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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我办不到,」大里欧说。「这个阿利尔斯法王根本不经打。」

  「这有什么难的?」戴罗斯问。「走过去施展你那招帆杆坠。我就看你这么做过。」

  「帆杆坠?」弗库帝问。

  「我不是说打不过他。我是说不能这么做。」大里欧说。

  「这样完全没有道理。」弗库帝说。

  「我是说这样有违良心──」大里欧说。

  「不,我是说帆杆。帆杆应该是在甩来甩去的时候比较危险──」

  「或许那才是测试的重点,里欧,」班哈达边调整眼镜边说。「或许我们该要拒绝不道德的命令。」

  「又或许我们该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执行命令。」弗库帝说。

  其他人看向他。弗库帝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扮演小丑,但有时候也会提出独到的观点。

  「什么?」他问。「什么?」

  基普的小队成员,身穿便服,已经打探过了维若许和哈梦尼亚的大街口。这个街口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没有其他人监视这里。人潮也不特别多。这里不是城内最繁忙的区域。或许对于异教徒来说,这里没有多少商人守卫和私家守卫会动手殴打他或拿石头丢他。或许他只是个疯子,随机挑选了这个街口。

  戴罗斯和高斯还在外面监视通往街口的道路,提雅则在路口移动,注意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剩下的人在一间商店后面围成一圈,想要决定该怎么做。他们通常都会把会合点定在更远的位置,但附近没有什么好地点。

  「嘿!你们这些小鬼在干什么?出去,滚开!」一个满手是毛的商店守卫叫道。

  关键者低声骂了句脏话。基普知道他将被人发现视为个人的失败。关键者比个手势,他们全都开始远离商店。

  「对呀,没错。滚远一点,你们这群小害虫。」商店守卫说。

  他们咬牙切齿,但没有回嘴。知道自己打得赢并不是危及任务的好理由。

  不管有多诱人。

  那家伙冷笑一声。他显然认为他们在打坏主意,但只要不会威胁到雇主的店,谁管他们?他没跟出来。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基普说。

  「有问题。」提雅无声无息地来到他们身边。「不过不是针对我们。」

  「什么问题。」关键者小声问。

  「对面有个女人在观察布道者。她带着绷带。至于布道者本身,是玩真的。他是个血袍军。他会在某些人路过时交给他们弥封的卷轴筒。他是间谍的负责人。」

  「喔,那我可以。这个阿利尔斯法王根本不经打。」大里欧说。他放松了足以让驮马嫉妒的阔肩。

  「等等。」关键者说。「我们不确定他没有帮手。先拟定计划会让我好过一点,就算不知道什么计划也行。给我一秒钟。」

  关键者让人觉得疯狂的地方就在于他真的只想了一秒。他皱眉,看看队员,然后开始下令。

  片刻过后,小队散开,所有人都前往指定位置。只有基普没有分配到任务。「关键者,」基普说。「我是说,队长。」出任务的时候,即使是新进学员也要谨慎考虑上面下达的命令。「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你,我根本不能待在黑卫士里,但你不能不让我执行任务。这么做只会让我和原先就比我强的人差距越来越大。我得参与行动。」

  关键者的棕眼睛──瞳孔附近隐隐浮现绿色和黄色斑点──目光如同大锤般击落在基普身上。「我是队长。」关键者说。

  听到这话就没什么好说得了。「是,长官。」基普说。

  「那边有个制高点。我们得爬上去。」关键者说。他出发。

  难爬到关键者认为要特别提出来?「太棒了。」基普说。他慢跑跟上年纪稍长的男孩。

  他们绕出几条街口,在穿越干道时放慢脚步,最后来到间谍对面的一栋建筑。他们绕到建筑背面,因为在整修圆屋顶,这里架设了鹰架。鹰架的楼梯收起来了──肯定是要防止小无赖爬上去。

