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德古拉元年> 46 卡菲尔战争

46 卡菲尔战争

  华伦爵士每晚都派警员带漆桶出去,把苏格兰警场望出去看得见的圣战宣扬者十字架全涂掉。不过天亮后,十字架又会再度漆上白厅路和诺森伯兰大道一带的白色或浅色系物体上。葛德明此刻正看著警察厅长对最新一批业餘装修工人吼出指令。

  穿厚大衣、围围巾的活人游手好閒分子在一旁看著。这些当地人心中充满敌意,随时有可能攻进警场中。华伦爵士有些安排仍是明智的,其中之一就是要警场為攻城战做好準备—确保步枪放在容易拿取的地方,做好每扇门窗的防御工事。每当情势恶化到警察无法处理、得出动军队应对的地步时,厅长就会突然展现他的领导能力,旁人看到他的改变甚至会觉得有些振奋。好士兵、烂警察—这将会是查尔斯.华伦爵士的歷史定位。

  雾气又变浓了,能见度前所未有得低。连吸血鬼的锐利视线都无法穿透。他们能在黑暗中辨物,但望穿硫磺色的浓厚雾气是另一回事。葛德明仍在帮首相监督华伦爵士,知道厅长正一点一点失去对局势的掌控力。他打算在下次见到首相时提议撤换厅长。内政大臣马修斯(他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已经追著华伦爵士好几个月了,所以不会站在反对立场。

  不知怎麼办到的,圣战宣扬者成功在警场大门上涂了一个十字架。葛德明怀疑警场内有活人警探支持亚果。华伦爵士的继位者得先揪出内奸,才有可能重建社会秩序。

  圣乔治十字对叛乱者来说是最理想的象徵符号:它既是民俗传说中的吸血鬼畏惧之物,也是王夫辖下英格兰的军旗。

  「我受不了了。」华伦爵士气冲冲地说:「我身边的人不是恶棍就是蠢蛋。」

  葛德明不发一语。目前未经许可漆墙、写标语者的刑罚是鞭打五下示眾,依刑罚加重的速度来看,很快就会有涂鸦者就地接受穿刺刑,或至少剁掉惯用手。

  「那个马修斯又蠢又吝嗇。」华伦爵士接著说:「我们需要更多人力上街巡逻,需要军队!」

  只有葛德明在听厅长说话,他的属下都忙著处理维安业务,尽可能无视长官的暴怒。华伦爵士的助理总监安德森博士正在瑞士进行健行之旅,已申请延长假期。总督察史旺森低著头,拼命隐藏自己的气息,力图化為壁纸的一部分,想藉此避开厅长的炮火。

  一个看起来像游民的男人凑向华伦爵士,开始对他说话。这画面立刻激起葛德明的兴趣,他从容不迫地晃到近处偷听。衣衫襤褸的男人并非独自前来,他还有一个同伴站在几码外,走路一跛一跛的,是个吸血鬼长者,脸皮彷彿就要从头骨剥落了。葛德明猜他是喀尔巴阡人近卫队成员,而且肯定不是英国人。

  「马肯齐!」华伦爵士大吼。「你说这话是什麼意思?你这一阵子到底跑哪去了?」

  「长官,我追查一条线索去了。」

  「你怠忽职守。我要撤销你的职权、严加惩处。」

  「长官,请您先听我说……」

  「看看你这副德性,你把警场的脸都丢光了!带给我们奇耻大辱!」

  「长官,请你把这当作……」

  马肯齐(葛德明猜他是个探长)递了一张给厅长。

  「又一封该死的怪信。」华伦爵士惊呼。

  「正是,不过信尚未写完,还没寄出。我知道执笔者是谁。」

  葛德明现在知道他捎来的消息有多麼重大了,华伦爵士眼中也闪过一个阴邪的眼神。「你知道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了?」

