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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内阁

  这该死的雪橇,这讨厌的颜色。我们经过临时搭的栅栏时,手上系着黄丝带的人群见到看见这雪橇,便吵吵闹闹的,朝我们发着怪声。栅栏把他们挡在了政府大楼那长长的浅台阶之外。他们举起标语牌,愤怒地高呼:“立刻放了他们!”

  获准通过围栏的是记者和摄影师。他们抽着烟,在午后寒冷的空气里四处乱转。一看到我那引人注目的橙色新奇玩意儿,一群戴着尖顶帽的新闻记者就飞跑过来,举起相机。

  崔斯坦在我旁边抱怨道:“这就是我们溜出来的掩护吗?”

  “对不起,”我站起身,让威廉把我扶下雪橇,“我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我冲到他们中间,跑上楼梯。他们的每一声叫喊都拼命地往我脑壳里钻,“市民们,我现在头痛得厉害。记下我这话就不要问任何问题了。我还不清楚杰赛普小姐得出了怎样的调查结果。议会还需要对此进行调查和进行最后决定。”

  “那你支持哪一方?”一个声音问道。

  我朝聚集在顶楼的那群委员会成员点点头,“克拉克议员那边。他今天向媒体宣布了一个消息。克拉克议员?”

  克拉克议员甩了甩他梳着辫子的头发,让我跟着他那一大群委员会成员一起走。虽然我也藏不住,但他们还是能保护我的。崔斯坦和艾菲不见了踪影。他们溜走的时候会被人拍到吗?神哪,算了,就这样吧。

  街道的另一边,抗议者们挥舞着他们的标语,但当克拉克议员举起喇叭,大喊他的口号时,他们安静了下来。我站在克拉克联盟真正的成员背后,给他的演讲小小地使了个法术,这能让他的演讲声传得更远。他在这场危机中获得了更多的联盟成员,因为出身于平民阶层的城市议会民选议员,已经放弃去讨好那些从乡村获得议员席位的地主了。

  “《撒特尔顿议会议事录》,以及那些在讨论和批准《巫术保护法案》的过程中被纳入考量范围的补充文件,委员会已经审阅过了。”他说道,这训练有素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我保持着正常的表情,试着不让自己看起来像被闪光灯闪死了似的。

  “经本委认定,立法依据存疑,辩论不充分,投票结果同样可疑。”克拉克议员继续说道。抗议的人群中发出了刺耳的欢呼声。克拉克让他们稍等片刻,继续说,“因此该法律不应通过。”

  街道的对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仍然维持着微笑,就像如果我不笑就会死掉一样。克拉克向他面前的记者发表了讲话:“我们的发现,促使我们对投票的关键成员开展调查,调查所获结果也促使我们对十七名投赞成票的下议院议员的财务情况进行了审计和调查。”

  “你是说他们被贿赂了?”一名记者问道。

  克拉克议员耐心地说:“我们正要求相关人员调查他们的财务状况,这样才能确定他们是否有收受贿赂。”

  “但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另一名记者问道,“你支持那些法案废除主义者吗?他们主张的是巫师并不危险。”

  “这个委员会的成立,是为了调查一份独立的报告中所陈述的问题。这份报告是由一个历史学家、律师和医学专家组成的小组调研后完成的,里面详细描述了普通公民受到的严重虐待,并使用了一些以这些魔法天才为主题的宣传故事和神话作为支撑材料。魔法天才变成精神不稳定者、暴力狂,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份报告的材料来源也是公开的,你们可以自己读读看。”

  他举起一只手,工作人员便开始分发这些资料,把装订好的书递给那些举手表示想要一本的记者。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递了一本精装的给我。我留意到,作者名单里有罗宾·索普,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名字。我把它夹在腋下,等着克拉克说完。

  他再次把喇叭举到嘴边,“基于这份报告,本委未能找到能与之相悖的指控,因此本委在此发出一项关于《巫术保护法案》的废除通告。我们要求它立即暂停实施。我们希望精神疗养院里的每一个被收容者都能在1584年的雪凝之月一号当天获得释放,重新获得他们的社会地位。”

  抗议者们发出了欢乐的尖叫声。但是一个记者喊道:“那也太早了!”这群人猛地又闹了起来。我咬紧牙关,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一个声音盖过了喧闹声,朝我喊道:“汉斯莱总理,女王会批准这一行动吗?”

  我举起手,人群安静下来。“我刚刚才得知委员会的调查结果,”我说,一阵阵的疼痛缠绕着我的前额,“我得和女王陛下谈谈。”

  “你赞成这种草率的行动吗,总理?”

