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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失踪可大有名堂,一旦失踪,就能让债主上当,让亲戚不安,让当地的社交圈子惊慌,还能给他们所有人制造谈论的话题。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让自己变成传奇,这感觉很棒。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自己就这么干过几次。
——斯卡帕雷利·克列弗《自传》
艾历克斯准备好了几个问题要问数学老师汉斯·魏斯曼。可魏斯曼并不认识我们,或许不会愿意和陌生人谈自己女朋友的事。于是,我们另找了个更好的办法。
多数日子,魏斯曼都在一家名叫“莎丽”的餐馆吃早餐,餐馆很小,很安静,位于三一大学校园的北门。就在我们游览过特瑞·芭伯的公寓后的几天,我在餐厅设下了埋伏。
我在餐馆正面的窗附近挑了张桌子,艾历克斯则等在街对面的公园,放松地坐在一张长凳上,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我想让魏斯曼能看见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流,于是就把帽子放在了背对窗户的那张椅子上。我把阅读器放在桌上并从里面调出了《数学妙算》。那是一本谜语和逻辑问题的集子,我特地让阅读器的屏幕朝着外面,好让他一进门就能看见。
他像往常一样准时到达,看上去心不在焉,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可能是那天早晨的课吧。他就是姑娘们在女子更衣室里念叨的那种“鲜货”——高挑、金发、漂亮的下巴,本人比照片看起来还要友善。我们对望了一眼,我报以微笑,然后他就上钩啦。
他朝我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拖沓,到了跟前,他说了声“你好”,接着又说:“你喜欢猜谜游戏?”
“只是爱好。”我的天!他真有魅力,是那种纯真的魅力,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
我刚才已经点了份水果拼盘和一杯热巧克力。侍者送上巧克力时,他正想着怎么走下一步。我决定不让他继续费心,于是伸出手说:“我叫珍妮。”
他脸上的微笑变大了,咧着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笑容配上一个能和任何人交上朋友的人,更添魅力。“很高兴认识你,珍妮,我叫汉斯,能坐你这一桌吗?”
谎话刚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艾历克斯吩咐我别用真名,可我当时心想:没错,他是比我小了几岁,可管他呢。现在呢,一旦欺骗发生,他就从此遥不可及。“当然可以。”我应了一声。
他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着我想让他看到的街景。“你是老师吗,汉斯?”我问他。
“是啊,教数学的,你怎么知道?”
我冲桌子上的阅读器点了点头,说:“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
“哎呀,”他的微笑又扩大了,“我有那么明显吗?”
“我可没那么说。可是,这儿是学校附近,你看上去就像——”说到这里,我歪了歪脑袋,以表示我对他印象很好,“我觉得我这样不对。”
“没关系,珍妮,谢谢,我真是个老师,再过四十五分钟就有课。”他点了鸡蛋和土司。我问他是从哪儿来的,他说了几个遥远的地方。侍者送上我的水果拼盘,气氛开始变得晕晕的。他问我是做哪一行的。
我说自己是金融顾问,刚在三一岛度了个假。“从威斯派克来的。”我说。威斯派克在大洲的正中心。“我明天就回去了。”
他的脑袋垂了下去,看上去深感苦恼。我得承认,我被迷住了。“很遗憾,”他说,“能再见面就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拿起菜单,但没有看:“你今晚有空吗?我很想带你去吃个晚饭。”
我听了犹豫片刻。
“岛上有几家很好的餐馆,你一定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我也希望能去,可我已经有安排了,汉斯。”甜蜜的诱惑,我本可以继续引诱,然后在今晚剩下的时间让事情自行进展的——我通常不对陌生人这样,英俊的也不例外。可眼下我满脑子都是利用这个机会报复芭伯:夺走他的男人,与他共度春宵。但那样对汉斯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珍妮?”
“没、没什么,”我说,“我总是在快要出城的时候遇见英俊的男人。”我再告诉他,这不完全是一句玩笑。
接着,我又和他谈起了教学,谈起了他对数学的激情,还有学生们无视于方程式的美妙给他带来的沮丧。
“他们好像有个盲点似的。”他说。
“你在三一大学呆了多久,汉斯?”我问道。
“六年了。算上学生时代的话,有十年了。”
“我有个朋友也在这里教书,在文学系。”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吗?是谁?”
