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希赛儿
垂降秋千的速度慢得彷佛过了一千年，才离地几英呎高我就一跃而下，顾不得操作员错愕的反应，拔腿奔向出口，顺着直觉往崔斯坦的方向跑，心底尖叫警告。从他震惊的反应，我知道为时已晚。在狭窄的走廊上赤足狂奔，几乎没有声音，如果他死了，都是妳的错。我无法反驳良心责备的声音，鱼与熊掌想要兼得，现在就要为错误的抉择付出惨痛代价。
尖锐的枪响在走廊回荡，我一不小心踩到裙襬，整个人摔在地上。地板粗糙的石头划破戴着薄手套的掌心，即使刺痛，我也几乎没感觉。从胸膛深处发出哀嚎声，额头抵着双手，等待死神的尖刀刺入心头，掏空五脏六腑、留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就像当时跪在断头台上等候判刑的时刻。
那种感觉没有出现。
崔斯坦气急败坏，非常害怕，但是毫发无伤，那是谁中枪?
我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巽穿梭在灯光昏暗的走廊，直觉地停在厚厚的实心木门外面，崔斯坦就在另一头，除了他还有谁?只有安诺许卡，或是还有她的爪牙和帮手?情况很难判断，搞不好玛丽派了十几名士兵跟她在一起，唯有一件事很肯定，这是陷阱，是无法逃避的陷阱。
但我不必蒙着眼睛跳进去。
匆忙往前走，测试隔邻的房门，锁上了，幸好再隔壁的那间没有，我心跳加速，穿过漆黑的房间，跑向最远处的窗户，宽度不到一呎，这回娇小的身材终于有点用处。我轻轻拨开栓子，利落地爬上窗台。
料峭寒风拉扯头发和单薄的衣裳，低头一看，胃立刻纠结成一团。如果失足跌下，落差或许不是很可怕，伤势肯定不轻，但是其他后果更悲惨。我不顾一切、慢慢爬到窗台外面，如履薄冰地赤脚走向隔壁的窗户。
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便发出窸窣窸窣的响声，手指头紧紧攀住石头中间的灰泥，心脏怦怦跳。终于来到窗井的位置，我使劲攀住边缘，瞇起一只眼睛往里看。
那是一间卧室，黑漆漆的没有人，但从敞开的房门看过去就是起居间，朱利安背对我，拿枪指着崔斯坦脑袋，这表示安诺许卡切断了他的魔法，否则这种威胁毫无意义。母亲站在他面前，相隔不到几步，眉开眼笑，拿着银色手枪挥舞示意，还有莎宾……
看着好朋友把沉重的铁链圈住崔斯坦的手脚，将钥匙丢给母亲，背叛的伤痛在我喉咙里灼烧，随后她虚脱无力倒在脚边，伸手按住肩膀，衣服上有一大片深红色污渎，心痛立刻转成怒火。
我要进去那个房间。
小心谨慎地推着玻璃，它不为所动，显然里面上了栓。我可以打破玻璃进去，但是这样一定会被发现。扭头看天空一眼，月光皎洁明亮，时间压力迫在眉睫。
某种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瞇着眼睛看进窗户里，一抹微小的光芒在玻璃旁边飘啊飘，是我的小光!
说它是光有点夸张，打从逃出厝勒斯以后，它的光芒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现在竟变成我仅有的机会。
强烈的颤抖让我几乎抓不住凸出的窗台，我全神贯注地凝视那一丁点魔法，崔斯坦的讲解浮现心头：魔法听从指挥，意志力叫它做什么，它就会做……我曾经循循善诱，亮与暗听我使唤，但我不曾试图改变崔斯坦赐予它的目的。现在我把它当成一股力量，像手指头一样勾住窗栓扳开。莎宾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地毯上，被铁链铐住的崔斯坦惊惶失措，无力帮忙。
魔法彷佛不太甘愿，勉强飘向金属栓，我咬紧牙关命令它付诸行动，脚趾冻到麻痹无感，十指快要撑不住。如果这招没效，我不敢确定自己还有力气走回原来那扇窗户。
喀。魔法光芒熄灭，我知道它永远消失了，但这样就够了。
红通通的手指头紧贴玻璃，预备要推开，又开始犹豫，冷风在城堡里呼啸，吹进去肯定打草惊蛇，冰冻的风吹得眼睛好痛，我凝神对抗，直到空气静止不动，彷佛全世界屏息以待。忧虑袭上心头，我置之不理，轻声推开玻璃，手脚敏捷地溜了进去，像鬼魂一样悄然无声，再小心翼翼地把窗关起来。
