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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所爱。

  「我选择你。」我跨过魔法屏障,把他往后推,身体穿越的瞬间,他的情感像巨浪一样撞到我身上,释怀、喜悦,和最重要的……爱。我陷入其中,我们一起沉沦。

  「希赛儿。」他把我搂进怀里、热烈拥吻,不再有所保留。我们跪在地上,尽情享受他吻我的唇、脸颊和喉咙。他对一大排扣子失去耐心,一把扯开礼服背后,金钮扣像雨点洒在石头上,紫色丝缎垂落在腰间,我脱掉他的衬衫,丢在旁边,我们之间除了安蕾丝帮我系得很紧的丝质胸衣以外,别无衣服。崔斯坦的狂吻逐渐缓和,嘴唇在我疯狂跳动的心脏处逗留,手指摸索胸衣背后。

  「妳穿这个怎么呼吸?」他呢喃。

  「是不能呼吸,」我急促地喘着气。「所以帮我脱掉。」

  隧道传来咳嗽声,我们僵在那里,回头一看,年轻的巨魔守卫站在隧道上面不到几步的地方,眼睛盯着脚前的地面。我慌张尖叫,急忙拉起衣服遮掩身体,试图恢复部分的端庄和尊严。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崔斯坦说道。

  「对不起,殿下。」守卫冒险偷瞄我一眼。「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也不应该跑来杀风景,」崔斯坦说道,嘴角往上扬起。「我愿意宽恕你的莽撞,只要你假装没看见就好。」

  「是的,殿下!」

  「你现在开始往回走,我们随后跟上。」

  守卫不安地看我一眼。「她不会离开吧?」

  「不,」崔斯坦回应。「她会跟我一起回去。」

  「安蕾丝肯定不高兴。」守卫离开之后,我低头检查撕破的礼服。

  「很可能。」崔斯坦欣然同意这个说法,套上衬衫,望着黄昏的夕阳。「我们必须回去了。」

  我尽力拉好撕破的衣服,一手拎着安蕾丝的鞋子,另一手牵着崔斯坦,沿着溪水路往回走。

  虽然是上坡,回程的乐趣远比下坡走向海边愉快很多,崔斯坦卸下肩膀上的重担,愉悦的心情和我如出一辙,现在他确信我不会暗地里寻找逃离这里的途径,一切雨过天青,我想他开始对我产生信任,这个收获跟他对我的爱意一样重要。

  看到前方守卫头顶发亮的光球,我有点小紧张。

  「国王他们不会大发脾气吧?」我问崔斯坦。

  他皱眉。「很难说。」

  光芒朝我们而来,年轻的巨魔守卫一边跟同伴解释、一边朝我们挥手示意。

  「诸位,抱歉刚刚瞒过你们。」崔斯坦说道,亲切地伸手环住其中两位的肩膀。「这次小小的冒险之旅除了我们六位以外,不必让别人知道,可以吗?」

  资深的巨魔嘟哝几句,终于同意保持沉默。

  年轻的那位盯着我看。「既然妳在这里,那么……」他的目光转向大门口。「那位是……」他扮了扮鬼脸。「看来你们要担心的不是我们。」

  穿过大门,假扮我的安蕾丝就站在不远处,表情焦躁不安,一看到我们,烦躁顿时消失无踪,五官跟着转换,红发变黑,圆脸变尖,蓝眸恢复银色。当她发现我衣衫不整,霎时领悟背后的含义时,眼中射出怒火。

  「看来妳决定留下来。」她粗声说道。

  「是的。」我承认,伸手去拉崔斯坦时,突然站立不稳、摔在地上,一开始以为是安蕾丝用魔法偷袭,随即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摇晃晃,巨魔也摔倒在地上,好些碎石和灰尘从魔法盾牌上掉下来。

  「地震!」有人尖叫示警。

  崔斯坦伸手抱住我,用身体和魔法保护,免得我被上方滑落的东西砸中。

  「托住、托住、托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诵,紧盯巨大的魔法树,强化它撑住几百万吨的巨石,以免落在众人头顶上。

  岩石滑动,互相碰撞摩擦,山摇地动的噪音甚至淹没瀑布的水声。

  地震开始没多久,摇晃便停住,众人纷纷起身,目不转睛盯着滑动的岩石,随后发生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像房子般大小的巨石穿过层层封锁的魔法、直落而下。

