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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伦敦希斯洛机场的降落并不太成功。不,飞机一切正常,准时起飞,平稳降落,空桥也很快就与航厦连接。

  就在我们之前,东南亚某地(可能是孟加拉国国,或印度尼西亚)的班机抵达第四航厦。在护照检查处,一百五十名俄国人就站在两百名皮肤黝黑的亚洲人后面。

  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大迭文件。看来他们所有人都准备进入牛津或剑桥大学就读,或者打算在英国投资几十万英镑,或者来领百万遗产。总之,孟加拉国国人或印度尼西亚人入境的理由非常充分,所以马上就知道大部分人将在本地餐馆、工地或农场工作。护照检查处的海关人员(绝大部分也不是盎格鲁萨克逊人,当然很能理解这种事)近乎苛求地检查文件,结果通常是把乘客带到一旁进一步盘查……

  有些取得英国国籍的俄国人很快就通关了,我觉得有一小部分人(大约百分之二十的乘客)是「同时伺候两个主人的仆役」。其他人只能乖乖站在越排越长的人龙中。男人们疲累不堪,想在长途飞行后抽根烟;孩子们熬过这趟旅程,开始耍起性子;女人们传完简讯,在包包里不断搜寻,梦想「走过皮卡迪里街」,奔向牛津街的商店。

  我当然可以不用排队,可以用各种方法,甚至进入幽界,直接跳过凡人的护照检查处。我看到一个年轻人就这么做了,而且我根本没看出他是超凡人。老实说,如果护照上没有签证,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但我觉得不好意思。带着两个小朋友的女人站在队伍尾巴耐心等候,拿麦当劳喂小孩。隔了一段时间,有人请她到不须等候的小队伍里。前面有小孩,也有老人,我能怎么办?一方面抵达的时间不对,另一方面,欧洲人把衰退的俄国视为可疑的「第三世界」国家,就像对待所有人口过剩的亚洲国家一样。俄国人甚至比亚洲人更可疑,因为就算俄国同意第三世界的角色,偶尔还会表现出强烈自尊心,不好意思公开承认自己变成殖民地。

  总之,我决定和同胞们一起排队。前半个小时甚至真心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后半个小时,我只是因为固执而强撑着:如果施咒通过护照检查处,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愚蠢。

  海关人员是锡克人(可以从他的包头巾判断),他没提刁钻的问题,看了我的签证一眼,只问我此行打算待多久,我回答只有两、三天,于是他点点头,在我的护照上啪啪盖上入境章。

  我快速通过日巡队和夜巡队的检查处,高等超凡人的气场让他们肃然起敬。

  排队让我精疲力尽。虽然有特快车从机场直达帕丁顿车站,十分便利,但我没去搭乘。步出机场后我向左转,来到戕害健康的吸烟区:英国政府为尼古丁上瘾症的牺牲者在室外盖了一间玻璃囚房。可是疲累的乘客及穿着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完全无视规定,一到室外就抽了起来。

  抽烟的还有我。旁边站了一个带着铝制昂贵行李箱的长腿美眉,她不断抚摸手上的细烟,一面对着电话咒骂要接她却迟到的彼得。顺带一提,这位美眉是俄国人,不过无论说话或骂人,她的英文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挂上电话后,她难过地摇摇头,接着又打电话到莫斯科,和朋友讨论俄国男人与英国男人在想法上有什么不同。

  我微微一笑,走向出租车招呼站,那里队伍很长,多数出租车是大车,有时尚房车,也有复古样式,司机们耐心地等候乘客。

  ───

  盖瑟让我住最普通、最便宜的伦敦小旅馆,位在以小旅馆出名的贝斯沃特区。或者正好相反,因为这里有太多名不见经传的小旅馆,所以这区才没没无闻。幽界里甚至看不到类似「太极」这种表示「欢迎超凡人」的传统符号。我不由得想,盖瑟为了让我搭商务舱,所以决定节省住宿费用。

  达令饭店有两扇大门,是一栋维多利亚式建筑(白墙、圆柱、木框玻璃窗)。让我投宿这间三星级饭店,有没有什么特殊用意?

