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德军填了他挖的地洞,但显然铲得漫不经心,土填得很不扎实,他只花了几分钟就将松软的泥土挖了出来,再次从围篱下方的洞里钻了过去。化学厂里的心跳声还在继续,房舍上方的通道灯光闪耀。他走过小巷,朝机场边的看守所走去。一名士兵从转角弯了出来,和他正面相对。「嘿!有烟吗?」士兵问。
「当然。」麦克让士兵靠近,伸手到口袋里假装掏烟。「现在几点?」
士兵看了看表。「十二点四十二分。」他望着麦克皱眉道:「你应该刮胡子了,要是被上尉看到,一定会──」他话没说完,就发现麦克夹克上有血迹和弹孔,立刻瞪大了眼睛。麦克盯着他。
他用枪托重击士兵的腹部,再狠击对方头颅,将尸体拖到化学原料桶之间,取下士兵的手表,将尸体推进其中一只桶里,盖上盖子,接着再次上路,并且加快了速度,几乎用跑的。半夜十二点多,他心想,问题是日期呢?
看守所的门口没有卫兵,但门里有一名士兵双脚跨在桌上,正在闭目养神。麦克将椅子踢开,抓着士兵狠狠往墙上撞,士兵还来不及醒来就又沉入了梦乡。麦克从桌子后方的墙上拿了一串钥匙,走过两旁都是牢房的通道,脸上露出了冷笑。通道里鼾声震天,像是锯木似的,肯定是某个大胡子俄国佬的杰作。
麦克试了几把钥匙,想找出拉撒利斯的牢房,忽然听见一声惊呼。他望向走道对面第二个门,发现契丝娜就站在牢门铁窗后,肮脏憔悴的脸上泪眼汪汪,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迸出一句:「你到底去哪里了?」
「躲起来了。」他说着走向契丝娜的牢房,找到钥匙,门锁喀嚓一声开了。牢门一开,契丝娜就扑进了他怀里。他抱着颤抖的她,感觉她的身子和衣服都很脏,但至少没被拷打。她发出令人心碎的抽泣,随即想挽回一点面子。「没事了。」他说着吻了她的唇。「我们会逃出这里的。」
「喂,那也得先把我弄出来吧,你这个混蛋!」拉撒利斯在牢房里吼道:「我们还以为你抛下我们自己跑了咧,可恶!」他满头发茬像鸟巢一样,目光炯炯闪着疯狂。契丝娜接过冲锋枪守住走道,麦克找到钥匙开了门,让俄国佬重获自由。
拉撒利斯身上的味道比玫瑰还刺鼻。「老天!」他说:「我们根本不晓得你到底有没有逃脱!还以为你可能被杀了呢!」
「他们尽力了。」他说完看了看表,快一点了。「今天是几月几日?」
「我哪知道!」拉撒利斯说。
但契丝娜知道两天供餐一次的规矩。「太迟了,麦克。」她说:「你离开了整整十五天。」
麦克望着契丝娜,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六月六日。」她接着说道:「太迟了。」
太迟了,这话像锥子狠狠扎在他心里。
「登陆日是昨天。」契丝娜说。她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必须抓着麦克的肩膀才能稳住自己。过去这廿四小时已经让她精神耗损到了极限。「已经完了。」
「不可能!」麦克不可置信摇着头说:「妳一定算错了!我不可能变成……离开那么久!」
「我没算错。」她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表说:「现在是六月六日一点两分了。」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知道现在的状况。这里绝对有无线电室。」
「的确有。」拉撒利斯说:「在隔壁的隔壁栋,油槽旁边。」他说他曾经被逼着跟几名战俘到士兵营区附近去疏通溢出来的化粪池,难怪他衣服那么难闻。虽然腰部以下浸在粪水里,他还是从其他战俘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化学厂的情报,例如希尔德布兰特几乎以实验室为家,而实验室就在厂区中央,烟囱附近。油槽贮存的油是漫漫长冬替房舍提供暖气用的,战俘住在另外一个营区,离士兵营区不远。另外,厂区里还有军械库,以防游击队突袭,但拉撒利斯说他不晓得确切的位置。
「这家伙的衣服你穿得下吗?」麦克走到卫兵倒地的地方,问拉撒利斯。拉撒利斯说他试试看。契丝娜翻了翻办公桌,找到一把手枪和子弹。过没多久,拉撒利斯已经换好纳粹制服,虽然衬衫肩膀太紧,裤子太长,皮带更扣到最后一格,至少帽子尺寸刚好。他脚上依然套着他们离开德国时穿的靴子,即使上头沾满了屎粪,他还是没有换掉。
