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崔斯坦
「他们不肯让我进城堡，」莎宾咆哮地踱步，靴底的烂泥在地板留下痕迹。「他们说希赛儿今晚不需要我协助。」
「其他员工也被排除在外吗?」我问道，轻搔小老鼠的耳朵后面，看着莎宾走来走去只会增加焦虑。
「没有。」她气急败坏。
「他们阻断连系，让她孤立无援。」克里斯咕哝。
莎宾停住脚步。「真是病态。」她转而注视我。「你也太冷静了一点。」
我摇摇头，扯掉靴子松脱的缝线，心底的怒火烧得很慢，但是逐渐增温，逼近爆炸的临界点。每分钟的时间都慢得像在折磨人，天空的太阳缓缓移动，本能要我采取行动，冲进城堡找玛丽，不惜任何手段逼她吐露安诺许卡的身分，唯有凭借最后一丝自制力才让我留在椅子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若要成功就不能冲动，必须讲求策略、以智取胜。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最好坐下来听。」
莎宾留在原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希赛儿的论点是对的，这一天既是冬至又是月圆，」我说。「若不能及时阻止，安诺许卡便会杀死吉妮薇，利用咒语作法，延续不朽的生命。就算希赛儿的母亲活下来，今晚也将是我们逮到她的唯一机会。」
「既然这样，你还让希赛儿孤身冒险，闯进狮子坑里面?」莎宾气得涨红脸，脚跟一旋走向门口。「我要想办法溜进城堡，就算要游泳过河都好。」
「莎宾，回来。」我砰然关上房门。
她使劲转动门把。「开门，让我出去。」
那一瞬间，我在考虑是否要用魔法举起她的身体，让她站在面前，好好听我说完，但我怀疑这种粗暴的手法难以让她安静下来倾听。「莎宾，请妳坐下来听我说完，拜托。」
纵然百般不情愿，她还是回来坐在克里斯旁边，我仔细说明希赛儿在厝勒斯的所见所闻。「安哥雷米打算利用我弟弟来掌控城市，一旦阴谋得逞，下一步就是派人追杀安诺许卡，事成之后，巨魔将会欢呼拥戴，把他当成拯救者，全世界会因此受苦，连我都阻止不了他。」
「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杀死安诺许卡。」克里斯是陈述而非发问。
我点头承认。「我们依然有机会逮到她，利用艾登的计划释放希赛儿脱离我父亲的掌控，再把她藏起来，但是……」我犹豫了一下。「我的人民里外都有危险，我必须尽己所能保护他们。」
「然后呢?巨魔自由之后怎么办?」莎宾双手环住身体彷佛在抵御寒气。
「我会夺下皇冠。」我说。「终己一生努力压制他们的攻击性。」
「万一失败呢?」
我闭了闭眼睛，大崩塌前的历史事实闪过眼前。「建议妳祈祷上帝祝福我成功。」
「希赛儿希望这样吗?」克里斯抬起头来，坚毅不畏缩地直视我的眼睛。
「她是这么说。」我往后靠着椅背，脚踝勾住膝盖。
莎宾和克里斯心情沉重地对看一眼，我瞪着靴子给他们思索的时间。
「我能理解你们想在背后捅我一刀，或是看我一箭穿心的心情，我不会责怪你们。」我深呼吸，慢慢吐气。「希赛儿的父亲预备在午夜时刻警告苍鹰谷的居民──时间绝不能提早，以防消息走漏，因为我们不确定村民效忠的对象是谁，」我抬起头。「如果你们想回去和家人团聚，我不会制止，还会给你们够用的金币，可以搭船去岛国避难，但我不能保证崔亚诺的港口还能安全多久，最好是立刻启程。」
克里斯瞥一眼时钟，下巴绷紧。即使现在就出发，摸黑骑马回家，也很难赶在路易公布消息之前抵达。「你们可以借用我和希赛儿的马，」我说。「厝勒斯的居民应该不会立刻行动，唯有死妖可能在黑夜遮蔽下出来活动。」
我起身走向大木箱，掀开盖子，抓了一把金币塞满钱囊。「拿去。」我试着交给克里斯，他摇头不收。「莎宾?」我递过去，希望她至少有点脑袋，不要拒绝。
「不，」她拾起斗篷和手套。「我要去找希赛儿，就算不知道要做什么，至少有朋友陪在她身旁。你帮我潜入城堡，不然给我武器也好。」
我一言不发，默默抽出藏在靴底的小刀，刀柄向外递过去，她迟疑地握住把手，似乎不太知道如何使用，不过愿意尝试看看。「暂时别走，」我转向克里斯。「你呢?」
「我跟巨魔往来大半辈子，」克里斯说。「深刻了解你们的能耐，我不会撒谎，只要想到你们从此恢复自由，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会吓得我屁滚尿流，但不管我喜欢与否，看来这件事是注定要发生，我当然要竭尽所能确保我们的阵营得胜。」他挺起胸膛。「如果我注定要被一个性情高傲的美男巨魔统治，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试着不要笑出来。「万一你决定弃我而去，谁晓得我的自尊会受到什么伤害。」
克里斯朝我翻白眼。
「莎宾，」我再次拎起那一包金币。「我需要美女陪同出席今晚的宴会，如果她裙子里能够藏上一两把刀会更好。」我把钱旗丢给她。「好好花钱打扮一下。」
我转身走向窗户，眺望冬季的天空，冰天雪地的寒意似乎在预告即将来到的厄运。倘若一切顺利按计划进行，今晚被释放的不只巨魔而已，距离隆冬之后要求我履行协议，不知还剩多少时间?
「计划付诸实行之前还得跟某人谈一谈，」我说。「希望他心情大好、愿意耐心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