  关键者背靠墙,双脚张开,双掌交迭,等基普踩他跳上去。

  「我可以做一道楼梯出来。」基普说。

  「用跳的。」关键者说。

  「好,用跳的。」

  「手举到肩膀,然后爬上去。」

  说得容易。基普转动肩膀,摇摇脑袋,深吸口气。

  「时间不多,粉碎者。」关键者压低一边肩膀,让基普多一点踏脚的空间。

  基普宛如喝醉酒的龟熊般优雅地冲刺,踏上关键者掌心,另一脚踏上肩膀,关键者双手一撑,基普立刻跃起。他的手轻松拍到木板平台边缘,冲势依然不止。他爬上平台,瘫在上面。

  他翻过身去,伸手向下。关键者原地起跳,抓住基普的手,在墙上踢一脚,然后落地──稳稳站着,小心跨过基普。

  那就是他是队长的原因。

  鹰架一路延伸到建筑物正面,上面迭了很多砖块,等着放至定位后用石灰水刷白。关键者和基普向前移动,身体放低。交岔路口有四十余步宽,在阴暗的圆屋顶和砖头掩护下,下面的人应该看不到他们。近到足以监视,又远到不会被发现,如果情况失控也可以出手相助。

  「粉碎者,」关键者说。「该是我们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听起来很不妙。「嗯?」基普问。

  「你永远不会成为黑卫士。」关键者的语气不像在威胁。他说得像陈述事实。

  基普觉得心脏都跳到喉咙里。「我有进步了。我会赶上大家的,我发誓。」

  「问题不在那里。」

  基普懂了。「听着,我知道小队成员认为我是驭光者,」基普说。「但是──」

  「无所谓。」关键者探头出去偷看。大里欧沿着维若许街走。虽然他刻意驼背让身材看起来矮小一点,但这个年轻的壮汉还是很难不被一眼就认出来。「他们绝不会让你进行最后宣誓。」

  「他们?」

  「假设你成为全职卫士。你就要轮班去保护红法王,而大家都知道他和你不合。很难想象,是不是?又或许你和他言归于好,然后你轮班去保护白法王──大家都知道红法王和她不合。很难想象,是不是?我敢说你爷爷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成为黑卫士会让你得到各式各样保护。他绝不可能任由这种事发生。那还是在白法王没有帮你安排好的情况下。」

  「说不定她的计划是要我得到加入黑卫士的保护。」但基普只是因为他希望事情不是这个样子而加以否定。

  「黑卫士会面对真相,粉碎者。除非奇迹出现,不然她不可能活到你进行最后宣誓的时候。」

  基普心里一沉。大家都知道白法王只能再撑一年,最多两年。关键者说得对。基普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成为正规黑卫士。铁拳是靠变通规定才让他走到这个地步的。

  「如果你父亲及时回来施展他独特的魔法,我敢说他也有帮你安排。」

  他想到爷爷对于誓言的看法。如果安德洛斯‧盖尔告诉基普的是真心话,那么他绝不会希望基普发下可能会对抗他的誓言──而宣誓成为黑卫士刚好就有这种效果。他举起双手。「那为什么要让我加入小队?」

  关键者面露失望,用身体撞了他一下。「别又变回只会抱怨的胖基普。你现在是粉碎者了。」

  噢。

  「你加入小队是因为你够资格。」关键者说。「明知和我们一起的时间有限,你的问题就是你打算在这里成就些什么?注意。展开行动。」

  大里欧尽量低调地穿越稀疏人群,直到距布道者十步为止,布道者口若悬河,但似乎没人想理他。基普无法从这个位置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里欧是打算指控异教徒要为他姊姊的死负责。

  里欧叫了一句话,然后在对方逃跑前扑了上去。

  里欧假扮成单纯的劳工,所以刻意掩饰训练有素的身手。他一手抓着布道者的头发,另一手不停捶打对方的脸。对从来没有被打过脸的人而言,就算打得力道不重也会吓呆。基普知道里欧一拳就能打死那家伙。但他只是一拳接着一拳殴打对方:脸颊、眼睛、鼻子、嘴巴、脸颊、眼睛。对方血流满面,要不了多久,就会看起来,也感觉起来像被打得半死不活──但不会有生命危险。大里欧在对方瘫倒时把他一把提起,抓着头发撑起他全身的重量,然后朝他肋骨捶了两下,力道重到足以打断肋骨。

  里欧丢下男人,转过身去,这回说话的音量大到基普能够听见:「你们这些容忍异教徒的人真该惭愧!这些人都是怪物!杀人凶手!你们让他自由走动,在这里散播毒素?可耻!」里欧往石板地上吐口水,然后转身离开。

