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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站在两节车厢中间的士兵用枪口推了麦克一下,麦克推门走进刚才吃早餐的华丽车厢,士兵待在原地,门嘶的一声关上。

  金属百叶都关着,水晶灯光线微弱,车厢灯也是。麦克走过车厢,但在覆着白布的餐桌前停了下来。

  碗盘没有收走,而山德勒的牛排上还插着餐刀,刀把直直竖立着。

  麦克望着刀子。这可有趣了。刀子为何还在?答案:山德勒希望他拿起来。而他拿起来会怎么样?麦克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触碰刀把,轻轻摸索,果然找到了他猜想的东西。刀把上绑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被昏暗的灯光隐藏得很好,一路往上连到了水晶灯。麦克检查水晶灯,发现一把黄铜小手枪藏在水晶之间,而细线就绑在扳机上。他研究枪管的角度,知道自己只要一拔出餐刀,扳机就会扣下,子弹就会打穿他的左肩。麦克冷笑一声。难怪他们让他在房间里等了两个小时。山德勒和他的手下一定忙着四处架设类似的机关。还说什么先跑十分钟,麦克心想,这场狩猎差点一下就结束了。

  他决定让山德勒伤点脑筋,或许能耽搁他一阵子。他往旁边站了两步,离开手枪的火线,然后伸腿踢了桌底一下。桌子翻倒了,细线绷断,手枪发出如雷刺耳的喀擦声,子弹打在黑檀木墙上,木屑飞溅。麦克拿起刀子,不禁莞尔一笑。刀刃只剩短短一截,没有任何用处。他取下藏在水晶灯里的手枪,但已经知道结果。转轮里只有刚才发射的那颗子弹。

  没戏唱了。麦克将枪扔在地毯上走出了车厢,但步伐放慢,走得更加谨慎,不停留意地板上有没有引线,但随即想到头发也可能误触机关。他走到厨房门前停了下来,伸手去抓门把。山德勒肯定预料他会推门进去,看里面有没有利器。门把刚上过蜡,亮晶晶的非常诱人。这太简单了,麦克心里想。转动门把可能会触动扳机,隔着木板将他打成蜂窝。他收手从门前退开,继续往前走。一名士兵站在车厢之间,厚眼皮下的眼睛没有泄漏半点情绪。麦克心想,不知道有多少人顺利通过第一节车厢。但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还有三节车厢才会到火车头。

  麦克推门走进下一节车厢,中间是走道,两旁是座位,车窗加了金属百叶,不过天花板吊了两盏水晶灯,天真无知地放着愉悦的光芒。车厢因为火车过弯而轻微前后摇晃,汽笛发出短促的警告。麦克跪下来检查走道。就算有引线,他也看不出来。他知道山德勒已经出发了,随时可能从后面推门进来,他不能再待下去。麦克起身开始沿着走道慢慢前进。他双手举在身前,眼睛盯着膝盖和脚踝附近,留意细线的反光。

  没有引线。头上和脚边都没有。麦克开始微微出汗。车厢里肯定有机关,等着他上钩。还是其实没有,只是吓唬他?麦克走向第二盏水晶灯,离下一节车厢大约六米。快到灯下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寻找铜制手枪的踪影,但毫无所获。

  他左脚陷进地毯里大约半公分,突然听见碰锁松开发出轻微的喀嚓声。

  他踩到了承压垫。麦克感觉颈背一凉,彷佛死神在他背后吹气。

  他猛然跃起抓住了水晶灯,双腿收到胸前。藏在地板的猎枪在他左侧响起,数枚铅弹射向他膝盖两秒前在的位置,打在了右侧的座椅上。猎枪的第二根枪管随即开火,座椅瞬间轰成碎片,木屑和棉絮翻飞。