  我的房间是典型的三星级房间,也就是说,空间不大,房门狭窄,天花板低矮,浴室则很迷你。但有现代化卫浴设备,还有平面电视,一百台卫星频道,看得到阿拉伯、中国及俄国电视台的节目。房间里还有迷你吧台和冷气,床铺大得惊人,而且很舒适。

  房间差强人意,毕竟此行不是为了待在饭店。

  现在该做什么?完全由我自己决定。可以逛逛商店,把该买的纪念品买一买,再到酒吧喝杯啤酒,把事情延到明天。也可以到埃拉斯谟家,做一个不速之客。也可以去海德公园走走,伦敦夜巡队的总部就在那里,我可以请求协助。

  或者打个电话给埃拉斯谟。

  我拿起电话。很有意思,用法文说埃拉斯谟.达尔文的名字,就是埃拉斯谟.德.阿文先生。听到他的声音后,我立刻明白原因:他说话的腔调让人很容易误认为是法文。

  事实上,这是古代英格兰的腔调。十七世纪的腔调。

  年迈超凡人的口音与现代人的话语通常没有差异。语言一直在改变,一些新词和语调也进入超凡人的语汇,也留下旧式的词语或说法,超凡人越常跟凡人接触,就越积极地在巡队工作,而且很难从说话的口音辨别他的年纪。

  可是如果超凡人只和超凡人来往,很少和凡人接触……

  就会出现一种特殊腔调,还有老派的说话方式,和一些特有的词语。假如我像正常凡人一样学过英文,而不是借助魔法,我根本听不太懂。

  「埃拉斯谟在在线。」

  「我是来自莫斯科的安东,必须和您见面,埃拉斯谟……我想跟您谈谈……老虎的事………」

  经过短暂停顿,埃拉斯谟才说:

  「我引颈企盼这通电话,安通。只是没料到你来自莫斯科,我见到的你是高卢人……」

  「见到的?」我不解地问。

  「我是先知啊。」埃拉斯谟说。「来这里吧,我不想违逆命运,我会接待你。」

  「非常感谢。」这样的善意让我不知所措。

  「安通,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应该知道寒舍地址,马上招一辆出租车过来吧。」

  ───

  埃拉斯谟,不再为日巡队效命的先知,植物性生活专家,就住在公园旁边。原则上,我住的饭店也在公园旁。但海德公园与摄政公园差别很大。虽然都属于皇室,但前者比较「亲民」,虽然吵杂,但比较简朴。周边什么都有:从豪华独栋住宅、精品名店(在泰晤士河那边),到廉价旅馆和住满中国人、阿尔巴尼亚人、俄罗斯人的移民区(在铁路那边,顺带一提,最受欢迎的泰迪熊当年就是在那里下车的)。

  摄政公园四周都是豪宅,因为土地归皇室所有,所以不能买卖,只能租赁。虽然可以承租一、两百年,但这些价值数百万英镑豪宅的主人却不能说:「家是我的堡垒。」即使如此,也无人觉得伤感。至少沿着公园前进时,我看到一辆标着「亚曼尼」的「宾利」跑车,还有一、两张脸孔,应该在电影里或报纸头版上见过。

  嗯,如果你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却没有足够存款住你想住的地方,那真是个大白痴。当然,先知中不乏这样的人,不过埃拉斯谟显然是例外。所以他当然有能力住在摄政公园旁的豪宅。