他们朝无线电室出发。契丝娜虽然走得踉踉跄跄,但已经不需要人扶。麦克看见无线电塔顶闪着两道灯光,警告往来的飞机,便带两人朝那方向走去。在小巷里躲躲闪闪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栋石造小屋,同样无人看守,但门是锁着的。拉撒利斯用沾了粪水的靴子将门踹开,麦克找到电灯开关,只见无线电机用透明塑料布罩着摆在桌上。契丝娜比麦克更熟悉德军无线电,于是他站到一旁,看她打开电源,搜寻频道。指针亮着微弱的绿光,小喇叭先是发出噪音,接着便截到微弱的人声,用德文指示某艘军舰的柴油引擎需要大修。接着契丝娜拦截到有人用挪威语讨论捕捞鲭鱼,可能是传给英国的密电。契丝娜再换频道,这回变成了管弦乐,小屋里挽歌缭绕。
「如果盟军登陆了,频道上应该全是相关消息。」麦克说:「这是怎么回事?」
契丝娜摇摇头,继续搜寻频道。她找到奥斯陆的新闻电台,德语播音员语气铿锵报导近日一批铁矿出口,再现帝国荣耀,六点市政厅前开始发放牛奶配给,天气依然不稳定,暴风雨机率百分之七十,现在让我们继续收听葛哈德斯.卡多芬的悠扬乐曲……
「登陆的事呢?」拉撒利斯搔搔胡须说:「要是真的在六月五──」
「或许还没。」麦克望着契丝娜说:「或许取消或延后了。」
「那么重要的事会延后,得有天大的理由。」
「说不定真的有,谁晓得会是什么?但我不认为盟军已经抢滩了。要是六月五日清晨登陆,每一个频道应该都会提到。」
契丝娜知道麦克说得对。要是盟军真的登陆了,频道应该早就灌爆了,各方新闻和讯息蜂拥而至,但他们听到的却是再一般不过的早晨,只有挽歌和牛奶配给的新闻。
麦克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拉撒利斯,机场上那些夜间战斗机你会开吗?」
「有翅膀的我都会开,但我建议那架多尼尔217。那小姑娘油箱加满可以飞一千英里,速度又快。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叫醒希尔德布兰特博士,找出铁拳的精确位置。从这里到鹿特丹要多久?航程大约一千英里。」
拉撒利斯皱起眉头。「就算油箱加到满出来,要飞到鹿特丹还是有点紧。」说完他想了想。「多尼尔极速三百多英里,但通常维持在两百五十英里左右,看风势而定……我猜大概五小时上下。」
变量太多了,麦克想,但又能如何?他们开始搜索屋子,在摆满档案柜的另一个房间里看到希尔德布兰特工业集团史卡帕化学厂的地图用图钉钉在墙上,旁边是希特勒的肖像。地图上一个红ㄨ标示无线电室,其他房舍分别注明工房、食堂、测试室、军械库、一号营房等等。研发实验室离这里大约一百米,军械库在机场对面,厂区另一头,离这里很远。麦克取下地图折好收进沾血的口袋,以防不时之需。
实验室在大烟囱附近,白色长形建筑,密密麻麻的管子连到其他小房舍。毛玻璃窄窗里亮着灯,博士正在工作。实验室屋顶上有一个大贮存槽,里面是水、燃料或化学物质,麦克无法判断。前门上了闩,并从里面锁上,但有铁梯通往屋顶,于是他们便爬了上去。屋顶上有一扇天窗开着,拉撒利斯抓住麦克的脚,让麦克凑到窗边往下望。
三名白袍男子戴着白手套在一排长桌前忙活着,桌上摆着显微镜、试管架和其他设备。实验室一头立着四个密封大桶,有如巨型高压锅,心跳般的砰嗵声就是来自这里,麦克猜是电动引擎,负责搅拌成份不明的恶魔汤。离地六米左右有一条空中走道贯穿实验室,通到大桶附近的压力计,离天窗只有几米。
其中一名白袍男子身高超过两米,金色长发戴着白帽,正用显微镜专注检视一组玻片。
麦克离开天窗边,大桶发出的心跳声让屋顶微微震动。「我要你们回到机场。」他告诉另外两人,契丝娜正想反驳,但他用食指摁住她嘴唇。「你们听好。拉撒利斯,要是飞机缺油,你和契丝娜就把油加满。我记得看见机场有一辆油罐车,你有办法做到吗?」
「我都自己替飞机加油,我就是自己的地勤人员。」他耸耸肩说:「所以没差。但飞机可能有卫兵守着。」
「我知道,等我搞定这边,就会设法制造一点混乱,你们到时会知道的。」麦克看了看表。一点卅二分。他摘下手表交给契丝娜。「我三十分钟内会回机场。」他保证道:「烟火秀一开始,你们就有机会替多尼尔加油了。」
「我要待在你这里。」契丝娜说。
「拉撒利斯那边更需要妳的协助。这没得商量,快去机场吧。」
契丝娜是内行人,知道再辩是浪费时间,于是便跟拉撒利斯匆匆走过屋顶爬下了铁梯。麦克将冲锋枪系在肩上,身体凑到天窗边,伸手抓住实验室天花板上一根铁管,慢慢摆到空中通道的栏杆边,跳上了通道。
他蹲低身子,观察底下那三个人。希尔德布兰特叫其中一人过来,要他看玻片上的东西,随即猛搥桌子,破口大骂。那人垂着肩膀不敢吭声,畏缩点头。应该是实验不顺,麦克心想,真惨。
一滴水答的一声落在他身旁。麦克抬头一看,发现铁管间有几个喷嘴,其中一个在漏水。他伸出手掌接了几滴凑到鼻前闻了闻,发现味道很咸,接着舔了一口,是盐水。从屋顶贮存槽来的,他心想,可能是海水。为什么要贮存海水在实验室屋顶上?
