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希赛儿
我在堆满戏服的贮藏室找到莎宾。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但一看到我的表情,立即消失无踪。
「朱利安一口喝掉妳给我的白兰地,」我说。「对他来说,这举动不算意外,有趣的是他喝完之后的反应。」
莎宾脸色发白。
「白兰地掺了药草,这点妳就不必否认,省得浪费力气。」我气得声音发抖。「显然妳希望透过魔法切断我对丈夫的感情,这些都省略不谈,我们直接讨论妳这么做的原因。妳明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我花了多少时间寻找能够帮忙的女巫,而妳找到了,却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妳,」她脱口而出。「是我昨晚才遇到。」
「但妳没有立刻告诉我,反而决定自己利用?妳还隐瞒了什么?」难不成她一直说谎骗我?
「不!」她伸手拉我,我退后一步,双手抱着胸。
「我只想帮助妳,让妳有机会活……」莎宾澄清。
「妳的帮助就是偷走我最宝贵的东西?」我咆哮。「妳想知道昨晚克里斯和我去了哪里吗?我们去见巨魔国王,他当着我的面折磨崔斯坦,直到我答应为他找出女巫。诺言的效力让我无法摆脱,就像酒鬼甩不开苦艾酒一样。」
莎宾一脸沮丧,伸手摀住嘴巴。「噢,希赛儿,我很抱歉。」
「省省吧。」想到崔斯坦为凡人承受这些苦难,却得到这样的回报,真让人气愤。「告诉我女巫的名字,我自己去找她。」
「我可以带妳去。」她语气急切,希望弥补裂痕,但这种事让人很难轻易释怀。
「好让妳可以继续暗中阻挠吗?」我摇头以对。「我会和克里斯一起去,至少他可以信任。」
莎宾开始掉眼泪。「妳知道我不会伤害妳。」
「我也以为是这样,」我说。「告诉我她的名字。」
她哽咽。「大家都称呼她法辛夫人,她在彼加尔区开了一间店。」
这些话像天籁美声,瞬间赶走怒火和恐惧,甚至压抑住我对崔斯坦的爱意,心中只能容纳眼前这件事,我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指甲掐进掌心,试图控制那股难以驾驭的冲动,就像赤手空拳去推拒海浪一样,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但愿她能帮助我,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
克里斯和我行色匆匆,迅速穿越彼加尔区狭小且满是泥泞的街道。附近唯一的亮光是巷子里一群无家可归的游民烧的火堆。他们围在一起,烧垃圾取暖,褴褛的破布掩住瘦骨嶙峋的身体。这里的建筑物紧密相连,窗户钉上木板,木头腐烂,框架摇摇欲坠,途中经过好几栋被地震震垮的建筑物,支离破碎的梁架被拣去当木柴焚烧,除了地基,所剩无几。
空气中弥漫着港口鱼市场的气味,然而彼加尔区还多了一股特有的臭气,就像有限的空间挤了过多的人潮,满布人类的秽物、垃圾和绝望的气息,让我想起国王在沙滩上说的那番话似乎不无道理。
「这个区域一点都不安全,入夜以后更加危险。」克里斯咕哝着,瞄了左边的妓院一眼,大门传出刺耳的笑声。
「不然我为什么找你一起来?」我低声回应。
「你怎么知道这个法辛夫人不是装神弄鬼,跟其他人一样?」
「我感觉到魔法,而且就算我对魔法毫无感觉,也看到了药效对朱利安的影响。」我说。「他前一刻还为了母亲宣布退休,气急败坏地大发雷霆,下一刻又变得漠不关心。从反应激烈到冷漠地盘算,落差太大。」
「是莎宾端给妳喝的?」
怒火刺痛皮肤,我耸肩甩开。「我不想谈。」
「好吧。」克里斯说道,不安地转动肩膀,看着三五成群的码头工人摇摇晃晃迎面而来。「我们很可能碰上安诺许卡本人?」
「我怀疑。」我笑得一本正经,虽然自己一开始也希望是这样。「但你仔细想想,诅咒巨魔永世不得自由的女巫会住在彼加尔的贫民窟里面吗?」
「有道理,」他说。「那我们来做什么?」
我咬住唇,不发一语,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找到安诺许卡的其中一个方法。」杀她的管道之一。
「应该是这里。」克里斯停佐脚步。矮木头房子夹在两栋老旧的寄宿公寓中间,窗户前面哦了很多湿衣服,脏水滴在女巫家门口。矮房子没有开窗,只有一扇没门牌的小门。
「有意思。」克理斯嘟哝,我用力吞咽着,先叩门,再推开。
眼睛花了一些时间适应内部的阴暗,又过半晌才看见室内乱得像垃圾山。靠墙的地方是一层层的架子,架上塞满药草、石头、小人偶和一些瓶瓶罐罐。罐子里面泡了某些东西,有动物,有些我不想细看,还有很多文件、书籍、布匹,更多的药草、玻璃、煤油灯等等散落在正中央的桌子和橱柜,高度几乎触及天花板,房子像迷宫一样,让人退避三舍,不想靠近。一只小狗从书堆里冒出来对我们吠了一声,一溜烟就不见踪影。
