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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鲁伯特·安吉尔(五)

1900年8月4日

已经连续三天下大雷雨了,坏天气使我陷入沮丧和闷闷不乐,我知道特斯拉在乎的是他自己的实验,而不是建造我的仪器。
时间不断流逝,我必须在月底前离开丹佛。

1900年8月8日

今早我抵达实验室时,特斯拉说仪器可以实地示范了。我很兴奋能亲眼瞧瞧。
但一开始,那仪器就停止运转。特斯拉光是调整一些金属接线就花了三个多小时,我只好返回旅馆。
科罗拉多第一银行告诉我,这一两天内就会有更多我的钱汇过来了,或许那会激励特斯拉更加努力。

1900年8月12日

另一次失败的示范。我很失望,特斯拉似乎很困惑,声称他的计算不可能有误。在此简短记下失败的示范情形。
这仪器是他实验室那个大笼子和无数线圈的缩小版本,在冗长的讲解原理后(虽然我完全听不懂),特斯拉拿出一根漆成亮橙色的金属棒。他把金属棒放在平台上,一个由电线组成的倒三角锥正下方,三角锥的顶点就直接对着金属棒。
特斯拉一声令下,艾利操作一个巨大的控制杆,那种熟悉的电流释放爆发又出现了。
橙色金属棒几乎立即被蓝白火焰吞没,电流以一种非常吓人的形式,沿着金属棒蜿蜒蛇行。声响和白热光芒迅速产生,而且不久之后,看起来像是金属棒的熔解微粒飞溅到地上,但金属棒的外观依然完整。
几秒钟后,特斯拉戏剧性地挥手,艾利往后扳动控制杆,电流立即停止。金属棒仍在原位。特斯拉立刻全神贯注在这谜团里,完全不理会我的存在。艾利建议我这几天别来实验室,但我严重意识到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不知道是否该提醒特斯拉?

1900年8月18日

比起特斯拉和我难堪的争执,今天第二次的失败示范还不算什么。争执发生在机器无法运作之后,我们两个都很激动,我非常失望,特斯拉则很灰心。
橙色金属棒又一次毫未移动,特斯拉把它拾起来给我。几秒钟之前它还被电流包围,火花纷飞,我谨慎地接过来,觉得手指可能会被灼伤;但它是冰冷的。
这真是怪事:它不只凉凉的,完全感觉不出被加热过,还冰冷得好似埋在冰里,我拿着金属棒纳闷。
“安吉尔先生,这样的失败太多了,我得把它给你当作纪念品。”特斯拉的口气极其友善。
“我会收下。尽管我比较希望带走我想买的东西。”
“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转动地球。”
我把铁棒扔在地上:“我没时间了,而且我不想转动地球,也不想传送这根棒子。”
“那请告诉我,你究竟想传送什么?我可以专注地来做这个实验。”
那时我觉得自己差点就要爆发了,在压抑了好几天之后。
“特斯拉先生,我一直在旁边观察,你使用这金属棒是为了实验。如果现在我已经快等不及了,你可能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吗?”
“可以,如果你给我个理由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建造我需要的仪器?”
“因为你没有清楚告诉我你的用途和需要!”
“至少不是为了传送铁棒!这实验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用处,我想要传送的是活生生的肉体,活生生的人啊!”
“所以你希望我不要再用金属棒来示范失败的实验,而用一个人?谁来做这危险的实验?”
我说:“为什么会危险呢?”
“因为所有实验都有危险性。”
“我会是唯一被传送的人。”
特斯拉似乎随时都会发怒地笑着:“你想传送自己?先生,我开始用你本人进行实验前,你得付清剩下的钱!”
我说:“我该走了。”我转身离去,觉得愤怒并得到一次教训。我推开特斯拉和艾利,走到屋外,虽然没看到吉尔平,但我还是大步离去,决定就算走回到城里也好。
特斯拉站在实验室门口:“安吉尔先生,先生!我们不该口不择言地相互批评,我想解释一下,我不知道原来你想传送的是活的有机体。又大又重的无机物是很难处理的,活的细胞应该没有相同的问题。”
“教授,你说什么?”
“假如你希望我传送有机物,明天请回到这里,我会完成。”
我点头同意,然后继续踩着下山小径松散的碎石路,期待会遇到吉尔平。但他没出现,我决心就当作运动,下山的路程蜿蜒迂回,紧邻着悬崖峭壁。
走了半里路左右,我突然瞥见小径旁长草堆中有道光芒,于是停下脚步。一根橙色的金属棒在那里,显然和特斯拉用的完全一样。我心想还是保留这个此次非比寻常会面的纪念品好了,于是把它捡起来带下山,到现在我还保留着它。