  没人采取任何行动。并非小队成员预计会有人动手,但看到他们的计划奏效感觉很棒──藉由把间谍贴上异教徒的标签,让里欧能大摇大摆脱身。

  里欧没看到身后的阿利尔斯法王双脚发抖地站起身来。他拔出一支匕首。里欧背对着他。间谍朝他冲去。

  他们距离太远,用叫的没有好处。更糟糕的是,叫声可能会让里欧忽略间谍的脚步声。

  间谍举起匕首,准备插入里欧背部──接着手臂垂落,摊在身旁。里欧听见匕首落地的声响,转过身来。立刻看见匕首还有跌跌撞撞的男人,随即举起他的拳头。

  「不要杀他!」关键者低声说,彷佛能用意志力阻止里欧。

  大里欧松开拳头,抓起间谍的衣领和腰带。他提着对方迅速转圈,然后丢到街上。他在原地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松展拳头。基普看得出来他战意甚浓。大里欧刚刚赤手空拳殴打对方,最后差点死在对方手上。这种情况下很难理性思考。里欧朝地上的间谍跨出一步。

  提雅从人群中冒出来。「哥哥!」她叫道。「感谢欧霍兰!」基普听不见她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她挽起里欧的手臂把他拉走。他没有抵抗。她的出现让他清醒过来。

  她拉着他沿着维若许街走。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基普问。

  「运气好?」关键者说。但他微笑。基普看得出来他很清楚那支匕首是怎么掉的。

  「我是认真的。」

  「帕来魔法。你不是唯一在改变的人。提雅也学了一些新招。不过那招不是每次都有用。所以说,运气好。」

  他们一起观察后来的发展。提雅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但大里欧又过了一段时间才融入人群。接着弗库帝和班哈达抵达维若许街的几条街口外,开始分头朝广场移动。他们和大里欧擦身而过,彼此都装作不认识对方。

  「你看到有人在跟踪里欧吗?」基普问。他没有。

  「可能有一个。待会儿就知道了。」

  如果间谍有同伙急着想报复,甚至只是要确认里欧来自何处的话,他们绝不能让那个同伙成功。

  弗库帝撞上一个人,两人一起倒地,弗库帝摔得比对方惨多了。他刻意闹大,摔入一家贩卖帕里亚头巾的摊位,撞飞了一堆头巾。

  只有弗库帝有办法把帆杆砸在自己身上。

  一个瘦瘦的帕里亚女人立刻闪出摊位,比手画脚,大吼大叫。

  「他们跑掉了吗?」基普问。

  「如果搞成这样还没能趁机跑掉?那我会亲手教训他们。」关键者说。

  不过他们下方的交岔路口又上演了另一场无声好戏。提雅提到的那个女人走到倒地的间谍面前,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想法?」关键者问。

  基普打量那个女人。提雅说她早在事情发生前就已经准备好绷带。「监视间谍的间谍。」基普说。「这样混进去总比直接跑过去说:『哈啰,我也讨厌克朗梅利亚!我能加入你们吗?』好多了。」

  「说得不错。看到后面那家伙吗?绑须辫,金耳环?」

  基普嘟哝一声,表示看到了。他之前都没发现。

  「那个才是真正指挥间谍的人。里欧动手时,他差点就从隐身处现身了,然后他又差点逃走。现在他只是在看戏。我想我们这次任务算成功了。」

  「只要没人发现我们。」基普说。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关键者背靠砖墙坐着。基普坐在他旁边。

  几分钟后,基普心里浮现之前想过至少五十次的想法。现在算是把话说出口的时机。他觉得自己把话闷在心里惹上的麻烦,不比乱讲话惹上的麻烦少。但他实在太常当个毫无作为的懦夫了。

  「队长……」基普说。「我只是……露希雅的事。那个杀手──杀手瞄准的人是我。」他还记得露希雅背对杀手,在最后关头踏入火线的模样。他永远不会忘记关键者把露希雅血淋淋的尸体从基普僵硬的手上抢走,拥入自己怀中时的表情。

  关键者遥望远方。接着嘴角扬起悲伤的笑容,想着露希雅。然后他回过神。「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

