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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棕榈泉西南方,怪石嶙峋的圣哈辛托山脉中,双引擎贝尔直升机在一片背阴的台地降落。待到乘客或自己走下飞机或被人抬下飞机后,它又重新起飞,爬高越过山巅,蓝色油箱反射着临近傍晚的绚烂阳光。
这片台地有几百英尺宽,高处通向山肩,低处朝东北方向缓降,东边的灰色小木屋旁停着一辆平板货车,货车背后的平板拖车上立着一顶崭新的帐篷。
飞扬的尘土还没消散,3名穿橄榄绿色护林员制服的年轻人推着两副轮床和一把轮椅走近,戈尔兹晃晃悠悠地坐进轮椅,几名年轻人则将达芙妮的包裹和拉斯卡塞失去知觉的躯体搬上轮床。尽管此处海拔2600英尺,但风依然很热,小木屋的木瓦屋顶上,一台空调嗡嗡地运行着,一行人走过木头台阶,进了宽敞的厨房后,发现屋里很是清凉。
有人剪断了捆住达芙妮的帆布口袋的胶带,她踢开口袋,从轮床上一跃而下,拍打着牛仔裤上的灰尘;另外一张轮床放置着拉斯卡塞失去知觉的躯体,则被推到了前门旁的角落里。一名穿制服的年轻人——金发,蓝眼睛中毫无感情——闩好房门,毫不在意地赶着达芙妮走到房间另一头,用手铐把她拴在了东边墙根一根锈迹斑斑的纵向水管上,他的冷漠要比任何形式的粗鲁更加叫人害怕。
小木屋的大部分面积是一间厨房,白色冰箱和老嬷的那只年龄相仿,上头摆着带陶瓷把手的宽体烤炉。这些器具似乎都没有通电,房间里有股微弱的机油味。烤炉上方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棕褐色的家庭工具——开瓶器、刮铲、搅拌器之类的——工具上方是木架,达芙妮试着辨认木架上那些锈迹斑斑的盒子和罐子的标签。
这时,对面墙上的门开了,一名瘦削的白发男子拖着步子走进房间,他身穿红色法兰绒衬衫,两手插在褪了色的牛仔裤口袋里。他身后是另外一个较小的房间,房间里亮着灯,那面墙上还有另外两扇门。达芙妮希望其中之一能通往洗手间。
“我最喜欢的姑娘呢?”白发男子懒洋洋地说。他的脸晒得很黑,全是皱纹,留着茂密的白色小胡子。
“她投敌了,”戈尔兹在房间中央的轮椅上恶狠狠地说,“抢了一辆车,和年轻的马瑞蒂逃之夭夭,拉斯卡塞现在无法追踪她了——单凭她自己可做不到这件事情,那女人肯定和摩萨德达成了交易。”
白发男子瞪大双眼,哈哈一笑,走向达芙妮背靠着的那面墙,靴子踢踢踏踏地敲打着地板。“那么,我只好换个姑娘喜欢了!小甜心,请问芳名?”
老弗兰克·马瑞蒂靠在门旁的另一个墙角里,与拉斯卡塞遥相呼应,他摇摇头,说道:“他们说这儿有酒喝。”然后费力地贴着墙根坐下。
“达芙妮·马瑞蒂。”达芙妮说。
“很好,达芙妮,我叫卡尼诺,和‘犬齿’注释1有点儿像。我是这里的看门老狗,需要给你搬把椅子坐吗?”
“卡尼诺先生,我更愿意您开车送我随便去哪个小镇子,”达芙妮说,“我可以打电话叫人来接我,我有不少硬币。”
马瑞蒂终于坐在了地上,伸直受过伤的右腿。“做梦吧。”他嘟囔道。
卡尼诺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老马瑞蒂,鱼尾纹随之加深许多。“要是你可以闭嘴片刻的话,等我心情好了就给你拿酒喝,现在我还有不少问题。”他继续问达芙妮,“要是这儿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你顶嘴,千万记得告诉我,好吗?”他笑着拍拍达芙妮的肩头,“孩子,我们很快就会放你离开,但现在不行。我们要弄明白你父亲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和你的父亲都不在我们的兴趣范围之内,但那群人会追踪你,我们需要和他们谈谈。”
“我能用洗手间吗?”
