子民毁灭。”
听见别人说自己的故事,吉尔萨斯脸红了。“我做的是错的。那时我还年轻。”
“我也一样,陛下,”梅丹说。“年轻得相信塔克西丝女王的谎言。我并没有奉承您,吉尔萨斯,我尊敬您。你所扮演的那个懒惰、爱诗歌胜过子民的角色完全蒙住我了。还有,”梅丹补充道,“我得说,您和您的叛军总是不停惹麻烦。”
“我也尊敬你,元帅,甚至有几分信任,”吉尔萨斯说。“不过不完全。足够了吗?”
梅丹伸出手。“足够了,陛下。”
吉尔萨斯也伸出手。他们用力握了一下手。
“现在,”梅丹说,“也许您的仆人可以让他的间谍不要跟踪我了。我们需要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到将来的任务上。”
“您有什么消息,元帅?”吉尔萨斯不置可否。
“好消息,陛下,”梅丹说。“一切都考虑到了。昨天我们听过的报告是真的。碧雷的军队穿过边界进入了奎灵那斯提。”
“这算什么好消息?”吉尔萨斯质问道。
“碧雷不跟他们一起,陛下,”梅丹说。“她手下的龙也不在。我无法想象他们在哪里和为什么不跟军队来。也许是有什么原因而犹豫。”
“最终的杀戮,”吉尔萨斯痛苦地说。“攻击奎灵诺斯。”
“也许是,陛下。无论如何,他们不在军队里,那我们就赢得了时间。她的军队很庞大,带着补给车和攻城塔,穿过森林很困难。根据边境驻军的报告,他们不仅被牝狮领导的精灵骚扰,树木、植物甚至是动物也在同他们作战。”
“嗯,他们会受骚扰,”吉尔萨斯平静地说,“但是这些力量都太小,只能抵抗到这种程度。”
“确实,陛下。他们肯定无法抵抗龙焰。不过在龙到来之前,我们还有时间。我算过,就算龙烧着了森林,敌军到达奎灵诺斯也要十天。还有时间执行昨晚您说过的计划。”
吉尔萨斯深深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向明亮的天空。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日出。
“昨晚就该准备撤退,”梅丹厉声说。
“请不要这么说,元帅,”普兰切特低声说。“您不明白。”
“他说得对。你不明白,梅丹元帅,”吉尔萨斯转身说。“你不可能明白。你说你爱这片土地,但是你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我们的血液流淌在每一片树叶和每一朵鲜花里。每一棵白杨的血液也流淌在我们血管里。你只听见麻雀的歌声,但我们明白唱的是什么。砍倒树木的斧头伤到了我们,烧毁树木的火焰让我们烧焦。杀死鸟儿的毒药会让一部分人死亡。今天上午,我必须告诉子民,他们得离开在大灾变中颤抖但依然牢牢挺立的家园。他们必须离开自己的凉亭、花园、瀑布和洞穴。他们必须逃,他们可以去哪里呢?”
“陛下,”普兰切特说,“关于这点,我有好消息。昨晚我收到阿尔瀚娜•星光派来的信使的消息。魔法罩消失了。西瓦那斯提边界重新打开了。”
吉尔萨斯怀疑地看着,他不敢抱有希望。“这可能吗?你确定?怎么消失的?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信使不知道细节。一确认他就动身来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了。魔法罩确实消失了。阿尔瀚娜•星光亲自走过了边界。我认为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信使带来更多的消息。”
“这真是好消息,”吉尔萨斯高兴地叫道。“我们可以去西瓦那斯提。表亲不会拒绝我们进入。到了那里,我们可以联合力量,发动反击夺回家园。”
看见普兰切特严肃地盯着自己,吉尔萨斯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我太激动了。不过这个好消息给了我几个星期来第一个希望。来,”吉尔萨斯离开阳台,走进房间,“我们得告诉母亲――”
“她还在睡觉,陛下,”普兰切特低声说。
“不,我醒了,”罗拉娜说。“就算是,我也会高兴地醒来听好消息的。你们刚才说什么?魔法罩消失了?”
