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
高伯尔图书馆之乱的负面影响来得比预期更快，牵连范围也更广。隔天就是暑假，莫莉安没再见到雀喜小姐，但是据朱比特所言，长老跟学务主任痛批了引导员一顿，说她不该为学者安排这么危险的行程。
「这不是她的错。」周六早上，莫莉安对朱比特说，用奶油刀戳着吐司。时间尚早，员工餐厅只有她和朱比特两人，桌上摆的全是他们最爱的食物：小圆烤饼、吐司、格子松饼、香肠、蛋、蓝莓酱，偏偏两人一口也没动。「不该怪雀喜小姐，是马希尔跟我想去高伯尔图书馆。霍桑说得对，我们应该去游泳的。」
我连书也没偷到，她闷闷不乐地想。
在对抗书虫、逃进卡车的过程中，她不知何时掉了《幻奇技艺光谱全史》卷三百零七，如今八成已经毁在虫液跟杀虫剂里。那段历史原本触手可及，现在又离她而去，说不定永远不可得了。
「雀喜小姐愿意负起全责，而且她这么做很对。」朱比特说：「莫儿，她是大人，应该明白不能带一群十三岁小孩进入异界，过渡空间很容易出事。」
莫莉安抬起视线，那片吐司已被凌迟得惨不忍睹。「过渡空间是什么?」
「一种……被夹在中间的空间，从一个地方前往另一个地方的通道。诡骗巷就是个好例子，那是无法预测的不稳定地带，不适用世界的正常规则。」
她提到地下九楼每个厅室分支的末端都有扇紧闭之门，上头标示「过渡之厅」。「你觉得这些门是什么?」
朱比特蹙眉思考。「坦白说，我没有头绪，但我强烈建议妳离它们远点。像我刚刚说的，过渡空间可能很危险，高伯更是我遇过最危险的，我本来打算等妳至少满十五岁再考虑带妳去。何况永无境议会已经下令无限期停止开放，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去了。」
莫莉安更加颓丧，她原希望等风波过后，朱比特会带她去。就算卷三百零七已经毁了，好歹恶魔弄仍藏着另外三百零六卷。
「罗诗妮还好吗?」由于骗了罗诗妮，加上眼睁睁看她遭到发狂幻鸵鸟袭击，莫莉安内疚得要命。
「那个图书馆员?」朱比特微微一缩。「她……伤得不轻，不过她进了教学医院，雀喜小姐寸步不离守着她，她会没事的。她那位幻鸵鸟朋友就不好说了，他自残的程度比其他人严重，当然，现在也收治在教学医院。」
他忧虑地凝视早已冷掉的咖啡。「又一起本来能避免的攻击事件，又一个本来能帮到的幻兽族人。假如我们知道他被感染就好了，假如我们有任何一丁点线索、一些警告，只要有一点点信息都好。」
莫莉安审视赞助人的倦容。为了永无境奇市开张之夜，他整晚没睡。
潜伏者在这场夏日市集大举出动，留意任何不寻常的幻兽族行为。朱比特跟他们巡逻了整夜，观察人群中是否有「黑洞」──他现在都这么称呼，意指那些幻兽族感染者的身周区域，他们身上的幻奇之力几乎荡然无存，全被空心症吃掉了。过去几周来，他用这个方式预防了三起彼此无关的攻击事件，潜伏者将感染者纳入保护监管，安全隔离，等待高峰期到来，避免他们伤害任何人(和自身)。这么一来，刺藤博士跟拉特彻医生也总算能研究宿主身上尚未到达高峰期的病毒;他们采集血液样本，和感染者面谈，了解对方去过哪里、接触过谁、出现过其他哪些症状。
然而，搜集越多数据，他们越不解空心症为何传染如此快速。这三名感染者当中，有一名幻鸡刚结束内观静修，整整一个月根本没接触任何人，更别提接触其他幻兽族了──那么，他究竟怎么感染的?
