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这里也太大了点吧!当奇普在微光中第一次看清敦比欧时，不禁在心中暗暗叹道。根据地图和先前听到的描述，奇普认为自己早就对敦比欧这座城市分外熟悉了，但正如我们在一生中遇到的许多事情一样，现实情况总是会和纸上谈兵相差甚远。
这里和大多数城市不同，城墙外只有孤零零的几幢建筑。敦比欧的人口在过去这些年里迅速减少——光明利亚崛起前这座城池的占地面积又无比广阔——造成了城中土地的大幅贬值。商人们原本在城墙外造起了旅店，还搭起了小吃摊位，为往来旅者提供方便，但那些在几个月前的血袍军攻城战中都遭到了焚毁和洗劫，连木料和石材都被抢走了。
于是形成了一幅古怪的景象——攻击者们在城墙边那些被他们砍倒的大树间围出了新月形的庞大阵仗，船队也在河闸的另一侧排成整整齐齐的新月形，再往外则是一大片神奇的绿墙。
奇普见识过堪称世界奇迹的水光墙，但敦比欧周围的绿墙有着完全不同的规模。奇普曾经认为绿墙无非就是在城墙前面用参天巨树垒起屏障，后来才得知整道墙没用一砖一瓦，本身就是绿树构成的。然后他又以为在树与树之间肯定筑起了防御工事。
可惜他又想错了。
每隔三十步，就种有一棵高耸的落羽杉柏，中间还有较为矮小的柏树和其他树木，相互紧靠，长势迅速。但却没有一根枝条朝入侵者的方向伸出，全都齐刷刷地向内生长，犹如具备自我意识的铜墙铁壁。
在这些粗壮的大树当中还爬满了各色藤蔓，使这道壁垒变得更加密不透风，那些树叶还能为守军提供掩护。弓箭手可以躲在树上，拨开树叶瞄准敌人，得手后迅速脱身。
远远望去，犹如一道出自古神之手的碧绿瀑布从九天之外倾泻而下。鲜花到处怒放，根本不愿理会凡人之间的战火。
某些位置的常春藤被敌人烧毁或是扯断，可全貌依然完好。事实上，人类在这耸入云天的绿墙上留下的细小疤痕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时间。”佛库迪说。
在长达数月的行军途中，本·哈代德为暗夜使者队长手下的每一位幻紫色御光者都精心设计了间隔各异的定时器。实际上奇普根本不需要借助定时器来计算他们今日用到的六分钟三十七秒的间隔，佛库迪早就在在脑子里默算得清清楚楚，既不会走神也不费力气。
有时候奇普真想亲这个大笨蛋一口。
他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掷出了一发幻紫色的信号弹。
然而却没有动静。过了好半天，奇普总算看见天边升起幻紫色，梦魇战马已经在林中准备就绪。
“时间。”佛库迪又说。
奇普发现周围的男男女女们正在无声地比划出七的手势，呼唤不朽的灵魂，祈求别出什么岔子。真正的考验就要到了。
奇普打了个手势，他们放出了一群火鸟。意志投射者和火焰法师们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想出办法，既能让这些鸟身上着火，又不会烧伤它们。幽魂们拒绝故意伤害任何帮助他们上阵杀敌的动物。在战场上，受伤在所难免，可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避免出现那样的意外。火鸟们一飞冲天，犹如宽广的扇面展开在奇普的军阵前方，两两之间的空当也恰到好处。火光燃烧了十秒钟，随后熄灭了。
趁着火鸟们还没飞远，四下里喊声四起，奇普的阵在线燃起熊熊烈火。他们事先挖出了狭窄的壕沟，并在里面填上了可燃凝胶，此时一经点燃，远远望去仿佛是有条巨龙用燃着火苗的利爪在森林里留下了无数道狭长而深邃的伤痕。
每一名男女战士都将手中的一对火把高高举起，看起来人数像是翻了两倍，声势显得格外浩大，奇普还命令跟在大军身后的平民百姓也参与进来，每人都可以举些火把在手上。
血袍军的军官们起先肯定不会相信他们的阵仗会如此庞大，但人们总是喜欢眼见为实，既然亲眼看到，也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在先入为主的概念形成后，想要推翻往往很难。
