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弊
朱比特踏入场中时，山怪武斗馆的气氛变了，原先心不在焉的聊天交谈转为窃窃私语，甚至有观众坐直身体。他是幻奇学会最声名远播的成员之一，如今终于推派了备选生，大家都急得要命，想赶快看看这女孩有什么本领，竟然让大名鼎鼎的朱比特‧诺斯甘心担任赞助人。
莫莉安也急得要命，但不是因为好奇心。
她急得想逃跑，急得想躲，急得盼望竞技场地面有如火山一般爆发，用一波岩浆吞没这整个地方。她的心怦怦狂跳，剧烈得像是想要攻击什么。
不该说是「什么」，应该说是「谁」。
朱比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一整年来，莫莉安全心信任朱比特，深信她这位赞助人一定知道她的神秘本领究竟是什么。他告诉莫莉安不用担心，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却把莫莉安踢到马路上，任车辗过。
她没有本领，她一直是对的。
她的眼中盈满愤怒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朱比特怎么可以这样?
「我能过去吗?」朱比特问长老。莫莉安看完超过七十位备选生的表演，很清楚这个要求非比寻常，不过坤宁长老挥手示意朱比特过去。
朱比特低声和长老对话，莫莉安孤身立在静谧无声的竞技场上，环顾四周，注视观众席上那些好奇的面孔，想象着当他们发现这是一场笑话，发现来自永无境的莫莉安‧黑鸦没有任何才能，他们会爆出怎样的笑声。也或许，他们不会笑，而会发怒，气朱比特浪费他们的时间。
再气也没有我气，莫莉安暗忖。
接着，朱比特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对坤宁长老、翁长老、萨加长老陆续做出相同的动作，先是按住他们的肩膀，再将额头贴着他们的额头。做完这套动作，长老都不停眨着眼，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好长一段时间只是盯着莫莉安，神色震撼，说不出话来。
随后，莫莉安的名字登上第一。
山怪武斗馆轰然炸开，众人纷纷跳起身来，朝长老咆哮，要求长老说明清楚这项疯狂之举，要求莫莉安‧黑鸦展现本领，否则就是破坏考验规则。
莫莉安自己彻底傻住，连要生朱比特的气都忘了。她愣在原地，承受潮水般的愤怒。
武斗馆中回荡着控诉偏袒、作弊的怒吼，莫莉安看见巴兹‧查尔顿三步并成一步冲下观众席，口中喊着听不懂的胡言乱语。莫莉安目光所及，全是狠瞪着她的人，她在人群中扫视，四处寻找霍桑，暗自想着他是不是也在生气。她的好朋友会不会觉得她作弊?
朱比特走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飞快走进竞技场后方的一扇门。
「走吧，莫儿，别理这些无理取闹的家伙，随便他们发火去。」
***
万幸，后台的绿色房间空无一人。这里有张单人沙发、一盘看起来有些寒酸的三明治、一壶柠檬汁，墙上贴着好几张历年山怪竞技跟龙骑士大赛的海报，房内播放着柔和的排笛音乐。
房中只有一位服务生，是穿着山怪武斗馆制服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有一半山怪血统(他双手的指关节在地上拖行)。他们走进去时，服务生拿起盘子，含混地说：「桑敏治?」
「不用了，谢谢。」朱比特说，莫莉安也摇摇头。山怪混血服务生见状，一副无趣的样子，走了出去。