“她叫特瑞。”
他微笑着说:“我认识他。”态度相当暧昧。
“本来想突然拜访她的,可她好像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侍者上了他点的鸡蛋。他尝了一个,说了句味道真好,接着又咬了口土司,然后说:“她到岛外头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是说,她是事故之后失踪的?”
“你也知道事故的事?”
“我听说一辆浮空车掉进了海里,还听说警察正在找她,他们认为她目击了事情的始末,”我顿了顿,“希望她没事。”
“我也是。我也不知道里头的细节,警察好像认为她应该对事故负责。”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可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也不信。”他耸了耸肩,没再往下说。
“莎丽”是家全自动餐厅。机器侍者到桌子跟前,在我的杯子里加满了热巧克力。
“汉斯,”我说,“事故前几天我和她谈过一次,当时觉得她心里有事。”
听到这里,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神情忧虑:“我也是。她最近有些低落,情绪抑郁。”
“不像以前的她,她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我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
“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还说没出什么岔子。”
“对啊,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中不失关切。对一个演技差劲的人而言,这真是不容易。
“不知道啊。”他说。
“她那个样子有多久了?”
他想了想,说:“有几个礼拜了。”说到这里,他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希望她没事。”
我想跟他说说北极星号的事,但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于是于脆脱口而出:“她以前对北极星号很着迷。”
“你说的是那艘鬼船?”他问道,“我不知道,她从没跟我提过。”
我的盘子还没吃干净,可我已经把它推到了一边。这个动作是在像艾历克斯发出信号,告诉他可以启动成像仪了。
我说了句“真是怪事”,接着又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一两分钟,我告诉他,特瑞好几次对我表示疑惑,想知道北极星号上的船员们遭遇了什么。这时,艾历克斯放出的马库斯·奇南的全息影像沿着人行道走了过来,正好进入了汉斯的视线。当然了,汉斯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不是奇南本人。这个模拟人在餐馆门外站定,对着菜单打量起来。
汉斯的脸正对着窗口,不可能没看见,可他却没表现出认出对方的样子,而是默默地继续吃着早餐。看来,马库斯·奇南这个人,他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
汉斯去上课后,我溜达到了餐馆外面,随后过街朝公园方向走去。
艾历克斯正等在那里。他刚才在通讯器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现在正神态悠闲地坐着听我详述对汉斯的印象,一边看着几个小孩儿在母亲的监护下荡秋千。除了他不认识奇南的事实,我们似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这点我不确定。”他说。
“你不确定什么?我们现在知道了什么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吗?”
“他说,芭伯的情绪在几星期前就有了变化,差不多是在行勘署宣布将要对工艺品进行拍卖时。”
 
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读一本推理小说,艾历克斯打来了电话。“我在档案里找到了点东西。”他说。
他把东西发了过来,然后等在线上,我把灯光调暗,戴上头带,看了起来。
我们置身于一间镶着木板的房间,墙边放满书籍、布卡连风格的艺术品,以及花朵,家具相当老式。好多人在室内转来转去,握手、拥抱。我看见了杜宁格,还有乌库哈特。
我问艾历克斯:“我们这是在哪儿?”