  麦克双脚踩回地上,放开了水晶灯,青色的硝烟在他身旁缭绕。他看了看开花的座椅,心想要是他的膝盖中枪就是这个下场。两腿报废,只能在地上扭动挣扎,等山德勒来解决他。

  他听见车厢后方门唰地被人推开,便回头一望。只见山德勒穿着卡其猎装,举起猎枪瞄准了他,随即开枪。

  麦克抢先一步趴到了地上,子弹从他左肩上方扫过,砰的一声打在百叶窗紧闭的窗上。山德勒正想再次瞄准,麦克已经纵身一扑,以闪电般的速度撞开前方的车门飞出去,进到两节车厢之间。那里果然站着一名持枪的士兵,一见到麦克便伸手抓向他外套背部,想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麦克没有等对方下手,而是自己猛往上蹬,用头顶撞向士兵的下巴。士兵被撞得踉跄后退,痛得瞪大眼睛,视线模糊。麦克抓住对方手腕,将枪转向一侧,接着手掌往上一推,猛击士兵的日耳曼尖鼻子。士兵鼻子碎了,鼻孔喷血。麦克趁势抓住手枪,像甩稻草一样将士兵甩开,接着转身望向车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山德勒已经过了走道的一半。麦克举枪对准小玻璃窗,而山德勒停下脚步,也举起了猎枪。两把枪同时开火。

  麦克身旁木屑四溅,碎玻璃则是射向了哈利山德勒。麦克感觉右大腿像是被火烙了印,一股力道让他跪在了地上。玻璃窗不见了,而门板则是被山德勒的子弹打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麦克再次朝门外开了一枪,几秒后听见猎枪还以颜色,子弹打在麦克头顶上方的墙上,木屑如雨点落下。待在这里很危险。麦克起身蹲着,一手摁住右腿逐渐扩散的血渍,往后退到门边,推开另一扇门进入下一节车厢。

  车轮的轰隆巨响让他转头往下看,发现车厢没有地板,整节车厢是一块缺了底的铁皮空壳,而他就站在空壳边缘,望着底下铁轨咻咻闪过,快得看不清楚。车顶有条铁管拴在天花板上,通到车厢尽头,大约十八米。他望向刚才走过的被子弹打得坑坑洞洞的车门,发现山德勒没有动作,在等待时机。也许他被手枪的子弹打中了,也可能脸被碎玻璃刺了。麦克突然想到,要离开这个疯子设下的机关,唯有冲到火车头,控制住电门才有机会。要是山德勒重伤,士兵们可能会接替他完成任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在这里窝着,猎枪子弹已经在他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让他流了许多血,再过几分钟他的体力就要大江东去了。他将鲁格枪插在腰带上,往上一跃抓住了铁管。轨道在他脚下如飞而逝,他身体前后摆荡,温热的血液顺着右腿往下流。他抓着铁管往前,手尽量往前伸,抓得愈远愈好,抓稳之后才放开另一只手。

  刚过车厢中央,麦克就听见猎枪子弹发出凄厉的断音,划破车轮的轰隆巨响朝他袭来。子弹打在铁管左侧大约十五公分外的天花板上,麦克转头发现山德勒站在车厢门口装填子弹,被碎玻璃擦出几条血痕的脸上挂着微笑,装完随即举起猎枪瞄准了麦克的脑袋。

  麦克一手抓着铁管,另一手伸到腰带将手枪拔了出来。他看见山德勒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知道自己来不及开枪了。

  「把枪扔了!」山德勒隔着轰隆声大吼:「把枪扔了,你这个混蛋,否则我一枪轰掉你的猪脑袋!」

  麦克停下动作,脑袋飞快运转。不行,他心想,他还没开枪,山德勒的子弹就会打穿他的头颅。

  「我说把枪扔了!马上!」山德勒的笑脸变成了狰狞的面孔,血从他下巴滴落。

  麦克松开手指,鲁格枪落到铁轨上,消失了踪影。

  「我逮到你了,对吧。」山德勒望着麦克腿上的乌黑血渍,大声咆哮道:「我就知道我逮到你了!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他用前臂擦了擦脸,望着手臂上的血迹说道:「你这个狗娘养的,竟然害我流血了!」麦克看见他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玻璃碎片在他脸上闪闪发亮。「你果然有本事,男爵!我还以为餐刀一定能骗倒你!还有猎枪……通常狩猎到那里就结束了!从来没有人闯到这么远!」