莫莉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正想着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怒火，朱比特开口了。「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拜托，莫儿，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一定让妳很混乱。」他眼中满是愧疚，语气安抚，伸出双手挡在面前，彷佛在说：不要动手，不要开枪。「听好，等一下还会更混乱，现在没时间好好解释，但我发誓，我真心发誓，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巨细靡遗回答妳的每一个问题。可是，我现在需要妳保持耐心，再多信任我一下下，就算妳可能觉得我不值得妳的信赖，好吗?」
莫莉安想吼他，想拒绝，想说不，当然不好，根本是好的相反──但她没有。相反地，她强迫朱比特跟她打勾勾，定睛直视他的双眼。「每一个问题，都要巨细靡遗回答我。打勾勾保证?」
「保证。」
几秒后，房门猛地打开，长老快步走进，表情克制，丝毫不显露情绪，斗篷在身后翻飞。三位长老的领口都别着金色的「W」字别针。
「你知道多久了?」坤宁长老质问：「很显然是在夕暮日以前，问题是在夕暮日的多久以前?几天前?几周前?几个月前?还是好几年前?」
朱比特抬起双手，「坤宁长老，我能理解您的惊讶，可是……」
「惊讶!惊讶?」这位身材娇小的老妇人彷佛一下子窜高三吋，她正对着朱比特，指着他的脸。莫莉安好想替她加油助阵，快教训他一顿，这位老太太!「朱比特‧阿曼久斯‧诺斯，你的赞助人是我教的，你赞助人的赞助人也是我教的!我从你十一岁就认识你，无数次力保你不被学会开除，我甚至举荐你加入探险者联盟，你是这样回报我的?」
「恕我这样说，但差别何在?」朱比特一手拨过头发，面对来回踱步、怒气冲冲的老妇人，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些。「您能做什么呢?您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吗?」
坤宁长老一时说不出话，停下踱步，「这──不，当然不会改变，但有个警告也好啊!诺斯，我年纪大了，刚才在外面，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心脏病?莫莉安跟朱比特对上眼。他到底让长老看了什么，害他们吓成这样?
他看起来很是歉疚。「对不起，坤宁长老。我只是不想要打草惊蛇，免得影响汇集过程，我不知道会不会……我是说，这种事其实……」他话音渐弱，束手无策地耸了耸肩。「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
「汇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翁长老直盯着莫莉安。
「确切的时间点不好说。」朱比特说：「一两年前?可能是十年之冬，或是十一年之春?我收买了几个黑鸦宅邸的员工，家庭教师、打扫人员之类的，从他们身上收集情报，问题是他们太迷信了，很难分辨哪些是幻奇事件，哪些只是愚蠢的传言。厨娘认定莫莉安光是往园丁身上打了个喷嚏，就害死了园丁，真是胡扯。」
「有其他的吗?」坤宁长老问。
「其他的?」朱比特诧异地看她。
她扬起一边眉毛。「诺斯，你很清楚我想问什么。」
「对，其他的。」他清清喉咙：「有，登记在册的还有三名。」
「那他们……」
「没有显示任何迹象，」朱比特语气坚决：「不值得追踪。」莫莉安皱起眉头。登记在册的还有三名……他说的是诅咒之子登记名单上另外三个人?难道他救了莫莉安，却任由其他三个小孩被烟影猎手夺去生命?她不愿意相信。
「诺斯，除了你在那个宅邸收买的迷信员工，」翁长老问：「你有其他明确的证据吗?」
「根据冬海新闻网，大约一年半前，南光邦和远东歌邦开始出现幻奇之力短缺的现象。然而，从十年之冬一直到十一年之冬，莫莉安的家乡不仅未曾发生共和国各地频传的能源危机，甚至创下能源最丰沛的纪录。不过，这个情况只持续到夕暮日，在那一天，豺狐镇的能源数值骤降。」他顿住，目光飘向莫莉安。「更精确地说，是在夕暮夜。大约九点左右。」
就是你救了我的时候，莫莉安思忖，那时候，我们通过天色时钟，逃离了豺狐镇。幻奇之力短缺，跟她有什么关系?
