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行勘署的任务团队准时出发，几天后，我们收到了两艘飞船发来的报告。斯派克和他的团队似乎比我和艾历克斯更加不健谈。他们谈到那些木乃伊般的尸体，就好像那只是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发现似的。
与此同时，“冈萨雷斯”号飞人丛林星球的轨道，完成了勘测，宣称扫描器已经找到了遗址。虽然已被埋在了丛林下，但的确有这地方。马哥里亚的发现终于得到证实。那天，我们叫来朋友，彻底狂欢。
温蒂通知我们，奖章报告已经递交给了经理。递交报告的是那名嫌疑职员，所以，现在我们只需坐等奥利·博尔顿备好东西，出发前往行星联盟的尽头了。
与此同时，企图要我们命的事也没再发生。
艾历克斯以劳累为由，决定去瓜加拉群岛度个假。“守着公司，”他说，“别打电话给我。”
正当我单独待在办公大楼里的时候，博尔顿打电话过来。我差一点问他怎么还在城里。“我想和艾历克斯谈谈。”他头上总带着既真诚又脆弱的光环，我必须克制着不去喜欢他。
“博尔顿博士，他不在。”我说。
他坐在一张桌子后，领口敞开，看上去很累，还很失望。“蔡丝，别和我说套话。他在哪儿？”
“度假去了。”
“在哪儿？”
“他说不能说。”
“能联系他吗？”
“不能。”
他知道我在骗他：“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能不能告诉我？”
“要一星期。”
“蔡丝——”
“博士，你想给他留条信息吗？”
“我收到条消息，我猜，是你们俩给我的。”他拿起一张纸，看了看，丢在书桌上。
“对不起，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帕列·本迦塔。”
“哦。”
“我想，你们的秘密被泄露了。”
“什么秘密？”
“我不想说对不起。”
“没指望你说。”
“都是公平竞争。”
“当然。那么，是你让人炸毁班机的吗？”
他看上去一脸震惊的样子：“那是冲着你们去的？”他睁大双眼，似乎喘不过气来了。“蔡丝，你真觉得我干得了那种事？”
“你干得了吗？”
“不，我这辈子从没伤害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
“还有什么事吗，博士？”
“也许我早该料到。你们回来当天就发生了这事，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他犹豫道，“你现在一个人吗？”
“是啊，”我说，“你关心这个干吗？”
他脸上的皱纹顿时鲜明起来，或许是因为灯光的缘故，也可能是害怕了。“小心点。”他说。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威胁。
我打电话给温蒂：“博尔顿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她说，“怎么了？”
“我刚才和他聊了聊，他没上钩。”
“我觉得你们很了解他的为人呢。”
“是啊，看上去是。”
“现在可以丢掉那份合同了吗？经理说他每天都如履薄冰，为此很不高兴呢。”
“当然可以，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温蒂看上去有点生气。“你没事吧？”
“没事。真抱歉，不过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知道，我也是。”
关于要不要让艾历克斯知道博尔顿的来电，我和她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等他回家再告诉他。现在是他休假的时间，我可不想打扰他。 两天后，温蒂告诉我，布兰科夫已经在马哥里亚着陆，开始挖掘工作。“他们已经进入一处遗址，”她说，“被埋在丛林下，约三四十米深。”
“天气怎么样？”
“闷热潮湿。”
“条件不太好。”那些定居者遗留下的东西都可能已经烂成了泥。
一小时后，温蒂就这一发现发布了第一份声明。里面有一张照片，人物是布兰科夫，他正拿着块一面相当光滑的岩石，说这曾是一堵墙上的石头。
那天晚上，行勘署经理出席了某个公司老总群聚的晚宴并做了演讲，他描述了自己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并补充说自己对艾历克斯作出的贡献非常满意，认为他在保护遗址上“做出了模范性的成就”。
这对科尔切夫斯基来说真是太不能忍受了，当天晚上他又爆发了。但人们对他的话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他没出多大风头。不过他还是召来了几个同党，显而易见，他们正积聚力量，立言古董搜寻是违法行为，除非有权威部门的批准令。艾历克斯一直认为这样的法律是不可能通过的，因为基本上来说是无法执行的。我向温蒂提到这一点，但她的回答吓了我一跳。“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也想这么跟你说，我是拥护者之一，我觉得很有可能会通过这项法律。”
温蒂还说，行勘署一直愿意帮助彩虹事务所，但我俩似乎从不领他们的情。
第二天，我接到斯派克·怒米兹打来的电话，他正站在一处像是操作中心的地方。“艾历克斯，”他说，“‘探寻者’号的爆炸事件发生在2742年年初时分。我们打算明天去引擎室看一看。一旦有什么发现，我立即联系你。”