  马肯齐露出微笑,眼神狂热。「我可没那麼说,但我知道用那个署名寄信的人是谁。」

  「那就找雷斯崔德吧,开膛手一案由他承办。你又帮他揪出一个干扰办案的神经病,他一定会感谢你的。」

  「我的发现极為关键,跟公园凶杀案和其他所有案子都有牵扯:约翰.亚果、炸药杀人魔、开膛手……」

  「马肯齐,你胡说八道!」

  在葛德明看来,这两个警察的理智都快断线了,不过那张纸肯定是珍贵的物证。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开膛手杰克敬上。』」他大声念出字句。「字跡和其他信一样吗?」

  「一样,我敢赌十畿尼。」马肯齐说:「我可是口袋空空的苏格兰人。」

  一群人围了上来。穿制服的警察聚集在他们四周,还有几个閒人混了进来,马肯齐的长者同伴也加入这个行列。有个新生人警员在马肯齐背后立正站好,準备採取下一步行动。

  「华伦爵士。」马肯齐说:「写信的人是吸血鬼,涉嫌叛国,谋反势力还在蕴酿中。我有理由相信我们被耍了一整路,有上位者介入此事。」

  「吸血鬼!少胡说了。到圣战宣扬者的巢穴打草惊蛇一阵,就能逮到你要的人。凶手肯定是活人。」

  马肯齐挫败地举起双手,按住额头。厅长的顽固脾性彷彿具现成一道墙,而他重重撞上。

  「爵士,你知道第欧根尼俱乐部吗?我现在提这单位有没有给你什麼灵感?」

  华伦爵士露出阴鬱的表情。「别开玩笑了,兄弟。」

  葛德明的兴致被挑起了。查尔斯.博雷加德是第欧根尼俱乐部的成员,而他一直出没於案发现场附近。这苏格兰人查到的线索有可能是真的,他也许已将猎物逼出巢穴。

  「华伦爵士。」他说:「我想我们应该要让马肯齐探长私下报告。我们也许就快解开几个谜题了。」

  他看看厅长的脸,再望向探长。两人的态度都很坚决,不打算向对方屈服。喀尔巴阡人近卫队员站在马肯齐身旁,緋红双眼紧盯著华伦爵士。他们身后还站著一个留大鬍子、黑色瞳仁的警官。

  这警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具备吸血鬼洞察力的葛德明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就识破他的手脚。

  突然间焰光四射,伴随一声巨响。围观人群四散。油漆袋砸在琢磨平整的波特兰石墙上,投掷物準确地打碎窗户。枪声响起,一个女人发出尖叫。邻近的每一小簇人群都尽可能压低身体。葛德明撞上喀尔巴阡人近卫队员,脚步蹣跚地试图稳住身体。假警察的手往后一拉,某样东西发出闪光,将葛德明震倒在骯脏的铺石地板上,近卫队员滚到他身上。华伦爵士破口大骂,挥舞著一把左轮手枪。

  马肯齐霎时深吸一口气,憋著不放。他跪倒在地,嘴巴开开、眼珠上吊。开膛手杰克那封信被强风卷走,翻飞数码后像海报似地平贴在潮溼的墙面上,有字的那面与石材接合。马肯齐吸气,鲜血从口中冒出来。近卫队员抚他的背,试著扶他起身,收手后发现自己的手沾到血。

  有人踹到葛德明的头,警察发出的哨音刺耳。以為自己在非洲战场中央的华伦爵士取回指挥权,开始发号施令,要警员保持警戒,边喊边挥动手枪。

  警场内的警察注意到这场骚动,派出大量援军,其中有许多人挥舞著枪—华伦爵士喜欢让手下保持武装,完全无视管理细则。厅长命令手下击倒暴徒。一队员警持警棍痛打滞留原地的閒杂人等,把他们赶向河堤所在的方位。葛德明眼睁睁看著刺伤马肯齐的新生人假警察混入人群中,还拿警棍敲某个牧师的头。眾警员把那群乌合之眾赶进雾中,杀手将一去不返。

  马肯齐卧倒在铺石地上,一动也不动。由背后大衣上的那块血渍来看,杀手的刀子不偏不倚地刺穿他的心臟。喀尔巴阡人近卫队员站在马肯齐前方,手上拿著染血的刀子,坏死的脸皮上毫无表情。