「老天在上，你到底怎么把她弄来自由邦的?」坤宁长老问，随即又改变心意：「等等，算了，我不想知道。我敢说一定是非法的勾当。」
朱比特抿紧嘴唇，从鼻腔重重吐了口气。「坤宁长老，很抱歉没事先告诉妳，我真心感到抱歉。像我刚刚说的，我很怕不小心做错什么，干扰汇集过程──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蠢，我知道这就像黑鸦宅邸的厨房员工一样又傻又迷信，可是我很怕万一说出口，说不定会……把它吓跑。」
「嗯，或许那反而是最好的。」毛发杂乱、身形魁梧的公牛萨加长老说，坤宁长老投去犀利的一瞥，打断他的话。莫莉安咬住舌头，压下内心翻搅的几千个问题，早在这段对话开始之际，她就想问得要命。
「所以我没告诉任何人。」朱比特低头看着地面，「我连莫莉安也没说。」
长老全数一静。坤宁长老大惊失色，目光从朱比特身上转向莫莉安，又从莫莉安身上转回朱比特。「难道你……你的意思是，这孩子甚至不知道……」
「说真的，诺斯，这根本不可接受，完全违反学会的规定。」萨加长老哼了一声：「在孩子不了解背后原因的情况下，推孩子出来接受试验──从来没听过这种事!假如你的赞助人在这──」
「那防护契约呢?」翁长老插口：「就在刚才，我们允许了一个危险人物进入学会，没人想到要建立防护措施。」
「我才不危险。」莫莉安抗议，脑中却有个细微的声音说道：错了，妳很危险，妳受了诅咒。长老在讨论的是不是这个?好几个月前，朱比特说过她没有受到诅咒，说她身上从来就没有诅咒，难道那也是谎言?
「喔，这太可笑了，格果利雅、阿留斯，我们是不是疯了?我们干了什么好事?」翁长老双手一挥，「全界不可能有任何人愿意签署防护契约，何况需要三个德高望重、诚信正直的──」
「三个?」萨加长老大声道：「天哪，不行。假如这孩子是个普通一点的危险人物，纯粹是会召来飓风、会催眠之类的，三人防护契约还说得过去。这次，我建议需要五人。」
危险人物。莫莉安暗自希望他们别再说这个词了。
「九人。」坤宁长老说，萨加长老和翁长老诧异地看她。「诺斯队长，这个条件不容妥协，我们不接受少于九人签署的防护契约。尤其是这……」她打住话头，忧虑地瞥了莫莉安一眼。「尤其是这件事。」
「那我们干脆现在就把这孩子从排行榜除名好了，」翁长老说：「他绝对不可能凑到九个人。」
「我已经凑到七个人了。」
长老们看起来吃了一惊。朱比特从大衣掏出一个纸卷，交给他们，莫莉安想偷看一眼，可是他动作太快。
坤宁长老一面细看纸卷，一面挑起一边眉毛。「银背议员?喀里女王?你交了不少身居高位的朋友嘛。他们知不知道──?」
「他们知道的部分足够让他们明白危险性了，」朱比特说，莫莉安觉得他的嗓音流露一丝犹疑。「但……没有，他们不知道。」
「他们起码见过这孩子吧?」
「之后会的，」朱比特承诺：「很快就会，我保证。」
「他们还真信任你，看来也都合乎资格。」坤宁长老说，一只手指一路画到名单底部。
「合乎什么的资格?」莫莉安出声问，再也忍不住了。只不过，这些大人要不是没听见，就是没心思搭理她。
萨加长老转向朱比特：「诺斯，如果你找不到第八和第九个签署人，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朱比特叹了口气，揉着后颈。「相信我，我尽力了。所以我今天才会迟到，本来以为能得到第八个签名，结果事情没成。只要再给我几天……」
「我签。」坤宁长老说。闻言，另外两名长老警觉地转头看她。「这不算违规。」
「格果利雅，这种做法极为罕见，」翁长老说：「妳确定吗?」
「非常确定。」她从斗篷的皱褶处抽出一支笔，迅速在纸卷底端签名。「这样一来，至少有个人很清楚自己要承担什么后果。诺斯，今天晚上把文件送来给我。」
朱比特一时说不出话，嘴巴震惊地大张。「我……谢、谢谢您，坤宁长老，真的，非常感谢您，我保证，您不会后悔的。」
