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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漫游者号入港时,提雅已经等在船栏旁的定位。除了往常那些水手、码头工人、商人、渔夫和几个贵族外,大杰斯伯的码头上挤满了急着想要知道心爱的人有没有安然归来的平民百姓。

  同一时间,一群鲁斯加士兵正在补给装船,准备前往提雅和她朋友刚刚离开的战场。

  船上的乘客挤在船身中央放下船板的位置附近。提雅跳上船栏,一手握着船索,藉以保持平衡。她踏出船栏,双手抓住麻绳网,翻滚向下。她在那一瞬间里感受到早已遗忘的欢愉。她早期的训练包含日常杂耍技巧,但自从开始随黑卫士一起受训后,她就没有继续练习了。

  提雅挂在网子上,已经可以看见码头挤满了急着想要得知更多消息的人。安德洛斯‧盖尔的旗舰是残余舰队里第一艘入港的船舰。战败消息已经透过信鸽传到杰斯伯群岛,但是人们急着想要知道细节。船轻轻撞上码头,不再前进。和提雅一起挂在绳网上的一名水手对她笑了笑,然后率先跳去,将船索绑在系缆墩上。提雅受限于身材而没办法跳那么远,过了一会儿才跳下去。她落在拥挤的人群、朋友、家人及小贩之间。那些食物小贩和酒贩急着找寻那些想净化被硬面饼与污水弄坏味蕾的顾客。

  淹没在完全不在乎她的人群中带来如释重负的感觉。提雅身材矮小到直接消失在人群里。提雅在阿伯尔尼的特技和战技老师只比她高一点点,而老师鼓励她融入人群,体会他们的情绪──从在赛马场输掉比赛的愤怒群众,到在奥迪斯太阳节庆典中满怀期待争睹异国舞者和展出动物的群众,都不放过。

  有一种感知力只能在这种群众怪物中培养出来。四周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移动,但你只能察觉距离自己最近的十几个人的动作,特别是当你身材娇小的时候。而你最清楚的肯定是自己的动作。人群可以在一定程度下容忍你专断甚至粗暴的举动,不会认为是在挑衅。有一段容忍期──只要赶在被撞到的人回头来找你之前消失的话,对方就会忽略被冲撞的事情。提雅矮身推挤,穿越人群,身心合一,动作宛如行云流水。

  她的教官,拥有年轻女孩的身材和红悬崖般严厉五官的莉莉菲尔德老师,曾想带提雅和她主人的女儿去奥迪斯里存在数百年的安加人贫民区达克斯体验贫民暴动,但是提雅的主人不允许。

  克朗梅利亚七座高塔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熟悉美景今天并没有为提雅带来任何喜悦之情。提雅没有地方可去。铁拳指挥官对他的黑卫士说:「今天放假。明天黎明时分一如往常在训练场集合。」

  提雅体内充满难以平复的精力。她需要到处走走。这是不错的练习。越熟悉这座城市,黑卫士的训练就会越轻松。但今天她得处理一件事情。她发现自己又去抓那个可恶的小油瓶了,本来可以帮助她穿越群众的宝贵手掌少了一只。

  妳想太多了,T。

  她才刚走出码头区就有一个男人撞上她。她有刻意往旁边让开,所以对方一定是故意撞上她的。

  但他已经跑了,而她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提雅连忙转身,然后停在原地,失去了前进的力道,失去了节奏。人群把她推挤到码头旁边的市集。她完全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家伙。只有看到一袭深色斗篷,可能还有一件灰色上衣……可恶,对方消失了。她像是业余的。她走出人群,端详手上的东西。一张字条。

  她立刻知道自己绝不会喜欢上面写的内容。

  「提雅,立刻切换到帕来色谱。」

  提雅之前只曾短暂学过特殊色的课程,但是玛塔‧马太安斯老师让她明白一个女人的瞳孔放大到整个眼白完全消失的地步,不光让正常人感到不安而已,简直会把人吓死。但是想要看见帕来色就得如此操弄双眼,因为帕来色位于可见红光外的次红色谱以外。从前她会以极快速度放大瞳孔,然后收缩,但这样做很容易累。此刻提雅戴上铁拳指挥官送她的黑眼镜,然后放松双眼,继续放松,一直放松。

  她第一个看见有帕来色的地方,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克朗梅利亚守卫胸口。几个闪闪发光的字飘浮在空中:「贿赂过了。」

  她胸口一紧。什么?为什么?她突然不知所措,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像个初到杰斯伯群岛的家伙,光顾着大开眼界,完全没想到要移动、工作、计划。

