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由于飞船的加速，我被紧紧按在气闸门的舱壁上，只能等一切平息下来再说。过了几分钟，风暴平息了，我走出舱门，进入座舱。温蒂死了，在安全带中扭成一团，冻得硬邦邦的。窒息而死，全身肿胀，看上去完全变了样。
我把她拉出来，放到甲板上。由于我是生人，AI不接受我的指令，我只能断开连接，开始漫长的掉头过程，返回“精灵”号那儿。接着，我使用“莲花”号的通信系统联系“冈萨雷斯”号，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帮助。“不是太紧急”，我加上一句，因为事情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他们确认收到信息，回答说一小时内起程营救我们。
我把温蒂放进一间船舱，关上门，然后把飞船开到“精灵”号旁边，莎拉和艾历克斯上船后，他俩终于如释重负。
我们关上外部气闸门，重新给飞船加压。我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艾历克斯一脸担心的样子。
关于要不要回“精灵”号取回查理的尸体，我们争论了一番。但太危险了，我们现在正在往矮星的重力井中深陷，所以最后大家还是投了弃权票，起飞离去，任“精灵”号坠向闪闪的红云。
艾历克斯和布兰科夫取得联系，向保证他此行不虚，但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不过，布兰科夫显然已经猜出我们找到了巴尔弗。
我们修好了烧坏的气闸门，在上面焊了块补丁，恢复了原样。
“我想，”艾历克斯说，“是时候看看巴尔弗了。”
“=b=
莲花”号上的数码光学设备很简陋，只有一台望远镜，而且只能用来导航，也就是说，它没有远距离探测的能力，也不能精细地调谐。直到飞到星球上方，我们才看清巴尔弗的细节。大气层飘着薄薄的云彩，看上去类似类地星球。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两块岛状大陆，还有片庞大的海域。有风暴、白雪皑皑的两极、山脉、河流。
“我猜马哥里亚人完全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艾历克斯说。
莎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也没什么两样，这儿的季节变化太显著，他们活不下来的。不过，未尝不是个好尝试。”
艾历克斯又问被拖出轨道时，星球是什么状况。
“当时陆地上的任何大型动物都不太可能存活，”莎拉说，“经过最开始的打击后，星球的自转会变紊乱，潮汐锁定状态。会引起一系列的反应，海啸、飓风、火山爆发，应有尽有。”
“这些会持续多长——”
“四十年，或是五十年，也许还要长。但我想应该没有人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幸存下来。”
“现在看上去很平静。”我说。
蓝色的大海，白云，河谷，就连丛林也非常吸引人。“肯定是因为现在离矮星距离很合适，不近也不远。”莎拉说。
“地面温度很宜人？”
“是的，当然，是在向阳的一面。背面肯定非常冷。”
“大海会结冰吗？”
“不知道。”
大多数地方的云是白色的积雨云，但被矮星那深红色的光芒照得血红。我们刚才在望远镜中看见的风暴在浩瀚的大海上游移，一些高高的山峰上盖着白雪。“你说的没错，森林真是这样。”艾历克斯说，两块大陆上连绵不绝。
“莲花”号已经烧掉了大量燃料。而且，由于艾历克斯急着想看巴尔弗，我们现在行进的速度非常快。“我打算利用星球减速，”我说，“我们沿着轨道飞，大约会绕行四分之三圈，不过多数是在寒冷的一面。真抱歉，实在没办法，我也没辙。”
“好的，”艾历克斯说，“然后呢？”
“之后我们会脱离星球轨道，从角度上看，会进入褐矮星的轨道。速度降下来后，我们会重新回到巴尔弗。这办法最简单，也最省燃料。”
艾历克斯若有所思地望着星球弯曲的弧面。“要是能有着陆舱就好了。”他说。
“‘冈萨雷斯’号上有。”
莎拉大笑起来：“埃米尔肯定乐意陪你下去看看。” 进入褐矮星轨道后，“冈萨雷斯”号联系上我们，说已经进入比邻区域。“那是什么？”布兰科夫问，他指的是矮星。“是你们承诺的惊喜吗？”
“是的，”艾历克斯说，“正是。也可以说是其中之一。”
“那另外的惊喜呢？”
“埃米尔，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你难道没看见褐矮星边上的蓝色星球吗？”