坤宁长老长叹一口气。「我十分怀疑，亲爱的。然而，你必须在入学典礼前找到第九名签署人，假如找不到，黑鸦小姐在九一九梯的名额就会取消。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两旁墙上贴满了著名山怪竞技的旧海报与照片)，离开山怪武斗馆，莫莉安努力跟上朱比特急匆匆的脚步。
「莫儿，我让芬涅丝特拉先带妳跟杰克回杜卡利翁。」他走在前头，距离莫莉安大约三、四步。「我必须找到最后一个签署人，可是所剩的选择不多。是还有一个机会，但很渺茫，我得──」
「可是你答应要告诉我──」
「我知道，我会告诉妳，但是──」
「他们在那里!找到了!」
巴兹‧查尔顿踩着重重的步伐走来，身后是怒气冲冲、快步赶上的诺耶尔‧狄弗洛，看似缺乏兴致的诗律‧布雷克本，以及全永无境最得意洋洋的胡子男：燧发枪探长。在他们后头，还跟了少说十几名身穿制服的臭架子。
「作弊!」查尔顿先生指着朱比特喝道，全身因忿忿不平而颤抖。「探长，快逮捕他们!这是作弊!刚刚那是什么，啊?你对长老做了什么?施了某种法术?」
朱比特试着硬挤过去，「晚点再说，巴兹，我没空跟你瞎扯。」
「喔，这你就错了，你绝对有时间跟我瞎扯!」查尔顿先生跟着移动，挡住他的去路。「诺斯，你可能唬得过长老，但你骗不了我。本该属于我这位备选生诺耶尔的位置，居然被你们两个给偷走了!」他激动地指着莫莉安。莫莉安吓了一跳，在她走之前，诺耶尔还在排行榜第九名，想必最后两名备选生的其中之一将她给挤下来了，她忍住笑意。「这个黑眼睛小混账没资格待在学会，我要立刻去找长老，告诉他们这女孩──」
「是个下流无耻的偷渡客。」燧发枪探长打断，他拉高裤腰，挺起胸膛，回头望了其他警员一眼，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朝思暮想的光荣时刻就此来临，他要好好享受这一刻。「她从共和国非法入境，藏匿在一个犯罪头子的巢穴，受到非法庇护。」
朱比特面露喜色。「我第一次被说是犯罪头子，真开心。」
「闭嘴!」燧发枪探长厉声说，从外套抽出一张纸，凑到他们面前。「我手上可是有逮捕令的。好了，我要求你出示实实在在的文件，证明她的身分的确如你所说，是自由邦的居民，而不是从共和国来的小杂碎，滥用我们国家的善心，搞不好还替冬海党刺探我们。」
「够了没，小枪，我都为你感到丢脸。」朱比特不耐烦地说：「我早说过，幻奇学会成员不归你管，你再坚持下去就要丢徽章了，老兄。」
「确实如此，老兄，不过现在试验已经结束。」燧发枪探长露出极度沾沾自喜的表情，抽出第二张纸，朗读上面的文字。「诺斯，你最好复习一下《幻奇法》手册。《幻奇法》九十七条第辛款：『获选之备选生在该梯入学典礼结束并得到金色别针前，并非幻奇学会正式成员。在此期间，若经长老理事会认定为必要及适当措施，可取消该备选生之临时成员身分，不须经正当法律程序。』」
朱比特叹口气，摇摇头。「探长，这部分我们已经谈过了。《幻奇法》九十七条第己款：『参与幻奇学会入学考验之孩童，于考验期间……』」
「『于考验期间，至该童退出考验程序为止，于所有法律范畴内，皆视为幻奇学会之一员。』」燧发枪探长复诵，压过朱比特的声音：「诺斯，于考验期间。考验结束了，排行榜名单出炉了，长老都回家了。」
「而且离入学典礼还有好几个星期呢。」查尔顿掩饰不住欣喜。
「我相信，这代表你这个下作小偷渡客完完全全该归我管。」燧发枪探长总结道，双眼射出疯狂的光采，胡须微颤，伸出一只手。「诺斯队长，请立刻交出文件。」
朱比特无言以对。莫莉安看得出他正在衡量不同选项，默数围绕在四周的警员，寻找逃脱路线。沉默持续，燧发枪探长依旧伸着手，耐心等待，那张讨人厌的脸上闪现胜利的光辉。
