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契丝娜的司机将奔驰车从旅馆车库开到中庭，威廉和老鼠将行李箱放进后车厢，契丝娜和麦克则是在旅馆大厅稍作停留，向经理道别。
「出了那么可怕的意外，实在抱歉。」经理满脸通红，双手必恭必敬交握着说。「本旅馆非常期望您再次光临，男爵。」
「我也很期待。」麦克洗了澡、刮了胡子，穿着深蓝条纹西装、白衬衫和灰条纹领结。「再说，意外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想我……呃……在河边散步时太放松了点。」
「喔，谢天谢地，您真是太处变不惊了!白兰地您还满意吗?」
「嗯，很满意，酒非常好，谢谢你。」女仆打扫契斯娜套房时，应该会发现一条快被咬成两半的毛巾，还有少了一条床单，而那床单的一部分这会儿正缠在麦克腿上。
「凡朵恩小姐，祝您和男爵永浴爱河。」经理九十度鞠躬道。契丝娜谢了他，随即塞了一大把小费到他手里。
契丝娜和麦克挽着手臂走过大厅，两人已经计划好了：不是蜜月旅行，而是飞往挪威。麦克感觉压力沉重。今天是四月二十四日，契丝娜说他们至少还需要一周时间，等她的反纳粹网络搞定加油地点和安全细节，而盟军预定六月第一周登陆攻击，时间可能非常紧迫了。
两人快到大门时，麦克听见背后传来大力的脚步声。他肌肉收缩，契丝娜感觉到他身体紧绷。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在离门三米处将他拦了下来。
麦克转头望着靴子那张面无表情的方脸。那壮汉放开麦克的肩膀说：「对不起，男爵、小姐，布洛可上校有话想跟两位说。」
布洛可手插口袋，脸上挂着微笑大步走来。「哎呀，真是太好了，靴子没让你们走掉!我不晓得你们要离开了，是去了妳的房间才发现，契丝娜。」
「我们一小时前才决定的。」契丝娜说，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紧张。果然是高手，麦克心想。
「是哦?嗯，我不能说这很意外，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蜥蜴般的灰色眼眸扫向麦克，然后垂着眼皮望着契丝娜。「但你们不会一走了之，不跟我道别吧?我还以为我和妳是一家人呢，契丝娜。」他笑得更开了。「可能比较像爱管闲事的叔叔吧，是吗?」他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拈着一根金色的羽毛。「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你们共进午餐?你们该不会没吃中饭就要走了吧?」羽毛在他手里前后摆动，像猫须一样。
契丝娜心脏狂眺，觉得大事不妙，但还是面不改色说：「我们的行李已经上车，真的该出发了。」
「没想到妳竟然会拒绝悠悠闲闲吃个午餐，契丝娜，难道妳被男爵传染了?」
麦克决定先发制人，伸出手说：「布洛可上校，很高兴认识您，您会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布洛可和麦克握手。「当然。」他说：「我从来不错过婚礼，还有葬礼。」
麦克和契丝娜迈出大门，走下花岗岩台阶，上校和靴子跟在后头。老鼠站在车旁替契斯娜开门，威廉将最后一件行李放进后车厢。
布洛可试图拦住我们，为什么?麦克心想。上校显然发现布朗蒂死了，有人闯进山德勒的房间。要是他想逮人，为什么不动手?麦克陪契丝娜走到车旁，布洛可紧跟在后。麦克感觉契丝娜在发抖，她也意识到局势危险了。