  「逮捕他!」华伦爵士下令。

  他附近有三个新生人警员接到命令后迟疑片刻。葛德明心想,他们真的能制服长者吗?喀尔巴阡人轻蔑地扔下刀子,伸出双手。其中一个警察只得為他銬上普通规格的手銬。他稍微使个力就能挣脱,却还是顺从地跟著他们走了。

  「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华伦爵士伸出一根手指,彷彿在挑衅近卫队员:来咬啊。

  警员将近卫队员拖离现场。

  「这样好多了。」厅长扫视著风平浪静、空无一人的街头。油漆从墙上滴下,暴民投掷的东西仍在地上滚动,那个古怪的假警察的头盔也在,不过和平已再次降临。「这样像话多了。秩序与纪律,葛德明,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我们不能懈怠。」

  华伦爵士转身面向警场,故作悠哉地迈开脚步,几个手下跟在他身后。警方暂时击退了当地人,但葛德明彷彿已听到丛林中的鼓声,感应到越来越多茹毛饮血的野人现身。他在雾中待了一会儿,思绪奔腾。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以及凶手自己)知道马肯齐遇刺的真相。他的吸血鬼能力即将全面觉醒。获得崭新的洞察力和知觉能力后或许还不算是长者,但至少可以告别新生人这个称号。看著眼前风平浪静的表象,他还是感觉得到浑吨失序蠢蠢欲动。鲁斯温爵爷曾嘱咐他寻找自身优势,果敢地追求。而这次事件的真相就会成為他的一大利器。

  47 爱情与博雷加德先生

  他站在壁炉前方,手背在身后,感受著炉火的热度。从卡瓦珊街走到夏纳步道不过是一小段路,他觉得寒意渗进骨髓裡了。男僕贝尔斯托提早帮他烧了一些柴火,营造出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房间。

  吉娜维芙在房间内晃来晃去,宛如探索新家的猫咪。好奇的目光每触及一件物品,她的手便会将它们拿起来端详(几乎可用「嗅闻」形容),再放回原位。有时甚至还做会一些展示角度的微调。

  「她就是潘蜜拉吗?」她拿起她最后一张照片。「她好美。」

  博雷加德同意。

  「许多女人不喜欢在怀孕期间拍照。」吉娜维芙说:「因為有人会嫌那画面下流。」

  「潘蜜拉的想法异於常人。」

  「我想也是,看她对尚在世者造成的影响就知道了。」

  博雷加德陷入回忆。

  「不过她不会希望你放弃餘生。」她放下照片。「她也绝对不希望堂妹换上她的面孔。」

  博雷加德不发一语。吉娜维芙在他生命中出现后,他(已被取消)的婚约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和潘尼洛普都不忠实地活出自我,也对彼此不忠。不过这不能怪潘尼洛普,也不能怪却奇华夫人或芙罗伦斯.史托克。全是他不对。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吉娜维芙接著说:「这是我应该要明白的道理,数世纪以来,我埋葬了无数死者。」

  她弯下腰,滑稽地模仿走起路来危颤颤的上流社会老寡妇,接著打直身体,拨掉额头上的一綹髮丝。

  「潘尼洛普之后会怎样?」他问。

  她耸耸肩。「我没办法做什麼保证,但我相信她会康复,人格也会恢复。也许这是她首度得到『做自己』的机会。」

  「你不喜欢她,对吧?」

  她停下脚步,歪了歪头。「也许我有点嫉妒吧。」她的舌头滑过皓齿,而他发现她靠得离自己太近了,有失淑女风范。「不过呢,她的个性也许有点差。白教堂那夜,我深受重伤,但她一点也不同情我。嘴唇抿得太薄,眼神太冷淡了。」