前天晚上逃离自己家,昨天白天又听了一堆可怕的消息,筋疲力尽的罗拉娜最后被劝去睡觉了。她在王宫有自己的房间,不过梅丹担心碧雷的刺客,下令清空了所有的仆人。他在王宫周围安排了精灵守卫,下令除了他本人和副官外,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如果不知道副官是索兰尼亚骑士并忠诚于罗拉娜,梅丹也许连他也不信任。梅丹坚持让罗拉娜睡在吉尔萨斯起居室的睡椅上,这里她可以安心睡觉。梅丹离开去司令部时,留下了索兰尼亚骑士杰拉德照看罗拉娜。当然吉尔萨斯也会照看母亲。
“消息是真的,母亲,”吉尔萨斯站到罗拉娜旁边说。“魔法罩消失了。”
“听起来真好,”罗拉娜慎重地说。“给我长袍,普兰切特,这样就不会让元帅尴尬了。我并不相信这消息。我觉得这时机令人不安。”
罗拉娜的长袍是淡紫色的,领口有花边。她的头发散披在肩上,就像蜂蜜。她杏仁状的眼睛很明亮,蓝得像勿忘草的花。
罗拉娜比梅丹老很多年,但看起来远比他年轻,因为精灵从美貌的青年变到老年远比人类缓慢。
看着元帅的脸,吉尔萨斯看见的不是骑士的拘谨,而是爱的痛苦,永远无法回报的爱,永远无法说出的爱。吉尔萨斯还是不喜欢元帅,但这副表情软化了他的感受,甚至让他感到可怜。元帅还呆在窗外,直到恢复平静。
“真是幸运,母亲,”吉尔萨斯说。“魔法罩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消失了。如果还有神在,我会认为他们在守护我们。”
“但是没有神了,”罗拉娜回答,她裹紧长袍。“众神离开了我们。所以我不知道除了小心和不要寄希望于此外该说什么。”
“我必须告诉人民一些事,母亲,”吉尔萨斯不耐烦地说。“今天早上,我要召开议会。”他瞥了一眼梅丹。“你知道,大人,昨晚我并没有偷懒。如果我们想撤走数千居民,今天必须开始撤退。我必须对人民说的是毁灭性的消息,母亲。我必须给他们希望。”
“希望是马鼻子前面的胡萝卜,让马继续往前走,”罗拉娜嘀咕道。
“您说什么,母亲?”吉尔萨斯问。“你说得太轻,我听不到。”
“我在想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过的话。那时我觉得他愤世嫉俗。现在我觉得也许他很聪明。”罗拉娜叹口气,不再回忆。“对不起,儿子。我知道这没什么用。”
梅丹的副官走进房间。他恭敬地静静站着,但是从紧张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想让大家注意。梅丹第一个注意到了。
“杰拉德,有什么事?”梅丹问。
“小事。我不想打搅太后,”杰拉德鞠躬说。“我们私下谈谈,大人?陛下同意吗?”
“可以,”吉尔萨斯说,他转身试着劝服母亲。
梅丹回了一躬,走到国王房间外面的阳台上,俯瞰着花园。
虽然为了舒适脱掉了沉重的胸甲,但杰拉德还是穿着奈拉卡骑士的盔甲。他洗去了最近同龙人战斗过的污血和其他痕迹,不过看起来还是很糟。没人可以说年轻的索兰尼亚骑士英俊。他的头发黄得像玉米,脸上都是麻点,皮肤上蓝色、绿色和紫色的新瘀伤对他的容貌没有任何好处。他的眼睛是迷人的深蓝色,算是脸上最好的。那双蓝眼睛严肃而阴沉,显示了所谓小事并不小。
“一个守卫报告说,两个人在下面等着,他们都要进王宫。一个是位参议员……”他皱着眉头停了下来。“我想不起名字――精灵名字让我迷糊――但是那人个子高大,他看不起我,就像我是只爬到高处的蚂蚁。”
梅丹笑了。“他的表情是不是像刚吃了坏的无花果?”
“没错,大人。”
“帕塞农,”梅丹说。“傀儡师。我正想着他会什么时候出现。”梅丹透过玻璃门瞥了一眼国王。“就像小孩子的故事一样,帕塞农会发现他的傀儡王成了真的。不过有一点不同,我不认为这个傀儡师会高兴失去自己的傀儡。”
“应该让他进来吗,大人?”
“不,”梅丹冷冷地说。“国王忙着呢。让帕塞农等着陛下高兴。还有谁要进来?”
杰拉德的脸色一暗。他放低声音。“精灵卡林达斯,大人。他说他听到太后在这里,要求觐见,不肯离开。”
梅丹皱着眉头。“他怎么知道太后在王宫里?”
“不知道,大人,”杰拉德说。“他不是从哥哥那里得知的。如您的命令,我们没有让凯勒文卓斯离开。在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时,普兰切特在盯着,他没有试着溜走。”
梅丹瞥了一眼凯勒文卓斯。精灵裹着斗篷,还在房间远处一角睡觉。
“大人,”杰拉德说,“我能明说吗?”