契丝娜正要上车，布洛可抢到麦克身旁，一把抓住了她手肘。她抬头望着上校，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看在往日时光的份上，一起午餐吧?」布洛可说着微微弯腰，在契丝娜脸颊上轻轻一吻。
「下次吧，耶芮克。」契丝娜说，心情镇定了些。她坐进车里，老鼠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替麦克开门。布洛可跟了上去，靴子则是站在几米之外。
「很高兴认识您，男爵。」布洛可说。麦克坐进奔驰车里，但布洛可抓住车门。威廉坐进驾驶座，插上钥匙。「祝福您和契丝娜好好享受你们所选择的未来。」说完他抬头瞄了中庭出口一眼。麦克已经听到了：一辆车的低沉引擎声从浮桥上传来。「喔，我差点忘了。」布洛可笑着说道，银牙闪闪发亮。「山德勒的侍从控制住了火车，也找到了他的尸体。可怜的家伙，竟然被动物咬死了。您可以跟我解释吗，男爵?像您这样毫无野战经验的纨裤子弟，怎么能杀死哈利山德勒?除非您表面和实际上不一样?」他一手伸进亲卫队黑外套里，而载着十多名纳粹士兵的卡车也从中庭大门驶了进来。
麦克没时间佯装生气。他一脚踹向上校的小腹，将他踢到石子路上。布洛可摔倒在地，但枪已在手。老鼠见到枪管一闪，枪口对准了男爵，心里突然一阵火起，站到手枪前方朝布洛可的手踢了一脚。
手枪击发，发出刺耳的喀嚓声，布洛可被老鼠踢得手指一松，手枪飞了出去。
靴子杀了过来。麦克从车里探出身子，一把将老鼠拽进车内，朝威廉大吼：「快走!」威廉猛踩油门，奔驰车往前冲出，麦克及时关上车门，车门上被铁钉靴底踹出一个盘子大的凹痕。
「去拿枪!去拿枪!」」布洛可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喊道。靴子跑过去抓起手枪向前瞄准。
威廉飞速驶过中庭，一枚子弹打中了后车窗，玻璃碎片有如雨点打在麦克、老鼠和契丝娜身上。「拦住他们!」布洛可命令士兵。「拦住那辆车!」枪声再起，左后轮爆胎了，挡风玻璃也碎了。奔驰车闯到浮桥上，引擎嘶吼，引擎盖上一个弹孔冒着蒸气。麦克回头张望，发现几名士兵追了上来，卡车在中庭掉头。步枪和机关枪齐发，奔驰车中弹摇晃颤抖，虽然到了河对岸，但右后轮也爆了，火焰袭上了引擎盖。「引擎快爆炸了!」威廉望着油表指针失速下降，温度指针超越红线，不禁大吼警告。车尾左右甩动，他已经抓不住方向盘了。奔驰车横出路边冲进森林滑下斜坡，撞进浓密的树丛中。威廉猛踩煞车，车子从一棵橡树旁擦身而过，冲进一片常绿树林里停了下来。
「所有人下车!」威廉大吼。他打开驾驶座门，抓住扶手扳动底下的拉拴，车门的皮革内装立刻滑落，里面藏了一把冲锋枪和三个弹匣。麦克拖着老鼠下了车，契丝娜打开后座下方的暗匣拿出一把鲁格枪。「这里!」威廉示意他们往下走，躲进树丛更浓密的地方。四人由契丝娜带头走进树丛，五十秒后就听见车子轰隆爆炸，金属和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落。麦克闻到血腥味。他低头看了双手一眼，发现右手手指沾满鲜血。他回头一看，发现老鼠跪在了地上。
麦克想到了，是布洛可那一枪。伤口就在心脏下方，衬衫红了一大片。老鼠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麦克跪在他身旁。「你站得起来吗?」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老鼠嘶哑喘息，眼球混浊。「我不知道。」他回答：「我试试看。」说完便试着起身，但站到一半膝盖就软了。麦克一把抱住他，撑着他不让他摔倒。
「怎么了?」契丝娜停下脚步，走回他们身旁说。「他──」她话没说完就安静下来，因为她看见小矮个衬衫上满是鲜血。