  「不!」崔斯坦大叫,快步上前、彷佛试图要接住那颗大石头,但魔法再怎么快速,终究有它的极限。石块砸中了城区。

  尖叫声四起,有惊慌惨叫,有痛苦哀嚎,那些人在巨石的袭击下痛失挚爱。

  「我必须……」崔斯坦心慌意乱地看着我,随即转看向安蕾丝。「带希赛儿回皇宫。」崔斯坦抓住她的肩膀强调。「用妳生命发誓,答应我,妳要保护她的安全!」

  安蕾丝木然地望着崔斯坦。「我答应你。」

  他拔腿就跑,冲向尖叫的居民,安蕾丝一把扣住我的手臂。

  「我们必须离开,皇宫有千年魔法强化墙壁厚度,那里对妳来说最安全。」然后她回头看向守卫。「把每个人疏散到高处,海水涨潮很可能倒灌进来。」

  她扣紧我的手腕,带我穿过城区。马路上挤满巨魔,很多缩在树干支柱附近,一张张专注的表情充满紧张和恐惧。

  「他们在做什么?」我提高嗓门,压过尖叫声和晃动的石头。

  「帮树干灌注魔法。」安蕾丝高声回应。

  「有用吗?」我盯着头顶上方松动摇晃的巨石。

  「崔斯坦不会让它掉下来。」

  地面再次晃动起来──程度虽然不像第一次那么厉害,但我还是被震得失去平衡。安蕾丝及时抓住我,用自己的身体缓冲倒地的撞击力。膝盖撞在地上立刻破皮流血,小腿鲜血淋漓。安蕾丝用魔法立即裹住我的身体,把我紧紧包覆,细碎的石头自动弹开,玻璃被落石震碎,碎片纷飞。我感受到的不只有我的害怕,崔斯坦也很恐惧,这样无疑是雪上加霜。

  摇晃程度终于缓和下来,安蕾丝扶我站起来,再次快跑,她以自己为挡箭牌来保护我,推开挡路的巨魔,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摇晃现象,她立刻用魔法裹住我。我的裙襬黏住沾血的膝盖,但是强烈的恐惧让我无暇顾及皮肉的疼痛。

  「妳为什么要帮我?」另一次余震来袭,我们抓紧彼此,我忍不住问她。

  「因为如果妳死了,他也会没命。」她说道。「一旦他死掉……」她两眼望天,话到舌尖又吞了回去。「我们必须快点进去。」我们一起跑进皇宫,里面空空荡荡。

  「大家去哪里了?」我问道,跟着安蕾丝穿梭在走廊里。

  「出去帮忙了。」她简洁的语气让我明白她宁愿出去尽一己之力,胜于躲在这里。「除了妳和我,只要能动的都出去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是累赘,毫无用处。

  「如果妳想走,可以离开,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安全。」或许不尽然,鲜血已经滴下脚跟。

  「除非他另有交代,不然我必须留下来。」安蕾丝推开房门,走向衣橱。「脱掉那件衣服──妳不能衣衫不整,到处乱跑。」

  「对不起。」我咕哝着,脱掉破损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挂在椅子上,膝盖的伤口看起来有点严重,我抓着手帕,心里在想要怎么包扎比较好。「衣服的破洞或许可以缝补。」

  「如果我还要穿的话。」安蕾丝拿了一件黄色缎面礼服。「来吧,妳穿这个颜色还不错。」她撇撇嘴唇。「妳为什么流血?」

  「跌倒的时候磨破皮了。」

  她走过来检查伤口,突然开始发抖,让我非常惊讶。「血为什么一直流?妳是哪里有毛病?」

  我缩到一边。「因为我不是巨魔,笨蛋,但这伤还不至于流血致死,不过伤口可能需要缝几针。」

  「什么?」

  「缝合伤口,妳总会缝纫吧?」

  「妳要我把皮肤缝起来?」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首先要把水煮滚。」我端出一盆水,不久就开始冒泡,接着清理伤口,即使勉强忍住,依旧痛得头晕目眩。

  「缝合吧。」我开口要求,但缝衣针一靠近皮肤,我便痛得哀嚎,猛然往后缩。「对不起。」我嘀咕,第二次尝试还是一样的结果,第三次我的指甲几乎掐进椅垫里面、紧紧咬住牙关,感觉下巴要裂开。