梅丹苦笑了一下。“自你加入为我服务以来没做过无关的事,年轻人。”
“我不能称之为‘加入’服务,大人,”杰拉德回答。“您一定知道或是猜测,我在这里为您服务只是因为这是保护太后的最好方法。我知道,那两个精灵中有一个是叛徒。我知道那人出卖了信任他们的主人罗拉娜。那就是您怎么知道那天早上在树林里等着帕林•马哲理的。那个人告诉您了。他们是唯一的知情人。我说的对吗?”他的声音刺耳,语带责备。
梅丹盯着他。“没错,你是对的。索兰尼亚骑士先生,相信我,你不比我更讨厌自己。是的,我利用了卡林达斯。我别无选择。如果这个渣滓没有向我报告,他会直接去找碧雷,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尽力保护太后。我很清楚她支持叛军。要不是我,碧雷很久之前就杀了罗拉娜。所以不要想当然地评判我,年轻人。”
“对不起,大人,”杰拉德后悔道。“我不明白。我们要做什么?要我让卡林达斯离开吗?”
“不,”梅丹揉了揉下巴长出的胡子茬说。“最好让他在这,我可以盯着他。如果放他四处乱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把他……除掉,”杰拉德不安地建议道。
梅丹摇摇头。“罗拉娜也许会怀疑仆人里有间谍,但我很怀疑她儿子会不会这么想。凯勒文卓斯当然不会,如果我们杀了他弟弟,他会大声疾呼,我们将不得不也杀了他。我想赢得精灵的信任,如果听到我开始屠杀陛下身边的精灵,他们会怎么看?另外,我需要确定卡林达斯是否同碧雷的军队有联系,还有他告诉他们什么了。”
“很好,大人,”杰拉德说。“我会密切监视他。”
“我去监视他,杰拉德,”元帅道歉说。“卡林达斯认识你,你忘了吗?他也出卖了你。如果他发现你在这里,还是我信任的心腹,他会立刻怀疑,也许会铤而走险。”
“您说得没错,大人,”杰拉德皱眉说。“我忘了。也许我该回司令部去。”
“你要回司令部,骑士先生,”梅丹说。“你自己的司令部。我派你回索兰尼亚骑士团。”
“不,大人,”杰拉德倔强地说。“我拒绝离开。”
“听我说,杰拉德,”梅丹按着年轻人的肩膀说,“我还没对陛下和太后说――不过我认为她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打的这场仗是垂死的挣扎。奎灵诺斯没有希望抵抗碧雷的军队。这场战斗最多只能为难民逃亡赢得时间。”
“那么我确定要留下,大人,”杰拉德坚决地说。“我的荣誉不允许我做其他事。”
“如果我下令呢?”梅丹问。
“我会说您不是我的指挥官,无需向您效忠,”杰拉德回答,他的表情坚定。
“那我得说你是个自私的年轻人,不懂得真正的荣誉,”梅丹说。
“大人,自私?”杰拉德重复道,这个词刺痛了他。“为这献身怎么能算自私?”
“你活着远比死去有用,”梅丹说。“你没听我说完。我派你回索兰尼亚骑士团,并不是让你回到什么安全的港湾。我想让你把我们的情况告诉在索兰萨斯的骑士评议会,并请求他们援助。”
杰拉德怀疑地看着元帅。“大人,您请求索兰尼亚骑士的援助?”
“不是我,”梅丹说。“是太后请求索兰尼亚骑士的援助。你是她的代表。”
杰拉德清楚了,但还有些疑惑。
“我算过了,我们有十天时间,杰拉德,”元帅继续说。“十天敌人就会到达奎灵诺斯。如果你立刻骑龙离开,最迟可以在后天到索兰萨斯。骑士不能派出军队,但龙骑士至少可以帮忙守护平民。”他冷冷地笑了。“不要认为我让你免受伤害,先生。我希望你同他们一起回来,然后你我将不会打斗,而是并肩战斗。”
杰拉德不再怀疑。“对不起,大人,我刚才怀疑您。我会立刻离开。我需要一匹快马。”
“你会有的。你骑我的坐骑锐刃。”
“我不能骑您的马,大人,”杰拉德不同意。
“锐刃不是马,”梅丹说。“他是我的龙。一只蓝龙。自混沌之战后,他就一直为我服务。还有什么问题?”
杰拉德脸色变得雪白。“大人,”他清了清喉咙说,“我觉得您该知道……我从未骑过龙……”他吞了一口,非常难为情。“我甚至没见过。”
“那正是时候了,”梅丹拍拍杰拉德的背说。“最令人愉快的体验。我总是感到遗憾,元帅的职责不能让自己痛痛快快地骑龙。锐刃在奎灵诺斯外一个秘密地点。我告诉你地方,再写一道命令,盖上印章,这样管理龙圈的人就知道是我派你去的。我还会给锐刃送去消息。别担心。他会安全而迅速地带着你。你不恐高,是吗?”