  「你知道她现身在那个区域是个壮举吗?為了找我,她把家人灌输给她的所有教诲,她自己的所有信念都抛开了。」

  他还是难以置信。他所知的那个潘尼洛普竟然会单独一人外出,而且目的地是在她看来跟毁灭之地没有差别的地方。

  「她不要你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知道。」

  「成為新生人的她,再也无法扮演贤淑妻子的角色,只能在夜晚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她也许有当一个好吸血鬼的条件,虽然这未必有什麼了不起的。」她的手放到他的翻领上,尖锐的指甲安在布料上。炉火的热度让他有点不适。「过来,亲我吧,查尔斯。」

  他迟疑著。

  她微笑,平整的牙齿看起来与常人几乎没有差别。她说:「别担心,我不会咬你。」

  「胡说。」

  她咯咯笑了,而他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她的。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身体,舌头伸进他口中。他们从壁炉边退开,有些尷尬地坐到长沙发上。他的手抚摸著她的头髮。

  「是你诱惑我,还是我诱惑你?」她说:「我都忘了。」

  他发现她的幽默感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刻冒出来,他用拇指感觉著她脸颊上的细毛。她亲吻他的手腕,用舌头触碰已癒合的咬痕。一阵颤抖窜过他全身,脚底的痠麻尤其显著。

  「重要吗?」

  她手一压,他的头便仰躺到一个靠垫上。她开始亲吻他的脖子。

  「这跟你熟悉的巫山云雨或许不太一样。」她的牙齿变尖、变长了。

  她的上衣没跟裙子相连,她将它拉鬆,露出姣好的纤体。他的衣服也鬆了。

  「那也可以是我的臺词。」

  她发出男人捧腹大笑似的笑声,咬了他的脖子一口。她的头髮披散在他脸上,盘据、搔抓著他的嘴巴和鼻孔。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裡,上下爱抚她的背和肩膀。他感觉到吸血鬼的肌肉怪力在她皮肤下方涌动。她用牙齿扯下他衣领与衣服正面的铆钉。他想像男僕贝尔斯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陆陆续续找到一个又一个铆钉的模样,顿时失笑。

  「你笑什麼?」

  他摇摇头,於是她又开始吻他,吻嘴唇、眼睛、脖子。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脉搏。他们最终趁爱抚的空档剥去对方身上四、五件衣物,就此打住,再下去就太踰矩了。

  他发现她裙子下方大腿处还有一组鉤子。她便对他说:「如果你觉得解开这些鉤子、扣子是天大的工程,不妨和十五世纪晚期的贵族小姐交往看看。我那一个世代的人类竟然生得出小孩,真是奇蹟啊。」

  「在气候较热的地区比较有兴致。」

  「有兴致不代表做得愉悦。」

  他们躺在一起,温热彼此的身体。

  「你身上有疤。」她的指甲沿著肋骨下方的一条刀疤游走。

  「我為女王出任务时留下的。」

  她在他右肩找到枪伤的疤痕(子弹留下一进一出两个洞),接著舔舐锁骨下方那早已癒合的凹疤。

  「你到底帮女王陛下做什麼?」

  「第欧根尼俱乐部的任务介於外交斡旋和发动战争之间。」

  他亲吻她的胸部,轻嚙她的肌肤。

  「你身上完全没有疤痕,甚至没有胎记。」

  「对我来说,所有肉体的伤害都会痊癒。」

  她的肌肤苍白洁净,几乎没有毛髮。她调整出让他比较方便的姿势,并在他轻轻压上自己时咬住下唇。

  「我们走到这裡了。」她说:「总算。」

  两人的身体交缠,而他缓慢地叹了一口气。她手脚并用、紧攀住他,抬头咬住他的脖子。

  那冰冷的刺针令他大受震撼。他不只进入她的体内,还一度坠入她的心灵之中,裡头浩瀚得惊人。她的记忆彷彿是辽阔银河中的天体,遵循它的轨道朝晦暗的远方逆行。她接纳他时的体感,他的血液在她舌上触发的味觉,他都接收到了。这心灵连结在下一刻断开,他打了个冷颤。

  「查尔斯,如果你会痛……」她说,红色的血液从她的牙缝溢出。「如果你会痛,就让我停下来。」

  他摇摇头。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