  「我会尽快。」她说,狼心地快速动作,不管我一直掉眼泪。

  折腾结束,我恢复冷静,套上黄色礼服。房间再一次天摇地动,勉强靠着家具保持平衡,安蕾丝拉开窗帘,走到露台上,望着头顶的石块。「如果真要掉下来,应该撑不到现在。」

  她走回屋里,把掉落的书籍放回书架上,我一起帮忙,直到摆设大致恢复井然有序的原状。忙碌完毕,我从摔碎的玻璃器皿里找出两个大致完整的杯子,分别倒了两杯酒。

  「谢谢。」她坐在椅子上,脚踝交叉,坐姿端庄。

  「对不起。」我脱口而出。

  「我有很多衣服,希赛儿。」她喝了一大口酒,仔细打量着我。「只不过从妳把莱莎偷走以后,量身做衣服的时候我只好亲力亲为,实在很困扰。」

  「不是衣服的事。」我无意为莱莎的事情道歉。

  「喔。」她杯子里暗红色的酒液泼溅了出来,彷佛又有地震一样,其实屋里静止不动。

  「妳以为我今天会抓住机会离开这里,这才是妳愿意帮忙的原因,对吗?」

  「只要崔斯坦有事相求,我从来不会拒绝。」她恢复冷静,沉着响应。

  「即便妳知道我不会走,还是愿意帮忙?」

  「我从来没对他说过不。」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一口都没碰。「别再拐弯抹角,给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妳认为我会离开,这是妳愿意帮忙的原因,是或不是?」

  她眼神幽暗。「是。」

  「因为如果我走了,他就有更多时间跟妳在一起?」

  「对。」

  「妳爱他吗?」

  她一口喝干,杯子碰一声放在桌上,玻璃裂开。我可以感觉到屋里充满能量和魔法,她根本不必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扭断我的颈项,或是把我掼向墙壁,震碎我全身的骨头。不过我毫无恐惧,因为我明白即使她恨我入骨,她不会、也不能违背自己对崔斯坦的承诺。

  「对。」

  「如果我离开,他就有可能跟妳在一起?」

  「不可能。」

  「妳说谎!」

  安蕾丝摇摇头,室内的能量就此消失。「我不能说谎,如果妳问我是否渴望当他的妻子,答案自然不一样。但即使有那种可能性,也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端起我没碰的酒杯,一仰而尽。「第!他对我不曾有过那种感觉。第二,我有缺陷,所以不适合,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我忍住错愕的笑声。「如果妳还叫有缺陷,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我或许不喜欢妳,还是必须承认妳是我今生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与其有这种缺陷,我宁愿当丑八怪,」她轻触胸口。「我的缺陷在身体里面。」

  我很想说一句,只要有外在美,男人不会在乎个性是否主观或骄纵,我猜这应该不是她言中之意。

  「妳知道我姊姊吗?关于她的死因?」

  我犹豫半晌,点头承认。「马克有说过,她是因失血而死。」

  她皱着眉头。「他知道。总之,我姊姊有血液方面的毛病,而我也是。」

  我摇摇头。「刚才地震妳也受了皮肉伤,现在却已然痊愈,如果真有问题,伤口不可能这么快就愈合了。」

  「表面没呈现并不表示没毛病,希赛儿,它在我体内,还会遗传给儿女。」她沮丧地垮着肩膀。「我不适合当崔斯坦的妻子,配不上未来的国王和任何人,这是国王当面告诉我的话。」她不再冷静沉着,全身开始颤抖,泪水盈眶。「我配不上崔斯坦,甚至不配和任何人结婚,大家担心玷污我的名誉,甚至没人敢碰我一下,我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单度过。」

  叩门声打断她的话。

  「是谁?」我大声响应,安蕾丝的告白勾起强烈的怜悯在心里震荡,门被推开,维多莉亚走进来,弯腰驼背、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样。

  「怎样?」安蕾丝咄道,再度恢复原有的镇定与冷静,让我不禁怀疑她刚才的失态是否是自己的想象。

  「城里有六名死者,十几位受伤。两座矿坑崩塌──按照估计,可能有五组混血种被埋在其中,甚至更多。矿产公会要等余震结束才会进去搜救,及时找到他们的机会应该很渺茫。」

  我惊呼一声跳了起来。「我们要赶快搜救,他们不可能自行找到出路!」

  「她说得对,」安蕾丝站起来,像受困的动物一样焦躁地来回踱步,「他们能够存活的时间不多。」

  「没理由拿更多生命去冒险,我们甚至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维多莉亚说,在破玻璃里挑挑捡捡,想找一只完好的杯子,最终还是放弃。