「你们巨魔怎么形容人类?」母亲语带挖苦。「好像谎话连篇?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留这个女孩活口，她知道太多秘密，这些年我能存活下来可不是粗心造成的。」
「妳有上百种方法能够消除她的记忆!」崔斯坦咆哮。「杀她的目的只想激怒我并伤害希赛儿，而非迫不得已。」
「不要简化我的动机，王子殿下。施展咒语需要巨魔和人类当祭品，你们两位能帮我完成五百年前启动的计划。」
她提醒朱利安。「栓上了铁链，他已经不具危险性。去找希赛儿──她不太可能刚好撞见，我们需要她在这里。」
「是的，亲爱的。」朱利安把枪藏在裤腰里面，经过时亲了她一下，若不是心里正琢磨她的话，我会立刻吐出来，听起来她似乎不晓得我能找出崔斯坦的下落，显然她不知道我们联结的事情，这一点对我很有利。借着阴影的掩蔽，我悄悄靠近门口，但愿崔斯坦发现我来了。
他果然留意到了。
「真的吗?」这回换成崔斯坦挖苦她。「妳的品味和手段众所周知，听说专挑有权有势的男人下手，但我看妳是老牛吃嫩草，偏爱幼齿的年轻人，没想到妳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只会操纵涉世未深的儿童。伟大的安诺许卡、杀人魔、弒君者，连婴儿都不放过，还……跟孤儿上床。」
他故意挑衅，试图引开她的注意力，好方便我采取行动，可惜我束手无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母亲哈哈大笑。「噢，不要胡思乱想，朱利安不是我要的──是为了希赛儿。」
崔斯坦扬扬眉毛。「既然她今晚必死，这种追求也太短暂了。」
「正好相反，希赛儿将和朱利安携手共创美好灿烂的生涯，是吉妮薇要走到人生终点。」
崔斯坦跟我一样大惑不解。我的胃揪在一起，她的计划显然跟我们预想的迥然不同。
「结果很快就水落石出，」她说。「她受苦的时间不会太久，唯有牺牲的能量存留。」
母亲动作飞快，一把抓住莎宾的脚踝，从崔斯坦旁边拖开，他边咒骂边挣扎，但铁链将他拴在原处，动弹不得。「妳敢伤害她，我就把妳的心脏挖出来，女巫。」
「不要吹嘘，巨魔。」安诺许卡跪在莎宾旁边，枪口对准她的胸膛。「我只答应不会朝她脑袋开枪。」安诺许卡微微一笑。
我必须阻止她，只是不知要怎么做，没有咒语的材料和时间，我的力量哪能对抗她?
她扣住扳机，我大篾失色、冲进房里。「不要!」我把所有的魔法注入这句话，她僵住不动，有点恍神，但瞬间恢复正常，目光炯然发亮。
「嗯，妳真有办法，每一回都让我大开眼界、惊奇不已，希赛儿。」她坐在后脚跟。「妳就是有办法找到巨魔王子，对吗，亲爱的?他们通常不愿意配戴魏身符一类的东西，不过五百年的囚禁生涯或许足以改变他们的想法。」
「放开她，妈妈。」我为什么改不了称呼?「拜托，她很无辜，请妳让她离开。」
「我需要她。」她的眼睛眨都不眨，充满算计。
我摇摇头，并缓慢靠近，趁机在靠近时钻过崔斯坦的铁链底下。「妳需要他，莎宾不必赔上一条命──别人也行。」
「的确，」安诺许卡回应。「但她刚好在这里，受伤的情况就算没死也剩半条命。」
「妳不必再次诅咒巨魔，」看到莎宾的血渗入地毯，我绝望地改变策略。「我想释放他们，但后来失败了，我做不来，也不想再试。」我用谎话塘塞。
「但这个巨魔却跑了出来。」她起身，绕过我站在崔斯坦前面。「表示咒语有漏洞，需要一个长久穏固的解决方案。」
我抓住机会，蹲在莎宾旁边，从裙襬撕下布条，紧紧绑住肩膀帮她止血。她脸色苍白、不住地发抖，再不想办法救她，可能会失血而死。莎宾勇敢地笑一笑，抓着我的手放在她另一只手臂底下，袖子下方有东西，是刀。我暗暗握住，藏在腰带里面。
「我厌倦这种生活了，」安诺许卡柔声说道。「我要另一个机会，追求自己渴望的目标。不必日以继夜害怕巨魔找到我，或被愚蠢的摄政王烧死在木桩上。以前我深受创伤，让我看不清楚必要的策略，但现在不一样了。」
杀了她!我咬牙克制脑中传来的强迫催促。她的枪正对准崔斯坦，万一扑过去刺杀，手枪可能走火，我慢慢挨过去。
她伸手拨开崔斯坦额上的头发，他怒火冲天、拉扯铁链想要扑过去，她才缩手。「你像亚力士的翻版，」她说。「这种事应该稀松平常，不值得惊讶，你们都长得一模一样，低等东西就是这样。」
