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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车子系在星星上
_——拉尔夫·瓦尔多·埃莫森
《社会和独居》，1870年
“精灵”号的大小是“贝尔-玛丽”号的两倍，提供了十一间舱房。维生区包括舰桥，十二间舱房，两间盥洗室，一个紧凑型储藏区，一个操作中心，一个大型密室那么大的测试区，还有个公共休息区。不过，我们可以在“贝尔-玛丽”号上悠闲地生活，“精灵”号只能算是一艘运输船，船上压根没有什么便利设施。飞船的其余地方，发射舱、主储藏室和引擎舱都在下层，和往常一样，它们都处于真空状态，主要是为了省资源。在舰桥下还有个零件舱和系统访问区。
“里面都是控制部件，”我对莎拉说，“万一需要调整，就可以在那里进行。AI的黑匣子也在里面。”
我进行了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将跃迁设置在起程后九小时进行。接着，我回到操作中心，在那儿找到了坐在显示屏前的莎拉。“很好，”她说，“我正要找你呢。”
“你想谈谈此行的目标？”
“对，”她点了下一颗星星和一个更小的光点，“碇硿2116，还有马哥里亚。”
“嗯。”
“来，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九千年前的碇硿。”坐标沿着右下方的角落起伏前进，渐渐慢下来，最后停止了，碇硿星穿越了半个房间。“灾难发生后，碇硿走了约一点五光年，撞击发生时，是在这个位置。”
“从破坏效果来看，闯入者的侵入角度接近星系的黄道面。此外，我们也知道它所走过的路程和碇硿星差不多，约是一点五光年。”
“嗯。”
“记住，这只是估计，但已经相当精确，可我们不知道它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好，那我们在撞击点半径一点五光年范围内，画一个圆——”
“——闯入者现在就在圆周上，”她画出这个圆，“这就是我们的搜寻区域。目标应该就在圆周附近，或是在黄道面的偏上下方。”
“看上去像是个大块头邻居。”艾历克斯突然在旁边插话。我没看见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对，”莎拉同意道，“不过实际上它的个头也很小，应该能找到。”
“这颗矮星的飞行速度是多少？”
“和碇硿星差不多，约是每秒二十公里。”
“这么说，”艾历克斯说，“它仍有可能在星系附近？正和星系一起飞行？”
“附近是个相对性术语。它穿过了星系，所以会有一些偏移。”
“明白，现在该从哪里着手？”
“我们先前往撞击点，到了之后，我们就在两边部署好望远镜。距离——”她顿了顿，想了片刻，“——五个天文单位吧。这样两者相距是十个天文单位。”
褐矮星不够大，无法点燃氢气，所以不会像成年的恒星一样燃烧，但仍旧会释放出大量的热量，或多或少是来自潮汐效应。它们可以通过红外望远镜观察到，只不过仍旧显示是一个暗淡的光点。
靠近普通的褐矮星，你看到的是一颗暗淡的星辰，亮度只有普通恒星的0.00004倍。不过，它们仍旧非常热，表面温度可达3200摄氏度，铁和岩石这样的物质只能以气态存在。
在冷却过程中，会有甲烷产生，这些气体凝聚成液体，形成了云雾，并吸收一定的热量。但冷却还会继续，于是便形成了暴风雨，这反倒将云雾驱散。于是，温热大气产生的红外线也向外逃逸，矮星由此变亮。
莎拉说还有各种天气模式，她没开玩笑。有些褐矮星，比如稍热的一些，会下铁雨。还有一些，比如充分冷却的一些，会下普通的雨。
基于光谱特征，褐矮星有各种分类。“它们都能用我们的望远镜看见吗？”我问莎拉。
她点点头：“没错，整个过程应该很简单，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我问，“你有重要约会？”
“蔡丝，虽然我是名天体物理学家，但这并不是说我愿意在那种地方过周末。”
我联系上任务团队的指挥舰——“冈萨雷斯”号，告知他们我们的行程。艾历克斯也乘机过来和埃米尔·布兰科夫聊了聊最近在挖掘现场的发现。
“有很多文物，还有一些毁损严重的人类尸体。”布兰科夫说。
飞向撞击点的无聊时间里，我们一起聊天，观看模拟电影，还有工作。莎拉喜欢扔炸弹的角色扮演游戏，我觉得她变得很好斗。我跟她说起这事，她也反过来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变化有多大。
“什么变化？”我问。
“你以前怕羞，还很不自信，而且，太把权威人士当回事。”
“我现在还是很怕羞啊。”我说。
她大笑起来。
我们还玩了“和恺撒谈话”，这游戏让你有机会和历史名人的模拟人像坐在一起聊天。莎拉对古人很感兴趣，两天来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和克莉奥帕特拉谈论宗教，和托马斯·阿奎纳谈论女权，和亨利八世谈论公共关系。玛琳达·哈巴赫向我们揭示了为什么会有血腥的历史。“真正的捕食者不会互相残杀，”她说，“从来不会。比如，老虎明白袭击另一头老虎是危险的，因为它并不知道最后谁死谁活。”但人类却不是真正的捕食者，恰恰相反，他们是良性捕食者，只要肉到了嘴边，一概通吃，而且从来没发展出避免争吵的本能。“而当两只猴子发生打斗时，满身乌青是最坏的地步，仅止于此。事实上它们喜欢这样的打架，脑部扫描明确了这一点。但当猴子们发明先进的武器后，一切就都晚了。”