“没有。”这句回应过了一分多钟之后才传来。看来“冈萨雷斯”号还在很遥远的地方。他穿着一件贝隆夹克，是那种到处都是口袋的硬挺衣服。“这里有蓝色星球吗？”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我们还是他的驾驶员。
“在褐矮星的轨道上，”艾历克斯说，“一颗有生命的星球。”
“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
“好啊，真有意思。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它以前是碇硿星系的。”
布兰科夫咧嘴一笑，那表情就像在说：什么时候开始庆祝。 几个小时后，我们滑进巴尔弗的赤道轨道。开始几分钟，我们在黑的那面之上，底下除了陆地和水，什么也看不见。
矮星从星球弧面下升起，接着我们穿越了晨昏线，进入白天的那面。这是我们第一次悠然自得地眺望整个星球，艾历克斯几乎是黏在了舷窗口，莎拉在看显示器。，艾历克斯挥了挥拳头，而莎拉兴奋异常地叫我快看，他俩的反应都是冲着同一样东西去的。
眼前是岛屿大陆上的一块陆地，除此之外——
莎拉试图将图像放大，艾历克斯招手叫我到他那儿去。“找个好点的角度，快看，就在下面。”
丛林似乎消失了，在一个很大的湖泊旁，有堆线条轮廓。
“是城市？”我问。
“那儿也是。”艾历克斯说。遥远的背面有更多线条轮廓，环绕着一条河。
我不知道他眼里流露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通常情况下，当我们发现一处新的古迹时，他会适当呈现出“我是天才”的神情。有时候，如果搜寻太过漫长，他就不会太当一回事，只不过表现出一丝得意。但那次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是喜悦、悲伤、渴望，还是狂喜。
“越来越多了。”莎拉说。它们都位于南部海岸，在晨昏线上，一共有五个。
“另外一个大陆上什么也没有。”艾历克斯说。
“因为那个大陆受到直接的光照，”莎拉说，“太热。我们看到的这些都在明暗交界区，气候较为宜人。”
我们从它们上面飞过，接着看不见了。“莲花”号的尾部没有望远镜。艾历克斯笑意盈盈地看着莎拉。“海啸和飓风也不过如此。”他说。
莎拉皱皱眉：“这不太可能啊。”
“当然有可能。他们乘着‘不来梅港’号停在轨道上，一直等到一切平静下来。”
“等了四十年？”我和莎拉异口同声道。我们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是的，这就是他们建造温室的原因。瞧，他们想尽快让‘探寻者’号起航，这样就能回到地球，希望有人来解救他们。他们觉得马哥里亚上可能会有幸存者，但他们也可能对‘探寻者’并不抱希望。这是最可能成功的尝试，但他们也吃不准。他们知道巴尔弗最后肯定会变得宜居，而马哥里亚上的状况会变得非常严峻。所以，他们先用‘不来梅港’号载了一批人到巴尔弗，然后拆掉了它的配件，把‘探寻者’号送上了路。”
“送到巴尔弗的人先在船上待了一阵，是在星球轨道上，大概四十到五十年时间左右；等地面情况好转后，他们就登陆到星球上，定居了下来。”
“这就是飞船上没有着陆舱的原因。”我说。
“没错，它肯定就在下面的什么地方。”
“你觉得有多少人到了这儿？”我问。
“不清楚，但我觉得不会多。就是船能搭载的人数，可能只有几百个，或许还不到这些。人数越少，存活的概率就越大。安全繁殖的最低人数是多少来着？”
没人知道。
莎拉盯着蓝色的星球。“真可惜。”她说。
“什么可惜？”我问。
“救兵来得太晚。” 突然，眼前又出现了海洋，身后的褐矮星坠入了地平线。大海很蓝，很静，富有亮泽。我们朝黑暗面奔去。
“那块地方可能是这个星球唯一一处温度宜人的区域。”莎拉说，“我觉得——”她突然停住，叫了一声，手指点着屏幕。
海洋中有什么东西……
“能放大吗？”她问，“看上去像——”
像一艘船。
但尾迹看上去不像是船。那东西太小了，不可能有这样的尾迹。
“可能是条大鱼。”艾历克斯说。
我想放大图像好好看看，但很模糊。
“见鬼。”艾历克斯喃喃道。
“冈萨雷斯”号发来确认信息，它正在靠近，船上的望远镜派上了用场。我永远不会忘记布兰科夫的第一句话。“老天，艾历克斯，下面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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