莫莉安无力地靠在墙上，觉得彻底吃了败仗。明明她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现在全完了，她会死掉，内心的疑惑没有一个会解开。她闭上眼，等着被扣上手铐拖走。
「在这。」
诗律‧布雷克本的嗓音在走廊回响。莫莉安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只见诗律拿出一张破损的纸(其中一角还被撕掉)，递到燧发枪探长眼前。
「这是什么?」燧发枪探长困惑地问：「妳要给我看什么?」
那是一张老旧的海报，宣传一场「血沫四溅的史诗之战」，对战山怪是来自克劳福楼真的奥格，与来自贺真楼真福乐的茂洛。在这张手绘海报上，奥格和茂洛这两只奇丑无比的山怪相互嘶吼，五颜六色的字体写着：啤酒买一送一，中场表演精采可期，任何可证明体内流着山怪之血的人皆可免费入场。
「这是她的文件。」诗律用平板的声音低语：「看见了没?就写在这里：莫莉安‧黑鸦是自由邦的居民。」
燧发枪探长晕眩地摇摇头，彷佛试着甩掉黏在头上的东西。「这……什么?在哪里……」
「就在这里，」诗律坚持，甚至懒得用手指给他看，语气听起来很无聊。「这上面写说，『莫莉安‧黑鸦是自由邦的居民，不是非法走私入境的，你不如放下执念吧，这样大家就可以回去各过各的生活了。』上面还有政府戳记什么的，全部都有。」
巴兹‧查尔顿一把抢走她手上的纸，「让我看看。」
诺耶尔跟燧发枪探长挤在他身边，头挨着头，瞇眼细看奥格和茂洛坑坑疤疤、淌满口水的面孔。
巴兹皱起眉，不停眨眼。「这不是……这些不是……这是山怪竞技……」
「不对，」诗律说：「这是护照，是莫莉安‧黑鸦的自由邦护照。」
「不是，这是──这是山怪──这是……莫莉安‧黑鸦的自由邦护照。」他复述，目光迷离起来。
「这上面没有什么问题，」诗律说，嗓音宛如蜂巢的嗡鸣一般低吟。「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这上面没有什么问题，」燧发枪探长重复道：「所以我们可以走了。」
他任由海报飘落地面，顺着走廊走远，巴兹与诺耶尔呆呆跟在后头。永无境市警队的警员犹疑不定地徘徊，显然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诡异的转折，接着才服从地跟在指挥官身后离开。
诗律转头面对莫莉安，「妳欠我一次。」
「妳为什么帮我?」
「因为……」诗律一阵迟疑。「因为我讨厌诺耶尔。我也不是多喜欢妳，但我真的讨厌死诺耶尔了。也因为……」她的话声变小，「妳记得我。对吧?妳记得我在竞逐考验上做的事。」
「妳害我差点被踢出考验。」
「还有万鬼夜，妳也记得吗?」
莫莉安气愤地说：「妳把我推进池塘，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忘记──」
「从来没有人记得我，」诗律打岔，语速飞快，注视莫莉安的眼神有些奇特。「每个人都会忘记催眠师，这跟催眠师的力量有关。可是妳记得。」她抬头往走廊一瞥，「我该走了。」莫莉安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她已经奔过去，追上赞助人，拐过转角，消失了踪影。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朱比特凝视诗律的背影，双眉迷茫不解地蹙起。「她是谁?」
「诗律‧布雷克本。」莫莉安捡起抛在地上的海报，折起来，收进口袋。「对啊，她是很奇怪。」
「嗯?」朱比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莫莉安身上。
「我说她很奇怪。」
「谁很奇怪?」
「诗律。」
「谁是诗律?」
莫莉安叹了口气。「有完没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