  「我能效劳吗,女士?」守卫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

  提雅摇摇头,走过他身边。她穿越市集,看见有个传令官站在小箱子上看她。他的头上飘着字:「我们的。」他有盯着她看吗?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在干嘛?他们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些东西?这显然表示他们有个帕来色驭光法师。技巧高超的驭光法师。比提雅厉害多了,才能制造出可以维持这么久的文字。也可能这个驭光法师离她很近,能在她抵达前一刻写出这些字。

  一条巷子里的墙壁上有字:「这里走,提雅。」

  她僵住了。

  另一面墙。「我们不会伤害妳。」

  另一面墙旁有个男人伸手贴在墙面上,墙上的字冒出消逝的魔光:「只有我们能──」剩下的字已经消失,仅存的字也在那个男人移动手掌的时候消失。

  提雅心跳加速。呼吸,提雅。人就是这样发疯的。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景象,想象不存在的阴谋。

  但是疯子看到的是不存在的景象。

  提雅这辈子只见过其他两个帕来色驭光法师。马太安斯老师在她的前任主人阿格莱雅‧克拉索斯的安排下给她上了几堂课,还有一个男人在某个女人脖子上插入帕来卢克辛,令她抽搐至死。

  巷子就在面前:「这里走,提雅。」

  那个男人,那个刺客,使用就像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固态帕来卢克辛杀人。马太安斯老师宣称固态帕来卢克辛不可能存在。或至少她做不出来。如果提雅能学会制作固态帕来卢克辛,就可以加以防御,是吧?或许这些人可以教她。

  提雅僵在原地,思绪混乱、不知所措,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看着那条巷子。帕来色最大的优势在于全世界只有几个人看得见。如果有其他人能看见他们杀人,那些杀手就会失去最大的武器。

  这表示提雅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提雅曾经目睹一场暗杀。或许他们怕她也看见了动手的人。

  所以,提雅,妳打算独自去见一个曾经谋杀过无辜者,还受到妳的存在威胁的男人吗?

  从这个角度一想,提雅的好奇心突然从鲜美多汁的葡萄缩成干干巴巴的葡萄干。提雅讨厌葡萄干。她喜欢葡萄。不管别人怎么说,葡萄和葡萄干都不是同样的东西。

  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杀她,他早就得手了。刚刚那样传达帕来讯息,明白表示他可以不被她发现地接近她。所以目的是想要先让她落单,为什么?

  绝不可能是好事。那个男的是杀人犯。如果你的敌人想要一样东西,那就不要让他得手。

  她拔腿就跑。

  提雅突然狂奔吓到了几个人,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没人大叫有贼,就不会有人在乎一个在跑步的年轻女孩。她跑到下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然后以最快速度穿越人群。她穿越拉着一车干草的牛的牛轭中间,而驾车的男人完全来不及出声斥责。她沿着路口中央的喷泉旁跑,闪过排队打水的人潮。她冲向下一条街道,然后停下来,后退几步,闪入一条巷子。她穿越那条巷子,差点因为地上的垃圾和液体而滑倒,她转向通往下一条街的方向,然后又转往隔壁巷子。

  天上开始滴落绵绵细雨。提雅甚至没注意到乌云凝聚。她拿下黑眼镜,把背包丢在脚边,翻过斗篷,露出淡蓝色内里,然后又背回背包,不过背在身前,接着把斗篷盖在背包上。她拉上兜帽,再度融入在雨中快步移动的人群。要在慌忙中调整姿态并不容易。扭腰摆臀模仿线条优美的女人走路很容易,对她来说就和走绳索一样简单。但是要模仿这种女人在雨中半跑半走?她还没高明到那个地步。

  她开始一边走路一边翻包包。她没带多少可供乔装打扮的东西,不过还是有条亮黄色披肩和围巾。抵达下个路口时,她闪入一个摊位,看起来要抄快捷方式走进另外一条巷子。她拉下兜帽,拿出红围巾──也可能是绿色的,这两种颜色喜欢开彼此玩笑,而基于她分辨颜色的问题,这两种颜色都不会直接告诉她自己是什么颜色。

  她把围巾绑在头发上,然后把披肩披在肩上,迅速绑起来。她低头走原路出去,拉紧斗篷,利用包包制造怀孕的假象。她一手摸着肚子,强调这个伪装。

  提雅讨厌慢吞吞的装扮。她讨厌不能迅速离开现场。但是所有人都一样,这就是如此乔装在逃命的时候这么有用的原因。她直接从一个穿灰斗篷抄近路进入巷子的高个子男人身旁路过。或许只是巧合。或许他只是个雨天急着赶路回家的男人。