「他们来了!」威廉说：「就在后面!」他将冲锋枪举到腰间，扳开保险，目光左右扫视林间。他们听见士兵走动的声响，距离愈来愈近。
「唉。」老鼠眨眨眼说：「真糟，我搞砸了，我这个侍从做得还真差啊。」
「我们不能带着他!」威廉说：「快走吧!」
「我不会抛下朋友。」
「别傻了!」威廉转头望着契丝娜。「管他走不走，我都要离开了。」说完他便转身冲进森林，躲避逼近的士兵。
契丝娜抬头看了斜坡一眼。她已经看见四、五名士兵在树丛里往下走。「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她对麦克说：「最好快点!」
麦克当机立断。他像消防员一样扛起老鼠，和契丝娜在林里仓皇穿梭。「这里，在这里!」他们听见一名士兵对伙伴大喊，随即一阵冲锋枪响从上方传来，接着是几发手枪。有人高喊：「我们逮到一个了!」
契丝娜蹲靠着树干，麦克在她后方。她手往前指，但麦克已经看见了。前方空地有两名士兵拿着步枪对着地上抽搐的威廉。契丝娜举起手枪仔细瞄准，接着摁下扳机。她的目标心脏中弹，踉跄后退倒在地上。另一名士兵朝树林里疯狂扫射，同时跑开寻找掩护。契丝娜表情冷酷，一枪打在对方臀上。士兵瘸了，还没倒地就又中一枪，打穿了喉咙。契丝娜一袭黑纱洋装加职业杀手的气势，起身朝威廉奔去，麦克紧跟在后，随即和她得到了同样的结论：威廉腹部和胸膛中弹，不会有救了。威廉呻吟抽搐，痛得双眼紧闭。
「对不起。」契丝娜轻轻说了一声，随即将枪对准威廉的脑袋，另一手遮住脸，一枪让他解脱了。
她拿起冲锋枪，将鲁格枪插到麦克腰间，荡得他腹部灼痛。契丝娜黄褐色的双眼泛红带泪，但表情镇定沉着。她的黑高跟鞋断了一根，索性将它脱了，并将另一只鞋扔进树林。「走吧。」她短短说了一句，随即拔腿前行。麦克扛着老鼠跟在后头。他大腿上的伤又裂了，但他强压住疲惫，靠着要是被盖世太保逮到就完了的念头苦撑。万一落入敌人手中，找出「铁拳」含意的希望将随之破灭，更别说通报盟军了。
左方有动静。太阳照在皮带环上的反光。契丝娜转身朝士兵扫射，士兵立刻趴倒在树叶堆里。「这里!」他高声大喊，同时开了两枪。契丝娜和麦克转变方向，子弹啪啪两声打在了树干上。一样东西从枝叶间唰地飞来，击中他们后方的树干弹开了。三秒钟后，轰天巨响有如利刃一般划破了他们的耳膜。白烟窜起，麦克明白是烟雾弹，向其他士兵宣告他们的位置。契丝娜没有停留，伸手挡开荆棘丛继续往前。麦克听见后方有人呼喊，左右都有，随即一枚子弹从他头顶上方呼啸而过，有如愤怒的黄蜂。契丝娜被荆棘刺得满脸伤痕，跑到路边的树丛里时突然紧急煞车。只见马路旁停了两辆卡车，下来了更多士兵。契丝娜示意麦克后退，随即带他另觅他途。他们吃力穿越浓密的枝叶爬上山坡，然后下切到谷底。
坡顶出现三名士兵，背着阳光成了黑影。契丝娜举枪扫射，打中了两人，第三名士兵落荒而逃。一枚烟雾弹在他们右方爆炸，刺鼻的白烟弥漫深谷。麦克心想，猎犬正在追近。他可以感觉受过训的牠们流着口水，有如准星般的追着气味走。契丝娜沿着谷底奔跑，石头让她脚底瘀青，但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喊痛。麦克紧跟在后，四周烟雾弥漫。老鼠还在呼吸，但麦克颈背上全是他的血。第三枚烟雾弹噗的落在左方树林里，声音空洞低沉。一群乌鸦乌压压地在树林上方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叫。
几个黑影从坡顶往下奔来，冲入烟雾之中。契丝娜察觉到动静，一轮扫射逼退了那些人。一枚步枪子弹打在她身旁的岩石上，石头碎片擦伤了她的胳膊。她回头张望，脸上闪着汗水，眼神狂乱。麦克在她眼中见到了困兽的恐惧。她压低身子往前跑，麦克拖着麻痹的双腿跟在后头。