“老天啊,当然了!真对不起。弗雷德,放开她,带她去洗手间,在门口等着她。”
过来的依旧是那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他打开先前自己铐上的手铐,领着达芙妮啪嗒啪嗒地走过木头地板,到对面墙上的中间那扇门门口停了下来。达芙妮进去后随手拉上了门。
房间很狭小,傍晚的阳光透过高处结满蛛网的小窗照进房间。
不知何年何月装配的马桶倒是工作正常,水槽藏在暗处,达芙妮险些没找到它,拧开水龙头,只淌出一股涓涓细流。她用衬衫擦干净双手,抬头望着有窗户的那面墙。
父亲说过,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我很快就来救你。这些人没有伤害你的企图。他也说过,在直升机里千万别乱动!——言下之意是,别烧了直升机的发动机。
然后,父亲和那个叫夏洛特的女人接吻。夏洛特警告那些人,不要试图杀害达芙妮的父亲,希望他们“抹杀”她自己,而不是达芙妮。
达芙妮希望那位女士不要被杀——假如“抹杀”和“杀害”是一个意思的话。有些夜晚,午夜梦回之时,即便是两年之后,母亲的形象依然会突然侵入达芙妮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困惑和痛失亲人的酸楚。
单凭我一个人的爱还不够,她想道,我需要帮助。
达芙妮赶在弗雷德敲门前推开了房门。宽敞的厨房屋顶,日光灯正在放射灼灼白光。
装移动电话的匣子忽然响了起来,卡尼诺老先生从地上捡起匣子,递给戈尔兹。“头儿,您接电话。”他打开匣子,取出电话。
炉子上方的几个旧搅拌器忽然振动着发出嗡嗡声,掀起一股尘土,达芙妮吓得险些跳起来,弗雷德抓住她上臂的手也颤了一颤。老马瑞蒂摸索着想朝门外逃,坏腿乒乒乓乓地敲打地面。
振动着的搅拌器中传出了说话声,木板墙壁的共鸣使之变成了颇为悦耳的男中音。“是夏洛特,她怎么说,你怎么做。”
戈尔兹气呼呼地点了点头,接通电话。“夏洛特!”他说,“有啥喜事啊?”
夏洛特的声音在噼噼啪啪的静电噪音陪衬下有些不大清晰。“湮灭,保罗,湮灭,”她答道,“你也想要这个结果,对吧?黎明时分见面,地点你定,我们交换人质。达芙妮先走出你们的行列,我走出我们的行列,然后双方交换。”
“行,我们没问题,”戈尔兹说,“艾尔米拉度医学中心,塔切瓦路和印第安峡谷路的路口。在——呃——在棕榈泉。”
“好。我有武器,要是惹我不开心了,向你保证,我会干掉达芙妮再自杀,附近不管是谁,只要我看得见,也都得吃子弹,让你们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明白了?”
“呃,肯定不会是一场空,”戈尔兹说,“我们知道了时间机器的使用方法。老马瑞蒂一五一十跟我们说清楚了,要是你们的人敢轻举妄动,我们第一个就杀了他。因此,别让你的新朋友产生幻想,能像教皇在卡尔卡松尼那样将我们一网打尽。你很清楚,这场交换对他们毫无益处。”
“我没有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时光机器什么的我根本不关心。你们去一个没有夏洛特·辛克莱尔的世界为它争斗吧!”
“我不要他们抹杀你!”达芙妮艰难地说道。
“换了是你试试看,小姑娘,”夏洛特微弱的声音说,“有些事情还是少经历为妙。”咔嗒一声之后,电话断了。
戈尔兹关掉电话,对着天花板说:“她是认真的,即便摩萨德在拿她当诱饵,她本人也并不知情。弗雷德,把那姑娘铐在水管上。”
“她和他们在一起,”拉斯卡塞的声音在达芙妮听来仿佛保龄球滚过碎玻璃,“否则我肯定会看见她。摩萨德给了她隐形符咒。”
“说到符咒,”戈尔兹说,“谁来取一下这位姑娘的指纹?”
卡尼诺点点头,摸了一下额头,走到炉子前,从一只白色珐琅盘子上取下一片一英尺见方的玻璃。清澈的油从玻璃边缘淌下,拉出长长的闪光细线,他用一块旧布擦了擦玻璃的正反两面,然后翻过来拿给达芙妮,让涂油的那一面对着她。
“亲爱的,请把双手按上去。”
达芙妮依言而行,随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毛巾,用那块硬邦邦的旧布尽量擦净手上的油。
“呃,”卡尼诺说,“请允许我取一丁点儿你的头发。”他啪的一下打开一柄折刀,割下一撮达芙妮的棕色头发。“太谢谢了。”
弗雷德把达芙妮带回纵向水管旁,再次用手铐锁住她的手腕。
“我们可以假定夏洛特的确和他们在一起,”卡尼诺将头发粘在涂油的玻璃上,擦干净双手后,随手把毛巾扔进屋角,“也可以假定他们会和夏洛特一同前来,表面上是替她打掩护,但随时都可能推开夏洛特,冲上来抓你。”他指着戈尔兹说,“或者丹尼斯——丹尼斯还活着吗?”