他想起布洛可曾经说过,卡内吉不大喜欢钠,而海水里钠很多。也许盐水会破坏卡内吉。要是如此,希尔德布兰特架设贮存槽就是为了毒气一旦外泄,可以直接从喷嘴泼洒盐水,而且开关一定设在容易构着的地方。麦克起身走向大桶附近的仪控面板,上头一排红色开关都扳成了「开启」状态。他开始关闭开关,砰嗵声立刻变缓,然后停了下来。
一只烧杯砸在地上碎了,有人大吼一声,是希尔德布兰特。「你这白痴!」他咆哮道:「去把曝气装置重新打开!」
「统统不准动。」麦克举起冲锋枪朝他们走去:「希尔德布兰特博士,我想跟你谈一谈。」
「拜托!快把开关打开!」
「我想知道铁拳在哪里,离鹿特丹很远吗?」
其中一名男子突然朝门口冲去,但没三步就被麦克开枪击中了。那人倒在地上,白袍上渗出血红。
枪声响彻实验室,外头肯定会有人听到。时间不多了。麦克将冒着烟的枪口对准希尔德布兰特说:「铁拳在哪里?」
「那个……」希尔德布兰特短短咽了口气,眼睛望着冲锋枪的枪口。「在瓦森纳的德军机场,鹿特丹西北方三十公里左右的海边。」他瞄了大桶一眼。「求求你……拜托!快把曝气装置打开!」
「要是我不开呢?卡内吉会毁掉吗?」
「不行,它会──」
麦克听见金属变形的声音。
「它还没精炼,会爆炸!」希尔德布兰特吼道,惊慌得结结巴巴。
麦克看了密封桶一眼,发现盖子已经凸起,接缝处也起了鼓泡。天哪!他心想,桶子里的东西竟然像酵母一样在膨胀!
另一名实验人员突然抓起一把椅子跑到窗边,砸破玻璃往外大喊:「快来人啊!救──」
麦克一枪封了他的口。希尔德布兰特举起双手。「求求你!快点打开开关!」
密封桶开始膨胀。麦克朝仪控面板走去,希尔德布兰特趁机冲到窗边,开始拚命设法将自己的巨大身躯挤出窗外。「卫兵!」他大吼道:「卫兵!」
麦克停下脚步,离面板不到三米。他转身将枪对准了恶魔汤的发明人。
子弹打烂了希尔德布兰特的双腿。他跌在地上痛得不停扭动。麦克换上新弹匣,准备做掉那家伙。
其中一个密封大桶的接缝裂了。铆钉劈啪弹落,一道浓稠的黄浆喷了出来,洒满地板。实验室警铃声大作,盖过了古斯塔夫希尔德布兰特的哀号。第二个密封大桶也像肿瘤一样破了,地板又被一波黄色液体淹没。麦克愣愣看着黄浆在通道下方漫流,摧枯拉朽般的推倒桌椅,看得既害怕又着迷。黄浆里不时冒出深棕色的浮沫,有如油锅滋滋作响。第三个密封大桶的爆炸力道更猛,盖子直接射到了天花板。浓稠的黄浆涌出桶外,麦克朝天窗跑去。
外泄的化学物质已经不再是气体,而是如秽水一般在地板上奔流。希尔德布兰特焦急往墙边爬去,想抓墙上的红色飞轮。麦克明白那就是盐水槽的开关。希尔德布兰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黄浆朝他涌来,吓得喃喃自语。他伸手到墙上想抓住飞轮,手指构着了,使劲转了四分之一圈。
麦克听见盐水涌入铁管的声音,但下一秒黄浆已经淹没了博士。强酸上身,古斯塔夫希尔德布兰特高声惨叫,身体有如洒了盐巴的蛞蝓不停扭动,头发和脸上沾满了卡内吉。他伸手抓眼,喉咙发出凄厉的哀号,白皙的双手上水泡不停浮现和爆裂。
喷嘴开始泼洒盐水。水落之处,黄浆开始融化,发出嘶嘶的声响,但对博士已经毫无帮助了。希尔德布兰特全身红肿,覆满水泡,倒在黄浊之中。他跪坐起来,脸上的皮肉开始溶解滑落。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惨叫。
麦克举枪瞄准,摁下扳机,希尔德布兰特的胸膛瞬间轰掉了大半,身体仆倒往前滑行,被打爆的肺部冒着白烟。
麦克将枪系回肩上,踩上通道栏杆往上跳。