“卡明德大学。时间是北极星号起飞的前一晚。”
“哦。”我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了南茜·怀特,还有曼杜查。玛蒂也在,她在这些巨人中间大步前进,宛如一位女神。
“他们在北极星号出发前举行了一次庆祝会,所有和飞船相关的人员都出席了。”
画面中的曼杜查正和两个女人交谈。“年轻的那个是他的女儿。”艾历克斯说。
吉斯·塔列费罗和一个男人谈得正欢,对方的块头让他相形见绌。对方来自图佩罗,一颗低重力行星。塔列费罗在一边微笑点头,表情相当热切,看来感觉不错。他为这个场合好好打扮了一番,蓝色卡莱姆外套,白色领结,还有金黄的扣子和拉链。
“桌子边上的是马丁·克拉森纳。”
克拉森纳的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正玩着一辆玩具浮空车,车子在她手中嗡嗡地盘旋,接着降落在了克拉森纳的胳膊上,克拉森纳似乎很受用。
“他那会儿病得挺厉害的,”艾历克斯说,“什么病倒不清楚。”
“是本伍德综合症。”我对他说。讽刺的是,与克拉森纳同行的人中,有两位是当时最杰出的神经科学研究者,但谁也没法帮他。本伍德在当代已被攻克,患者只要去诊所领片药片就行了,但在当时……
“那女人是他妻子苔丝,小姑娘是她的孙女。”画面上的苔丝看起来忧心忡忡。
查克·波兰正站在窗前,身边围着[原文为“者”]几个男男女女。“根据注释,这些人都是文学系的。穿着白色长袍的那个是嘉丽雅·霍恩,当时的散文大家之一。”
“我听说过她。”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她了,只有学者还会念她的文章。她那时候正准备写本关于撞击的书《德尔塔·卡佩斯二三事》。她在那颗恒星面临的遭遇和社会建制对个人的作为之间发现了许多共同点,大致就是那么回事。”
“她没有同去吗?”
“她在哨兵号上。”
南茜·怀特被一群年轻人围在中间,我猜他们都是研究生。怀特一个人做着好几份工作,其中一份是为大科学家写小传。但她最著名的作品是《走出丛林》,这本书致力于重建古代知识的发展:人类开始相信宇宙根据一套定律运行的最早证据是什么?是谁首先意识到宇宙不会永世长存?而人们又为什么会本能地抗拒这个想法?科学家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量子世界的意义的?是谁首先理解了时间的本质?
我么,是不理解时间的本质的,也想不起来任何能理解时间本质的人。
我偶尔能听见几句对话:“真希望我能跟你们一起去。”“行动有危险吗?”“在人类所能航行的范围内,再过一万年都未必有这样的天象了吧。”
我问艾历克斯:“这些画面有什么名堂吗?”它们看上去像是天台站上那次告别的重演。
“我来快进。”
他按下快进,房间里的名人们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来回移动,他们大口饮下饮料,将桌子上的小吃洗劫一空。接着,艾历克斯又将画面调整到了正常速度,人们互相道别,然后纷纷朝门口走去,走之前最后握个手,说了些“跟你哥哥问个好”之类的话。怀特也从小圈子中脱身,绕着屋子和客人们一一道别,冲这个人点点头,接受一下那个人的拥抱。
“她身边的是她丈夫?”我问艾历克斯。
“那个大个子?”
“是啊。”
他点了点头说:“结婚十九年了,他名叫卡尔。”
杜宁格和曼杜查离开时,身后各跟着一小群人。玛蒂·英格丽等在酒吧附近,正和一个红发,橄榄色皮肤的男人热烈讨论着。“那是赛·胡安诺,”艾历克斯说,“资料上说,他是个金融经理。”她的微笑显得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在别处。对话似乎就快结束了,胡安诺点头说好,然后俯下身子去吻她,她似乎有点不情愿。
接着,画面消失,AI重新亮起了灯。“嗯,挺有趣的。”我说。
艾历克斯像看着班里最迟钝的孩子般看着我:“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特瑞·芭伯啊。”
“你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一下子就把她给认出来呢。”
“特瑞·芭伯也在场?”
“嗯,也不是芭伯本人啦,有可能是阿格尼丝。”
我对他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问了句:“在哪儿呢?”