“弗雷德,”戈尔兹朝角落里的轮床挥挥手,“帮个忙……”
弗雷德走到轮床前,掀开盖在拉斯卡塞身上的毯子。
“我操!”他叫道,“这是个女人!”
卡尼诺爆发出一阵讶异的狂笑。“你们这群笨蛋,把可怜的老丹尼斯扔在哪儿了?”
“你们这群白痴,那就是我,”拉斯卡塞让搅拌器和整面墙壁咆哮起来,“我曾经是个女人。”停顿片刻后,那个声音较为平静地说:“看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本来面目了。”
“真不知道这时候我该说什么了。”戈尔兹意味深长地说。
达芙妮意识到她即将张嘴大笑,但并非因为欢乐,而是恐惧。她紧咬牙关,不敢抬头去看卡尼诺。
“有些魔法仪式无法由女人进行,”拉斯卡塞的声音在炉子上方传来,“我找到了某几位炼金术士,让他们重新排列了我的元素,让我的肉体固定在男性形式之下。”
卡尼诺摇摇头,怜悯地皱起眉头。“固定看起来被解除了,老兄弟。”
达芙妮嗤笑出来,继而歇斯底里地大笑不已,她攥紧被铐住的那只手,将其塞在嘴边,希望能借此停止大笑。
弗雷德走过来,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但依旧面无表情。
拉斯卡塞的声音继续道:“我正在失去对这个时空的依附力,自从昨夜去了‘自由公路’之后,我认为我就没有真正返回这里,但我能坚持到我们关闭这条时间线为止。保罗,请呼叫增援,我们需要3辆轿车,还有直升机。”
达芙妮早就注意到他的说话方式类似于莎士比亚的台词,每句话都有抑扬顿挫。她揉搓着面颊,略有怨怼地瞥了一眼弗雷德,开口问道:“你为啥用抑扬五音步说话?”
“小姑娘,因为我需要让思想前进,”搅拌器叮叮当当地说,“韵律就仿佛思想的渠道。”停顿片刻后,搅拌器又说:“我也曾是一个小女孩啊。”
达芙妮瞪着双眼,不知应该如何作答,只好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胜利之队,”马瑞蒂说,“酒呢?”
“我去给你找,”卡尼诺看了一眼晒黑了的手腕上的手表,“但我先要和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散散步。”
他示意弗雷德打开手铐,卡尼诺拉开门闩,挥手要达芙妮先走。他回头吩咐弗雷德:“替我们盯着点儿。”
达芙妮走下两级台阶,踏上泥土,身后卡尼诺的脚步声盖过了蝉鸣,她思考要不要拔腿逃跑。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山肩上方有几缕粉红色的云彩,风还没有凉下来。她能逃出卡尼诺和弗雷德的追捕,然后在山岩间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吗?
突然,十几英尺前的地上掀起一股尘土,身后也同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她连忙转身。
“浪费了一只飞镖,”卡尼诺放下武器,咧嘴笑道,“不过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镇静剂飞镖,我和弗雷德一人一柄发射枪。中镖之后,你会一头栽倒在地,撞破鼻子、撕烂衣服在所难免,这种结局咱们都不喜欢,对吧?”
“对,不喜欢。”达芙妮说。她用精神力量去触碰那柄枪,但即便能够解决卡尼诺的这一把,也无法逃脱弗雷德发射的飞镖。
她叹了口气,跟着卡尼诺转过屋角,来到车后竖立着帐篷的平板货车前。帐篷和嘉年华会上的售票亭尺寸相仿。
“这个帐篷!”卡尼诺手扶平板边缘,轻松自在地跳了上去,靴子敲打着木制板材。“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你将在这个帐篷里度过。女孩嘛,总是需要隐私的,请给我你的手。”他弯下腰,拉住达芙妮的手,将她拽上了平板。到了近前,达芙妮发现帐篷是用某种厚重的黑色织物制作的。
回过头,达芙妮看见弗雷德靠在木屋一角,她换了个方向去看,几乎惊叫出声——狭小的台地之下,棕榈泉的灯光成排成列,在黑暗的沙漠谷地中显得分外刺眼。
卡尼诺撩开帐篷的门帘,上半身伸了进去,隔了半秒钟,达芙妮在木屋的空调运行声中听见咔嗒一声,用电线悬在帐篷锥顶处的灯泡随即亮起。帐篷里空间不大,一把厨椅铆在拖车的木板地面上,椅子腿旁摆着一卷透明胶带。椅子前,一段状如望远镜的白色塑料管连在铝合金杆子上,穿过帐篷上的一个窟窿通向外面。椅子背后堆着许多连接电缆的金属盒子,最上面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两只汽车头灯。