深谷尽头又是森林，一条小河蜿蜒其间，两岸爬满青苔。前方一条马路，河水从下方的石头涵洞流过，出口堵满了泥巴和植物。麦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士兵的身影从烟雾中浮现，山坡上出现更多士兵，躲在树后面。契丝娜已经跪了下来，准备爬进泥泞的涵洞。「走吧。」她催促麦克：「快点!」
涵洞很窄，麦克看了看，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在士兵追上之前拖着老鼠通过涵洞。他立刻做了决定。契丝娜趴在地上朝涵洞里钻，麦克转身离开河床冲进森林里。契丝娜继续在泥泞里匍匐前进，泥巴和树丛掩去了她的身影。
一枚子弹打断了麦克头顶上方的松树枝。麦克在林间左右穿梭，一枚烟雾弹几乎就落在他脚跟前，将他震到了一旁。这些家伙还真有本事，他冷冷地想。他肺部吃力胀缩，体力随着汗水不停流逝。他穿过一处浓密的灌木丛，一道道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四周。他辛苦爬上小坡，随即往下，结果踩到枯黄的落叶滑了一跤，连同老鼠一起摔进了恐怖的荆棘丛里，衣服和皮肉被刺得千疮百孔。
麦克埋头猛冲，试着挣脱荆棘的纠缠。他看见士兵从四面八方追上来了。他看了老鼠一眼，发现老鼠嘴角淌着血。
「求求你……拜托。」老鼠喘着气说：「拜托……别让他们拷打我……」
麦克松开双手，掏出腰间的鲁格枪瞄准其中一名士兵，一枪将他击毙。其他士兵立刻卧倒。接下来两枪都偏了，但第四枪打中了一名士兵的钢盔。麦克瞄准一张白皙的面孔摁下扳机，但什么都没发生。弹匣空了。
冲锋枪子弹扫过荆棘，打得麦克和老鼠身上尘土四溅。有人大喊：「白痴，别把人打死了!」是耶芮克布洛可。他躲在山坡上。接着他又喊：「放下武器吧，男爵!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一声令下，你们就会被打成蜂窝了。」
麦克头晕目眩，身体快支撑不住了。他又看了老鼠一眼，气自己竟然让朋友卷入这场死亡的漩涡。老鼠眼神哀求，麦克想起尼契塔的目光，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头倒在铁道旁奄奄一息的狼。
「我还在等你呢，男爵!」布洛可喊道。
「别……别让他们拷打我。」老鼠低语道：「我会受不了，什么都说出来，而且……而且忍都忍不住。」他伸出满是荆棘刮伤的手抓着麦克的臂膀，露出浅浅的微笑。「你知道……我刚刚才想到……你从来没跟我说你本名叫什么。」
「我叫麦克。」
「麦克。」老鼠说：「跟天使长米迦勒同名，是吗?」
我是黑暗天使吧，麦克心想，嗜杀如命的天使。他突然想到，狼人从来没有活到高寿的，而眼前这个叫老鼠的人也活不长了。
「男爵!我数到五，然后就下令开枪啰!」
麦克很清楚，盖世太保一定会想办法让老鼠活着，灌他各种药物，拷问他到死。那样的死法只有凄惨可言。麦克知道自己也躲不过同样的命运，但他对痛苦并不陌生，而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脱逃，继续执行任务，他就非得把握不可。
好吧，就这样吧。他将枪往外一扔，枪喀一声落在地上。
他双手按着老鼠头部两侧，将他抓了起来。他热泪盈眶，泪水热辣辣地滑落满是刮伤的双颊。天使，他恨恨地想，是啊，该死的天使。
「你会……照顾我吗?」老鼠轻声问道，神智开始错乱了。
「会的。」麦克说：「我会照顾你。」
过了一会儿，布洛可又开口了：「爬出来到空旷的地方，你们两个!」