在奇普薄红色的视野中，异端军队在远处的滩地上呈现出蔓延甚广的红黑二色，只有指挥官手里举着火把。长空领主——阿姆利特·卡马尔将军率领战士们排出了经典的血袍军作战阵型：百名士兵站成一排，六排为一方阵，方阵与方阵之间是御光者方阵。
御光者方阵的排布与普通士兵方阵大为不同，总共有四排，每排二十四人。方阵中只有一半是御光者，另一半则是站在他们身边肩负着保护职责的持盾卫士。每一名卫士都举着一面需要用双手才能举起的巨型塔盾，身上还带了手枪、短匕、比奇连指刀或是穿孔匕首，既方便固定在手腕上又不会影响手持盾牌。塔盾末端呈尖锥形，方便扎进地上充当掩护。
有些御光者方阵由破光魔率领，主要是蓝色、幻紫色或是黄色破光魔。橙色、红色和薄红色破光魔跟绿色的类似，通常很难加以控制，更加适合不受约束地单打独斗。
奇普的大军此时面对的正是卡马尔率领的六大普通士兵方阵和六大御光者方阵。在大后方的营地里，说不定还有精英方阵留守待命，黑暗中即便是利用薄红色视野也无法看清。因此，正如报告所说，卡马尔手下的兵力超过四千。
反观奇普，只有两千。但奇普有幽魂在手。
塔勒克从奇普身后的树林中冲出，背上仍然安放着那特制的轿椅。十字星带着恼人的优雅跳到巨熊背上，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让奇普独自一人闯进战场。塔勒克似乎对背上增加的重量无动于衷。
奇普戴上护目镜，问询地看着塔勒克——“你准备好了吗?”大灰熊低吼一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奇普坐到十字星身边，示意点燃身后的营火。接着，塔勒克后腿着地，把奇普和十字星托举到半空中。在营火的映照下，敌人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随后奇普掷出手中的火焰，号令大军向前进发。
奇普和塔勒克慢慢跟在后面，他无需过早地去冒险，只是为了干扰敌人的注意力，不必在战斗刚刚打响时就闯进火枪或是弓箭的射程范围。骑着一头大屁股的灰熊在战场上征杀存在着一种隐患——那会把你也变成一个大屁股的目标。
奇普在部署军阵时对戴纳维斯将军的方案进行了调整。他这么做并非是认为自己的能力在那位传奇将领之上，而是对自己手中握有这么充裕的御光者资源感到尴尬。在戴纳维斯的军队里，每五十名士兵会才配备一位战斗御光者，奇普则给每十名士兵就配备了一位，还不包括那些梦魇战马在内。
敌方阵在线军号响起，奇普看见卡马尔每个军阵的最后两排士兵脱离原位，冲到了血袍军本就宽广的阵线两侧。他们是想把前线拉得更宽，从左右两端给奇普的军队造成毁灭性打击。
当敌我兵力相差整整一倍时，也难怪敌人会选择这样的战略。
这样看来，对方的军官们没有上当。血袍军还是打算执行既定的作战计划，对奇普用火把制造出的假象毫不理会。
如果奇普也想把阵线拉得这么宽，他就必须要减少后排兵力，用两排士兵去跟敌人的四排对抗。如果说以四排对四排都要靠硬拼的话，只用两排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但凡理性尚存的指挥官在这种情形下，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理性尚存的指挥官会用纵深的方阵去冲击血袍军的阵线，快如闪电地粉碎对方的四排兵力。
他还能怎么做呢?既然阵线的宽度不及敌人，又不能干等着被人左右包围，那就只有集中兵力朝中间猛攻，赶在对方利用围歼战术把他们全都杀光之前，冲破他们的阵线。
血袍军今天休想得逞。
当暗夜使者们抵达指定位置后，指挥官大吼一声，他们按照计划剎住了脚步。
可有些年轻的蠢货却对将领们的号令声置若罔闻，一心想树立战功，扬名立威，发了疯似地继续往前冲。
好几十人冲出了奇普的军阵，口中高声嘶喊。
战争就是能让人失去理智。
“那些白痴在干什么?”十字星问。
“替我清理门户。”奇普忿忿地回答。
他手臂上的乌龟熊刺青亮起愤怒的红光，奇普扔出火焰信号，示意他们停住!