“再看一遍。”他吩咐雅各重放了一遍最后两分钟。
画面上,杜宁格、曼杜查以及各自的跟班正试图挤出大门,玛蒂则正允许胡安诺亲吻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面颊贴上她的,仿佛知道他们正在画面的中心。
“暂停。”我说。
“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盯着玛蒂,看着那双蓝色的眸子,那个线条完美的下巴,那管俏丽的鼻子,还有那还对似笑非笑的饱满嘴唇。除了多出几条皱纹之外——“没错,”我说,“要是再年轻几岁,她们俩就非常像了。”
“把她变成二十三岁,雅各,然后更换她的发色,换成黑色。”
画面上,玛蒂的五官变得柔和了,表情中的严峻被悠闲的天真所取代,刚刚爬上眉梢和嘴角的褶皱消失了,下巴周围的皮肤也变得紧绷起来,再加上改短的黑色头发。
“你觉得,特瑞·芭伯像不像玛蒂?”他问我。
嗯,我是对的。她就是玛蒂,两个人一模一样。
记录显示,玛德琳·英格丽从来没有生育过,但她有许许多多侄女外甥。我们看了看健在亲属的相片,发现了三个长得像特瑞·芭伯,年龄也对得上号的人。其中的一位,玛丽·卡帕特娜,看上去更是一模一样。可这位玛丽正在西大洋中央的库布兰医院做实习医生,另两位也有各自的职业,不可能在空闲时居住在三一岛。
至于阿格尼丝·洛克哈特·仙蕾,我们找不到她在1937年获得超光舰证书之前的任何记录;她对委员会透露的所有身份信息均受到隐私法的保护。唯一公开的地址位于一座旅游城镇,镇子离海岸线一千一百公里,名字很不吉利,叫瓦破集。数据文件显示,她已在二十年前,即1405年离开了,之后没有任何记录。
目前的住址无从得知。
瓦破集镇属于被过去十年的迅速发展扔下的地方——原因得找社会学家来解释一一总之,人群遗弃了北部的沿海胜地,全都迁到了岛上。
这片区域不算贫穷,但当艾历克斯和我到那里时,发现那儿的居民大多靠最低生存收入生活,而且并不从事其他事业。镇子的中央有几座上世纪建造的破碎旅馆,几家色彩艳俗的餐馆和儿座体育馆。海边铺着一条条走道,一道道斜坡,镇子的整个南侧建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公园,游乐业已经在几年前没落了,公园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跟着没落的吧,街上也完全没有移动物。
我们乘坐着彩虹事务所的新浮空车,它是买来取代旧的那辆的。它锁定了阿格尼丝·仙蕾的旧地址,在一块公共停机坪上降落了,停机坪位于镇子西侧,附近有座褪色的两层房屋。一位老太太从一家商店里走了出来,身边带了只白狗,胳膊上挂满袋子。附近一家学校的操场上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此外就没有别的生命迹象了。
“这地方也有过好时候。”艾历克斯说。
啊。我想,我们还不是?
草坪茂盛过度,杂草丛生,周围的房子东倒西歪。树木上勒着爬藤植物,篱笆墙都好像几年没人碰了。天气灰暗阴沉,看着像就要下雨却又下不来的样子,大多数人家的窗户都亮着灯。学校操场上有人欢呼了一声。孩子们可真奇妙,只要喂饱他们,给他们个玩具,他们就不会注意到周围的废墟了。
道路绕过学校和一座破败的公园,公园里有爬竿和球场。阿格尼丝和她丈夫居住的房子坐落在一把斯塔西树中间。房子白绿相间,但油漆都已经褪了色。正面的门廊向下陷落,百叶窗都该换了,路灯以怪怪的角度倾斜着。
我们走进房子时,AI问:“能效劳吗?”
前门巨大沉重,上面刻满了经年的风尘。
“好啊,”艾历克斯说,“我叫艾历克斯·本尼迪克。我很想和这儿的住户谈谈,谈一小会就行了。”
“能告诉我有何贵干吗,本尼迪克先生?我会转告她的。”
“我很喜欢这房子,想问问她愿不愿卖。”
“请稍等。”
“你可真不知羞耻。”我说。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告诉他我们是来问失踪的星舰船长的事的?”
“我能想象你住在这儿的情景。”
“这地方很偏,很好。”
“说得对。”
艾历克斯走下甲板,仰头望去,假装是在查看屋顶。门突然开了,一位五十四五岁,神态疲惫的妇女走了出来。她狐疑地把我们俩挨个打量了一番,在这颗行星上,有人来访从来都不是好消息。
她和这个社区一样,遭人遗弃,显得神态颓废,无精打采。在这样一个时代,没人挨饿,也无需冒险外出,如果选择轻松过活的话,连工作都不需要。在这样一个时代,居然还有人没法好好过活,这让我觉得相当奇怪。又或许他们生活得不好,正是因为没有贫穷。
“本尼迪克先生,”妇女边说边对我投来怀疑的目光,“这座房子没有挂牌出售。”
“可我还是感兴趣。”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觉得让我们看看也无妨,于是便退到一边,让我们进门。房子的内部装修大致符合预料:老旧的家具,没挂窗帘,光秃秃的地板,墙上挂着几幅家人的相片,里面的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嫩。
“我叫卡萨娃,”她说,“卡萨娃·戴米。”
自我介绍之后,卡萨娃领着我们参观起了房间,房里一股霉味,但是并不凌乱。我们边走边问,这房子她想卖多少钱?邻居都是怎么样的人?她在这儿住了多久?