1900年8月19日

今早吉尔平载我到实验室,我发现特斯拉的情绪十分低潮沮丧。
他对我说:“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而我知道你很快得返回英国。”
“发生了什么事?”我很高兴昨天争执的怒气都过去了。
“我以为处理活的有机体会比较简单,它的结构比金属元素来得单纯许多,生物本身已经包含微量的电流,我依此假设进行实验,想提高生物本身的能量就好。但我实在不解,为什么行不通!计算的数值应该是正确无误的。你自己过来看看。”
我注意到实验室里,艾利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好战姿态站着,手臂抱胸,下颚突出,就像一个怒气冲天的男人正处在防守状态。他身旁是一个木质小笼子,关了一只睡着的白脚小黑猫。
我走进实验室时,艾利盯着我看。
我说:“早安,艾利先生!”
艾利却大叫:“我真希望你没有提出这个计划,安吉尔先生。我把我小孩的猫带来,保证它不会受伤,特斯拉先生昨晚向我明确保证!但现在他却说,如果我们用这可怜的小动物做实验,一定会杀死它!”
“我不在乎。”我对特斯拉说。
特斯拉回答:“我也不在乎。你认为我残忍无情,要折磨上帝美丽的创造物?来看看吧!”
他带我到那部仪器,这是他在一夜间重新打造的。离它一两尺远时,我震惊地往后退!大概有半打黑亮硕大的蟑螂散布满地。它们是我看过最令人恶心的东西。
特斯拉注意到我的反应:“它们死了,不会威胁你了。”
艾利大喊:“对,死了!那就是问题所在,特斯拉先生打算让这只猫面临相同的危险。”我看着地上那些恶心的昆虫,唯恐它们复活。
特斯拉用他的靴子轻推其中一只蟑螂,把它翻过来:“看起来我建造了一部杀蟑螂的机器。它们也是上帝的创造物,我很沮丧。我并不是要建造一部杀生的机器。”
我问:“怎么回事?你昨天听起来非常肯定。”
“我重复计算过许多次了,艾利也核对过。这是每位实验科学家的梦魇:理论和实际结果无解的歧异。我承认我很困惑。我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我可以看看计算结果吗?”
“当然可以,但你不是数学家,恐怕看不太懂。”
他和艾利拿出一本活页笔记本,上面记载计算数值,我们一起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特斯拉以我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计算原理和结果给我听。
我尽可能点头,最后,我注意到计算结果,突然灵光乍现:“你说这是决定距离?”
“那是个变因,实验中我一直都从理论上设定为一百公尺,但你可以看到,传输的东西丝毫没有移动。”
“那这里的数值呢?”我指向另一行。
“角度、方位点。能量三角锥可以设定瞄准任何角度。再次强调,目前完全是理论性的。”
我问:“你有高度的设定吗?”
“还没有,目前只是瞄准实验室东边的天空。只要注意不是对准另一物品,就不会造成再次实体化!”
我看着整齐的计算过程。虽然不知道它发生的过程,但我冲出实验室望向正东方。如特斯拉所言,那个方向是一片空旷,高原的地势就是从那边缓降。我赶快跑过去往下望,看到山腰旁曲折蜿蜒的小径。
我返回实验室,从皮箱里拿出我昨天傍晚在小径旁找到的铁棒,递给特斯拉。
我说:“这是你实验用的东西吧?”
“没错。”
我告诉他在哪里找到的。仪器旁边有另一根相同的金属棒,特斯拉把两根铁棒握在一起,艾利和我站在旁边,对两根铁棒的一模一样啧啧称奇。
“这些记号,安吉尔先生!”特斯拉倒抽一口气,轻轻触碰一个整齐蚀刻的十字记号, “这十字记号是我刻上的,以确定是这个物体穿越天空被传送出去。但是……”
艾利抢着说:“它被复制了!”
特斯拉问我:“你说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带他们到外面,指向山下的方向。
特斯拉陷入沉思:“我需要看看那个地方!”然后他转头命令艾利:“把经纬仪拿来,还有卷尺!快!”
就这样我们动身前往小径确实的发现地点。
我本来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楚,但走远之后,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树、碎石、茂密草丛,一切都很像。而且特斯拉不停比画着手势并说话,我实在不能集中注意力。
最后我在小径一转弯处的长草堆前停下来。艾利小跑步紧跟在后,很快就追上我们,特斯拉指示他架起经纬仪。一些简单步骤的测量就足以让特斯拉认定不可能是这里。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找到另一个可能地点,在实验室正东方。我们考虑到这处山坡的陡峭,铁棒可能弹起并在地面上滚动了一段距离。这可能是它最后落地的位置。
特斯拉很开心。当我们走回实验室,他又陷入沉思中。
我也在想事情,一进实验室,我就说:“我可以提出个建议吗?”
“我真的很感谢你,先生。直说无妨。”
“既然你可以调整仪器的设定,可不可以不要朝东边的天空对准,只是短距离地传送东西?或许就从实验室这一头到那一头,或是实验室外面?”
“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安吉尔先生!”
认识特斯拉以来,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兴高采烈。他和艾利马上着手准备。我再次变得多余,就安静地坐在实验室后方。
当特斯拉和艾利全神贯注在工作时,进食非常不规律,所以我早已养成带食物来实验室的习惯,吃着旅馆准备的三明治,我陷入一段漫长乏味的等待。
最后特斯拉终于说:“安吉尔先生,我想我们准备好了。”
我检查仪器,完全像观众被邀请上台检查魔术师的道具一般,我和特斯拉去外面,证实他设定的目的地现在没有任何金属棒。
他放好金属棒并操作控制杆,令人兴奋的碰撞声宣布实验圆满完成。
我们冲到外面,千真万确的,草坪上是那橙色铁棒。
回到实验室内,我们检查原本的铁棒,冰冷如石,但和草坪上另一根铁棒是一模一样的。
“明天,先生,在我高贵的助理允许下,我们会将猫安全地传输到另一地点。如果成功了,我想你会很满意吧?”
我高兴地说:“没错,特斯拉先生,你说得没错。”