那些脱队的士兵哪里还能停得下来，奇普现在只盼着他们能赶紧被打死，免得牵连身后那些想要去救他们的同伴。
他能感觉到军阵中眼看就要大乱，所有人都认为要是不赶紧上去帮忙，那些蠢货全都会死。
指挥官们还在高声大喊，不断放空枪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以免局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就在这时，战场上轰然响起爆炸声，一个只顾埋头往前猛冲的炮灰消失在火光中，仿佛站在枪眼上被打上了天。眨眼的功夫，又有人踩中了地雷飞上天去，落地时只剩下半截身体。
就连战犬们也没能闻出地雷的气味，辛伊瓦尔的战犬自小训练有素，嗅觉要比人类敏锐得多，但跟意志投射者们带来的两只追猎犬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不少。
奇普的整支大军都要靠这两只追猎犬来拯救。
这些地雷早在几个星期前就埋下去了。敌人将拉克辛气味掩藏得极好，只有带着追猎犬同行的侦察兵察觉到了异样，他们报告说战场上有一块地方没有人类留下的任何气味，随后带着他们的指挥官——奇普是在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进行了接连三夜的地毯式搜索，一边识别陷阱，一边躲避敌人的巡逻队和暗藏的地雷(当时并没有人知道)。
奇普冰冷地注视着那几十个白白去送死的鲁莽之徒，心中对这些为了一己荣耀不惜害死战友和破坏指挥官计划的害群之马没有半分怜悯。他眼看他们在被烈火照亮的血海里接二连三地倒下，手脚横飞，尸首异处。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看清爆炸的具体方位，却还是无法掌握地雷埋布的全局地图，所以很难说这究竟能帮到他多大的忙。
有个白痴在看见战友们牺牲的一刻惊魂丧胆，掉头就跑。另一个则误打误撞地冲过了地雷阵，距离敌人的战线只有二十步远了。第一波弹药从至少二十把火枪的枪膛中飞出，却没有一发子弹打在他身上。
但一个人很难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接连受到幸运之神的三次眷顾。随着第二波攻势又起，子弹与魔法齐飞，他在距离敌人只剩下十步远的地方倒下了。
感谢奥赫拉姆神，让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其他战士没能来得及追上去陪他们阵亡。
屠杀之地只位于战场的中间地带，血袍军自然清楚地雷埋布的范围有多大。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只等着奇普率军冲破阵线时闯入地雷阵。
卡马尔的血袍军中部军队停下攻势，以免被自己埋下的地雷误伤，左右两翼军队还在继续前进，要将包抄战术进行到底。
奇普手下的那些御光者方阵也没有浪费时间。处在阵线正中间的御光者们携带的武器本就不多，况且他们已经看清面对的是满地炸药而非有血有肉的士兵，于是便拉来了两块一组的拉克辛厚板，绿色迭在黄色之上，呈三尺宽五尺长。这是本·哈代德带领工程师们研究出的又一项疯狂发明，能够用这些厚板组成一面移动式的墙体。冒着枪林弹雨，御光者们以极快的速度按照从左往右的顺序搭了起来，每一块厚板都被拼嵌得天衣无缝。
与此同时，奇普的红色御光者们也跟在薄红色御光者后面，不断投掷出长条状的可燃凝胶。这幅血腥的场景无疑是在向奇普麾下的战士们传递着清晰的信号：“别去送死。”
暗夜使者左右两侧的作战兵力此时也已经停下脚步，但人数无论是在横向还是纵向上都不是敌人的对手。
还没等跟血袍军正面冲突，两翼战队已经溃不成军。
血袍军的铁骑全力围剿，随着他们渐渐靠近，朝阳的光芒暴露了暗夜使者那些人的身份，敌人看出原来这群手持火把的家伙不过是平民百姓在滥竽充数。
慌乱之中，男男女女朝森林撒腿就跑，许多人都扔掉了手中的火把。
现在隔在奇普林中营地和血袍军铁骑之间的就只有这群溃逃的平民了。眼见这些可怜虫慌不择路，他们身后的敌人如同捕食猎物的猛禽一般穷追不舍，好几百人蜂拥而上，大肆屠杀抢掠。敌军指挥官甚至没有喝止他们的暴行。
“停住!”奇普大声喊道。借着破晓时分的天光，他看到有个庞大的身影从血袍军身后的河里冲上岸来。
塔勒克把头一甩，惊得奇普赶忙扯动缰绳。缰绳实际上只是摆设，奇普从来都没用过，他刚才那声命令很是当机立断，可惜对灰熊没起作用。
奇普发出幻紫色的信号，战士们开始尖叫，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得更远。敌人的步兵阵线正在从两侧逼近，他们冲锋的势头似乎让塔勒克非常烦躁不安。