  「我事后曾回那条巷子去。重现谋杀现场。对方的目标只有可能是你。」他耸肩。

  「你不……你不生气?」基普问。

  「我气炸了。但不是气你。粉碎者,如果露希雅的死救了你一命,尽管她的死还是一场意外,至少不是毫无意义。为了信念而死?我们还求什么?露希雅没有强到能够加入黑卫士。她知道,而她已经开始调适那个梦想已死的事实。她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一员,但还是为了我们的最高理想而死。她并不是白白牺牲。」

  这就是他这么希望我是驭光者的原因。如果我是,露希雅就是为了史上最重要的人而死。

  「但万一我不是驭光者呢?」这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很小声,很悲伤。

  「不要让她的死失去意义。」关键者说。「那和那个没有关系。所有人在欧霍兰眼中都是平等的:她为了一个朋友,为了小队队员而死。黑卫士的世俗职责就是要为法色法王和棱镜法王而死──但在欧霍兰眼中,为乞丐而死与为王子而死都是一样的。」

  基普又在那里坐了一段时间。他知道关键者是真心的。但关键者认为欧霍兰的手无所不在。他相信欧霍兰随时都在干涉世局。铁拳指挥官视欧霍兰为身在远方的王,会选择干涉世局的时机,不过很少这么做。安德洛斯认为欧霍兰为世界订定规则,之后就不管了,任由克朗梅利亚和教廷的体系变成贵族和克朗梅利亚用以统治七总督辖地的骗局。

  奇怪的是,最后那种说法似乎也是法色之王的看法。

  加文的看法为何,基普不知道。他也不晓得真相究竟为何。

  「队长。我不知道现在提这个合不合适,但是世人对驭光者究竟是什么看法?那一次做礼拜时,克莱托斯‧蓝说我们都是驭光者,我在图书馆花了点时间研究预言解析,但是所有预言似乎都互相抵触,所以我放弃了。我只能肯定他将会找回真正的信仰──不管那是什么。他会安抚苦难者、开启盲人的视野、拆掉圣坛和高高在上之处、凝聚受压迫者、铲除邪恶之人。」

  「还有杀死诸神和诸王。」关键者说。他微笑。

  「诸神和诸王,复数?」基普不安地问。

  「我不记得。当然,那要看你接受哪一个先知的说法。几乎所有人都接受那些说法。有些比较奇特的先知说,呃,不记得确实的字句了,总之是说他会杀死自己的兄弟──」

  「好了,这倒不错。」辛穆很该死。

  「──还会死两次。」

  「我收回刚刚的话。」基普说。

  「你落海,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那或许可以算一次。」关键者说。「然后所有人最后都难免一死,所以那可能也算一次。」

  「又或许……救我的海盗又把我给丢下海了,那样就算两次。」基普说。不过他不相信这种说法。「太好了!很有帮助。现在我知道我只要再死个一次、二次,或是零次。或许得再杀至少一个神和一个王。要想出治疗盲人的办法,或许再弄点真正的信仰。」

  「粉碎者,如果事情有那么容易,预言就不会有那么多版本了。先知看见真实的景象,但他们必须把景象翻译成文字,那表示翻成他们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比喻。先决条件还是说话的人要真的是先知才行──世界上有不少伪先知。有些卢克教士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个。那些卢克教士都是比克莱托斯‧蓝更称职的学者,我要强调这一点。」

  「但如果一切都是神学上复杂难明的说法,那就根本没有意义!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弄清楚那是什么意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那一切都与你无关。」

  「我接受这种说法,但如果我真是驭光者,难道我不用……」

  「不用,即使是那种情况。」

  基普看着他,一脸困惑。「我……呃,不太懂。」

  「驭光者的预言很可能不是说给驭光者听的。那些预言是给其他人听的。说给对预言一知半解的士兵听,帮助他坚守阵线。说给丧偶的寡妇听。说给寻找意义的年轻学者听。说到底,那有什么差别?你在不清楚预言的情况下还不是做得不错?」关键者说。