1900年8月20日

成功了。小猫毫发无伤地飞越天际。不过机器发生小小的故障,特斯拉又全神贯注在工作上,我再次被赶回旅馆,为时间的流逝发愁。
特斯拉答应我明天再示范一次,他保证这次不会再出问题。我觉得他是急着想拿到剩下的费用。

1900年10月11日

德比郡,克德罗大宅
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我的哥哥亨利发生意外死了,因为他没留下任何子女,我因此继承了父亲的头衔和土地。
现在我长住在家族的大宅中,已放弃舞台魔术师的事业,每天都忙着家族资产的事,还得处理一堆因亨利奇怪、错误的判断造成的许多现实问题。
现在我的署名是:鲁伯特·凯特德十四世。

1900年11月12日

我刚从伦敦回来,此行卖掉了旧公寓和工作室。在克德罗的家族资产已濒临危机,我急着筹钱来整修房子和一些地产。也开始后悔,自己竟挥霍了表演事业所累积的几乎全部财富在特斯拉身上。
当我最后快要离开科罗拉多州时,亨利意外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匆忙返回英国,并付清剩下的费用,那时我还没料到自己的生活即将再次面临剧烈的改变。
伊斯林顿的房子让我充满回忆,相当错综复杂的回忆,尤其是回想起早年待在伦敦的时光。那时我不过是个男孩,继承权被剥夺,为人处世都缺乏经验,还在受教育,没有任何专业训练,但我为自己开拓了人生,对抗失败的威胁,最后累积了一笔不错的财富且变得相当有名。
我以前是,我想现在还是,处于魔术表演界的顶端。但我不满足现有的成就,把大部分的财产投资在创新的魔术仪器上,这些仪器带给了我崭新的成功动力。
我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最后寄了一封信给茱莉亚。我很想她,尽管我们已经分开了好些年,但我早期在伦敦的生活和她画上了等号。爱上她的那时期,就等于我早期所有的计划和梦想。
出乎意料地,我很高兴茱莉亚答应见我,于是两天前我与她及孩子们在一位朋友家共度了一下午。能再次见到他们,我十分激动,也忘了提起事先想好的提议。爱德华现在16岁了,长得高大英挺!莉蒂亚和佛罗伦丝是如此美丽温柔!整个下午我的视线都无法离开他们。
茱莉亚一开始显得很冷漠孤傲,但被我激动的表现深深影响,没多久后就卸下心防,温柔地和我交谈。
于是我告诉她一些事情。即使我们曾结过婚并住在一起,我也从没向她透露过我的过去,所以我告诉她的事令她十分惊讶。第一,我曾一度和家人断绝关系,并声明放弃一些房产;第二,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家族身份并拥有那房产;第三,因此,我决定放弃魔术表演的事业。
我早就猜到,茱莉亚会冷静接受这一切。只有当我说,她今后会被尊称为茱莉亚夫人,她的沉着镇静才瓦解片刻。一会儿之后,她问我确定要放弃事业吗。
我说:“不然还有什么选择?”
茱莉亚说:“尽管我们分开,我仍继续注意你的魔术事业,也深感钦佩,只是很遗憾地,我不再参与其中。”
谈话时,我感觉到一股绝望自体内涌出,更正确地说是沉入心底;我竟为了那个美国女人抛弃了妻子,以及我那些漂亮杰出的孩子。
昨天,离开伦敦前,我第二次去找茱莉亚。这次只有我和她会面。我为过去对她做过的蠢事恳求原谅。我求她回到我身边,再次做我的妻子。我向她允诺在能力范围内,我会答应她任何事,只要她回来。
她先拒绝了我,但答应会好好考虑。我想我也是活该。
之后我搭上夜班火车回谢菲尔德,满脑子想着和茱莉亚重修旧好的事。