她背对崔斯坦走向木箱，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有东西在移动，她一边留意我的举动、把枪放在桌上。旁边脸盆盛装了像灯油的液体，她以烛火点燃，等它冒出熊熊的火焰，再把罐内物品倒进去，那是一只大蜘蛛，长脚抽搐扭动，不久就消失无踪，被火烧光了。她低声呢喃朗诵，我的手脚突然不听使唤，两脚僵在原处，双手麻木贴在身体旁边，无法动弹。
「妳瞧，希赛儿，」她的枪丢在桌上，径自走向我。「他们等级低俗，或许在人类眼中，他们长得美丽可爱，但从他们的祖先，那些永活不死的精灵看来，巨魔都是扭曲、丑陋、颜色单调的东西。藉由这个巨魔的死，我要组咒他们永远无法再呼吸，无论这里或另一个世界都无人为他们的灭绝哀悼惋惜。」
我朝她吐口水，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动的部位。
她用袖子擦拭，用力甩了我一巴掌。「几百年来有那么多忤逆的女儿，只有妳惹的麻烦最多。」
我痛得掉眼泪，不断眨眼睛。「我确信如果她们认清妳的真面目，一定会更加努力对抗。」
「真面目?」她一脸同情地说。她走向窗边，拉开窗帘抬头看月亮一眼。「时候到了。」鞋跟踩在地毯上发出喀喀的声响，回到崔斯坦面前。「你们怎么知道希赛儿是我女儿?」
他冷笑。「妳应该知道精灵无所不知，什么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她偏头思索。「既然这样，何必等这么久才插手帮忙?」
他耸耸肩膀。「时间的起点和终点都在他们眼前，等候五百年又算什么?」
她嗤之以鼻。「说得真好听，意思就是你不知道，或许他们想让你们痛苦煎熬?」
「有可能，」他微微一笑。「像我这种低等动物很难揣测出优越不朽的高等生物的动机。他们把一切看在眼里。这会让妳忐忑不安吗?」
她表情冷冽。「尽管看，可以一起来见证巨魔灭绝的末日。」
「等着瞧，」崔斯坦回答。「整座山压在头顶都不足以毁灭我们，区区的咒语又算什么。」
她皱眉，一脸诧异。「你以为那座山是我推倒的?」她仰天长笑。「我干嘛做那种事?有什么好处?啊，明白吗，希赛儿?他们不能说谎，却各个深谙欺骗之道，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一步一步窜改史实、推卸责任，以致五百年后，连莫廷保的王子都相信这种无稽的谎言。」
「妳说谎。」崔斯坦冷冷地驳斥。
「不，王子殿下，我没说谎。」她舔嘴唇，嫣然一笑的模样彷佛舔到糖蜜一样。「是巨魔的贪婪摧毁了那座山，你们过度努力采矿，这是大自然的报复。」
「我不相信!」崔斯坦大声咆哮，我感觉他起了怀疑。
「如果这句话出于所爱之人的嘴巴，你就相信吗?」她瞄我一眼。「要不要看我那天的回忆，希赛儿?我知道妳以前也玩过类似的魔法。」
她在说凯瑟琳，杀死女巫前她抽走了多少数据?「妳杀了她。」
「她让我别无选择。有一次的教训就该学会不要跟我唱反调，结果她还是一犯再犯。」她说。「想不想眼见为凭?不要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但我看得出来，她期待的语气和认真的眼神在在透露她很在乎这件事，或许我看不出她真正的身分，并不表示我不了解这个人。她要我明白真相，背后原因无法确定。证明她没说谎?或是炫耀自己?看一眼不能改变现况，却能拖延时间，甚至给崔斯坦脱身、反击的机会。我点头同意。「让我看看。」
安诺许卡从箱子里拿出装东西的罐子，我认不出那是什么植物，她把每一种都掐一点丢进脸盆里面，再加上可能是龟壳的东西，最后倒进某种浓稠黏腻的液体，味道刺鼻，用蜡烛一点，立刻窜起火焰。她把冒烟的脸盆端到我们中间。
「看着我，深呼吸，」她说，突然改用另一种腔调补充一句。「回忆。」
烟雾钻入鼻腔，话语和魔法交织合流，从土、风、火、水四方凝聚成一道气流，周遭的能量远远超过她的需要，丰沛浓郁、任君汲取。
房间消失无踪，当我睁开眼睛，正躺在夏日艳阳下，这跟我看到凯瑟琳的回忆不一样──当时是旁观，现在既是自己，同时是她。
斜躺在贵妃椅上，指尖轻触柔软如天鹅绒一般的青草。皇宫在远处的阳光下闪烁，看起来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加宏伟辉煌，或许是因为它被黑暗掩住的缘故。