  就是这个问题。这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问题。我扫视了一下记者们,暗自希望我的护目镜不会让我显得不够亲民。

  “我在那本《议会议事录》里读到过关于议会投票的消息,”我说道,“建议你自己去看看——再把投赞成票的人和艾兰国电力和照明公司的大股东名单比较一下。”

  “但这是否意味着——”

  “是的,”我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把《巫术保护法案》放在一边。但我在众议院投的票并不代表我个人的意愿,而是女王的。我现在就在你们面前,给你们一个肯定的答复。这是一项糟糕的法律,它对艾兰国的民众造成了严重的不公正对待,还迎合了某些人对魔法天才的造谣行为和恐惧心理。我希望它能被撕成碎片。不好意思。”

  站在南面台阶上的我再也受不了那些低低斜斜射来的闪光灯了。我受不了那些喧闹的声音。我爬上楼梯,穿过政府大楼,迫切地想找一个够安静、够暗的地方休息,还想去药剂师那里开剂补药。

  珍妮特看见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格雷丝爵士。”

  我举起一只手,“请保持安静。别用打字机。我需要躺一会儿,然后——”

  一个女人从铺着软垫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是缪丽尔·贝克,女王的私人助理。她穿着羊毛裙装,很是漂亮,可看着她出现在我的接待室,我只想倒在地上大哭一场。

  缪丽尔站着的体态非常完美。她把手臂搭在写字板上,擦掉了上面的一项待办事项,宣布道:“女王陛下希望你立即去找她。”

  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好的。”

  “这边。”

  缪丽尔指的路并不是通往王宫的。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走着,这走廊是给民选议员和女王内阁成员走的捷径。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又没有内阁。我们走近一扇高大的门,门上刻着英明的艾格尼斯女王和她的小羊的浅浮雕。嗡嗡的说话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有声音从内阁里传出来。身穿红色制服、肩披金色穗带和流苏的守卫从门两边的凹室里走了出来。王后的贴身卫士挡住了路,房间里法官敲击木槌的声音,穿透了厚厚的木门,砰地一声打在我的前额上。

  门开了,我看到的却是一片灾难。

  这是间阶梯式的议事厅。女王坐在大厅前面的一个台子上,穿着她那件不怎么正式的紫色长袍,头上戴着金橡树叶环形状的王冠,臂弯里抱着权杖。塞弗林王子坐在她旁边的次等宝座上,他穿着他最喜欢的一套定制西装,紫罗兰色的领子紧贴着他的喉咙,他的胸前的方巾口袋也是紫色的,紫水晶袖扣在他的手腕上闪闪发亮。他先注意到了我。当康斯坦丁娜把目光投向我时,她压抑着自己,根本没有对我露出一丝微笑。她招手叫我过去。

  我走下陡峭的楼梯,看着分层座椅上坐着的人——他们都是穿着黑色长袍、戴着紫罗兰边帽子的内阁成员,坐的位置呈半圆分布。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转过来,看着我向前走。我给这些面孔做了个统计,根据他们所选的座位和他们的身份进行匹配:约纳特·西布利爵士坐在农业部部长的座位上。艾琳·斯坦利爵士,劳动部部长。萨拉·瓦莱爵士,交通部部长——

  埃尔辛·佩尔弗雷爵士,坐在为财政部部长预留的位子上。

  我认得他们的脸。他们中的许多人继承了自己父母官位。埃尔辛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一直忙着镇压雷蒙德,却没有意识到她才是我真正的威胁。

  “总理,”女王开口了,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我一小时前就盼着你来了。”

  该死。我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单膝跪下,膝关节压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

  “对不起,陛下。”我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珍妮特会告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开这个紧急会议,所以用这段时间去见了一些想和我聊聊议会情况的民选议员。”

  “希望你见的不是克拉克议员和他的小集团吧?”王后歪着头,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可她已经知道我是和谁在一起了。“是他们,陛下。他们想跟我谈谈对《巫术保护法案》的调查情况。”

  “你建议保留这项法律,是吗?”

  噢,真见鬼!“陛下,他们的发现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对赞成这一法案的议员进行公开质询将不可避免地——”

  “什么也不要做,”女王说,“因为这个法案不会被终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怎么不知道呢?”