  「刻意无知。我喜欢这种想法。」基普说。他想了一段时间。「我们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指我父亲。他落海的时候,大家也以为他死了──」而且在被一支刺穿他就变成剑的匕首攻击后,他活了过来。基普没告诉任何人那部分。他说父亲没淹死时已经有人不相信了。谁会相信其他事?就连基普都不信;他有一半时间都认定是自己看错了。「──我们也讨论过在加文指挥下杀死的神也可以算是他杀的,就算最后一击不是他下手的也一样。」

  「他的童年不符合。预言说驭光者是来自体制外,从不被接纳还是什么的。这种说法符合私生──大家原先以为是私生子的提利亚男孩。没有比这个更体制外了。加文‧盖尔是安德洛斯之子。他在这里长大。从小就为了掌权做准备。没有比这种背景更属于体制内了。」

  「好吧,你之前没告诉过我这个!」基普抱怨。

  「我是黑卫士,不是卢克教士。如果想要讨论预言,你该找……好吧,事实上,他们是你最不该去找的人。事实上,我不认为我们该继续让昆丁参与此事。」

  「昆丁?为什么?」

  「我以为这很明显。我都忘了你是在提利亚长大的了。」

  「为什么不该找卢克教士?」

  「因为如果现在是需要重新找回真实信仰的时刻,那表示卢克教士的做法错到欧霍兰得亲手拨乱反正的地步。」

  「好了,他们不是该乐见欧霍兰的神迹吗?我是说,他们是卢克教士。」

  「粉碎者……你真的那么天真吗?」

  「他们服侍欧霍兰!那是他们的工作!」基普说。

  「小声点。」

  「抱歉,队长。」

  「黑卫士存在是为了要阻止暗杀。但那并不表示我们期待暗杀。」

  「这根本是两码子事。」基普说。

  「拥有的权力越大,就越容易怀疑那些想要剥夺权力的人。以前出现过好几个假驭光者。如果你在缺乏无可否认的证据时突然冒出来,可能会发现自己站在分裂的大裂缝上。已经不只一次有人暗杀你了,粉碎者。你认为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其中一个是我爷爷派来的,但其他的他通通否认。

  「还有谁知道你活着?」关键者问。「你刚来的时候,我不认为法色之王会把你视为威胁。如果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你甚至还出手帮他杀了加拉杜王,让他大权在握。」

  「谢谢你提醒我。」

  「所以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碎眼杀手会?但他们只是受雇于人的杀手,对吧?

  所以除非外面还有其他未知敌人,不然想杀基普的很可能就是卢克教士。但卢克教士?当真?

  「见鬼。」基普说。更多敌人。

  接着他很惊讶,因为关键者竟然会对教廷抱持如此愤世嫉俗的看法。「队长?这不会动摇你的信仰吗,我是说,如果真的是卢克教士杀死露希雅的话?」

  关键者别开头去。「我的信仰不在于人。」

  这话让基普无言以对。

  但是无言以对就基普而言向来不是问题。「那,」基普说。「如果我永远不能成为黑卫士,你认为我该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学习如何杀人。学习如何领导。认清你的朋友,然后把他们带在身边,确保每次有人对你开枪时,子弹都会打到你朋友,而不是你。」

  「这样……这样看待朋友实在太可怕了。」

  「粉碎者,如果你成为法色法王或棱镜法王,甚至变成了驭光者,你就不光只是我们的朋友。你的身分首先会是我们的上司。我们为你而死很合理、很恰当。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突然间,基普觉得自己又被锁在橱柜里,身上爬满了老鼠,不停咬他,不停咬他。但现在的老鼠是关怀、担忧、负担、他可能会辜负的人、如果他失败的话会死的人、就算他成功一样会死的人。他觉得恶心想吐、恐惧幽闭、又热又冷。

  「在明知我会为你而死的情况下,你的人生要怎样才承担得起那种牺牲?你就是要那样过活。」关键者说。

  「那么单纯,呃?」基普挖苦道。

  「单纯。不简单。」

  他们又安安静静坐了几分钟。基普假装在想事情,但是那整个想法太庞大了,他难以承担有人凝视着你,考虑你究竟有多少压力。所以基本上,他只是坐在原地,假装在思考,然后自怨自艾。

  当他们起身离开时,他说:「我们应该走他们的路线去安全屋,确认他们的安全,还是直接回去?」

  「直接回去。他们都安然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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