我──不，是安诺许卡躺在花园中，四周不是玻璃，而是天然美景。后来的花园是巨魔用艺术去模仿当年的景象。鲜花、绿草和树木肆意繁衍，彷佛生来如此，却有人工栽培的痕迹。透过她的眼，自然的色彩比我看过的更加鲜艳灿烂。有透明翅膀的小精灵穿梭在花丛里，指尖一点，花苞旋即怒放。这个地方充满魔法，神奇得跟现在的花园一样，但她眼睛所看的不是繁花、不是奇妙的小园丁，而是朝她而来的巨魔。
他是肖像画里的亚力士国王。画家没有忠实的呈现他傲慢的架势，他的神态感觉有十足的把握，认定自己是世界上最强悍的男人，总有一天要统治万国。他顺势跪在躺椅旁边，捧住安诺许卡的脸庞深深一吻，我连滚带爬地往后缩、逃避那种感受。
安诺许卡躲着他。「会被人看见。」
「让他们看，」他低沉地呢喃。「我不在乎。」
「她很在意。」
亚力士坐回脚跟上。「曾几何时妳开始关心这一点?」
感觉这是他们争执已久的焦点，只是我的所见所闻还不足以判断安诺许卡激动的情绪和亚力士眸中闪过的懊恼。
「你爱她吗?」近期有关巨魔皇后的回忆闪过我的意识层面，立刻明白安诺许卡妒火中烧，即便国王对她甜言蜜语，却同时周旋在两个女人中间。
「联结和爱，」他呢喃地磨蹭她的颈项，轻咬她耳朵。「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你的回答避重就轻。」
亚力士停止磨蹭，半撑起身体俯视她的眼睛。他的眼珠几乎和崔斯坦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神情。「父亲选择菈美尔是为了她的力量和家世，我却看上妳的美貌和歌声，还有妳用魔法做的那些小事情，在在讨我欢心。」
他语气轻快，蓄意安抚安诺许卡的情绪，她则装聋作哑。
「你能提早继位，我也有功劳。」她不悦地说。
「这是我们的秘密，」他举手摀嘴示意。「妳是利用我的魔法制伏我的父亲，也是用我的魔法让他停止呼吸。」
亚力士拒绝承认她的功劳，让她非常懊恼，但是一想到袒护菈美尔的巨魔一命呜呼，心情顿时好很多，再者亚力士经验老到，很会让她分心。
亚力士拉下安诺许卡的衣裳领口，亲吻她浑圆的胸口，欲火在她体内窜烧，我浑身不自在──感觉像个偷窥狂，撞见别人的隐私，但我不能闭眼不看，也不能转头。
「你不是要去竞技场?」安诺许卡呢喃，似乎不太情愿拒绝他的求欢。「大家都来帮你庆生，连精灵都到场恭贺了。」
「菈美尔搞的把戏，」他嘀咕。「老一岁有什么该死的理由值得庆祝?想办法让时光停驻、驻颜有术，才值得狂欢。那些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家伙跑来这里庆祝简直在挖苦我。」
你不该埋怨……安诺许卡心底闪过这句话，但没有说出口。失去不朽的生命对巨魔而言还是新伤口，她最好不要多嘴。唯有精灵依旧往来于两个世界，他们伶牙俐齿已经说得够多了。
「我有很多事可以做，但是最好不要让大家苦苦等我，」他再次亲吻。「谁叫现在不能做最想做的。」
安诺许卡的目光往下移，我这才发现她大腹便便，很快就要生产了。我有些沮丧，先前看过那么多数据，都没提到她帮亚力士国王生了小孩。
「我们要帮他取什么名字?」她的语气充满期待和喜悦，一边玩弄颈间那条熟悉的项链，似乎不曾发现他扭捏不安的姿态，但我留意到了。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总之到时候它会自己告诉妳。」亚力士神情迥异地说。
她听到它那个字眼。「亚力士。」她掩不住沉重的责备语气。
「我必须走了。」
他起身，才没走几步路，立刻听见震耳欲聋的崩裂声，巨大的声音刺入安诺许卡耳膜，双手摀住耳朵，剧痛让她痛苦地大叫。
我也跟着放声尖叫，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大声的噪音，随即领悟即将发生的事──噪音预示着巨大的灾难。
大地摇撼思动，安诺许卡惊慌失措、抬头仰望高耸的尖峰，顶端裂成两半，往另一侧滑落，摧毁塌陷，崩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被撕裂的世界怒吼狂啸。
「安诺许卡!」亚力士一把将她抱起，伸手挥向上方。山崩滑过天空，像夹带死亡气息的土石之海，遮蔽所有的阳光，对某些人而言，太阳从此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