苏菲亚加入了空心症小组，担任与幻兽族社群之间的窗口，负责与学会外的幻兽族人联络，帮助他们保持安全、预防空心症。她最主要的建议是待在家里，直到小组获得更多情报……可是，假如隔离也无法避免感染，这么做又有何用?
说到底，他们最大的武器是朱比特的见证者之眼。然而他分身乏术，总不可能及时制止每次攻击，但于他而言，每个错失的机会，似乎都是他自身的重大过错，即便他阻止了三次事件，仍有几十次来不及阻止。莫莉安看得出，他已不堪负荷。
「哼，我猜之后就会得到很多信息了。」他冷嘲，态度很不像平时的他，「到时会有排山倒海的信息，谁管那些信息是真是假?至少深感关切的永无境民众可不管。」
莫莉安低头看着一张海报，朱比特将其从英勇广场的路灯柱撕下，带回家给她看。她反复读了起码十几遍，每次都不禁毛骨悚然。
警告!
空心症
将危害你的安全
幻奇学会不告诉你的是，就在这个当下，永无境可能有上万个发狂的幻兽族感染这种凶险的病毒，导致你和亲友可能遭到凶残的攻击!
幻奇学会已经承认，空心症的早期症状几乎无法辨识!
你会不会有认识的人其实已经感染了?
小心以下症状：健忘、食欲增加、焦虑、侵略性。
如果你怀疑朋友、邻居、同事或家人可能感染，
你有义务立即向永无境市警对举报。
提高警觉
监控邻居
切勿迟疑
一旦怀疑就行动
广告出资人：罗杭‧圣詹姆斯，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党
这里列的症状与幻奇学会的海报雷同，但并非百分百吻合，而是经过编辑、修剪、改短，使症状看似空泛得出奇。
健忘、食欲增加、焦虑、侵略性?九一九梯就连状态不错的时候，也有半数人符合这些描述。莫莉安暗忖，假如大家留意这种症状，多少幻兽族会被冤枉成感染者?
海报上最后一段话尤其令她心中发凉。提高警觉，监控邻居，切勿迟疑，一旦怀疑就行动。看起来，「深感关切的永无境民众」不过是想煽动所有人仇视幻兽族。
无差别仇视全体幻兽族。
「罗杭‧圣詹姆斯是谁?」莫莉安问。
「一个有钱的笨蛋。」朱比特嘟哝，「他是仕绅地主，什么男爵还是子爵的。他组了自己的政党，叫『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党』，大多时候只是关切一些不需要他们关切的事。来，妳吃点东西。」他将一盘小圆烤饼推给莫莉安，莫莉安又推了回去。
「你才要吃点东西。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空心症的事?我以为公共移焦部门把消息压下来了。」
「高伯尔图书馆出了事，现在没什么好压的了，莫儿。」他叹口气，咬口烤吐司，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不甘愿地吞下。「反正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好几个星期以来，一直有片段的讯息外流，这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莫莉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星期四在雄伟大道，我们看到一个男的拿扩音器在宣传!他说幻兽族是邪物，还说……是人性的污点。真是讨人厌。」
朱比特沉下脸，「穿高级西装、看起来很阔的家伙?」
「对。」
「他就是罗杭‧圣詹姆斯，最爱到处宣传他的意见，巴不得添乱。」
一名厨房员工过来收盘子，朱比特一声叹息，让那人把丝毫未动的餐点收走。
***
暑假飞逝，事态越演越烈。每天，街上都会出现更多海报;每天，关切民众党举办集会，透过广播大肆宣扬，鼓吹市民举报幻兽族朋友与邻居。政府害怕引发集体恐慌，迟迟不正面响应越传越广的空心症流言，而是要求幻奇学会尽力控制疫情;但是，在许多方面，缺乏官方消息反而导致情况恶化，谣言、错误信息满天飞，最终没人敢肯定什么能信。
