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希赛儿
我们直接落入安哥雷米的陷阱，束手无策，这场战争再过不久即将结束。我们相隔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崔斯坦只能独力奋战;马克、莎宾，和所有在崔亚诺的朋友只能自力救济，我完全帮不上忙。
「现在还有什么可行的办法?」我瞪着自己的脚尖发问。融化的雪水流过脚底下，寒气渗入脚趾头，却无法移动。
「如果轻装行进，我或许可以及时赶到那里帮忙。」维多莉亚说道。
我了解轻装行进的含意──就是不能带我去。
「去吧，」我说，「带文森一起，快去。」
「希赛儿……」
「这不是请托，」我咄道。「是命令，快去，现在就走。」
他们瞬间便消失踪影，留下我、克里斯和奶奶。
「我们早就知道最后会发展成巨魔之间的战争，」克里斯拉着我的手。「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最终结果。」
他没再多说，下颏肌肉僵硬紧绷，显然被动地坐在这里等候，对他、对我而言都是煎熬。
奶奶更是无法忍受。「够了，不准丧气，」她喝道，「围攻崔亚诺的都是人类，还有好些人受伤，正是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收拾行囊，希赛儿。克里斯，去把马上鞍，动作要快。」
我们两个目瞪口呆，但是一见奶奶拿起棍子、带着警告的意味，我们立刻分头跑开，执行她所吩咐的任务。
「马丁在哪里?」我一面问道，一面把东西塞进包包。
「你们俩在发牢骚的时候他就走掉了，」奶奶答道，小心翼厉地整理收集而来的半边莲，「说要赶去帮忙。」
不知道马丁以为自己能够做什么，但我不发一语。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或许我会从撕开的空间孔洞中，眼睁睁地看着崔斯坦惨死在弟弟手下，那时我必然情绪崩溃，那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我杵在那里，奶奶走过来，揪住我的衣襟把我拉近。「无论那孩子发生什么事，妳别想躺着等死，听到了吗?」
过去我曾经历过的感觉占据我心头：就在死妖的毒素将他带走的那一刻，我所有求生的意志瞬间瓦解，冷冰冰的断头台反而像求之不得的救赎。
「听到了吗?」以奶奶脆弱的身躯而言，她揪住我的力气让人吃惊。「妳的生命不再只赐于自己。」
奶奶说得对，就算崔斯坦在决战中落败惨死，我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停止蜇战。我要扛起重责大任、坚持不懈，支撑我怠念的不是来自于咒语或灵药，而必须凭借意志力。
「听见了，」我抬起下巴，「上马出发吧。」
我们正要转身上马，头顶上空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声音有点像老鹰，只是相隔更远、更大声。马匹吓得发狂，挣脱了木桩的缰绳，逃进树林里。我抬头一看，也想跟着马儿躲进去避难，因为横越天际而来的是巨龙。
「崔斯坦不是说牠们不能再回来?」我们跑向树林，克里斯大声询问。
「他是这么说没错。」奶奶脚步踉跄，我立刻过去搀扶。冒险回头看了一眼，妖龙已经降落在空地上，金黄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认得牠。
「冬境，」我低声呢喃。「冬境精灵不能回来。」
我松开奶奶的手臂，慢慢走向空地。
「妳疯了吗?」克里斯把我拖回去。
「放开我。」我说，他松开手臂。
我逐渐接近那只龙，脉搏狂跳到连自己都听得到。我惊惶地打量牠的爪子，单单牙齿就跟我的手掌等长。牠大声喷气，一束白烟窜向空中。
「妳是梅露希娜巨龙?」我问，牠垂下庞大的头颅，距离我的胸口只有两三吋，吓得我忍不住畏缩。牠翠绿的眼珠晶莹闪烁，鼻孔再一次喷气，充满硫磺和火焰的气味。
「希赛儿!」克里斯躲在树干后面咬牙呼唤，彷佛瘦小的树干能够保护他躲避巨龙的攻击。
「牠的雕像……厝勒斯有牠的雕像，」我说。「牠是仲夏王国的生物。」我伸出手去──或许这么做有欠考虑──手心贴着龙的身躯。虽然鳞片硬如钢铁，在那底下却散发出类似巨魔那种不可思议的热气。「你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梅露希娜巨龙瞄了我一眼，庞大的头颅点了点。
「你可以载我们去崔亚诺吗?」我问道。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我不禁又惊又惧。
牠的翅膀霹啪一声伸展而出，又猛然收回身体两侧，沉重的身体靠近地面。
「我们需要绳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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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的飞行旅途中我都紧闭双眼，脸贴在奶奶肩胛骨间，直到克里斯戳了戳我的侧腰，我才敢冒险往下俯瞰。数百个岛民团团围注城墙四周的景况，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看起来仍旧怵目惊心，奶奶似乎坚信我们能够帮上忙，然而亲眼目睹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甚至彼此踩踏，只为了要攻破城墙，让我感到绝望，想不出能帮得上什么忙。
另一边，柯维尔市民的存活机率也让人不敢怀抱希望。他们被迫挤上小船，横渡海湾，面临风浪的考验。小船宛如漂浮在空中，海浪不断涌向魔法边缘，浪花与泡沫浸湿了那些人的衣服。
梅露希娜绕着城市飞翔，我们三个一起俯瞰海岸线。过了厝勒斯，就是崔斯坦跟罗南决战的地方，左右两侧绵延几英哩内都被夷为平地，浓烟密布，黑雾缭绕在空气中，偶尔才会潦见一道火光或白色水蒸气突围而出。
「送我们到城堡塔楼那里。」我大声指挥巨龙，在牠俯冲而下的时候，我的胃几乎吊在喉咙口。城堡里头密密麻麻都是士兵，惊惶失措地跑向负责的岗位，不时对着天空比手画脚。在我们降落的时候，一位披着斗篷的身影跨到塔楼外面，隐藏在阴影下的脸庞一径追踪我们的行动，那人应该是马克。
兴奋之情来得快去得更快，梅露希娜尖鸣一声往上爬升，空气瞬间震荡起来，我们统统滑到另一边，勉强抓住才没摔得粉身碎骨。
「马克，」我大声呼唤。「马克，是我们!」
巨龙再次发出尖鸣声，俯冲而下，让我感觉这回必死无疑，马克把牠往底下一拉，但牠展开翅膀，再度往上爬升，在塔楼顶端盘旋。剧烈的震荡差点害我骨折，牠的身躯虽然庞大笨重，动作却像小鸟般轻巧，小心翼翼地攀住突出的城垛，然后收回两侧的翅膀。
「希赛儿?」马克探问。
「快把我们弄下去!」我惊魂未定地尖声回应。
我在塔楼冰冷的石地上休憩半晌，直到回复平衡和冷静，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边缘眺望远处的海面。魔法的快捷方式颤抖摆荡，落海的人数多得数不清，有的卖力游泳，有的则溺水下沉。
「他们需要救援。」刚说完这一句，地面就摇晃起来。
全部的船都冲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