  麦克双手抓着铁管,心里疯狂盘算,脸上全是冷汗。「你还没逮到我。」他说。

  「最好是!我只要一扣扳机,当场就多了一个手下败将!」

  「你还没抓到我。」麦克接着说:「这样也敢自称猎人?」他高声讪笑。「不是还有一节车厢吗?无论你在车厢里安排了什么,我都闯得过……就算腿受伤了也一样!」他看见山德勒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是遇到挑战的亢奋。「你可以一枪杀了我,但我就会掉到铁轨上,没办法活捉……但你不是就想活逮我吗?」

  这回轮到猎人笑了。他放下猎枪,舔了舔唇上的血。「算你有种,男爵!没想到种郁金香的这么有胆量!好,我们都流血了,对吧?所以第一回合算是打平了。但你不可能踏进下一节车厢的,男爵,我跟你保证。」

  「我会的。」

  山德勒大笑一声。「咱们等着瞧。走吧,我让你六十秒。」

  麦克一点都不浪费时间,立刻抓着铁管继续往前。山德勒大喊:「待会儿你就要变成肉块了!」麦克攀到车门前的小平台附近,身子一荡跳上了平台。站在最后一节车厢门口的士兵退到麦克构不着的位置,用枪示意他往前走。麦克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山德勒将猎枪甩到肩上,准备抓着铁管横越车厢。最后一节车厢就在前方,麦克走了进去。

  车门关上,门上的玻璃窗涂黑了,车厢里没有一丝光线,比黑夜还黑。麦克试着辨识眼前,想知道有没有摆设、装置或任何能判断前方状况的线索,但什么也看不见。他双手伸直往前一步,然后又一步,再走一步,还是没踢到东西。他腿上的伤隐隐抽痛,血沿着小腿往下流。他又前进一步,忽然感觉手指被咬了。

  他赶紧收手,手指一阵刺痛,心想是刀片或碎玻璃。接着他再次伸手,这回改朝左边,什么都没摸到。他向左往前两步,第三步时手又被刀片划伤了。麦克脊背一凉,明白自己走进了迷宫,而且迷宫的墙上插满了破刀片。

  他立刻脱下大衣裹住双手,然后继续往前,朝漆黑里走。他感官全开,鼻子嗅闻空气,闻到了机油、火车头飘来的呛鼻焦炭味,还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他双手再次碰到插满刀片的墙面,就在正前方,随即发现左边也有一道刀墙。迷宫要他往右,而他不得不乖乖听话。接着迷宫突然往左,然后就是死路。麦克知道自己错过了正确的路,必须折返。他摸索着往回走,手上外套不停被刀片划破,忽然听见车门开了又关的声响。山德勒来了。

  「还喜欢我的小迷宫吗,男爵?」山德勒问道:「希望您不怕黑。」

  麦克没笨到开口答话。他只要一出声,山德勒就能判断他的位置。他继续摸着墙前进,不时被戳穿外套的刀片刺到手指而身子一缩。到了!他摸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至少感觉如此。他走进通道,双手依然伸在身前。

  「我真是搞不懂您,男爵!」山德勒说道。他声音在移动,显然走进迷宫里了。「我以为您早该崩溃了!还是您已经崩溃了,这会儿正缩在角落里?是吗?」

  麦克又遇到一面墙。通道向右转,碎刀片划破他的上衣,割过他的肩膀。

  「我知道您吓坏了。谁不会呢?对我来说,狩猎最刺激的就是这一点:猎物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眼里流露的那份惊恐。喔,我有跟您说我知道迷宫该怎么走吗?您知道,这迷宫是我盖的,刀片算是神来之笔,您不觉得吗?」