1900年11月14日

现在,我被迫全心全意思考钱的问题,面对我眼前这栋腐朽老旧的祖宅。在特斯拉那里挥霍了一大笔钱后,我立刻就为缺乏现金而感困窘,这真是荒谬。因此我写信给特斯拉并要求退款,让他退还我已付的所有金额。
我离开科罗拉多泉已近三个月,他没有给我只字片语的回应。无论情况如何,他都得退款,我同时也已写信给纽约的律师事务所,请他们下个月开始对特斯拉提出诉讼。假使他收到信后立刻退款,我就不提出诉讼,如果他不退款,就自行负担后果。

1900年11月15日

我要回伦敦了。

1900年11月17日

回到德比郡,对坐火车奔波感到厌倦。可是对现在的生活,我非常满足。
茱莉亚提出一个建议,关于我们未来在一起的可能。而我必须做一个简单的决定。
她说她会回到我身边,但我得继续我的魔术表演生涯。她希望我离开克德罗祖宅,住回伊斯林顿的房子。她说她和孩子们不想搬到一间偏远又陌生的房子里去。她很直接地向我表达,我明白这没有讨论余地了。
为了说服我,同时也是为我好,她补充说明了四点:
首先她说,她和我身上都流着表演的血液,尽管目前她视孩子为最重要的事,但她还是希望参与我未来的舞台表演生涯。(我猜她的意思是以后没有她同行,我就不准到国外巡回表演,那么就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奥莉薇娅出现了。)
接着她说,今年年初我还处在事业高峰,但卑鄙的博登因我的弃权而几乎拿下王冠。他还是一直表演他的版本的瞬间转移幻象。然后茱莉亚提醒我,我唯一可靠的赚钱方法就是表演魔术,而我有义务继续供养她和经营家族资产。最后她指出持续在伦敦表演不会让我失去所继承的遗产,一旦退休的时候到了,房子和地产仍都等着我。整修或管理事务,都可以在伦敦处理,不成问题。
因此我返回德比郡,表面上是处理这边的事,实际上,我的确需要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
我不能放下照顾克德罗住宅的责任。那里家中有佃农、家仆,还有家族对地方议会、教会和教区居民传统上所承担的义务。我很认真地考虑这些事情,无疑地,家族责任感一直在我血液中流动。
但我能够真的做什么吗,如果我破产了?现在看起来破产很有可能。

1900年11月19日

我想要与茱莉亚和孩子们重逢,但这么做便得接受茱莉亚的条件。搬回伦敦并不困难,但重回舞台表演?我十分抗拒。
我离开舞台才几个星期,但表演已经成为我沉重的负担。记得在科罗拉多泉得到亨利死讯的那天,我对亨利在巴黎的意外死亡没有多想;我只想到自己,觉得松了口气,真正宽心:我终于摆脱幻术表演所引起的疲劳以及精神压力。
每日练习的时光将不再,一个令人感激的终止。不用在可怕的地方小旅舍或海滨旅馆过夜,不再有疲惫的火车旅程,不用再对现实无休止地留意和走心:确认道具和戏服会和我同时到达、检查剧院后台、付员工薪水等许多不重要的琐事。这一切突然从我生活中消失了。
我同时也想到博登。那个打不倒的敌人,潜伏在魔术世界,一再准备发动攻击的敌人。
假如我不再回到魔术世界,我不会想念这些事情。我心里早已对这些事渐渐产生厌恶之感。
然而茱莉亚打动了我。
制造惊奇的魔术效果时,观众席传来的欢笑声,聚焦在我身上的灯光,工作时与其他表演人员建立的惺惺相惜,表演尾声时的掌声喝彩。
最重要的,声望、世人钦佩的眼神、尊敬、社会最高层的认同。没有一个诚实的人敢说这些不具任何意义。还有表演的报酬,我渴望那些金钱!
所以问题不是我要不要答应,而是我能多快说服自己。

