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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太空有无数的星球。去吧，你会看到高耸入云的峡谷，荒凉的海滩，光晕，铁水河。不过，请穿上轻便的大衣。
——塔夫隆·汉
《到那里再回来》，第六千禧年
勘察开始后，“和恺撒对话”就停止了。若非必要，艾历克斯寸步不离操作中心。他紧盯着图像，它们每隔几分钟会变化一次，显示一小片新的天空。如果画面上的光点有一丝模糊，他就会满怀期待地凑向前，希望莎拉有所反应，或是卡鲁能宣布发现目标。艾历克斯偶尔会和布兰科夫谈上几句，他也对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很感兴趣。“祝你们成功，希望你们找到它，证明你们的推测正确无误。”
莎拉第一天还忍受着艾历克斯的执着，第二天早上见他还那样，实在忍无可忍，和艾历克斯说如果有什么发现就告诉她，便回到了公共休息室。我偶尔会过去看看她在干什么，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和艾历克斯待在一起，这大概是愚忠在作祟。
“他怎么会那么在乎这事？”莎拉问，“他已经做出了大发现，少掉几个躲在什么基地里的，又有什么大碍？难道不是吗？”
我说：“你说的没错，我以前也没见过他这样。大概是因为‘探寻者’号的事吧。那船上都是孩子，这让他受到很大的震动。而在这两个星球中，马哥里亚更加安全。他大概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自己跳进虎口，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发现真相。”
“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做。”莎拉说。
“我也是，但他对这种事的直觉历来都很靠谱。”
“蔡丝，人只有对食物和性才有本能，和逻辑推理沾不上边。”她摇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把人运到了巴尔弗，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计算有误。”
“但他们应该有办法知道，不是吗？”
“当然，”她叹了口气，“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看到气氛有些低沉，我转变了话题。“莎拉，褐矮星竟然是这么普通的东西，我们星球附近的那些都定位过了么？”
“你真会开玩笑，”莎拉笑得有些世故，“找褐矮星得不到什么名声，从没人定位过。”
“也许理事会会着手处理这件事。”
“是啊，我确定这事在议程最顶上。我曾和他们的代表提起过，他问我，要是褐矮星进入我们的星系，我们可以提前几天得到警报。”
“可以提前几天得到警报？”
“很可能是二十到三十年。”
“他怎么说？”
“他说够时间应付的了。”
“他不是开玩笑吧？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该怎么办？”
“做不了多少事，除非撤离星球。”
“撤离星球？我们有撤离的设备吗？”
“撤离数十亿人？我觉得没有，”她从书架那儿挑了本书，“我想算术根本就不是他的强项。”
我叫醒莎拉，她穿着袍子走出来，坐下来看屏幕上的图像。那上面似乎有两颗并行的暗淡星辰。
“是它么？”我问。
“很有可能。卡鲁，距离多少？”
“零点六。”一光年都不到。
“远去速度？”
“每秒二十二公里。”
她在一个平板上写了几个数字。“很可能就是它。”
“很可能？”艾历克斯说。
“现在还没法确定。我们得重新配置望远镜的镜头，设置更高的倍率。”
“为什么？”
“这样就能知道它的横向速度，然后可以画出它的三维图像，确定它的位置。”
“要花多长时间？”
“大概十四个小时。”
“好的，”艾历克斯搓搓手，“这样就能确定星球的位置，是吗？”
“如果能确定它的确是褐矮星的话。”
“太好了，莎拉，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站在旁边的我就像个局外人。“我能帮什么忙吗？”
“嗯，现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可以再回去休息会儿。”
“啊，好吧，那明天一早再见。”
我往门口走去，莎拉突然转向艾历克斯。“嗨，有件事你能帮忙。”
“说说看。”
“我从没近距离看过褐矮星。与其坐在这儿等结果，我们不如直接飞过去看看？”
“好。”艾历克斯说。
艾历克斯隐藏得很好，事实上他对这个主意并不感兴趣，至少此时此刻不，但他觉得欠莎拉的情，他朝我看来：“蔡丝？”
“头儿，交给我吧。”
“我的意思是，”莎拉说，“我们都已经大老远跑到这里了，去看看也没错。”
我有点吃惊：“你从没见过褐矮星？”
“事实上，没有，从来没机会看过。”她说。
“啊，那我们给你这个机会。”
她看上去很高兴，就像是生日聚会上的孩子。“我是说，我们有时候太想当然，它们的数量非常多，但其实大多数啥都不会做。”
“除了横冲直撞。”
“是啊，”她说，“仅此而已。”
我们告诉他可能已经找到褐矮星。
“很高兴听到这消息，这么说，你们能找到巴尔弗啦？你们现在要去那儿吗？”
“我们打算先去褐矮星看看，我们船上有位女士对那东西特别感兴趣。”
“好的，祝你们好运。有消息就告诉我。”
我们给温蒂发了条信息，让她知道目前的进展。让行勘署的公关人员掌握最新的进展，这似乎是一个很聪明的方针。