  继续说吧,麦克心想。说话声让他知道山德勒目前在他左后方,距离大约四米半到六米。麦克继续在刀片之间缓缓前行。

  「我知道您已经千刀万剐了。」山德勒说:「您应该跟我一样戴皮手套的。人该随时做好准备,男爵,这才是猎人本色。」

  一面墙挡住了麦克的去路。他左右摸索通道,山德勒的声音更接近了。

  「您要是投降,我会让您好过一点。只要说我输了,我就让您死得痛快。您觉得如何?」

  麦克摸到墙的边缘,在左边。包着他手的外套已经支离破碎,被血浸湿了。麦克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肌肉愈来愈无力,受伤的腿也麻了。但车厢的门应该就在前面,不会超过五米。他推想,那门的玻璃窗应该也涂黑了,因此要找到门并不容易。他摸着往左的通道往前走,火车过弯让车厢微微摇晃。通道变直了,烧炭味也变浓了。麦克心想,车门一定快到了,再走不到几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见「锵」的一声,引线弹开了。

  虽然他立刻扑到地上,强烈的闪光还是照亮了他的脸,刺得他眼睛发疼,脑袋里全是五彩转轮。他视线模糊趴在地上,平衡感全失,眼睛和刀片刮伤的手指一样痛入骨髓。

  「嘿,您差一点就到门口了,对吧?」山德勒的声音从他右后方传来,距离大约四米。「等等我,男爵,我就快到了。」

  麦克眼冒金星。他爬离通道中央,背靠着刀片墙坐好。山德勒正大步朝他走来,他可以听见靴子踏地的声响。他知道那家伙一定以为他手足无措,痛得双手摀眼在地上挣扎。他挪动身体让手臂自由,接着将手从破烂的外套里伸出来。

  「说话呀,男爵。」山德勒催促道:「这样我才能找到您,帮您解脱。」

  麦克还是没有开口。他侧身躺着,听见山德勒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来吧,该死的家伙!麦克恨恨想着,来吧,我等你!

  「男爵?我想狩猎可以结束了。」麦克听见山德勒喀嚓一声扳动枪机。

  他闻到猎鹿人身上胡后水的薄荷味,接着是光滑皮革的摩擦声,还有地板发出的轻微声响。他知道山德勒的靴子就在他手边。

  麦克凭着听觉,双手伸向声音的来处。他手指在通道中央摸到了山德勒的脚踝,立刻紧紧抓住,背和肩膀使劲一收,双手往前猛力往上抬。

  山德勒身体一扭,来不及出声就往前仆倒。猎枪剎时开火,子弹砰一声打在天花板上,而他则是撞在了插满刀片的墙上。

  山德勒尖声哀号,痛得倒在地上,麦克立刻扑了上去,双手掐住猎人的喉咙用力收紧。山德勒无法呼吸,但麦克的下巴随即被木头扫了一下,打得他瞬间松手。是猎枪的枪托。麦克抓住猎鹿人的上衣,山德勒挣扎着想要爬开,又用枪托锤了麦克,这回打在锁骨上。麦克依然眼冒金星,整个人往后摔倒,感觉刀片插进了肩膀里。猎枪再次击发,枪管火花四射,子弹却射偏了。麦克再次扑向山德勒,将他推到刀片墙上。山德勒又发出惨叫,声音里多了几分惊恐。麦克抓住猎枪,虽然山德勒拚命想抢,他还是抓着不放。猎人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挖他眼睛,抓住他头发使劲一拽。麦克一拳打在对方身上,听见猎人喝的一声岔了气。