我们和温斯顿·丘吉尔谈论战争与和平，和泰娥·米什科谈论碰撞的宇宙。飞船AI名叫卡鲁，他创造的每个人物都让人印象深刻。当然，没人知道丘吉尔真实的声音，但卡鲁让米什科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
他还一直模仿我们。艾历克斯被塑造得具有深思熟虑的风度，这个特点对于投资古玩来说很有优势。他又学莎拉一直谈论夜空中的星星如何相撞。至于我，则是用我的声音点小吃。
“我吃的可没那么多。”我跟艾历克斯抱怨，惹得他哈哈大笑。
货物被分成三个区，中间最大的是我们的发射区，里面装着套件。着陆舱被固定在孤零零的船坞中，船体呈黄色，上面印着“行星勘察及天文研究署”。
两台望远镜是两个圆边的立方体，比我高不了多少，外面由胶纸保护。我们在零重力下把它们搬到发射轨道上。
我们剥开一个套件的胶纸，看了看望远镜。那是个齐肩高的黑色金属圆盘，配有好几个迷你推进器。
“这是个两米口径的望远镜，”莎拉说，“装有32000×32000的红外感光成像列阵，可以摄取三乘三度角的天空。”她绕着望远镜转了一圈，点了下遥控，指示灯亮了。她拿起一张单子对照看起来。
“能用吗？”我问。
“能用。”我们回到第二个套件旁，撕掉胶纸，重复了几遍检查步骤。莎拉搞定后，我们检查了发射器。“一切就绪。”她最后说道。
我们重新爬上升降管道，经过气闸门，回到舰桥。
“莎拉，有何吩咐？”
“准备发射一号套件。”
“静待指示。”面前有一排显示器，其中一台可以看见发射门的外景，门正在慢慢打开。
“到底谁是卡鲁？”艾历克斯问。
“AI。”我说。
“我知道，我是问这人是谁？”
“卡鲁是行星勘察及天文研究署的第一任署长。两个世纪前，政府想要停止星际探索，因为很多人不想承担这些费用。是卡鲁说服他们不要这么做，他花了很大的精力，他的对手问过他，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莎拉说。
“他怎么回答的？”艾历克斯问。
“停止就意味着死亡。”
“第一任署长？”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还没有经理。”
“哦。”
一团星云飘进一个显示器。“瞧那个，”莎拉说，“是处女星团，有好多炙热、年轻的行星。过上几十亿年，就会孕育出新文明。”她朝艾历克斯笑笑，他好像被她迷住了。“是时候发射了。你来下令么？”
“你来吧。”艾历克斯说。
“卡鲁，”莎拉说，“发射一号机。”
组件从舱门中飞了出去，推进器喷了两次。
“一号机脱离。”卡鲁回应。
组件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夜空中。
轮到我下令了：“大家系好安全带。卡鲁，准备起程。”
卡鲁确认了命令。莎拉正和一号望远镜的舰载AI对话，给它最后的指示。
片刻之后，布兰科夫的影像闪现在操作中心内，他看上去一脸倦意。“我们发现了一些石头，上面刻有字。”画面上出现了其中一块，是块很大的大理石，上面有英文字。布兰科夫给我们做了翻译：麦考比健康研究室，11年3月14日。
“我们在街道尽头找到一幢大殿，曾经是柴可夫斯基植物园，足有半公里长。”我能看见布兰科夫眼里的激情，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重大的发现。
几小时后，我们穿越十亿五千万公里的太空，跃迁至撞击点的另一面，部署了二号机。
我很想问问是哪个黄道面，周围空无一物，没有对照点。当然啦，她说的肯定是九千年前的星系黄道面。“两个组件会同向运行，”她继续道，“我们总共得观察四千四百平方度的面积，也就是说，会有一千六百幅图像，每幅图像需要五分钟的曝光及高频脉动时间。”
艾历克斯又呆住了。
“也就是说，”她向他解释，“我们大概得花上六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勘察。”
“好极了，”他说，“我们会在勘察过程中找到这颗褐矮星。”
“对，应该是。我们把望远镜观测到的图像在屏幕上重叠起来，”她点了下中央大屏幕，“会拍摄到镜头中所有星星的画面，一般的星星距离非常遥远，所以每幅图像中的同一颗星星不会移动一分一毫。但近距离的东西会有跳动，而这颗跳动的，本尼迪克先生，就是我们的褐矮星。”
“会跳得多远？”我问。
“我估计有三十到六十弧秒。”
艾历克斯咧嘴一笑：“这是多少？”
“别管这些，”莎拉说，“盯着任何不寻常的东西。好了，趁这会儿工夫，我们计算一下径向速度，这样就能估算出这颗褐矮星在撞击发生时的所在位置。”
“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再确认一下啊。我们的资料越准确，就越容易找到巴尔弗的下落。”
“好，”艾历克斯说，“很好。”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这颗褐矮星的温度，所以勘察波长定在二到个微米。只要不是太冷的褐矮星，都能算在内。”她举起遥控器，“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艾历克斯说。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
“多谢，”他说，“那我来。”艾历克斯静静地拿过遥控器，按下了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