“十八年了。这房子很不错,但要装修装修,你们也看得出,还是很结实的。”
“看得出来。”
“离沙滩也很近。”
“是啊,是很不错,看起来前任业主保养得很当心。”
“没错,从前是汤恩·布拉其的,是个好人。”
“汤恩之前就有人住了吧,是一对夫妇,艾德加·克利斯普和阿格尼丝·克利斯普。”艾历克斯说。
听了这话,卡萨娃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个?”她问道,“为了谋杀案?”
艾历克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吃惊地问道:“什么谋杀案?”
卡萨娃抿起嘴唇摇了摇头:“都说是事故,可我不信。”
“谁被谋杀了?”
“哎呀,就是她丈夫艾德。”想到世道如此堕落,她摇了摇头,“你知道艾德加·克利斯普,却不知道这儿出过事?”
“不知道,出过什么事?”
“他是摔死的,从瓦拉巴岬上摔了下去,当时阿格尼丝就在边上,他俩结婚才几年。”
“你认识阿格尼丝?”艾历克斯问。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情愿。“交往很浅。”她说。
艾历克斯掏出通讯器,当着她的面转了点钱,金额我没看清。“能跟我们说说阿格尼丝吗?”他问道。
她花了点时间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然后,她打量着我们,仿佛是想弄清楚我们感兴趣的是什么,最后她耸了耸肩说:“是的,我认识她。我们的年纪一样大,还跟同样的男人约会过,当然了,是还没结婚的时候。”
“当然当然,她是你朋友吗?”
“我们可没那么熟。”
“她是怎样一个人呢?你为什么说是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本尼迪克先生,事情都过去很久了,再说我跟她也没那么熟。”
“没事,”艾历克斯说,“我不再往下问了。”
我们又回到了客厅。卡萨娃仔细打量着艾历克斯,接着又盯着我着了起来,我敢肯定,她是在问我艾历克斯靠不靠得住。我点头表示肯定。她见状终于开口了:“你们可别觉得我对你们没有信任,可是,一会之前,你们还在说要买房子的事。”
我们等着她说下去,外面的狗叫了一声。
“我就是觉得奇怪,一天晚上,他们俩出去散步,然后他就没有回来,我觉得她对丈夫觉得腻了。”
“你从她身上哪点看出来的?”
“她这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快就会对男人觉得腻。”
“你还知道什么吗?”
“她是个什么飞行员,觉得自己很了不得,比谁都行。她刚来镇子的时候,我还住在布兰特伍德,那会儿还刚毕业。我俩进了同一个戏剧社的。就这么着,我和她认识了。”
“你们一起做过演出吧?”
“是啊,我那会儿嗓子好。”
“你知道她驾驶的是什么吗?”
“我那会儿是个歌手。”她说着说着就列举起了参演过的剧名,我们边听边做赞赏状,然后艾历克斯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星舰呗,”她答进,“我刚才也跟你们说了,她总是好长一阵子不在家,飞到其他恒星去了,常常几个月不露面,结了婚还那样。”
“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我想是没时间养吧。”
“你还知道他们有什么家人吗?”
“真不记得了,本尼迪克先生,可能以前就不知道,”她边说边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她老是不在,然后她丈夫就死了。又过了没多久,她就永远离开了,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可她走之前先卖了房子。”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她跟人说了要离开吗?”