「哈啰?」我高声呼唤。「有人吗?」
没有应声,我穿过破铜烂铁构筑而成的迷宫,克里斯跟在后面。「哈啰?」我再次叫唤。
「看起来没人在家,」克里斯宣布。「我们还是走吧──这里闻起来有狗的尿骚味。」
「『小老鼠』喜欢宣示领土。」后方有声音说道,我们双双吓了一跳,克里斯撞到一迭堆到半天高的文件,纸张如雨而下。那个女人彷佛凭空出现。
「你就是大家口中的法辛夫人吗?」我提问。
「依状况而定。」女子答道,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妳要什么?」
我要什么?看着眼前的女人,大红的衣服,逐渐灰白的金色头发往后挽成发髻,我心里挣扎着要如何说明。她脸上隐约有一股傲慢,不像彼加尔区的居民──那种趾高气昂的姿态意味着她不是一开始就沦于贫困。
她歪着头凝视蹲在后面捡拾文件的克里斯。「怀孕了?」
克里斯猛然一震,后脑勺又撞到拉开的抽屉。
「不。」我飞快否认。「跟那无关。」
「那是什么?说吧,女孩。」
她咄咄逼人的架势让人忐忑不安,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力量不容小觑,更加确信魔药是她亲手调配的杰作。
「我的朋友莎宾来过这里,妳给了她一种药方,让人爬出爱河恢复理性。」我满怀期待,但她转过身去。
「我懂草药和处方,女孩,但妳说的是巫术。女人只要沾上边,就会被钉上木桩活活烧死。」她回头瞥了我一眼。「爱情幻灭这种事情天天都有,不用借助于魔法,有一半的人过不了几天又会坠入爱河。」
「爱情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毫无理由。」我直接反驳,一股无名火袭上心头,感觉她横加阻挠,挡在我和目标中间。「她说是妳调配的,妳就不必再假惺惺。」
她嘴角上扬。「我会很多东西,唯独不会假惺惺。」
「我需要妳帮忙。」我改变策略。「我已经求助无门了。」
她哈哈大笑。「我很怀疑。身着华服、指甲干干净净的淑女不需要彼加尔区的穷人协助,回妳的宴会去吧。」
「拜托,求妳听我说。」我不自觉地加强语气,微风扬起,在店内吹拂,油灯的火焰更加明亮。
她眼神呆滞,瞬间就恢复正常。「喔,喔,喔。」她发现我做了什么。「看来妳是真人不露相,跟表面不一样。」
屋外传来杂沓的马蹄声,靴子喀喀踩过冰冻的地面,伴随着钢铁铿锵作响。
「城里的卫兵!」她嘘一声。
克里斯飞快地伸出手,转动门闩,把士兵挡在外面。
我们被困在屋内。
「法辛夫人!」其中一位大声拍门。「开门。」
「他们要做什么?」克里斯低声询问。
我没多问。无庸置疑,士兵拍打女巫的店门只有一个理由。「这里还有其他出入口吗?」
她摇头。「后门肯定有人把守。」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单手压住胸口。「这边。」
我们放轻脚步,悄悄跟着她穿过堆积凌乱的店铺,来到后方的起居空间,这里有出口,但果然被女巫猜到了,屋外也有动静。她推开一条破旧的地毯,细长的手指抓住木板的凹槽,用力掀开,底下是一道暗门。「下去。」她指着地窖低语。「别出声音,他们要的人是我。」
头顶的暗门阖起。
一开始我无能为力地盯着上方地板缝隙中透下来的光线,竖起耳朵聆听女巫脚步喀喀地走向大门,他们要她做什么?精确地说,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她?我心跳急促,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真希望可以叫心脏安静下来,才能听清楚卫兵讲话的内容。「指控……巫术……警告……火……」我胃部打结,顾不得手汗湿黏,紧紧抓着克里斯的手。
靴子声砰砰穿梭在小小的店铺,每一步都像冰钻似地刺进胸口,万一他们搜索这个地方,发现我们躲在地窖里该怎么办?我环顾阴暗的空问,心情沉落谷底,架上的东西千奇百怪,对比之下,楼上的物品反倒稀松平常。桌上有一个银质的脸盆跟水晶球,但我确定最糟糕的,应该是上面那迭书,万一被发现,我们一定百口莫辩,肯定被列为共犯。
士兵正好停在活板门上面,破地毯遮住所有的缝隙,看不到他的动静。「后面没人,」他大声宣布。「走吧,这里都是狗的尿骚味。」