1900年11月20日

再次搭火车去伦敦。

1900年11月21日

我在伊斯林顿,有一封特斯拉的助理艾利寄来的信。我现在照抄下来:
安吉尔先生钧启:
我想您还没听说吧,特斯拉先生已经离开科罗拉多州,据传闻将把他的研究工作移到东岸,可能是纽约或新泽西。这里的实验室已被他的债权人查封,目前正在寻找买主。我在这窘境下被遗弃,特斯拉还欠我一个多月的薪资。
然而我想您会很乐意知道,特斯拉先生在某些事上还是很有信用的,您购买的设备已送到您的工作室。一旦仪器正确地组合起来(我已亲自写下组装说明),仪器就可以正常运转,且确实依照了您的要求。仪器可以自我调整,应该可以持续好几年无须校正修理。您唯一要做的是保持仪器的干净,在电流接触点变得黯淡无光时将之擦亮。
一般来说,机器一有损伤就必须修好。特斯拉先生附上了一组备用零件,以供未来正常使用下更换所需。其他部分的零件,如木柱,可以从一般正常渠道取得更换用的材料。
我当然很想知道您要用这非凡的发明物来表演什么幻觉魔术,因为如您所知,我是您的崇拜者。尽管您没有目睹,但我可以证明雪鞋(就是那只我小孩的猫)已被安全地传送好几次,现在再度回到我家当宠物了。
先生,最后让我这么说,我很荣幸在建造这部仪器时参与了一部分的工作,无论多么微不足道。
附带一提:您曾经非常善良地,对我冒失表演的小小戏法表示称赞并佯装困惑。既然您曾说您想知道那戏法的解释,我就告诉您,那五张纸牌和消失银币的小魔术,是典型的手心隐藏和控制力道手法。您对这戏法的反应让我相当欣慰,若您需要,我也会乐意转寄每个动作的详细说明。
费尔罕·艾利

1900年9月27日

一读完信我就赶到工作室。问邻居是否有从美国寄来的巨大包裹最近到达了,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1900年11月21日

今早我把艾利的信函给茱莉亚看,完全忘记了一件事:我还没告诉她去美国的那趟旅程,还有我去那里做了什么。她当然十分好奇,于是我向她解释。
听完我的解释,茱莉亚说:“所以你的钱都花在这里?”
“对。”
“特斯拉很明显已经卷款潜逃,我们却只有这封信来证明仪器的存在?”
我要茱莉亚放心,艾利可以信任,而且这封信完全出乎我意料。我们开始谈论包裹寄送途中可能会发生什么状况,它现在可能会在哪里,我又该怎么寻回。
然后茱莉亚说:“这幻觉表演有什么特别之处?”
“幻觉本身不特别,是完成幻术的方法。”
“博登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我就知道你还没忘记博登这个人。”
“亲爱的,是艾尔弗雷德·博登先挑起我们之间的不合。我想了好几年,每件出差错的事都可以回溯到他攻击我的那天。”
泪珠已在茱莉亚双眸中打转,露出悲痛的光芒,但她的语气平静愤怒,且不带任何自怜。
“若他没有伤害我,我就不会失去我们第一个小孩,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裂痕也不会发生。然后你开始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即使接下来我们生了那么多可爱的孩子,也无法弥补博登那天所作所为的残酷;而你们之间持续了那么久的仇恨,也一定是因为你无法忘记那股愤怒。”
“我从未和你谈过那些报复,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不笨,鲁伯特,我偶尔会在魔术杂志上读到评论。”
我并不晓得茱莉亚一直订阅那些杂志。
“你一直是我最关心的人,亲爱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不和我讨论那一连串攻击?”
“我想,我是有点羞愧。”
“想必博登是先挑起争端的人?”
“我必须保护自己。”我告诉茱莉亚我对博登做过的调查,还有我企图找出他达成那幻觉表演的秘诀。然后我说出自己对特斯拉装置的期望。
“博登仰赖标准的舞台欺骗手法,他使用橱柜、灯光和化妆,而当他传送自己穿越舞台,进入一个设备再从另一个出现。表演很精彩地完成,但这个秘密不仅被他的道具所隐藏,也因此显得平庸无奇。
“特斯拉装置的美妙之处在于戏法可公开执行,传送完全不需使用道具!假使一切如计划,我就可以把自己传送到任何位置:舞台空旷之处、包厢、前排观众席,甚至观众席中任一空位!所有会对观众产生最大震撼效果的任何地点。”
“听起来有点假设的意味。所以一切还在计划中?”
“艾利在信上说,仪器已经寄来了……不过我还没收到!”
我对特斯拉装置的热衷,茱莉亚是最好的听众,接下来一小时或更久,我们讨论这将是什么样的契机。茱莉亚很快看出一个核心问题:如果我能公开在舞台上表演这项戏法,博登会因此永远受挫!
对于未来的所有疑问,茱莉亚把它们从我心中赶走。她确实很兴奋,我们立即展开仪器运送的调查。我有些悲观,毕竟到伦敦运务中心追踪一件大木板箱,可能要花上好几个礼拜。
然而茱莉亚以她克服难题的方式建议:“我们为什么不从邮局开始?”
因此两小时后,我们就找出两个邮寄给我的大木箱,安全地被放在邮务分类中心的无法投递邮件的部门。

