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战斗是青铜与鲜血交织的噩梦。武器在陶眼前不断闪现;他疯狂地战斗,喊到声音嘶哑,腿部被划出一道虽浅却火辣辣的伤口,随后被父亲的副手恩基鲁拽回后方。陶试图道谢,但这位年长战士已继续投入战斗,他的剑刃斩向所有未被选中之人。
陶发现了他的父亲和贾巴里,拖着那条无力的腿缓慢前行,奋力挤回前线。坦达吉原本在他身旁,直到激烈的战斗将他们冲散。
害怕与伊哈古部队失散,陶试图靠近父亲却不慎滑倒。他摔倒在地,险些被互相厮杀的人群踩踏。他单膝跪地爬起时,一支矛头擦过耳际呼啸而过,他盲目地持剑刺向持矛者,虽未命中却逼得对方咒骂着退入海德尼人群。
他踉跄站起,低头看清绊倒自己的物体——那是头颅碎裂的坦达吉。陶的胃部猛然抽搐,他跌跌撞撞远离尸体,撞上阿伦的部下,对方一个失手在他手臂划出伤口。
伤口虽不深,但陶的整条手臂火辣辣地疼。他因刺痛倒吸凉气,发现自己正急促地浅呼吸着,这毫无帮助。视线也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黑红交杂的暗影。
在恐慌、疼痛和即将失明的恐惧中,他挣扎着退出最激烈的战圈。就在他准备随镇民逃往山下时,一个海德尼人袭击了身旁的伊哈古战士。
那名伊哈古正与另一名袭击者争夺短柄斧,全然不觉刺向后背的长矛。他将至死不明杀身之祸。陶跃身上前试图警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他猛地撞向那个持矛的野蛮人,两人纠缠着倒下,龇牙咧嘴地互相撕咬;这时一把剑从陶的肩头闪过,刺入赫德纳人的脸颊,将那人的脸劈成两半。赫德纳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手指在他身上胡乱抓挠,随后阿伦拽住陶的手臂将他拉起来时,那具身体便瘫软不动了。
"后退,"他父亲说着,剑尖在泥土中拖行。"他们的攻势要溃散了。"
浑身血污的陶寻找着他试图拯救的那个人。他发现那人就躺在附近,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陶呆望着那具躯体。这说不通。片刻之前他还活着。
"伊哈希和因德洛武来了,"父亲告诉他。"感谢女神保佑。"
陶的目光越过周围沸腾的混战,在那群野蛮人中间,他看到了他们——被选中者军队的精锐力量。
与赫德尼人交战的是伊哈希战士——从低等种姓中征召的精英,以及体型更大、力量更强的因德洛武贵族种姓战士。他们都在奋勇厮杀,但被选中者反击的主力由一名巨人率领。他穿着红黑相间的青铜镶皮甲,一手持盾,一手握着闪亮的青铜剑。这是一位暴怒的因戈尼亚玛战士。
这位因戈尼亚玛战士身高接近陶的两倍,肌肉虬结的双臂鼓胀着,移动速度快得与他体型完全不符。他战斗时宛如天神下凡。
"守住阵线,"陶的父亲向伊哈古战士们下令。"军队来了!"