前面起了骚动,法辛夫人开始尖叫,他们显然强行拖走她,鞋跟在地板上咚咚响。她保住我们的性命,但我们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我浑身紧绷、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依稀听见火焰霹啪的燃烧、闻到浓烟的味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把她烧死在木桩上。始作俑者是那些巨魔锲而不舍地追寻,而我到现在没有任何进展。我必须帮助她。
「大胆行动,希赛儿,」我自言自语,试着忽略颤抖的双手。「要勇敢。」
「什么?」克里斯警觉地问。
我举手压着嘴唇示意他禁声,从他旁边挤过去,顺着楼梯往上走几阶,小心翼翼地掀开活动门,露出一吋空隙。放眼望去,只看到小狗缩在椅子下,法辛夫人在前门大声叫嚷,掩盖我可能发出的声响。幸运的话,看守后门的士兵或许已经跑到前面来帮忙了。我掀开活板门,自己爬上去,再叫克里斯跟上来。「这边。」我用嘴型示意,指着后门。
好运果然降临,当我偷偷往外看的时候,后院没有任何动静,我们迅速撤出。克里斯抓住我的手,把我拖向隔壁建筑物的围墙。「不,」我低语,挣脱他的手。「你要的话可以先走,我要去帮她。」
克里斯低声诅咒,任由我挤进女巫店铺和隔壁寄宿公寓之间的窄巷子,没有再阻止。夜色漆黑如沥青,彼加尔不像崔亚诺其余的地区,连照明的油灯都没有,我祈祷夜色足以隐藏踪迹,直到我从两栋建筑物中间冒出来,街上围观的人少之又少──没有人愿意跟法律过不去──不过还是有些脸孔从窗户或门口往外看。
三个穿制服的士兵跟法辛夫人在那里拉拉扯扯,她像疯子似地吼叫嚷嚷,抗议诬告,一手死命抓着门框不放,抓她的年轻人看起来很陌生,第三位却很熟悉。
「佛雷德克‧卓依斯!」我咆哮。「我敢说如果被父亲看到你让一个女子受到这种对待,一定跟你脱离父子关系,不许你回家。」
哥哥扭身瞪着我看,错愕地睁大眼睛。「希赛儿?天哪,妳为什么在这里?」
「买茶。」我凶恶地瞪了两个士兵一眼,他们没有松手,但至少不再硬要拉她出门。
「茶?」佛雷德的声音就像要窒息。「在彼加尔区?还在天黑之后?」
「这种特别的茶,」我更正。「只有她会做。再者克里斯天黑以后才有空带我过来。」
佛雷德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射向克里斯。「你最好有个好理由,吉瑞德。」
我翻白眼,靠近几步。「噢,别来这一套,放开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我不带茶回去舒缓妈妈的喉咙痛,她会把我臭骂一顿,还有好几位舞娘哀求我买专治酸痛脚跟的药膏,法辛夫人的特别有效。」
「回去,希赛儿。」哥哥气鼓鼓的,脸颊涨得通红。「彼加尔不是妳这种女孩应该来的地方,这个女人被控施行巫术,而且……」
「老天爷,」我嗔嚷打断他的话。「如果她真能运用巫术治疗歌剧院那些女孩的病痛,早就变成崔亚诺最有钱的妇人,何必还住在这种地方。」我朝破烂的建筑物挥挥手。「让她走吧,佛雷德,这很荒谬。」
「她是谁,佛雷德?」一位士兵问道。
「我妹妹。」
另一个士兵色瞇瞇地眉开眼笑。「噢,唱戏的女孩。」
我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哥哥显然也有同感。他一把揪住对方制服的前襟,拖到面前,直到两人大眼瞪小眼。「她是我妹妹,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听见了吗?」说完一把将他推开,回头看我。
他知道我在说谎,晓得我不是来买茶叶,但他也不是儍瓜,没有找出我为这个女人辩护的原因之前,不会鲁莽犯错。相信我,我无声地恳求,这次请你相信我。
他眉头深锁,用手指戳法辛夫人。「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女人,再让我听到任何风声,说妳涉足不该碰触的事情,火焰就会在妳的脚下燃烧,懂了吗?」
「是的。」她看着我良久,便匆匆返回店铺里。
「你们先回营房等我。」佛雷德命令两个士兵,他们走向坐骑,紧皱眉头,眼神充满疑问,还是乖乖听命行事。至少就目前来说,其他都无关紧要了。
佛雷德文风不动站在原处,垂着头,眼睛盯着泥泞的街道,下巴肌肉绷紧,双手握拳,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方,才抬起头来。「妳最好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清楚。」
我做了一番努力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她协助。」
他爆笑。「要她帮助?妳需要爱情仙丹?还是算命指点迷津?」他握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直到我上下排牙齿撞在一起喀喀作响。「该死,希赛儿,妳是哪里有毛病?」