“说了我也不知道,”她耸了耸肩,这时,我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了后悔,“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在瓦破集住了多久,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说,“可能十年吧。”
我们接着去了市政厅,登入系统,检索起了公开记录。
我们首先要查的是那位死去的丈夫。我们在1404年深秋一段为期十二天的新闻记录中轻易发现了目标:
赌场员工悬崖坠亡
然后,又过了八个月:
警方否认就阿格尼丝·克利斯普的失踪与其丈夫在去年身亡的关系进行调查。
记录上有阿格尼丝的照片,制服的便服的都有,有几张是在婚礼上拍的,照片中的她和艾德加看起来很般配。
艾德加是一家赌场的年轻员工。新闻报道上写的和卡萨娃告诉我们的一致:夫妇俩在一天晚上外出散步,走到了瓦拉巴岬。朋友都说,他们经常去那个地方,那是他们的健身线路。阿格尼丝后来承认,事发当晚,两人有过一次争吵,争执中发生了推搡,可她否认将丈夫推下悬崖,她坚持说:“他是失足跌落的,我是爱他的。”警方没能找到相反的证据,所以没有抓人。
那么,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呢?
“我们想确定关于孩子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没准备好,因为他挣得不多,我也不想放弃事业。”
我们查了查年历,事发当晚没有月亮,一片漆黑。
艾德加·克利斯普拥有月亮球选手的体格,他年轻、好动、五官俊美,黑色短发剪成了当时流行的样子。他的两眼炯炯有神,额头宽阔,肤色黝黑,唇上和颌下的胡须修得相当整齐。他在“轻松赢”赌场做发牌人,看上去不像是会失足坠崖的人。
没有他的模拟人像。
警方对阿格尼丝问了几天的话,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矛盾,大家都觉得他们相处得很好(不知道有没有人询问过卡萨娃)。尽管如此,镇子上的人还是疑心重重。
艾德加·克利斯普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某人。
“又想起某人了?”艾历克斯说,“这次是谁?”
我搜索起了脑海中的名录:客户、亲戚、模拟人。最后我说:“詹姆士·帕克。”——那位演员。
“你总是想到不相干的人,”他说,“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帕克。”
确实不像,但肯定像什么人。算了,以后再想吧。
卡萨娃和她[原文为“他”]丈夫在1409年买了那座学校附近的房子,前任业主布拉其是在三年半之前买下它的。
根据媒体档案,1405年春夏之交的一个晴天,就在艾德加·克利斯普死后的八年,阿格尼丝卖掉了房子,离开瓦破集,再也没有回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房子是她在1396年买进的。记录里没有提到她以前还有丈夫或者孩子。由此可见,她并非特瑞·芭伯的母亲,看来我们是找错目标了。
“或许我们没有找错,”艾历克斯说,“从某个地方搬走时,一般都会和某人保持联络,对吧?比如朋友啦,同事啦,或参加同一个俱乐部的人。阿格尼丝参加过戏剧社。”
“我不明白——”
“既然参加了戏剧社,就不可能不和别人交往。”
“你怎么知道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就是那样的。可是,这个女人和谁都没有联系。”
“是没和我们知道的人联系。”
“好吧,但我想说的是,还有谁像她这么干过?”
“你是说像她一样离开并且失踪?塔列费罗呗。但这个共性找得比较奇怪”
“越奇怪越好。这一切发生时,特瑞·黄伯大概下四岁吧。”
“可我们并没有在芭伯和阿格尼丝·仙蕾之间建立联系,两者相像这点除外。”我开始怀疑我们寻找的联系根本子虚乌有。许多研究标明:如果想找什么东西,你总能找到,即便目标需要一些想像的虚构。
阿格尼丝失踪几周后,出现了这么一条新闻:
对艾德加·克利斯普家人的寻找告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艾德加·克利斯普原籍利格连星系的兰巴可行星,于1397年来到瓦破集。
“差不多是跟阿格尼丝同时迁来的。”我说。
“没错,”艾历克斯边说边皱起了眉头,“可为什么就找不到他的家人呢?”
“我也不知道兰巴可的规矩是怎样的?我还从来没去过那。”
“或许他们不保存名录?”
“大概是吧。”
他边思考边挤眉弄眼,他在试图解答难题时总会这样。“可是我又想,我们找到的这个人,是不是伪造了身份?”
“得了吧,艾历克斯,换作你,会选‘艾德加·克利斯普’作为假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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