在阿伦说话的时间里,英格尼亚玛已经杀穿了整排赫德尼人,他的剑势凶猛到能一击劈开两个敌人。又有三个蛮族袭来,他用盾牌撞飞第一个,一脚踹在第二个的胸口,再用剑柄砸碎了第三个的头颅,就像敲开一颗腐烂的坚果。
"所有人,向天赋者靠拢!快走!"陶的父亲喊道,伊哈古战士们仓促后撤,奔向悬崖边那群身着黑袍的女人。
"不可思议,"贾巴里指着英格尼亚玛说,"他简直不可思议。"
小时候他们常假扮英格尼亚玛玩耍,陶始终记得当莱坎撞见时,用残酷真相嘲弄弟弟后贾巴里心碎的模样。和所有小贵族及低种姓一样,贾巴里的血脉过于稀薄,根本无法进入狂怒状态。
"再快点!"阿伦拽着陶的棉甲喊道。
他们离天赋者足够近,陶已能看见那群人——虽然看不真切。八位身着传统乌黑飘逸长袍的天赋者,由一圈武士护卫着。他们都戴着兜帽,佩戴的金项链在村落摇曳的火光中闪烁。
抵达相对安全地带后,阿伦的部下终于被疲惫击垮。有人跪倒在地,一个瘦削的伊哈古战士呆坐地上眼神空洞。他身旁的男人却仍举着剑,仿佛在防备同伴突然倒戈。
陶去寻找英戈尼亚玛。他就在那里,在达巴的废墟中,摧毁眼前的一切。他身边的因德洛武士兵们如同编排好的舞蹈般收割生命。他们与英戈尼亚玛一样,都是"天选者"中最具毁灭性的战士。
陶瞥了眼正在找水喝的贾巴里,后者喝水时洒了大半。很难相信,只需通过一场试炼和时间的淬炼,这位乐观的年轻贵族就能成为真正的因德洛武战士。贾巴里即将参加试炼,若通过就会成为他们城堡的见习生,受训三个周期后便能以正式成员身份参战。
陶的父亲希望他走平民战士的路线。他要陶参加伊哈什试炼,在专为平民设立的两所战斗学院中较近的那所训练,像他当年那样参军服役。正是阿伦的军旅生涯,让他这个低等平民得以统领封地的伊哈古卫队。
在陶出生前,他父亲曾受训成为伊哈什战士并服役满军队规定的六个周期。就在最后一个服役周期,他遇见并爱上了意志坚强的高等平民伊曼妮·塔法里。退伍后,为躲避女方父亲对这门不当户不对婚事的震怒,他们私奔到了克雷姆。
在克雷姆,阿伦的伊哈什背景很有价值,他被任命为乌姆布西·奥奈的伊哈古副指挥官。他妻子发展得更好,在城堡里谋得了职位。
陶不久后出生,但在生命最初的几个周期里,伊曼妮厌倦了平民生活。她离开了阿伦,也抛下了陶。
失去心爱的女人后,阿伦将全部心力投入两件事:抚养陶和成为封地最强的战士。最终他统领了伊哈古卫队,当贾巴里成年时,恩布西族长请求阿伦训练他。
由于长子莱坎未能通过试炼,她无力为贾巴里聘请因德洛武教官。陶的父亲虽远不及因德洛武武士,却是次优选择。阿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教导贾巴里意味着他也能有时间训练陶。
陶明白这是父亲能为他的光明未来所做的最好铺垫,但置身燃烧的村落,周遭满是死尸与垂死之人,他很难相信这条父亲为他准备的暴力之路有任何可取之处。
祖莉肯定会咂舌翻白眼。自从成为侍女后,她对陶的自怨自艾既没时间也没耐心。不过翻完白眼总会跟个微笑,而这能让一切好转。她总能令一切好转——陶正想着,平原上响起的号角声将他从回忆拽回达巴村的噩梦。
村落远端,一名赫德纳战士握着号角。他又吹响三短一长的信号,陶暗自祈祷这是撤退令。但那个站在号角手身旁的人,让事情显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贾巴里的问话惊醒了陶,他没听见对方靠近的脚步。
"吹号者旁边那个人,"陶说,"我想是他们的指挥官。"
"长什么样?"
"他很高大,几乎有小贵族的身高,体格健壮。他比他们通常穿得更多,还携带着一支骨矛。他...他被烧伤了,不仅仅是诅咒。看起来他经历过一场火灾。半边脸都毁了。"
"他们没有离开。"
贾巴里是对的。他们确实没走。他们正在做相反的事。
赫德尼人听到号角声聚在了一起,但没有冲向路障或面对他们的军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攻击着狂怒的因贡亚玛,完全无视他周围的战士。
"阻止他们,阿玛拉!"离陶最近的天赋者对另一个黑袍女人说。
名叫阿玛拉的女人举起双手,越过陶瞄准冲锋的赫德尼人。"太远了。会溅射的,"她说。
"试试看,该死的!"第一个天赋者说,于是阿玛拉照做了。
能量,如同脉动的热浪,开始从她的手指散发出来,在飞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浓密。衰竭,陶惊奇地想,随后能量边缘击中了他,世界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