  两人跪在地上扭打,车厢左右摇晃,背后就是刀墙。猎枪在两人之间,双方都想抢来支撑自己站起来。两人无声打斗着,谁输谁就没命。麦克一脚刚踩稳,想要趁势起身,却被山德勒狠狠一拳打中太阳穴跌回地上。山德勒膝盖一抬踢中麦克的下巴,随即用猎枪架住他的喉咙,全身重量压在枪上。麦克拚命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开那猎人。他伸手抓住山德勒的头,将对方的脸推向身旁的刀墙。山德勒凄声惨叫,麦克身上的压力顿时全消。

  山德勒手忙脚乱想站起来,猎枪依然在他手上。麦克攫住他一边脚踝,将他甩到对面墙上。山德勒受够了自己设计的迷宫。他抖脚甩掉麦克的手,摇摇晃晃沿着通道往前走,不时撞到刀墙,被刀片刺得高声哀号。麦克听见他抓住门把,想用沾满鲜血的滑溜手掌将门打开。麦克立刻站起来,朝猎人扑去。

  山德勒肩膀撞在门上,车门砰的弹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车内。通道两侧墙上千百根刀片熠熠生挥,其中一些血红斑斑。麦克再次眼前昏花,但还能清楚看见门口山德勒的身影。他往前一扑撞在猎人身上,强烈的力道让两人同时穿过车厢通道,跌到了露天台车上。

  山德勒脸上满是血痕,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朝驻守台车的士兵大吼道:「开枪杀了他!杀了他!」士兵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有两个人满身是血从车厢撞进来,手枪依然收在枪套里。但他随即伸手到腰边解开枪套,抓住握把准备掏枪。

  麦克瞇眼遮挡阳光,看见士兵有如火团中的一个黑影。他趁士兵拿枪还没对准他之前,朝对方跨下踹了一脚。士兵痛得弯腰,他膝盖一蹬,踢在对方脸上,士兵往后撞到台车的铁栏杆翻了出去。子弹射向天空,士兵消失了踪影。

  「救命啊!」山德勒跪在台车上,希望有人听见他的呼救,但声音被车轮声盖了过去。麦克踩住山德勒的猎枪,伸手遮挡阳光。前方就是供煤车和火车头,烟囱噗噗冒着黑烟。山德勒蹲伏在地,脸上鲜血直流,卡其外套上红点斑斑。他张口大喊救命,但声音微弱。他颤抖呻吟,身体前后摇摆。

  「我要杀了你。」麦克用英文说。山德勒身体突然不摇了。他依然低着头,鲜血答答滴在台车上。「我要你在死前想着一个名字:玛格莉塔菲利普。你还记得她吗?」

  山德勒没有答话。火车再次进入森林,回到柏林市郊外。麦克和猎鹿人的位置,火车驾驶和司炉都看不到他们。麦克用鞋尖踢了踢山德勒的腰侧说:「玛格莉塔伯爵夫人,在开罗。」他感觉筋疲力竭,膝盖发软。「我希望你还记得她,因为她因你而死。」

  山德勒终于抬起头来。他满脸伤痕,眼睛肿胀。「你是谁?」他哑着嗓子用英文说道。

  「我是玛格莉塔的朋友,站起来。」

  「你……你不是德国人,对吧?」

  「起来!」麦克又说了一次,脚下依然踩着猎枪,但他已经决定不用枪了,而是要亲手扭断山德勒的脖子,将他像垃圾一样扔出车外。「站起来,我要你看着我把你杀了。」

  「求求你……」山德勒鼻子淌血,低声呻吟道:「求求你……别杀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我对钱没兴趣,起来!」

  「我没办法,我站不起来。」山德勒再次发抖,身体往前倒。「我的腿……我想我的腿断了。」

  麦克火冒三丈,山德勒为了纳粹德国的变态使命斩断了多少男人和女人的生命?他在乎过他们的求饶吗?麦克觉得没有。山德勒既然想出钱,就让他付出代价。麦克弯身抓住猎鹿人卡其外套的背部,准备拉他起来。