  我的膝盖都跪得发烫了,很痛。女王并没有让我起来,而是要我跪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仿佛刺穿了我的后背和肩膀。我的头皮仿佛要裂开了,火焰仿佛灼烧着我的头骨。“陛下,我有紧迫的理由。我们必须小心处理和巫师们相关的事情,并且要对此类事情多加关注。我们必须要结束这种装腔作势的把戏——一方面,人民对我们深恶痛绝,这对我们是个威胁——”

  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讥笑。

  “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考虑神眷者的意思。我们被这两个群体夹在了中间,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放出来的巫师们做好跟进把控,然后给人民呈现我们的故事版本。”

  “你有个计划。”

  我抬起下巴,“是的。”

  “我现在很宽容。”康斯坦丁娜女王说。塞弗林咬了咬他的嘴角,“这个计划是什么?”

  我稳住了声音,“我们可以利用媒体的报道。强调那个决定是四十年前作出的,决策者就是现在被控犯下叛国罪的那些人。他们目前被监禁,就是因为和他们过去的行为有关。您没有参与其中,陛下。那些法律文件上都没有您的签名。那时候您甚至还不是王位继承人——”

  “够了。”女王举起手。我的话让她想起,那场可怕的事故夺走了她的丈夫和哥哥,她也因此成为了王储——我现在如履薄冰,可当我试图寻找一个不同的角度,一个更好的角度时,我脚下的冰裂开了。

  女王把手指尖合在一起,“所以,你是建议把你父亲送上绞刑架喽。”

  该死。“他们可能会被判终身监禁。”

  “人们更倾向看到有人为此丧命吧,”女王说着,用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最坏的参与者应该受到惩罚,这样能在最大程度上洗清我们所有的过错。告诉我,你会不会为了自己过得幸福,而把你的父亲送上绞刑架呢?”

  我本应该很软弱地说“不”,或者残忍地说“是”。可我没有,“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克里斯托弗·汉斯莱爵士在做某些选择的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而这些选择却导致了半神国人要来审判我们、来判定我们犯的是什么罪。如果要列一份重犯名单,他的名字会是这上面的第一个。”

  “所以你是愿意送他去死的,”康斯坦丁娜用好奇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对我的话很感兴趣,“那我们要不要让内阁成员自愿加入你的计划呢?如果你想看你父亲在绞索末端踢着腿挣扎,看你母亲像个杀人犯一样被吊着窒息而死的话,你就说‘好’,那么,你们谁愿意献祭呢?”

  我身后,内阁成员们一阵喧闹,却无人回应这个问题,倒像是显得这房间空着一样。康斯坦丁娜对他们笑了笑,赞赏着他们这个正确的回应。

  “我觉得你需要想出一个不同的计划,不需要别人和你一样舍弃掉自己的父母,格雷丝爵士。你是我在议会的代言人。你投的票并不是代表你自己的,所以你也没法发表自己的观点。观点都是我的。你只是个传话的。”

  有这样的内阁“支持”,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在她这么说完之后更是如此。真该死啊,她是什么时候有空联系上他们这些人的呢?

  我必须做点什么,要控制好局面。

  “这可不对,”我说,“我的工作就是给您提供明智的建议,让您知道,什么对艾兰国而言才是正确的。我的建议也不只是意见。我所描述的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道路,可要是我们还想挺过这场危机的话,我们就必须走这条路。如果我不这么说,我作为您的总理就是不称职的。”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计划了。”女王说。

  女王换着花样在羞辱我,我也受够了。我站起身,慢慢地伸直膝盖,膝盖因为在大理石地板上跪了太久,一直在颤抖。“陛下,那太可惜了,”我说,“因为这是您唯一的选择了。”

  身后,一个穿制服的传令官敲了三次地板,宣布内阁有访客。我马上转过身,身后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只会在女王出席内阁会议时出现。王储则会等一会儿才进去,就像他对待舞台演员和冰上曲棍球选手一样礼貌。

  想进这房间的人,肯定比任何君主的地位都要高。

  门开了,伊桑德·福尔克纳大步走了进来,身上弥漫着飘动的黑烟,闪烁着银光。一只巨大的黑鹰站在他那戴着手套的手腕上,它的眼神锐利而专注。伊桑德的目光同样冷酷无情,一个眼神就把女王压制住了。

  “康斯坦丁娜·伊索贝尔·蒙特罗斯,”他说,“艾菲女大公,神眷者,创世之国的继承者,埃隆德尔的长女,灵魂的守望者,负责对艾兰国之违规行为衡量判决。现要求你明天九点到玻璃大厅,与女大公会面。请携继承人塞弗林·菲利普·蒙特罗斯出席,闲杂人等不准参与。”

  康斯坦丁娜女王脸都白了,“很遗憾,我有任务——”

  “若无法出席,艾菲女大公即于当日中午对艾兰国做出判决,”伊桑德说,“不加宽恕。”