荆棘丛里冒出一道人影。麦克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精疲力竭趴在地上，被六名拿着步枪和冲锋枪的士兵团团包围。布洛可大步走近，靴子随侍在后。「另一个家伙呢?」他转头张望，看见一具尸体动也不动倒在荆棘里。「把他弄出来。」他吩咐两名士兵，士兵立刻钻进荆棘里。「站起来。」布洛可对麦克说：「听见没有，男爵?」
麦克缓缓起身，傲然注视着耶芮克布洛可。
「那个贱人躲到哪里了?」上校问道。
麦克没有回答。士兵拖着老鼠，他听见老鼠衣服擦过荆棘的窸窣声，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个贱人去哪里了?」布洛可举起手枪抵在麦克的左眼下方说。
「少来这一套。」麦克用俄语说道。他看见布洛可突然脸色惨白。「你不会开枪杀了我的。」
「他说什么?」上校转头看有谁能翻译。「他讲的是俄语对吧?他说了什么?」
「我说。」麦克继续用母语说道：「你帮驴子吹，再让驴子肛。」
「他到底在说什么?」布洛可转头瞪着靴子说：「你待过俄国前线，他倒底说了什么?」
「我……呃……我想他说……他有一头驴子，还有一只爱叫的公鸡。」
「他是耍幽默，还是疯了?」
麦克吠了一声，布洛可吓得倒退两步。麦克转头望向老鼠的尸体，一名纳粹士兵正试着扳开老鼠紧握的右拳，但怎么也扳不开。靴子突然大步上前，一脚朝老鼠的手狠狠踩了下去。手骨像火柴棒一样碎了。麦克目瞪口呆，望着靴子使尽全身重量碾踏那只手。踩够之后，那大块头抬起脚，老鼠的右手开了，掌心里是那枚铁十字勋章。
靴子弯腰伸手去捡。
麦克用德文说：「你敢碰那枚勋章，我就杀了你。」
麦克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靴子愣住了。他犹豫地眨了眨眼，手僵在空中，不知该不该去拿地上那人的遗物。麦克瞪着他，感觉一股狂流在血管里沸腾。他快变身了……非常非常快。只要他想，随时就能……
布洛可抓着手枪猛力一扬，打在麦克跨下。麦克痛得倒抽一口气，跪在地上。
「哎呀，男爵。」布洛可埋怨道：「口出威胁有失贵族身份，是吧?」说完他朝靴子点点头，靴子拾起勋章握在手里。「男爵，我们很快就会成为知交了，甚至在我搞定您之前，您的声音还会比现在更尖呢。拉他起来。」他吩咐两名士兵，士兵立刻将麦克拽了起来。麦克跨下抽痛，直不起腰，就算化身为狼也很快累成一滩烂泥。现在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他让变身的冲动缓缓平息，有如回声从体内飘散。
「走吧，我们还得赶路呢。」布洛可开始上坡，几名士兵推着麦克往前，其余的守在两旁，举枪盯着他。靴子手握勋章，跟在一段距离后面，几名士兵开始拖着老鼠的尸体朝马路走去。麦克没有回头再看老鼠，那小矮子已经走了，不用面对严刑拷打了。
布洛可抬头望了望蓝天，咧嘴微笑，银牙闪闪发光。「嘿，天气真好，对吧?」他自言自语道。他会留下一队士兵继续搜寻契丝娜。他敢说那贱人很快就会走投无路。契丝娜逃不远的，她终究是个女人。他想到自己那么蠢，心头隐隐作痛，但又期盼那女人快点落到他手中。他之前一直以她的和蔼叔叔自居，以为契丝娜是忠贞的纳粹信徒。现在既然她是天大的叛徒，自然就不用那么客气，那么彬彬君子了。不过，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千万不能让报社知道，无论如何都要隐瞒!还要提防希姆勒，不能让他发现。所以问题来了：该在哪里拷问男爵?
唉呀，有了!布洛可心想，当然是那里啰!
他望着男爵被推上卡车，手绑在背后躺着地上，一名士兵站在他身旁，步枪抵着他的喉咙。
布洛可走到卡车前座交代驾驶兵，其余士兵则是返回森林，继续寻找纳粹德国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