「放开她,佛雷德。」克里斯伸手阻挡。
「滚开,吉瑞德。」佛雷德用力推开克里斯。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会下重手,但他气的是我。「妳害我在部下面前像儍瓜似地丢人现眼,还逼我违背上级的命令。下令的可是高官,妳知道如果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脱身,可能会惹上什么麻烦吗?妳有想过吗?」
我咬着唇,喉咙灼热发烫。「我很抱歉,如果没有绝对必要的理由,我不会这么做。」
「绝对必要的理由?」他无声地狂笑,近乎歇斯底里,肩膀不住地颤抖。「在妳想象出来的荒诞世界吗?」
「你知道那不是幻想。」
「错!」他大吼一声,口沫横飞,溅到我脸上。「我已经听过妳的说词了,但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她没有说谎,」克里斯反驳,肩膀跟我一样紧绷,知道附近还有其他人旁观。「我也在现场。」
「闭嘴!」佛雷德气到浑身发抖,眼神狂野。「妳失踪好几个月,音讯全无,大家以为妳死了,却又突然又半死不活地跑回来,冒出一个荒诞无稽的故事搪塞我们,再对其他人捏造数不清的谎言。我甚至认不得妳是谁。」
「佛雷德……」我必须修补这个裂痕,让他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今晚这么做有其必要性,可是声音出不来,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对我的不信任深深刺伤我的心。这是我哥哥,从小保护我的人──若有人胆敢找我麻烦,他就会帮我出面对付他们。被绑架到厝勒斯以后,刚开始那段阴暗绝望的日子里,我都以为唯一有可能来救我出去的人就是哥哥,现在他却反过来攻击我。
他举起一只手。「我不想再听妳痴人说梦。」话锋一转,指着旁边的店铺。「这里,这里才是真的,它远比妳所察觉得更加危险。」
我张开嘴巴,想要告诉他我完全了解她的危险程度,但他打岔。「妳知道法辛夫人是什么身分吗?」他倾身靠近。「她是摄政王妻子玛丽‧雀斯勒的贴身女仆,早该因行巫术火焚而死,结果却只被逐出宫廷了事,这不是说他们原谅了她,而是要继续关注她的一言一行,我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分每秒危险性都在节节攀升,如今我的盟友离我远去,仇敌又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现身。血管里涌流的彷佛是冰,我好似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哥哥的话让我胆战心惊,但我已经答应巨魔国王。「我必须这么做。」我说道。
佛雷德突然垂头丧气,拱起肩膀,下巴肌肉松弛,神情萎靡,好像被击垮了。他的模样让我于心不忍,我宁愿他继续发脾气。「我可能被革职,甚至因此表铛入狱,」他压低嗓门,我得竖起耳朵才听得到。「最令人担心的是妳的所作所为或许会引起摄政王注意,万一他们发现妳的身分,妳会没命。」他退了一步又一步,试着躲开。「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妳脱身,下不为例,希赛儿,我再也不想跟妳有瓜葛。」
「佛雷德,别说这种话……」我试图追上去,但被克里斯拉住。「让他走吧,那些都是无心之言──他需要冷静的时间。」
我不相信,但也没有挣脱克里斯的手,因为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挽回这一切。看着哥哥策马而去的背影,我的心好痛,他是我最亲爱的人之!也是我该保护的对象,然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不只危害他的事业,还可能让他丧失自由,同时摧毁了他对我的信任。罪恶感让我嘴巴发苦,苦涩的背后还有一股更可怕的力量悄悄深入五脏六腑。崔斯坦警告过我释放巨魔等于是把人类推入深渊,他强迫我睁开眼睛,看见率先受苦的将是我的朋友和家人。眼前这一幕是否就是预兆,提醒我一旦成功,就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纵然这是一个可怕又丑陋的征兆,我却回不了头。
因为有一个声音不断萦绕在耳际,一遍又一遍,音量越来越大,如同嗅到猎物气息的猎犬狂吠不已。
把她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