  女王正准备张嘴,塞弗林说话了:“我们听从女大公的吩咐。那天我们会及时去见她的。”

  艾菲会改变康斯坦丁娜对《巫术保护法案》的态度。女王别无选择,她只能做正确的事。

  即使她眼神躲开了伊桑德,可这依然会让她觉得很难堪。她的手放在宝座扶手上,指节捏得苍白,就足以表明她的恐惧了。可她的眼睛里依然暗藏着怒火。没人告诉康斯坦丁娜该怎么做,但就连她也不敢违抗半神国首领的命令。现在艾兰国命运岌岌可危——她会接受召唤的。

  我多希望到时我也能在场,见证这一切。

  “格雷丝爵士,”伊桑德说,“艾菲想感谢你今天的帮助。非常感谢您的服务。”

  “请向女大公表达我的谢意,感谢她对我的信任,”我说,“能帮助她是我的荣幸。”

  伊桑德向我点点头,走出了房间,留下一屋子人沉默不语。

  我把注意力转到了康斯坦丁娜女王身上,她呆呆地坐着,不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陛下。”我开口道。

  她把目光转回我的身上。我的语气很坚定,但又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在发号施令,“我建议您准备好面对安息国度国王的长女,陛下。她对艾兰国的判断是公正的,而她要求你作出三个让步。我会开始考虑如何与她合作的。”

  “给我滚,”女王的声音颤抖着,“你们所有人。现在就滚。”

  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刚获得任命的内阁成员正急忙服从女王的命令。我不敢给我的右膝上施加任何重量——我刚抓住这个时机施压女王,现在肯定不能丢脸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塞弗林跳下台子,一会儿就来到了我身边。

  “你不能用右腿撑着走了,”他把肩膀伸过来,“对不起。我曾去找你,但到处都不见你的人影。”

  “我没在大楼里。”我说,咬紧牙关,试着把重心放在右膝上。

  “去我办公室吧,那里近点儿,”塞弗林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们通过附属走廊,穿过了政府大楼,躲过了媒体,也避开了任何想和王子说话的人。我一瘸一拐在塞弗林身边走着,而他就像一根耐心的拐杖。我们路过一面墙,上面挂满了不那么精美的艺术品,这些所谓艺术品大多是给职员和仆人看的,太过感伤,只可能是装饰品。

  我们没有朝左拐,而是向右走了。走了几步,我就进了塞弗林办公室的接待处。办公室里在播《星星如缕,宛似汝发》的录音,刚好放到首席女高音唱的一个高难度的唱段。我听着也跟着痛苦地呻吟起来。

  “把那个关掉。”他对秘书说。那发条留声机很快就沉默了。“再往前走一点。你能做到的。”

  一位秘书跑在我们前面,开了一扇门。门后面是塞弗林的起居室,正等着他进来放松。一块黑白相间的地毯上印着醒目的圆圈和方块,图案环环相扣。上面放了几张白色的皮沙发,环绕着跳跃的火堆。塞弗林把我扶到一张沙发上坐下了,在我的膝盖下垫了一些垫子,让我稍稍曲着膝盖休息一下。沙发旁边的矮桌上放了本他的冥想记录,还有一支钢笔。他写了什么?谁也不应该打开它来看。一个人在本子里所写的东西,是他与创造者的神圣交流。那是个人隐私。

  可那本子总让我手痒,总想去翻一翻。

  “别动。”他把一张紫色的流苏毯子盖在我的腿上,然后走到餐具柜前。“你有点头痛是吗?”

  “是的。”

  他拿起一个蓝色的瓶子,往里面倒了一种熟悉的黑色糖浆。他把瓶子递给我,我就知道那是塞缪尔牌合剂的味道。我把它一饮而尽,希望这次能快点咽下去,这样就不用尝到它的味道了。

  还是尝到了。可能是我没有这样的运气吧。我试着伸直腿,却倒吸了一口气,“噢!真见鬼了!好痛啊!”

  “就像有人慢慢地把它碾碎一样,”塞弗林走开了,提高了嗓门,像是故意想让别人听见,“给点时间让你的膝盖休息休息吧。你可以揉一揉,虽然会更疼,但你至少像是有在努力让它赶紧好起来。”

  他说得有道理,但不知怎的,揉了之后却好像舒缓了一点。我又揉了揉,等疼劲儿过去,就开始不停地揉膝盖了。

  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组照片,里面都有塞弗林,和一个又一个美女站在一起。王子与歌剧女高音、主舞,还有特别优秀的舞台剧女演员亚森特·乔克一起摆姿势拍照,后者对他们之间存在亲密友情的传言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怀疑他们是有的,但我不会堕落到要去八卦名人的地步。

  塞弗林拿着两袋冰回来了。他递给我一袋,冰凉的感觉瞬间抚慰了我的膝盖。我拿过另一袋,把它放在了头上。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个惩罚是吗?”