朱比特从早到晚出门在外，协助潜伏者辨识感染的幻兽族，每周五晚上还要在永无境奇市巡逻，毕竟万一在人山人海的市集发生攻击事件，将引发严重后果，可能造成踩踏事故。他甚至找来外甥杰克支持，最近杰克的见证者能力大有进益，朱比特说他为空心症小组出了不少力。
每逢周六清晨，莫莉安会在吸烟室等候，逼杰克跟朱比特坐下来呼吸迷迭香烟雾，好好吃顿早餐、喝几口茶。
让她极其不满的是，今年暑假，朱比特彻底禁止她踏足永无境奇市。让九一九梯全体极其不满的是，他还联络大家的赞助人跟家长，建议比照办理。他说原因很单纯，就是太冒险了。尽管参加奇市的幻兽族人数创下历年最低，显然多数都听从了留在家里的建议，但仍有不少人出外活动，有些是为了赚钱维生，有些要么不懂，要么不在乎，有些单纯是为了向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党表达抗议。
「要是这么危险，怎么不干脆停办今年的奇市?」杰克当时问道。
「这是能促进经济的大型年中活动，如果你有办法说服永无境商会停办，欢迎你去。」朱比特回答：「相信我，我们试过了。我们能做的是出外巡逻，在出事前防堵。」然后他轻捏杰克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杰克，你真的帮了很大的忙，我以你为傲。」
朱比特设法找来另外两位认识的见证者，从外地赶来永无境协助。到目前为止，他们在奇市辨识了十六位已感染的幻兽族。莫莉安看得出来，虽然这件事相当劳心劳力，杰克仍很高兴能够参与。
莫莉安从他们那边听到最可怕的消息，不是幻兽族攻击他人，反而是他人攻击幻兽族。在一个按长度兜售手工焦糖的零食摊，有个男人对十岁的幻兔咆哮，叫他回家去，朱比特不得不出面阻止。一位幻猪玻璃吹制师傅在南区摆摊，结果遭到破坏，精心雕琢的作品全数粉碎，令他伤心欲绝。
每逢周五，关切民众党都会站在雄伟大道的相同地点，对大众怒吼充满仇恨的字句;每个周五，听众人数渐增。朱比特跟潜伏者试过要赶他们走，偏偏臭架子介入阻挠，坚称他们的行为完全合法。随着一周周过去，朱比特怒火越炽，在暑假的第七个周六，他在黎明时分回到杜卡利翁饭店，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
「──没教养的蠢材，发型那么丑，还那么没良心!」杰克走进吸烟室时，朱比特正在咆哮。
「嗯，我知道。」杰克瞪大眼睛瞥了莫莉安一眼，揉揉额头，优雅接过她倒的洋甘菊茶。「你讲过了。」
「我要把他的大声公塞进他的──」
「这你也讲过了。好几次。」
「──鼻孔!」朱比特在吸烟室来回踱步，双手扠腰，胸口剧烈起伏。「我告诉你们，他这么搞只会让自己跟参加奇市的人更危险，可惜他笨到没发现。每个星期，参加雄伟大道反示威的幻兽族越来越多，当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感染，任何一个都可能攻击他，但说实在，谁怪得了他们?」
「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党要是有人受伤，八成会高兴得要死。」杰克叹道，「想想看会吸引多少关注。」
「我下星期可以去吗?」莫莉安问：「我想帮忙。」(此外，她也想趁暑假结束前起码逛一次奇市。)
「绝对不行。下星期连杰克都不会去。」
杰克睁开没用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我不会去?」
「他不会去?」
「他不会去。」朱比特说，然后转头望向杰克：「你不准去。」
「可是我们昨天阻止了两起攻击!」杰克坐起身瞪着舅舅，忿忿不平地说：「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发现第二起!」
「你做得很棒。」朱比特承认：「如果没有你，我今年夏天根本熬不过来。但我觉得下周五晚上不太妙，那是奇市最后一天，而且永无境民众深感关切党不断煽动，把那里搞成一颗未爆弹。刺藤博士听到传言，说部分幻兽族权益运动者正在计划抗议行动，万一发生冲突，我不希望你们靠近那个地方。」