“这大体上算是某种隔离室,但并不针对感官,”卡尼诺面带讥讽地笑着说,“我不得不用胶带捆住你,但你不会缺乏新鲜空气。”他用靴子尖打开了某个开关,马达嗡嗡响起,空气吹进帐篷。“还有音乐。”他碰了碰一个旋钮,磁带录制的弦乐器和木管乐器的合奏轻轻响起——算是古典音乐,但不怎么让人觉得轻松。
“隔离什么?”她的嗓音有些嘶哑。尽管帐篷里很热,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她的下颚感觉到微微的刺痛,仿佛牙齿就要开始打架。
“麻烦,”卡尼诺和颜悦色地说,“请坐。”
达芙妮仿佛永别一般望着周围的世界——深蓝色的天空,嶙峋的群山——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卡尼诺拿起那卷胶带,撕开一段,用牙齿咬了个豁口扯断。
“知道一句古训吗?爱你的邻人。”
“当然。”
她的右脚腕距离卡尼诺较远,卡尼诺伸手到椅子底下,用胶带沿着牛仔裤翻边把她的脚和椅子腿捆在了一起。
“可是,你打算如何爱你的邻人呢?”他将胶带贴紧,“有许多邻人可不怎么友善。”
“呃,你用不着喜欢他们也可以爱他们,这是我父亲的说法。”
卡尼诺啪的一声又扯出一截胶带,咬豁口时牙齿发出的咔嗒声传进达芙妮耳中。他把达芙妮的左脚腕也捆在了椅子腿上。
“你父亲说得不错。你有没有宠物猫狗死亡的经历?呃,你母亲去世了,对吧?”
“是的。”达芙妮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神爱世人’,对吗?大家都这么说来着。”他把达芙妮的右手腕拉到椅背上的一根板条上,嘴里咕哝着什么,将一截胶带从两根板条之间穿进去,捆住她的右手。
“对,”达芙妮说,“神爱世人。”
“但他夺走我们的宠物猫狗,夺走我们的母亲,有时候手段还特别残忍!他为啥要干这种狗屁事情?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才不想听什么秘密呢。”达芙妮竭尽全力让声音显得平静。
卡尼诺将她的左手压在椅背的一根板条上,这次他捆扎时的动作利落了一些。
“和邻人一样。神爱世人,但并不喜欢世人。她压根儿就不喜欢我们。”
达芙妮忽然感觉到父亲的爱和油然而生的关切,至少在过去几秒钟内,他一直在努力放射这些情绪。
我没事,老爸,她想道,希望父亲能够捕捉到这个念头。她要自己别害怕,因为父亲能够感觉到她的恐惧。神或许的确不喜欢她,正如卡尼诺所说,但她父亲却不一样。
卡尼诺直起腰。“对不起,我必须关掉灯,”他说,“但你可以通过这根管子眺望棕榈泉,如何?”他关掉头顶的灯,退后几步,出了帐篷。
达芙妮望进那根塑料管,见到的是山下遥不可及的市区灯火。
“等会儿我再来看你。”卡尼诺说完,松手让门帘落了下来。他的靴子敲打着木板渐行渐远,然后跃下土地,不慌不忙地走开了。
达芙妮如饥似渴地盯着远方餐厅、剧院和住家的灯光,紧紧攀住父亲的意识不肯松开。
弗雷德靠在木屋墙上,夜色渐渐聚拢过来。卡尼诺在他身旁停步,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包骆驼香烟。
“听着那种音乐,看着同步化的灯光,”卡尼诺说,“她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与世界切断联系。找几个兄弟把那片涂油玻璃搬下山。你留下。”他伸个懒腰,“我需要喝杯啤酒,你要吗?”
“我不喝酒。你仍旧打算抹杀她?”弗雷德朝卡车和帐篷打个手势。
“废话,当然。我们不可能抹杀夏洛特——她和这些事情牵涉得太深,抹杀她,我们会失去好几年的工作成果。她很蠢,或者她觉得我们很蠢。妈的,她要是不和新泽西那老头上床,我们也不可能拿到普林斯顿手上的爱因斯坦文件!记得吧?那老头后来在牢里上吊了。没有夏洛特,我们能够弄到那些文件吗?也许弄得到,也许弄不到。另外,抹杀夏洛特也无法阻止这位小姑娘烧毁卓别林的电影。不,不行,只能是这女孩。”
“她父亲呢?也杀掉吗?”
“当然,没必要留他活口。明天早晨他肯定和夏洛特一同前来,所以难度不会太大。不过嘛,”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到了明天中午,他又将在一个美好的新世界里起死回生,唯一的区别是他从来没有过那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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