  “深有体会。我也被你父亲这么罚过,”他大笑一声,“你是怎么计算出伊桑德先生到达的时间的?”

  “我没有啊,”我说,“那纯粹是魔法效果。”

  “或者可能是创造者们来帮你了,”塞弗林说,“对不起,我没来得及把母亲打算组建新内阁的消息告诉你。我本来想去给你提醒的,可你那时候不在。”

  我一头扎进黑灰色的枕头里,抱着头,“我那时候和克拉克议员在一起。”

  “还有女大公?”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懊悔,“她想到王宫外面去,我就帮了她。但现在这个新内阁就是场灾难啊。他们马上就会取消休会,重开议会。”

  塞弗林坐在沙发边上,靠着我坐着。

  “他们甚至可能连议会都没机会进呢。母亲也许会求饶,可能他们还没开始干活就又被撤职。无论哪种方式,他们都注定要失败的。”

  “不能这样,”我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如果我们不把巫师放了,艾兰国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的。”

  “如果我们要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得让他们这个计划失败。”塞弗林说。

  我把手从眼睛上移开,“你想让女王陷入不利的境地是吗?特别是让人们反对她。但半神国人——”

  “赶紧采取行动的话,我们会得到宽大处理的。”

  我屏住了呼吸。我在金斯格雷夫监狱所做的承诺——这正是塞弗林所希望的。“会发生骚乱的。”

  “我知道。我们要通过推翻旧秩序来平息这些骚乱。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会根除保守派的腐败,从而开始我的统治。然后我们把巫师们放出来,他们会责怪死了的那些叛徒,而不是我们。”塞弗林的黑眼睛里闪烁着这个计划。“我们能做到的,格雷丝。我们可以拯救艾兰国。”

  有多少人已经悄悄地暗示过他们想要这么做呢?人数已经多到完全能顺利地颠覆现有的政权,推选新王上任。我和康斯坦丁娜说过,我们得走一条很窄的路。这次更危险,可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我们把故事打造得非常正面,让英俊帅气、魅力四射的王子因为心怀人民而开展行动,我们就能挺过这一切。我又把手从眼睛上移开了。高高的窗户外,一只毛色斑驳的灰色信鸽落在一个喂食平台上,啄食着小米。

  “我们需要你公开支持休会,”我说,“如果你肯和阿维娅·杰赛普聊聊,她可以采访你。她拍的照片很棒。我明天就能把她找来。”

  塞弗林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照片墙,“什么时候?”

  “如果我们想赶在下午的最后期限前完成,就必须定在早上。十点钟行吗?”

  “十点啊,我应该能把其他事情都安排好了。”塞弗林说,“这个计划需要你对康斯坦丁娜显示出强硬的立场,强调你对这个计划的支持,以及她的反对。我们要让人们对下议院的投票结果满意,所以当议会做不到这一点时,我们就是人民需要的英雄。”

  一场政变。我们在策划一场政变。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我的呼吸依然局促紧张,恐惧仍然在我周围晃动飘舞,“我希望时机好一点的时候再这么干。我现在其实不是头痛,而是风暴警报。我们马上又要遭遇一场完整的气旋式暴雪了。”

  “还来?”塞弗林问道,“这么快又有一场吗?”

  “我真的怕整个冬天都会这样。我得把它的进程路线画出来,再算算隐巫者要在什么时候再搞一场仪式。”

  “那你该回家了,”塞弗林说,“先好好休息一下。”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可能不用那么忙了。”塞弗林说。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母亲会对你生气的。非常生气那种。她可能会撤你的职。”

  我咬着嘴唇。这对我和风暴歌者打交道的时候可没有好处。影响还挺大的。“但如果我不是总理了,我也帮不了你啊。”

  “不会太久的,”塞弗林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陪着我一起管理这个国家,那会是什么样。我需要你辅佐我。你停职的时间不会很久的。”

  我的内心其实在尖叫。我也捏了捏塞弗林的手,“但如果我不在这里,我怎么能——”

  “半神国人会叫你去陪着他们的。你今天早些时候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一边是人,另一边是拥有不死之躯的半神国人,我要利用他们来粉碎母亲的统治。相信我吧,你不会错过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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