  他一伸手,就又陷入了罗网。

  因为山德勒又装弱了,就像他之前装醉一样。他突然身体一弹,咬牙切齿从右脚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刀锋映着黄澄澄的阳光闪闪发亮。

  匕首恶狠狠划了过来,刀尖直指麦克葛勒顿的腹部。

  但刀离腹部不到两吋就停住了。麦克一手抓住山德勒的手腕,紧紧扣住。山德勒望着那只手,被刀片划伤的眼睛充满了惊诧。

  那只手不大像人的手掌,但也不像兽爪。手上长满黑毛,手指开始弯曲,并缩成利爪。山德勒倒抽一口气,抬头望向麦克的脸。

  男爵脸骨变形,口鼻向前拉长成覆满黑毛的兽脸,嘴巴后缩,准备让獠牙出来,仍是人牙的牙齿滴着唾液。山德勒吓傻了,匕首从手中掉到地上。他闻到兽臊、汗臭和狼毛的气味,张嘴想要大叫。

  麦克的脊椎已经下弯。他脑袋一伸,张开獠牙咬住了猎人的喉咙狠狠一扭,扯断肌肉和血管,咬烂了对方的气管。他松开嘴,山德勒的喉咙露出一个大洞,脸庞扭曲,眼睛猛眨,神经和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屠杀的血腥味让麦克兴奋莫名,再次发动攻击,用獠牙啃噬血肉大快朵颐,吃得脑袋前后摆动,一路啃到猎人的脊骨。他牙齿一咬,脊骨瞬间折断,他继续啃噬碎裂的骨头。吃完后,麦克再次仰头,猎人的脑袋只剩几束肌肉和组织跟身体连在一起,肺部呼噜起伏,从气管发出微弱的呻吟。麦克上衣绷裂,裤子破了挂在腿上。他一脚踩在猎人身上往外一推。

  被吃剩的哈利山德勒踉跄后倒,摔出了加速的火车外。

  麦克吐出嘴里的人肉侧身躺下,身体在人狼之间拉扯着。他知道自己还得往前,去火车头让火车减速,而狼掌无法操作操纵杆。他努力克制变身的冲动。他心里狂风大作,衣服下覆着黑色毛发的肌肉剧烈抽动,脚趾塞在硬皮鞋里痛得要命,肩膀只想挣脱衣服的束缚。不行!麦克心想,现在不能变!变身停止了,已经变身的部份开始回复人形。过了半分钟左右,他坐起来,光滑的人类皮肤上全是汗水,受伤的腿上覆满薄霜。

  他抓起猎枪,膛里还有一颗子弹。他站起来,脑袋和肌肉不听使唤。他抓着梯子往上爬到供煤车顶,横过走道伏身窥探火车头,发现驾驶和司炉在火车引擎下方各自忙活着。他悄悄爬下梯子,进了火车头。

  两人一见到他,立刻举手投降。他们是驾驶,不是战士。「下车。」麦克对他们说道,再次改用德文。「快!」司炉跳了出去,滚落边坡跌进树林里。驾驶犹豫不决,吓得瞪大眼睛,直到麦克用枪管抵着他的喉咙,他才宁可摔断骨头也不愿喉咙开花,从火车头上跳了出去。

  麦克抓住控制油门的红色握把,让火车减速。他探头出去,看见哈维尔河桥就在前方,莱希克隆旅馆的塔楼也遥遥在望。现在跳不会比较差。他放慢油门,再次爬到供煤车顶端。火车头快到桥前,车轮嘎嘎作响的步调比之前慢了。汽阀发出怪响,但麦克无暇担忧,火车过桥的速度依然很快。他站起来,一手摁着受伤的大腿。桥变窄了,桥下的墨绿河水召唤着他。麦克又啐了一口,山德勒有一块肉卡在他齿缝里。他希望河水够深,否则他就要吃土了。

  麦克深呼吸一口气,从火车上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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