  在手摸隆起的肚子、没有过度扭腰摆臀的情况下痛苦地走出两条街后,提雅再度开始奔跑──不过不是跑回家。提雅跑向玛塔‧马太安斯说她在那里租了一间房的酿酒厂。

  那家酿酒厂──少女之吻──位于一间正方形的建筑里。它就和大杰斯伯大多数建筑一样全部上漆,拥有圆形屋顶。这栋屋子是很显眼的粉红色,木门刻有少女的侧影,看起来像在接吻。门上没有标示文字。提雅用力敲门。

  一名学徒前来开门,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请问玛塔‧马太安斯住在这里吗?」提雅问。

  女孩的棕色大眼睛睁得更大。她迟疑。「妳可以在这里等一下吗?我在羔羊摇两下尾巴之前就会回来。」

  这样讲话还真奇怪。而提雅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很不喜欢别人做出奇怪的举动。她喉咙依然紧缩。但她把那种紧张的迹象隐藏到体内,准备面对攻击。她知道肢体放松比较容易察觉危机,但此时此刻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放松。

  她环顾雨中景象,仔细打量每个人,但街上只剩下几个人,雨也越下越大了。提雅最后一次和马太安斯老师见面时不欢而散。老女人认为光是提出帕来杀手的可能性就会导致所有帕来法师惨遭屠杀。没过多久,安德洛斯‧盖尔就从阿格莱雅‧克拉索斯手里取得了提雅的奴隶文件,课程就此中断,提雅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马太安斯老师。

  门又再度打开,一个身穿围裙的瘦女人指示提雅进屋。「贝儿!」女人叫道。「把客人留在外面淋雨?妳懂不懂礼貌啊,女孩?」

  小贝儿脸色一沉,转身就跑。

  「那孩子是个爱哭鬼。」酿酒师说,轻叹一声。她头上包了条和男人的高特拉很像的头巾,把一头非常浓密的棕发盘在头上。她显然正在工作;她皮肤上带有一道汗水的光泽,手臂上的青筋突起。「我得盯着麦芽汁,所以请原谅我直言相询,妳叫什么名字?来这里有什么事?」

  「提雅。阿德丝提雅。我来找我之前的老师玛塔‧马太安斯。」提雅已经取下了湿淋淋的头巾和斗篷,露出挂在肚子前的包包。

  「哈,我还以为妳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想说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会和我说。」酿酒师说着朝提雅的假肚子点点头。「玛塔走了。妳不是第一个跑来找她的人。我就把当初向那个男的说过的话再和妳说一遍,因为实情就是如此。她是个好房客。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好人。我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她在克朗梅利亚失势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里,所以我也不觉得她离开有什么奇怪的。」酿酒师走到一张柜台前,伸手到底下摸索。「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妳。她留下一张纸条,吩咐我只能交给一个名叫提雅的女孩。顺便提一下,之前那个男的有出钱要我把妳留下。」

  提雅已经做好开打的准备。她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动到她身体。所有动作都可以从核心看出端倪,用眼角去观察其他状况。

  「我没收钱。我不是冷血的人,而且那个男人有点怪怪的。头顶外围有稀疏的红发,中间秃了,戴着奇怪的项链。项链只露出来一点,但是我爸以前专门帮人拔牙。那条项链串满人牙。我不想知道那条项链是怎么回事。快点看看这张纸条,然后离开。我不会排除他此时此刻都还在监视这里的可能性。喔,不要折那张纸条。玛塔特别交代过这一点。想要的话,妳可以走后门离开。」

  要走后门,提雅就得穿越一栋不熟悉的建筑,远离人群,孤立无援。或许那个女人确实在尽力帮她。毕竟,她没必要提到那男人来过的事。但提雅当奴隶太久了。她绝不会把性命交给其他人。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纸条,慢慢打开,同时注意酿酒师的举动。

  「妳想要的话可以丢进火里烧掉。」酿酒师说。「我在煮麦芽汁。愿欧霍兰看顾妳,女孩。」酿酒师转过身去,走回店里。

  「提雅,」信里写道。「妳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我收到弟弟病重的消息,所以要赶回我们家在马兰斯的农场。很抱歉走得如此匆忙,不过我敢说女主人会好好照顾妳的。愿欧霍兰眷顾妳。」就这样了,信上有她的签名,而且折得很小心。据提雅所知,玛塔‧马太安斯根本没有弟弟。她立刻瞪大双眼,进入帕来色谱。

  信纸整个摊开,她看见上面有用帕来卢克辛撰写的字迹。难怪玛塔要她别折信。那样会毁掉秘密信息。「暗杀那些事情是真的。碎眼杀手会是真的,而他们在追杀妳。愿欧霍兰原谅我丢下妳一个人,但我们对付不了这些人。逃命,提雅。──玛塔‧马太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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