“停住，塔勒克!停住!”奇普高喊。
灰熊猛地一跃。
佩剑和长矛双双从奇普和十字星的手里飞了出去，两人只顾抓紧缰绳。塔勒克拼了命似地躲避敌人，逃进了树林里。
血袍军的将士们看见奇普的大军变得群龙无首，在他们身后振臂欢呼起来。
在这急转直下的情势下，奇普反倒是在树林里看到了机会。
在排布方阵时，他们把腿脚最利落的人放在了最前排——面对杀来的铁骑大军，那些年轻男女跑在溃逃队伍的最后，并且还随身带着手雷。跟奇普军中那些急性子的楞头青相比，平民们反倒更加遵守军令，一路跑回林中，在密林掩护之下才转身将手雷投向敌人。
可惜有些人还是跑得太慢，被敌人追上了。有些则惊慌失措，跑得忘了停下来，把武器和命令全都忘在脑后。不过这些情况全都在奇普的预料之中，他给他们配备手雷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这些诱敌深入的诱饵增强信心。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转过身来，将巴掌大小的手雷抛向身后的追兵。有个女人将手雷扔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树上，瞬间被炸成碎片。另一个人击中了一匹马，炸断了马腿，那马身体一歪，背上骑兵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旁边的树上，身体变成了一团被揉皱的纸片。还有些人什么都没能打中，慌忙转身继续往后跑。
在林中不远处，梦魇战马们已将陷阱触发。跟罕有树木生长的滩地相比，这里的光线要昏暗得多。林中先是冒起浓烟，紧接着响起低沉的爆炸声，将只顾冲锋的铁骑战队炸得晕头转向，远在林外的主力军隔着重重烟雾更是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躲在岩石大树背后和隐秘洞穴中的狼、豹与雄狮纷纷跳了出来。
平民们事先还在林中更深处设下了自己的陷阱，以防有追兵一路追进去。
然而奇普却没有看见那些陷阱。塔勒克在折回树林之后便又绕了个弯，紧贴着森林边缘奔逃，但愿不会被滩地上的血袍军发现。
追兵中有个士兵脱离了大部队，慢吞吞地出现在了他们行进的路线上，塔勒克蓄势飞扑，扬起巨大的前爪从身后击中那人。它那锋如刀刃的爪子只抓住了骑兵的头和肩膀，柯恩阿瑟不喜欢对马匹下手。
那匹马踉跄了一步，随后站稳。骑兵栽在地上，脑袋和一侧的胳膊被彻底扯断。塔勒克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他们从树林西边冲出，与先前进入的位置相隔数百步远。
在奇普和十字星消失的这两三分钟时间里，战场上局势大变。暗夜使者们依照命令排成了密集的正方形阵型，被血袍军从四面重重围困，只靠匆忙竖起的拉克辛壁垒勉力抵挡。
在方阵的更深处，火枪手们正在装填子弹，朝前射击。这或许是军事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火枪在步兵对撞时才发挥威力的场面。
但双方人数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他们之所以能撑住这么久，是因为敌人的装甲骑兵战队被引开了。
现在，血袍军的援军正在赶来，那些策马驰骋的骑兵手握长矛，全力冲锋。
死亡地带附近有一个破光魔发出了一枚信号弹。
那破光魔解除了血袍军的炸药。糟了。
奇普的时机已过。洛坎需要在三十秒内击中它们。
但这时他看见了洛坎。周围喊声震天，加上视野受限，敌人还没看见他。
巨熊朝着在滩地上狂奔而来的步兵援军冲了过去，往里越跑越深，敌人只顾着埋头猛冲，居然没有发现他。他们渐渐加快步伐，由走转跑，前线上的士兵跑得更是迅速，没过多久，战场上便彻底大乱。
军人们恐惧的尖叫声、洛坎的咆哮声和金属武器与熊爪碰撞发出的铿锵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被抛到天上，无论指挥官们怎么喊，也只会被各种声音埋没。
与此同时，冲锋的铁骑战队也已经抵达了既定位置，但战场那一侧早有人在迎接他们的到来，空中升起一团黑烟，夹杂着绿色和金色的光芒，还有液体火焰发出的火光。
第一排铁骑甚至没能跑到暗夜使者的阵线跟前就被热铅和魔法消灭了，第二排也是死伤惨重，第三排从他们身上直接碾了过去，第四排和第五排总算来得及反应，仓促间腾空越过。
还是有不少士兵冲了过去，手举长矛砸在了拉克辛壁垒上。