  「值得冒险试试看,」安蕾丝坚持。「若不是必须留在这里照顾人类,我会自己去。」

  「去啊,」维多莉亚说道。「我来陪伴希赛儿,妳大概是城里唯一一位还有力气讲话的人,我们几乎都被榨干了,再者她也比较喜欢我的陪伴。」

  她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我懊恼地目送她的背影。她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抬起像马匹一样沉重的石块、挖出埋在矿坑里的工人,拯救无数的性命,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等待消息,更惨的是,安蕾丝和维多莉亚有能力可以出去帮忙,却得被迫浪费魔法,留下来照顾我。

  「我真是毫无用处。」我沮丧地说。

  「没有人期待妳帮忙,希赛儿,」维多莉亚的语气充满同情。「这是巨魔的工作。」

  我只能叹气。「那就让我帮妳找个没破的杯子吧,至少是我能力内可以做的事。」

  魔法的小光球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穿过倒塌的家具、掉落的物品和满地碎玻璃,整座皇宫看起来就像被人抓起来用力摇晃的娃娃屋,所有的物品都东倒西歪。

  终于发现一只完好的酒杯,我高兴地嚷嚷。「找到……」话才讲到一半,就发现门外的维多利亚靠在椅子上,嘴巴微张,轻微的打呼声充斥在屋里面。「杯子了。」

  我走到露台向下俯瞰,原本灯光闪耀的城区整个暗了下来,巨魔大多累得人仰马翻,回家休息去了。魔法的能量萦绕在树干周围,支柱、拱门、遮蓬清晰可见,接下来就由建造者负责指挥魔法、维持最佳的平衡状态,这件事便交由崔斯坦承担。

  透过联结,我感觉得到他安然无恙,虽然焦虑、疲惫,至少毫发无伤。膝盖的伤很痛,但我尽力忽略它,不希望崔斯坦在人民迫切需要的时候,还知道我受伤、分心赶回来探望。我搜索枯肠、寻找治疗的药方,懊悔地责备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好好跟奶奶学习疗愈的秘方。为什么我不能像巨魔那么强壮?至少不要……如此脆弱、平凡。

  我轻轻踮起脚尖绕过维多莉亚旁边,从隐藏的地方拿出安诺许卡的魔法书,迅速浏览,找到治疗篇,但那些不是本地生长的植物,翻到最后一页,盯着讯咒那个字眼,再次期待有躯感或启示出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答案来拯救厝勒斯的好人,同时保护人类世界免受恶人的侵犯。

  偏偏一如往常,依旧没有答案。

  「维多莉亚。」我轻声呼唤,心想应该唤醒她了,她毫无动静,我只好走过去轻摇她的肩膀。她睁开一只眼睛,茫然地盯着我看,接着回过神来,一跃而起。「希赛儿!对不起!」她慌乱地四处张望。「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事,别慌张。」我语气平静,不希望她像安蕾丝那样小题大作,反应过度。「就是地震的时候撞伤膝盖,其实还好。」看她睁大眼睛,我赶紧补充。「安蕾丝已经帮我缝合伤口,但我需要一些药草做清洁。」我列了一些清单,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找机会去一趟图书馆,以那里收藏的书籍,一定还有更多的魔法书,或许能找到相关的咒语治疗自己的伤口。

  维多莉亚迟疑地点点头。「或许厨房里有?妳刚刚说安蕾丝帮妳缝合伤口?」

  「从厨房开始也很好,」我套上斗篷。「没错,是她帮我缝合的。」开门进了走廊。「看起来她不像我以前所想的那么糟。」

  ☬

  维多莉亚在厨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这一点我并不讶异。

  「这个是吗?」她问道,举起一束迷迭香。「闻起来很香。」

  我摇摇头,拿走她手中的香草。「妳坐在那里等我。」我吩咐道,仔细搜寻架上的药草和香料,皇宫的厨房似乎应有尽有,独独缺少我要的物品──大概是因为我要的东西不能放进锅里增加香气或味道。

  「艾莎,当我需要妳的时候妳在哪里?」我自言自语地咕哝,继续深入厨房,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大家都出去帮忙了──包括我的两个女仆。我不是舍不得她们,但她们肯定能够在我的搜索上给予协助,因为姊妹俩记性奇佳,几乎过目不忘,只要看过紫草、金盏花,或是任何我派得上用场的草药,她们一定会记得。