“不,大人,”杰拉德咽口气说。他还能说什么?
“很好。我立刻起草命令,”梅丹说。
梅丹在杰拉德陪同下回到房间里,坐在普兰切特的桌前开始写。
“卡林达斯怎么办,大人?”杰拉德放低声音问。
梅丹瞥了一眼罗拉娜和吉尔萨斯,他们还在房间另一侧交换意见。
“让他等一会儿没事。”
杰拉德静静站着,看元帅的手在纸上移动。梅丹写得很快。写命令没花多久,没有杰拉德胡思乱想的那么久。他毫不怀疑自己就要死去,情愿死在剑下也不愿从龙背上摔下来,头晕目眩地坠落,摔得四分五裂。他认为自己是个懦夫,提醒自己任务的重要和紧迫,才能用一只没有发抖的手结果梅丹封好的命令。
“再见,杰拉德先生,”梅丹握着年轻人的手说。
“只是暂时再见,大人,”杰拉德说。“我不会让您失望。我会带着援兵回来。”
“你应该立刻出发。碧雷和她的手下会反复考虑是否要攻击一只蓝龙,尤其是黑暗骑士的蓝龙,不过最好利用碧雷的龙不在附近这段时间。普兰切特会指给你从后面穿过花园离开的路,那样卡林达斯就不会看见你。”
“遵命,大人。”
杰拉德举起手,对敌人行了索兰尼亚骑士的军礼。
“很好,儿子,我同意,”罗拉娜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站在窗户边。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就像练金术士的手,把蜜黄变成了金色。“你说服我了。你同你父亲一样,吉尔萨斯。他会为你而自豪。我真希望他能在这里看见你。”
“我希望他能在这里提供建议,”吉尔萨斯温柔地亲吻母亲的脸颊。“现在,请恕我失陪,母亲,我必须写下马上要说的讲演词。这很重要,我不想出错。”
“陛下,”杰拉德走上前说。“我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我想在离开前向您致敬――”
“你要离开我们,杰拉德先生?”罗拉娜问。
“是的,女士,”杰拉德说。“元帅有命令。他派我去索兰尼亚骑士团,向骑士评议会陈述您的事,并请求援助。您是否能亲手写一封信,陛下,盖上印章,说明我是您的信使,还有这里糟糕的情况――”
“索兰尼亚骑士以前从未关心过奎灵那斯提,”吉尔萨斯皱着眉头打断他。“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他们现在关心。”
“他们曾关心过,”罗拉娜轻声说,她看着杰拉德。“曾有一个叫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骑士非常关心。”她伸出手,杰拉德弯腰亲吻罗拉娜柔软的皮肤。“记着那位勇敢而温和的骑士,安全去吧,杰拉德先生。”
在这之前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故事对杰拉德来说不算什么。他听说过无数次史东死在法王之塔的故事,都变得乏味了。他甚至怀疑,故事是否真的发生过。不过现在他回忆起眼前就是站在死去骑士身边的战友,她为骑士流泪,举起了传说中的屠龙枪同杀死战友的敌人战斗。受到罗拉娜以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之名的祝福,杰拉德感到惭愧。他跪下来,低头接受祝福。
“我会的,女士,”他说。“谢谢您。”
杰拉德高兴地站起来。现在骑龙的恐惧无关紧要了,他对此感到羞愧。
年轻的国王也羞愧地看着杰拉德,他同杰拉德握手。“别管我的话,骑士先生。我不加考虑就说了。与其说索兰尼亚骑士不关心奎灵那斯提精灵,倒是奎林那斯提精灵真的不关心索兰尼亚骑士。互相帮助会是新关系的良好开端。我马上写信。”
国王蘸了墨水,在一张上等牛皮纸上写了一小段,然后签上名字。他在名字下面涂好蜡,然后用戴在食指上的戒指盖上印章。蜡干了后,他叠好信,递给杰拉德。
“我会转交的,陛下,”杰拉德接过信说。他再次看着罗拉娜,记下她的美丽鼓舞自己。他不安地看见罗拉娜看自己儿子时悲伤而暗淡的眼神,听到她轻轻的叹息。
普兰切特告诉他怎么离开花园。杰拉德笨拙地翻过阳台,重重地落在下面的花园里。他往上看去挥手做最后的道别,但普兰切特关上了门。
杰拉德想起罗拉娜的表情和她的悲伤,他突然害怕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最后一次看见奎灵诺斯。恐惧无法抵抗,他又想起先前要留下帮助他们战斗的决定。但是现在回去不好,不仅看起来傻,更糟的是像个懦夫。杰拉德握着元帅的命令,跑步穿过花园。温暖的阳光下,花园开始变得生机勃勃。
他一到骑士评议会就会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