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我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他，但是他很擅长自己的工作。这点无庸置疑。」辛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起床时说道。丽芙已经起床穿衣，还差一点就把头发疏理完毕。「我会先让他统一七总督辖地，再从他手中夺走它。除非他统一不了，当然。」
「你打算怎么做?我是说，等你成为国王后。」她把发夹插到定位，调整从前面落下来的头发。
「皇帝。」辛穆纠正她道。「还有妳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打算怎么做?妳不算很聪明，是不是?」
显然我没有聪明到一开始就对你敬而远之。她僵在原地。最近他的魅力逐渐衰退。他骨子里其实是条蜥蜴。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很肤浅，没有深度。她之前为什么没发现这点?现在当他碰她时，她的皮肤会变冷;就连她的身体都察觉了。她告诉自己正在慢慢摆脱他，但其实并没有;她害怕，害怕自己沦落为武装营区中的孤身女子。这种恐惧不适合驭光法师，这种恐惧不适合女人。他想用对待废物的态度对待她?她胸口浮现一股恨意。
她用所有自制力压下那股恨意，转身以一种屈尊俯就的神情看着他说：「辛穆、辛穆、辛穆。皇帝?拜托，你根本一点大人物的特质都没有。」
她步伐轻快地走出帐篷。她在发抖。那个让他厌倦妳的大计划怎么了?逃出他的掌握，让他以为是自己的主意?
全部化为乌有。狗屎。
知道应该怎么做和真的有办法做到是两回事。去他妈的。
丽芙直接前往法色之王的营账。他不在。后来她在营区外围找到他，他正招呼着背弃卢城或是其他阿塔西城镇的新驭光法师。起码有半数新驭光法师都只剩下一、两年就会粉碎光晕。懦夫，丽芙心想。
但是，部队就是由为了各种好理由和烂理由而加入的人组成的，而法色之王并不鄙视任何帮助他的人。丽芙迎上前去，深深鞠躬，说道：「伟大的国王陛下，我可以和你私下谈谈吗?」
法色之王打量她片刻，然后向众法师告退。
「辛穆计划背叛你。」她劈头就说。
「谢谢妳。可以请妳帮我指导这些新人吗?」
「什么?」她问。「『谢谢妳』?就这样?」
他冷冷瞪她。
「对不起，我的法色之王，我不是有意大声说话的。」
他宽宏大量地笑了笑。「妳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直怀疑他……太看得起自己，不过他直到今天早上才亲口透露背叛意图。」
「而妳就直接来找我了。」
「是的，阁下。」
人群中挤出一名侍从，朝法色之王走去。他扬起一只手，叫对方等等。
「你早就知道了。」丽芙说。
「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是派我去监视他?」
「妳告诉我呀。」他说。又有一名仆人似乎打算上前，他又指示对方不要插嘴。领导一支部队就表示从早到晚都有决定要下。
「你不是在测试他。你是在测试我。」丽芙说。
「喔?」
「你知道他会背叛你，而你不知道我会不会。所以我过关了。辛穆是和你合谋吗?」如果他参与了，表示他依然深受法色之王宠幸，而丽芙刚刚离开时的态度就不光是宣告她对法色之王效忠。她有可能树立了一个强敌，却没有同时找到强大的朋友。
「妳知道让蛋保持温暖的话，蛋会怎么样吗?」法色之王问。
「孵化?」丽芙问。
「一直加温呢?」
「我不确定我──」
「就会煮熟。」他微笑，宽宏大量的模样。「所有事都会在适当时机发生。有些事情太赶是会坏事的。这就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克朗梅利亚的狂法师发疯抓狂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狂法师本性如此，而是因为他们为了身为人类的寿命结束而惊慌失措。人一慌起来就会方寸大乱。如果他们能刻意进行变化的程序，用几年慢慢来，好好准备面对转变，成功的机会就能大幅提升。如果有人能够教导他们的话，想想我们能够达到的成就。」
「这真──真是睿智。这就是你在对辛穆做的事?」
「辛穆天赋异禀，非常、非常危险。他的体内没有任何人性。只有笨蛋才会信任他那种人，不过要利用他。我已经知道我可以信任妳了。现在，他知道妳来这里吗?」
「我──恐怕他知道。我树立了可怕的敌人，阁下。」
「原谅我这么做，现在大声发誓辛穆是叛徒，妳不愿意欺骗我，还有那之类的东西。」法色之王脸色一沉。「立刻照做。」
「阁下!我对你发誓!辛穆是叛徒──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丽芙马上跪倒在法色之王脚边。
他反手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牙齿晃痛，摔倒在地，泣不成声。
两名守卫抬起丽芙，拉到旁边，绕过一个营账，离开现场，不过依然足以听见一些交谈声。她听见辛穆说话，还是那样油嘴滑舌，丝毫不惧。他肯定是背对她，因为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辛穆，」法色之王说。「我要你带领一队人马，驭光法师和士兵，随便你挑选，不过只能二十个人，记得要带炮手。我要你在午夜时分渡过海峡，爬上悬崖，夺下卢易克岬。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绳子在等你们。我们有间谍，不过都是情绪不稳定的罪犯，不值得信任。无论如何，夺下卢易克岬，但继续悬挂阿塔西旗帜。克朗梅利亚的舰队会在两天后抵达。让侦查舰通过，等到舰队主力进入海峡之后再开火。我期望你至少击沉一打船舰。至少。喔，不要带绿法师，带蓝法师。在阿提瑞特降世前，克星会让绿法师感知失调。」
辛穆说了句话。
「不。没得商量。我需要她。」
他又说了句话。丽芙咒骂自己竟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除非泄露踪迹，不然就是听不到。
「辛穆，」法色之王提高音量，彷佛这个年轻人离他很远。「我之前把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但是你失败了。你弄丢了一个比你贵重十倍的法器。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是我的错，所以我没有惩罚你。我本来期待可以在战争开始前就结束它的。我以为值得冒这个险。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辛穆。你知道我对你很宽大，也知道原因。身为少数享有特权的人，我可以容忍一次失败。一次。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