  记得、记忆。

  看着那束迷迭香,受香气触动,让我回想起安诺许卡魔法书里有一个咒语。确认我在维多莉亚的视线范围之外后,我示意光球靠近,让我把魔法书翻到要找的页面:寻找失物的咒语。

  「复诵咒语可以唤起最后一次在哪里看到遗失物品的印象,」我轻声朗读。「那些记忆就会浮现在念咒者眼前。」

  精确地说,两个女仆都没有遗失我要找的物品,只是这个咒语或许有帮助,只要大地魔法的效力也及于她们身上,她们有一半人类的血缘,这样应该够吧?试试又何妨,我告诉自己。

  第一步先找纸、笔和墨水,我想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丁香油,再把纸片卷起来,第二步,找出女孩个人的物品。我把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艾莉帮我修改过礼服的领口──这应该算是她的东西,但愿这样说得过去。

  我小心翼翼从领口拉出一条线头,缠住纸张,再把迷迭香插进去。「水。」我咕哝着找来一个脸盆装满了水。马丁曾经解释过人类的魔法,根据我的了解,女巫的法力来自自然界四大元素,这里用的是水,我不了解背后的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些咒语只能用特定的药草,不能随便。安诺许卡的魔法书就像烹饪的食谱,只教我如何使用,没有解释这些步骤的缘由。此外,现在也没时间去追根究柢。

  我回头查看维多莉亚的动静,确定她依旧留在原地。我的朋友歪坐在椅子里,下巴垂到胸口,呼呼大睡,不时有鼾声传入耳里。

  我用冷静坚定的语气,复诵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把艾莉的名字和丁香油加入咒语里头,整整重复十一遍。念到第十二次时,把迷迭香、缠绕线头的纸卷丢进脸盆里。第十三次时把手指伸进去搅拌。水声在耳中回荡,那包东西在水盆里转动,接着越转越快,感觉魔法凝聚起来涌入体内。我把手指抽出来,水面静止无波,什么都没有,一无所获。

  不是咒语没效果,就是艾莉不算人类,或者她的记忆里没有我要的东西,也有可能线头不算她私人的东西。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不知道是哪一项破坏了最终的效果。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要端脸盆,但随即抽了回来,因为我发现水面有一个影像,我确定那不是我的倒影。我睁大眼睛,看到有一双手在折床单,整整齐齐地堆在架子上,同一双手拿起深色的瓶子,小心翼翼塞在床单旁边。

  这是记忆一是艾莉的记忆!

  我喜出望外,高兴地鼓掌叫好。

  「发生什么事?」维多莉亚吓得跳起来,椅子踢倒在地上。

  我立刻抓起泡在水里的那包小东西,塞进口袋里,转过身去。

  「没事。」我赶紧否认,其实很希望跟好朋友坦白。「我刚想起来要去哪里找我要的东西,就在洗衣间里。」

  维多莉亚微微歪着头,撇嘴说。「请告诉我,妳上次去洗衣间是什么时候?」

  从来没去过。我扮鬼脸。「妳知道在哪里吗?」

  「当然。」维多莉亚应道。「除非妳老实招来,告诉我妳的这些连篇谎话是在隐瞒什么,不说就不带妳去。」

  我用裙襬擦干双手,眼睛盯着地板。

  崔斯坦要我保密──如果被别人发现我是女巫会有危险。然而她是维多莉亚,我无法想象这个朋友在什么环境底下会有伤害我的意图,不愿意信任别人的是崔斯坦,不是我。在我来看,信任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相信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善待我。或许这么想很愚蠢,但我不想活在一个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信任的世界里面。

  「我用了咒语。」我把泡在水里的小东西递过去。「它告诉我要去哪里找东西。」

  「原来妳是女巫?」

  「对。」我冒险瞥一眼,试探她的反应。维多莉亚仍然笑容可掬。

  「嗯。」她戏剧化地拖了好一段时间才作声。「天底下还有比女巫更糟的东西──例如跟这个字眼押韵的词(注1),至少妳不是那一类。」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当然不是那一类。」

  她的手臂挂在我身上,紧紧一抱,我差一点就喘不过气。「妳知道押尾韵跟头韵(注2)一样好,或许还更胜一筹,我们现在去找妳要的东西吧。」

  译注1:与女巫(witch)押韵的有贱女人(bitch)一字,这里的意思即指bitch。

  译注2:例如女巫(wioh)和邪恶(wicked)押头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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