我把这段对话发给艾历克斯，他正坐在阳台上，穿着沙滩服，手里拿着杯酒，优哉游哉地，能看到他身后的大海。
“怎么样？”他显然非常高兴，“蔡丝，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样？”
“2742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吗？”他说的是空港、月亮和马哥里亚的轨道几近相交的那个时刻。灾难发生的时候。
“记得，2745年。”
“‘探寻者’号爆炸后的第三年。”
“你想说什么？”
“蔡丝，他们至少有三年的准备时间。好好想想，三年，足以解救他们自己。”
“他们试过，”我说，“他们改造了‘探寻者’号，但没用啊。”
“你觉得他们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放弃？拜托，艾历克斯，他们是在一个非常困难的境地下，‘探寻者’一爆炸，就再没办法进行星际旅行了。那时候超光通信还不存在，你觉得他们能怎么办？”
“蔡丝，他们中有智慧人士，有技师、物理学家、工程师。他们知道超光速驱动器的工作原理。”
“不懂怎么造，知道再多也没辙。”
“可他们有三年时间。”
“你老是说三年，可我没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他们需要的能量，只有非常先进的工业基地才能生产。在那么一个森林里，无论他们有多么聪明，也根本束手无策。”我和哈利·威廉姆斯谈过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望。如果这些人这么聪明的话，为什么离开前不到附近调查一下呢？还把孩子都带上了。
“不，”艾历克斯摇摇头，边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得走了，蔡丝，但我总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东西。”
哦，我忘记告诉他博尔顿来电的事。 没过一个小时，我正要下班的时候，博尔顿又来电了。“艾历克斯还没回来，”我说道，“还要两三天。”
“这事十万火急，不能等。”
“出什么事了，奥利？”他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我不想在公共线路上说，能出来和我见个面吗？”
“拜托，奥利，我很忙。”
“求你了，这事很重要。”
我露出不快的表情：“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布洛克比，行吗？八点。”
“七点。” 我在艾历克斯的乡下别墅里有新衣服，所以没回家。我在那儿冲了个澡，换好衣服，虽然不觉得奥利对我有什么威胁，但还是在外套里塞了把枪。就在太阳坠入地平线的时候，我驾驶着掠行艇往城里飞去。
布洛克比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四周有高高的墙壁，由于各种各样的政治巨头和公司名流都喜欢在这里晃荡，所以安保很严格。快要抵达时，他们向我盘问，我报了名字，解释说来这儿是和博尔顿博士见面。
“请稍等。”我开始在屋顶的登陆台上缓缓盘旋。“好的，考帕女士。欢迎来布洛克比，请把控制权交给我们，我们引导你进来。”
几分钟后，我迈着大步走进了餐厅。招待告诉我，博尔顿博士还没来，但他带我到了餐桌旁。此时时间刚到七点。
二十分钟后，我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一个模拟人像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或是来点小吃。“今晚我们有些上好的开胃小菜。”
我什么都没要。
到七点半时，我盘算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但想想还是算了。出餐厅的时候，我跟招待说了几句，嘱咐他如果博尔顿来的话，跟他说我恕不奉陪。
当晚，酣然入睡的我被卡门的声音叫醒。“蔡丝，有电话，听上去很急。”
我的第一反应是博尔顿打来的。
“是莱德菲警探。”她说。
天色尚早，外面还是黑压压的。到底是什么事？我突然有不祥的感觉，难道是艾历克斯出事了。我抓起睡袍，匆匆跑到大厅。“接进来，卡门。”
莱德菲警探出现了，他正坐在警局巡逻车的前座椅上，看上去有点疲惫。“蔡丝，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搅你。”
“没什么。费恩，有什么事？”
他皱皱眉，看来是坏消息。“奥利·博尔顿死了，”他说，“有人把他掠行艇的油管线割断了。”
我花了几秒钟揣摩这话的意思。博尔顿死了？这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还在查，但看上去像是几个小时前。显然，他开着车子起飞后，没飞多高，车子就失灵了，掉在了自己的房子上。有个邻居午夜回家，看到了残骸。”
“你觉得是谋杀？”
“毫无疑问。”
“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博尔顿的AI说他昨晚跟你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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