1900年12月15日

过去的三周充满了挫败及痛苦,因为我的工作室才刚申请了电力。我就像是个有玩具却不能玩的小男孩。特斯拉的装置从领回来就一直摆放在工作室,没有电流的供应,它毫无用处。
我读了好几次艾利那清晰易懂的组装说明,在我频繁的提醒和催促下,伦敦电力公司终于完成电力供应。从那时起,我便不断地排练,专心在这组不寻常的仪器上。接下来,是我目前练习的心得。
仪器完全可以正常运转,还巧妙设计成可在目前所有电力供应形式下运作。这是说我可以旅行各处去表演这项戏法,无论是欧洲、美国,甚至(艾利在说明中声称的)远东地区。
然而,除非剧院有电流供应,否则我无法表演这项节目。未来接受任何表演预约前,我都必须确定这一点,还有其他许多事项。(后面还会提到。)
可携带性:我知道特斯拉已经尽力,但这设备真是该死的笨重。现在起,筹划机器的运送、拆卸和组装将优先需要考虑。如果我想表演特斯拉装置的传送戏法,就不可能再乘坐火车去表演。
技术演练:必须安装两次。首先是表演当天早上的排演测试,然后是表演中当幕布放下,另一项表演进行时,必须再次安装机器。艾利已经写下如何快速无声安装好机器的方法,但即使如此,这一定会是艰难的工作。需要多次排练,且我将需要额外的助理。
剧院的实体配置。我或者亚当一定要事先勘察。
隔绝舞台:这是一定要做的,但在许多剧院里,这会和后台工作人员造成敌对,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认为自己有权利看到行业机密。在我这案例里,允许陌生人看到我在舞台上如何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比平常更多的准备工作绝对有必要。
表演后的仪器拆卸会充满风险。直到我想出如何进行前,还无法接受任何表演预约。这些特殊的准备工作真烦人!然而,谨慎的策划和排练是成功舞台魔术秀的精髓,我当然谨记在心。
向前跨进一小步。所有舞台幻觉创作者都会为他们的表演取名,也因这些名字,这些表演在魔术界才广为人知。“一三女神”“斩首”“卡沙达加”就是现今很受欢迎的三项幻觉表演。博登称他改进版本的戏法为“新瞬间转移”(我从未使用过这种名字,即使当时我的确模仿了他的表演)。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决定称特斯拉的发明为“一道闪光”,这表演一定会声名大噪。
顺带一提,上周一,12月10日,茱利亚和孩子们回到我身边,我们一家人将一起住在伊斯林顿。而圣诞假期时,他们将第一次见到克德罗的祖宅。

1900年12月29日

在克德罗的家中。我现在很快乐,因为有这第二次的机会。我不敢回想去年圣诞节与家人疏远的时候,也无法想象再度失去这种快乐。
因此我忙着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避免发生任何意外。我已排练“一道闪光”好几次了,也了解了它真正的运作方式,我必须小心保护它的秘密,即使在日记里也一样。
当孩子们入眠时,茱利亚建议我处理房子的事,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地产的事上,决心将亨利造成的错误局面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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