他抓住天花板上一根铁管,攀着它回到天窗边,接着肩膀肌肉使劲将自己抬上了屋顶。他从天窗往下看了一眼。卡内吉泼到盐水开始蒸发,而希尔德布兰特就像孤零零的水母,遗留在暴风雨后的沙滩上。
麦克起身朝铁梯跑去,两名士兵正从梯子往上爬。「卡内吉外泄了!」麦克佯装惊惶大吼,那演技连契丝娜都会自叹不如。两名士兵立刻跳下铁梯。地面上三名德军正在撞门。「毒气外泄了!」其中一人惊慌大喊,而且不是假装。三人四散奔逃,扯开喉咙大声嚷嚷,警铃继续大响。
麦克看了看地图,朝军械库跑去,见到士兵就高喊毒气外泄了。几分钟后,他就听见厂区里到处传出尖叫。所有人都晓得卡内吉的厉害,连卫兵也不例外。警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到军械库时,已经有五六名士兵冲进去拿了防毒面具往外跑。「卡内吉外泄了。」一名德军瞪大眼睛跟他说:「C区的人都死了。」说完便戴上面具,抱着氧气筒踉跄离开了。麦克走进军械库,打开一箱手榴弹和一箱战机用五〇机枪弹。「你!」一名军官走进库房说:「你在做什──」
麦克一枪毙了他,继续干活。他将装手榴弹的箱子迭在装机枪弹的箱子上,接着又拿了一箱手榴弹,打开箱子,拔掉两枚手榴弹的插销,将手榴弹放回去,然后拔腿就跑。
警铃大作,拉撒利斯和契丝娜躲在机场旁的油罐车附近,一名卫兵倒在六米外,胸口被鲁格枪的子弹打穿了一个洞。油罐车的泵浦喀喀作响,将油料从帆布软管送进多尼尔夜间战斗机右翼的油箱里。拉撒利斯发现战机两翼油箱都是七分满,但他们只有现在能加油,而且航程又远,所以还是非加不可。他抓着油管,感觉辛烷从他手下流过,契丝娜在一旁把风。三十米外有一间小铁皮屋,是飞行员的战情室。契丝娜破门而入,发现中了大奖:里面有挪威、丹麦、荷兰和德国境内所有德军机场的位置图。
夜空突然一亮,并传出轰天巨响。她起先以为是闪电,后来发现是爆炸。她听见枪炮声,感觉像数百枚子弹齐发,接着又是一连串爆炸。她看见厂区另一头窜出火舌,还有曳光弹的火光。一道热风扫过机场,带来浓浓的焦味。
「哇!」拉撒利斯说:「那家伙说要搞混乱,还真不是开玩笑!」
契丝娜看了看表。他在哪里?「快出现吧。」她说:「拜托。」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在持续的爆炸声中,她听见有人跑了过来。她立刻趴在水泥地上,举起手枪警戒,接着便听见他的声音:「别开枪!是我!」
「谢天谢地!」她站起来说:「你炸了哪里?」
「军械库。」爆炸瞬间他及时躲进小巷里,但帽子吹跑了,上衣也几乎被爆炸的强力气流扯掉了。「拉撒利斯!还要多久?」
「三分钟!我想加满一点!」
三分钟后加油完成,麦克架住油罐车的方向盘,让车对准梅塞施密特Bf-109战机的机翼驶去,接着便和契丝娜跑上了多尼尔战斗机。拉撒利斯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扳板手指说:「好了,等着瞧俄国佬怎么驾驭德国战机吧!」
螺旋桨轰隆作响,多尼尔战斗机猛然加速,脱离地面迎空飞去。
拉撒利斯在起火的厂区上空盘旋。「抓好!」他大喊:「让我们做个了结吧!」他打开机枪开关,随即急速俯冲。三人猛往后仰,身体牢牢压在了座位上。
战机朝巨型油槽飞去。第三次低空扫射先是激起一道红光,随即变成又橘又亮的火球。拉撒利斯拉升高度,爆炸的气流震得飞机剧烈摇晃。「哈!」他咧嘴开怀地说:「我终于回家了!」
拉撒利斯在史卡帕岛上空绕行最后一圈,有如火堆上空盘旋的秃鹰,接着便掉头朝荷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