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辛穆站着，伸手在眼前遮光，重型手枪指向船板。基普扑上前，透过桨架压起船桨。船桨突然拍打水面抢先吸引了辛穆的目光。他看向水声响起的位置，没有看基普。

　　基普双手无力，手上锁着船桨没办法使劲挥拳。但他不在乎姿势好不好看。他放下双手，用肩膀猛撞辛穆侧身。他撞到瘦子的手肘位置，把他持枪的手撞回下方，就在两人撞在一起的同时，基普肥胖的身躯彷佛在说：「这就是我所有的力量，老哥。天赋。」

　　辛穆腾空而起。他脚踝撞上船缘，以令基普十分满意的姿势翻得头上脚下。基普在一段距离外传来的水花声中摔倒。因为双手被船桨的重量牵制在后，没办法出手撑地，他的脸颊撞上船板。

　　但他摔在船上，这才是重点。

　　基普利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奋力站起身。他已经汲取了蓝卢克辛，而在汲色的兴奋和看见折磨自己的人落水的双重刺激下，差点就错过了附近景象──小船四周都是卢克辛，红卢克辛和黄卢克辛。有条长绳索将辛穆和卢克辛固定在一起。

　　辛穆浮出水面，基普看见他手枪的枪口越变越大。枪口指向基普。辛穆扣下扳机，击锤击中燧石磨片。没有击发。手枪浸湿了。辛穆消失在一道海浪后。

　　基普立刻在两手上各造出一把蓝卢克辛剑，砍断固定自己手腕的绿卢克辛镣铐。

　　辛穆挥手拍水，溅起大片水花。基普知道他是在抓绳索。

　　基普跳下小船一侧。

　　他一跳下水就知道自己做错了。既然能够汲色砍断自己的镣铐，他干嘛不砍断辛穆的绳索?

　　愚蠢，基普，愚蠢。

　　他在水中奋力踢水，尽可能和辛穆拉开距离，接着彷佛突然有只海恶魔落入海面。基普浮出水面，发现小船已化为一团红橘色火焰，冒出浓浓的黑烟。船挡在两人中间，他看不见辛穆。

　　就算基普处于巅峰状态，辛穆也比他会游泳。今天基普肯定讨不到好处。如果辛穆发现他，就会追赶而来。如果辛穆追上，就会淹死他。

　　基普在海面上沉浮片刻。他没办法游泳。他的手臂都重到像铅坠一样，虽然脚还能动，但也动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惊慌失措，身上的脂肪能让他漂浮在海面上，但光用漂的没办法远离辛穆，更别说是远离海盗船。基普四下寻找海盗船，但从这个位置看不到。

　　不过海盗船绝对不会错过他们，因为辛穆放火烧了他们的船。

　　喔。简单。

　　基普尽量吸收蓝卢克辛，然后在双掌外包覆推进杆。推进杆让水流过他的手指，而他则透过推进杆喷射卢克辛，挤出里面的水。把水往后推就像火枪击发一样，推动你往前进。基普把推进杆夹在腋下，深吸口气，面对海岸。

　　最棒的是，辛穆没见过这种做法。

　　他移动的速度比加文‧盖尔大战海恶魔时慢多了。基普知道自己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但又想不出错在哪里。但他的速度还是比游泳快上三到四倍。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速度慢也是有好处的。他没有在海面上留下可供海盗辨识位置的水痕。

　　一小时后──也可能只是感觉像是过了那么久──基普步履蹒跚地踏上海岸。他得走到树林里。如果他在海盗船的视线范围内倒地睡着，一切就等于白费力气。他向前走，阳光曝晒的沙滩在没穿鞋的脚底下滋滋作响。阿塔西沿岸有很多这种美丽的沙滩。棕榈树无声摇晃着。他一路走到树荫下，然后才回头找寻辛穆踪迹。

　　燃烧的小船已经不见，沉没了，就连黑烟也消散了。不过海盗船已经抵达刚刚小船所在的位置。基普不太清楚桨帆船的规格，但这艘看起来很小。长度约莫三十步。不过在这种距离下很难目测。船上没有旗帜。不是炮手的船。

　　但是桨帆船停了，基普看到船员朝船的另一侧抛下绳索。

　　所以辛穆还活着。基普心里一沉。如果基普被海盗──或是正常水手──俘虏，他担心会变成奴隶。他认为自己生存的机会不大。至于辛穆，没有这类恐惧或期待，八成会在一周内成为那艘船的船长。

　　愿欧霍兰打击他。欧霍兰弄瞎他。欧霍兰夺走他生前和死后的光芒。

　　不过暂时而言，基普很安全。他需要水，然后是食物，然后要想办法回家。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琐事。他的性命就是微不足道的琐事。但他知道一件大事。那一晚船上的人都看到加文‧盖尔在中剑后落海。他们一定认定他死了。基普知道他没死，也只有基普知道他落入炮手手里。

　　就算诸神全跑来阻扰他，基普还是要救回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