。“重量稍微轻了点，”莎拉说，“需要0.08以上才能点燃。”换句话说，只有0.08的太阳质量才能成为合格的恒星。旁边还有十一颗卫星，还有条纤细的星环，只不过太小了，一开始都被我们忽略了。褐矮星——这么庞大的东西叫这样一个名字，真有意思——似乎只是个怪异发光的土黄色云海星球，上面有几条红色的条纹和斑点。表面温度有800开式度
。“那些斑点是风暴。”莎拉兴奋地说。我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人生一直在围绕这些东西转，而现在居然能亲眼和它们面对面了。她站在舷窗边，浸浴在秋日般的光线下。“不觉得它很美么？”
“是很美。”我说。
“是颗T型星，”她说，“含有大量甲烷，还有水。”
“水？”
她点点头：“对。”
我走过去，站到她身旁，她抱了抱我。“蔡丝，”她说，“这次能来，我很高兴。”
“好极了。”我说。
我们站在那儿，互相说着打趣的话，这时，卡鲁的男中音插了进来。“得到横向速率。”
莎拉点点头，我们朝操作中心走去。
卡鲁放出了三维投影，褐矮星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有一条运动轨迹，一直追溯到撞击发生的时间，那边一排显示屏边，是马哥里亚和恒星。还有撞击点。
“没有相交，”我说，“不对劲。”
“卡鲁，请重新检查一下。”莎拉看看我，耸耸肩。这种事常有。
“莎拉，显示是正确的。”
“不可能。”我说。
“是啊，它根本没靠近星系，”她查了查距离，“不是它。最近的距离不到一光年，是二十分之一光年。”
我突然发现艾历克斯正无声无息地站在舱门口，听着我们的话。
“这是不是说我们计算有误？”我问道，“会不会有两颗褐矮星？”
“有可能，”她坐到一台操作台前，三维影像消失了。“事实上，百分之六十的褐矮星都是以双星形式存在。”
“真的？”
“对，通常另一颗在十分之一光年内。”她将望远镜的图像拉到显示屏上，前后左右移动了一下。“我们也可以作出假设，这颗褐矮星没有撞上马哥里亚，反倒是另一颗不相干的矮星撞进了星系，但这看上去不太可能。所以，很可能是——”
右舷的宇宙背景下，突然出现了一颗血红的星星。是颗一等星。
“是这个？”
“回头我告诉你。”莎拉说。
“真是一项烦琐的工作。”我说。
“是啊。”她正按着按键，望着一个个数字从屏幕上滚下来。最后，她将它们停住，这是一组坐标。莎拉逆时回放矮星的运动轨迹，直到它和碇硿相交——正是撞击点的位置。“这就是你的闯入者，”她说，“毋庸置疑。”
“好，”艾历克斯坐到她身旁，“现在，终于可以知道巴尔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给我一点时间。”她说。
我给温蒂发了份报告，接着回到舱室。我感到很累，但我还是躺在那儿，听着飞船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精灵”号的声音比“贝尔-玛丽”号吵，舱室也更狭小，感觉不出温馨。说不出原因，也许是因为卡鲁一点儿也不吸引人。
最后我终于撑不住了，于是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莎拉还在外面给艾历克斯解释，她看上去一脸庄重，而艾历克斯脸色惨白。她朝我挥了挥手。“——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它会被吞掉。”她说。
艾历克斯深深吸了口气：“莎拉觉得可能发生了撞击。”
“可能。”她说。
“直接的撞击？”我问，“撞上巴尔弗？”
“有可能。”
大家都一声不吭。
“瞧，”莎拉努力克制着激动，“我需要再花些时间计算一下，之后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历克斯看了看我。“蔡丝，”他说，“把消息告诉埃米尔，然后去那儿看看。”
“去哪儿？”
“闯入者那儿。”
“别跳得太近，”莎拉提醒道，“最好能和它保持一定距离。”
我也一直都是个安全第一的人。正因如此，再加上量子驱动的不确定性，我们脱出后，和矮星还有相隔三天的路程。当然，这已经算近的了。
我还是觉得这颗矮星非常像气体巨星。只不过这颗是红色的，看不见有卫星，也没有星环，表面有龙卷风在翻腾。
“是铁。”莎拉说。
“铁？”
“形成了云，还有硅酸盐和金刚砂。”云偶尔会分开，露出里面更亮的热点。莎拉操作着设备，艾历克斯在一旁焦急地观察着。
“你在找什么？”他问。
“说不定有惊喜。也许它并没有吞掉巴尔弗，但它最近的确吃了份大餐。”
“什么意思？”艾历克斯问。
“有可能是巴尔弗的卫星。这颗矮星从巴尔弗身边擦过，相距约几十万公里。我敢打赌，它把卫星给吃掉了，巴尔弗有卫星吗？”
“不知道。”
“嗯，我打赌有。”
“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中央屏幕上的那些条纹。“大气中的硅酸盐已经饱和。”
“说明了什么？”
“说明它吞了一颗卫星，大概在轨道相交之时。”
艾历克斯深深吸了口气：“你怎么能确定吞掉的不是巴尔弗？”
“因为不是一颗行星，”她转过来看着他，“类地星球受到大型冲击后，表面会有残渣漂浮出去，这就形成了类地卫星。想想边路的构造，地核是铁，地幔是硅酸盐。这个卫星仅仅含有地幔的物质，但铁质含量很少，”她指指屏幕，“看看这些条纹。瞧，看不到铁的存在。”
我看不出，估计艾历克斯也看不出来，不过这无关紧要，莎拉能确定就行。
“那巴尔弗在哪儿？”
她咧着嘴大笑：“它靠得太近，失去了卫星，所以，它铁定是跟在了矮星后头。”
“有没有拍到照片？”
“我正在试，还没找到。”
“嗯，时间还早。”
“对，另外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