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一面盾墙，是一道实实在在的墙壁。拉克辛厚板不仅正反两侧紧密相连，还有呈对角线延伸的支撑物来抵挡强大的撞击力。
只有少数几块厚板稍稍弯曲，大多数都撑住了。
援军纷纷跌下马来，栽在地上，暗夜使者们早就手持利斧和匕首侯在一旁。
骑马奔跑在第四排的三个红色破光魔在即将跟敌友难分的一大群人撞上的一瞬间跳离马背，一边在空中左闪右避，一边还不忘攻击敌人——奇普早就安排动作最快的御光者们负责将那些飞弹击飞。
那三个破光魔落地后还在朝各个方向乱投乱丢，但很快就全被制伏。
最后几排援军无心再向前冲杀，不想落得残废或是丧命的下场。
这时该奇普和塔勒克出场了。
他们从背后发起突袭。
敌军的战士们转过身发现本该赶来支持的步兵战队居然已经溃不成军——被两头巨大的灰熊撕扯得毫无还手之力。其余方阵的铁骑奔进树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被夹在拉克辛壁垒和巨熊中间的可怜虫早就吓得失魂落魄，更何况熊背上还有个不断朝他们的脑袋扔火焰的人。恐惧蔓延得比烈火还要快。
士气瞬间瓦解。
塔勒克扬起熊爪，挥击着离它最近的敌人，又在奇普的示意下迅速停手。奇普的这场战斗猝然开始，戛然结束。现在他又回归了军事统领的身份，开始同时掷出好几发燃烧的信号弹。
大军迅速铺开，全力追缉血袍军的残余力量。大多数逃兵都跑进树林，主动投进了梦魇战马布下的罗网。少数则朝着东西两个方向一路奔逃，被奇普的军队追赶得犹如丧家之犬——一会儿往这边跑，一会儿往那边蹿，像一群无脑的畜生似的落入奇普的埋伏圈。
其余的血袍军战士掉头就往回跑，奇普派德尔文·阿勒夫率领大半兵力前去追击。他知道该怎么做。
洛坎在他们的营地深处。并非是奇普不想喊它回来，而是它这时已经听不进任何命令。
奇普只能希望那头巨熊别被怒火蒙蔽双眼，连暗夜使者们也一块杀死。
他也开始朝城市外墙跑去，梦魇战马和小马驹纷纷跟在他身后。
血袍军的营地里此时已乱成一片。卡马尔将军的参谋、近身保镖、他们的仆从和家人——这群人可不会眼巴巴地留下等死。人们自知如果被困在河边，就什么机会都不会再有。
于是他们朝反方向跑去。如果他们能够穿过那面巨大的绿墙，并且不被弓箭手射中，就能逃过这一劫。
这变成了一场竞速赛跑。奇普和梦魇战马们必须要在敌人越过围墙之前拦住他们。
然而时间还没过去三十秒，双方就呈现出了悬殊的实力差距。埋伏在墙边各处的弓箭手们朝溃逃的血袍军射出雨点般的箭矢，尽管大多数并未射中，还是有一些人倒在了飞箭之下，伤者更多，他们的同伴不得不停下来帮忙。战线越来越长，中间频频出现断裂。
骑马的逃兵为求自保，不再理会那些步行者。
但敦比欧地域广阔，奇普和神威队又早有计划。他们及时赶到，要在距离高墙尽头一百步远的位置上阻击敌人。
现在只求墙上的那些蠢货千万别射中我们。
这可不是无端担心——长时间等在墙上太过无聊，眼见有人跑来，必定会过度兴奋地乱射一气。
跑到墙边后，塔勒克转过身，以后脚站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塔勒克不想待在这里。它想要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从营地里不断传出火枪声和爆炸声——洛坎也没再出现过——柯恩阿瑟的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
“停下!快停下!”一马当先的那个男人对自己身边的护卫们高喊。
用“男人”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真是慷慨。他其实是一个蓝色破光魔，身穿华丽的金色长袍，皮肤上仿佛覆盖着蛇的鳞片，光芒一闪一闪。
“盖尔大人!奇普·盖尔大人!”破光魔高举着手喊道。
塔勒克四脚着地，又咆哮了一声。在卡马尔的近身卫队突然将他蜂拥围住时，神威队的队员们也围在了奇普身边。
“盖尔大人!我是长空领主——阿姆利特·卡马尔，我要向你发起决斗!”
他的手下们匆忙给火枪装填子弹。
“噢。我拒绝。”奇普说。
神威队立即开火，将长空领主瞬间打成了筛子。子弹在烈焰中呼啸而出，卡马尔的近身卫队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跟在卡马尔身后的所有人都难以逃脱。慌乱间一众人掉头就跑，一个接一地的成为了神威队的猎物。队员们在这场战斗中总算等到了展现实力的机会，哪里还会让机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