「但我可以帮忙!」杰克力争，一手按住胸口：「你需要我。」
「我需要的是你平安。」他的视线从杰克身上转向莫莉安，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再说，我给了法兰克一个不太好的建议，看在他今年夏天安排的活动都大受影响，我说既然我不在，他可以办个很小很小的夏末派对……所以说老实话，我需要你们两个留下来监督，不要让他彻底砸了饭店。」
杰克张口想再抗议一次，却又闭上，摇了摇头。他和莫莉安都明白，假如朱比特决定要怎么做，跟他争辩也没意义。杰克站起来，走向门口。「没关系，我去睡了。」
「杰克──」
「就说了没关系。」
他走出去，将门甩上。莫莉安与朱比特尴尬地默然对坐，啜着茶，最后他在躺椅上躺平，疲累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
「我也不想当个无趣的大人，莫儿，只是想……负责任。」
她思索片刻，「同一回事。」
起码这句话让朱比特笑了。
***
那夜，卧室的黑门传来轻柔的「哒、哒、哒」声，惊醒了莫莉安。她瞥向时钟，上头指着十一点半。
哒、哒、哒。
她掀开棉被，横越房间，用印记按住黑门中央发亮的圆圈，轻手轻脚走过未开灯的更衣室，一面打呵欠，一面打开通往站台的门。
起初，她以为门后没人。接着，靠近脚边之处传来冷静、轻柔的嗓音，差点把她吓得魂飞天外。
「晚安，莫莉安，暑假过得愉快吗?」
「苏菲亚!」她揉着眼，努力让自己清醒。她完全没料到是苏菲亚来了;其实，在这个正值暑假的周六夜晚，她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呃，对，很开心，谢谢。我……一切还好吗?」
「满好的。」苏菲亚保证，莫莉安察觉，她的语气似乎兴奋得有些打颤。「可是我觉得妳会想看某个东西。」幻狐奔向停在站台的黄铜小吊舱，回头望着莫莉安。
「来吧，动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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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时间
工业世代，四年之夏，第七个周六 23：42─01：15
参与者&事件
葛拉瑟‧歌伯里、阿维斯‧顾、亨利克‧雷勒
幻奇技艺之炼狱进阶课程，由歌伯里教导顾和雷勒
地点
傲步院屋顶 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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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步院的屋顶寒冷漆黑，莫莉安和苏菲亚穿过空中的切口，感觉到时间在身周震动。
眼前是火光冲天的夜。
两名年轻幻奇师站在后方，观看第三名幻奇师挥洒炼狱，手法是莫莉安前所未见。
那名女子身形高䠷俊美，投下令人丧胆的背影，红色长发在身旁随风飘扬。
「那是葛拉瑟‧歌伯里。」苏菲亚说：「两个学生是阿维斯‧顾跟亨利克‧雷勒。」
莫莉安将目光从眼前的奇观挪开，低头看她。「葛拉瑟‧歌伯里不是……满坏的吗?她不是──」
「鼓吹要把所有幻兽族关进大牢?」苏菲亚接话，「对，她是个烂人。但她很擅长炼狱，说不定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葛拉瑟射出一束小火花，在风中飞舞，盘旋于阿维斯和亨利克身边，只以毫厘之差擦过发丝、衣服、皮肤，却没有烫到他们分毫。随即又是一束火花，再一束，又一束，好几十束，接连不断，小巧细致，宛如随风飘荡的蒲公英籽，却不是完全任风摆布。葛拉瑟‧歌伯里分分秒秒操纵着每束火花，专注力从未松懈。
火焰在她十指之间跃动，扩大、变形、在空中聚散形成完美的图样，恍若水中的鱼群。
「哇。」莫莉安悄悄惊叹。
「就知道妳会想看。」苏菲亚低声说，火光在她眼中闪耀。「我每年这个晚上都会来，已经看了七次，每次看得目瞪口呆。」
比起金色火鸟翱翔天际，葛拉瑟‧歌伯里的绝技尽管没有那么壮丽，却精妙得令人屏息。唯有深刻了解如何使用炼狱的人，才会知道像这样随心所欲、精准操控有多难。葛拉瑟没有一刻失去控制，莫莉安赞叹着她展现的高超技巧，同时竟有些丧气。
「我永远办不到。」她低喃：「活上一百岁也办不到。」
「莫莉安，要是妳活到一百岁，妳会办到很多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苏菲亚一顿，「何况妳是幻奇师，寿命可能远远不止一百岁。葛莉赛达‧北极星活了将近三百岁，幻奇之力的保养效果好得不得了。」
莫莉安瞪大眼睛。她知道，虽然埃兹拉‧史奎尔活了很久，外表依旧是百年前被逐出永无境的青年;可是三百岁?她心想，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吗?活到了三百岁，依然在幻学游荡，朋友早已全数离开人世。她不愿细想。
葛拉瑟继续示范，一面操作一面说明，鼓励两名幻奇师学生模仿。他们动手尝试(手法颇为笨拙，有成功有失败)，莫莉安也跟着试了(同样手法颇为笨拙，有成功有失败)。
然而，不同于莫莉安见过的其他教师，葛拉瑟缺乏耐心，从不放慢速度，从不说第二遍，从不暂停片刻，好让阿维斯和亨利克有时间思考或跟上。她是位毫不留情、毫不退让的指导者。
莫莉安走向前，试着避免注意力被这场表演所吸引，而是从火花的间隙窥视，观察这名指挥火焰的女子，结果注意到几个其他幻奇师从未做过的小动作。
葛拉瑟吐出火焰时，头会摆出奇特的角度。莫莉安一试，立刻感觉呼吸道更加畅通无碍。
有时候，葛拉瑟看似一边用鼻子吸气，同时一边用嘴吐火。莫莉安难以相信有人能办到。
「苏菲亚，妳看得到她在做什么吗?」她示意幻狐靠近。「她同时吸气跟吐火，那是怎么做到的?」
苏菲亚倒抽一口气。「太厉害了。这叫『循环呼吸法』，以困难闻名，但绝对是能学的，有些音乐家跟歌剧歌手就会这种技巧。真不敢相信我以前没注意到。莫莉安，妳观察到这点真的太棒了。」
终于，这段幽魂时刻开始转暗、淡化，代表尾声将近。不出几秒，葛拉瑟‧歌伯里与两位学生便在屋顶消逝，炼狱带来的暖意也一并消失无踪。
「妳不会介意吗?」莫莉安问苏菲亚，最后一朵火花熄灭，清爽的夏季晚风吹过，让她一阵发抖。「妳不介意葛拉瑟‧歌伯里?我是说，她对幻兽族做的事。」
苏菲亚抽动蓬松尾巴，盘在身周，看似思索半晌。「七年前，我第一次在书上找到这个幽魂时刻的时候，会来看是因为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本来想，她铁定是个黑眼睛的老巫婆，而且……」她煞住，内疚地抬头看莫莉安，「噢，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
莫莉安用鼻孔一哼，「我不介意，妳说。」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嗯，总之，我来到这里时满怀愤恨与怨气，准备好要鄙视这个烂人，结果我见到了什么?八成是史上炼狱技艺最高超的幻奇师。」
「感觉一定很讨厌。」
「非常讨厌。」苏菲亚赞同，「我当时火冒三丈，接下来整整一年都在想，这么糟糕的人竟然拥有独步古今的才华。但来年我又去看了，然后我决定，这么出色的天赋不能浪费在这个差劲的女人身上，我不允许，总有一天，我要想办法让它发挥用处。」她定睛凝视莫莉安，「然后，妳就出现了。告诉我，莫莉安‧黑鸦，妳有没有从那堂课学到有用的东西?」
「有。」莫莉安坦诚地说，暗自提醒自己要问香妲女爵怎么学循环呼吸法。「我学到了。」
「很好。」苏菲亚点点头，接着转头，望向几分钟前葛拉瑟‧歌伯里的幽魂所站的位置。「吃我这招，妳这个脑袋不清楚的老混蛋。」
莫莉安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