  不过,现实超乎我的想象。

  我既不用观光地图,也不爱警察专用的详细地图,宁愿使用手机内建的导航系统。我不想象低头族那样盯着屏幕,所以只是戴上耳机,跟随悦耳女声的指令向前行。众所皆知,除了标准的声音,网络上可以找到数百种导航软件:如果想要,替你指路的会是能言善道的戈尔巴乔夫或慢吞吞的叶尔钦、字字分明的普丁或慌乱的梅德维捷夫。一些特殊爱好者还能下载列宁的「请走正确道路,同志们!」和斯大林的「向右转弯!」。我在手机里下载了老电影里女主角的声音:「阁下,请向左」「阁下,请向右」,我喜欢这个声音,因为很符合埃拉斯谟的形象。

  一开始我沿着摄政公园漫步,好奇地看着独栋豪宅和古老建筑,它们不是红瓦尖塔,就是白墙圆柱。这是观光客喜爱的区域,所以经常看得到红色电话亭(奇怪的是,即使在手机流行的世纪,仍有人使用这些电话亭)、王室的邮箱(有人在我眼前投入信件)。这种让游客感动的复古情怀恰到好处,完全不会做作,所以我不无感伤地想起莫斯科。如果我的故乡不曾拆除,不曾重建,不曾被分成一个个小区,也保有所有的旧建筑,会是什么样子?当然,会更生动、有趣……而不是现在这种丑陋新式建筑、老朽斯大林式建筑和改建的老房子夹杂的模样。

  导航在耳边说:「阁下,请向左。」我言听计从地走进摄政公园的某个入口,结果来到游客如织的参天古木与芳草萋萋间。这里的伦敦人可能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是带着相机的观光客。

  真有趣,埃拉斯谟究竟住在哪里?在他最喜爱的植物草棚吗?

  我突然想看手机屏幕。按照指令前进很有趣,导航机屏幕上甚至显示了狭长的小径,我走进公园深处。虽然这里不可能有原始森林,但游客越来越少。

  然后我看到一栋巨大的建筑。我觉得它就矗立在公园的正中央,或者公园的边缘。事实上,公园边缘是林荫道,房子就盖在林荫道旁边。它让我想起斯大林式建筑:屋檐下的长檐甚至立有塑像,只是我弄不清究竟是谁的塑像,不是神话人物,就是英国著名的文化或政治人物,要不然就是大不列颠各民族代表。从停在建筑物旁边的车看来,住这里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万英镑的存款。

  但导航要我沿着林荫道再往前走。

  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住在窝棚里?

  「往前直走,阁下。」导航告诉我。「已经到了,阁下。」

  我充满疑窦地停下来。面前是一座木造教堂。不,不是教堂,而是天主教或东正教修道院之类的……奇特建筑,两边都有侧翼,很像地主的庄园,但显然是用来祭祀。

  「请向右,阁下。」

  修道院的右翼看起来不太一样。不,也是长满青苔的墙面、彩色玻璃、雕花的高门。

  但这是住房,是修道院中供人居住的地方。

  老实说,为什么不是呢?更何况在英国。这里曾是教堂,有神父居住的房舍……更准确地说,是副主教。教堂为上帝而盖,住房供人居住。教堂里早就不再进行仪式,副主教的子孙……停,他能有子孙吗?……或许有吧,毕竟不是奉行独身制度的天主教神父……他替自己选择了另一条生命道路。而且迟早有人会把房子卖给埃拉斯谟。或许,这间房子属于埃拉斯谟家族,所以埃拉斯谟继承了它?

  我来到门口,思索究竟要按铃,还是拿起沉重铜制门槌的当下,门就打开了。一位上了年纪、体型臃肿、头发花白、身穿老式花呢西装的先生好奇地看着我。

  「是埃拉斯谟吗?」我问道。

  「安通?」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自己的法式风格,还是无法摆脱我不是高卢人的想法,他依旧这样称呼。但语言中的老旧字眼已经消失:「请进,我等你一个世纪了。」

  「耽搁了这么久,抱歉!」我不由得如此回答。

  ───

  埃拉斯谟的住所可以拿来拍历史片。而且是不同时代的历史片。我跟随主人进入厨房,它的摆设可谓上世纪七○年代科技的极致表现。而且比较像美国的七○年代,使用很多软皮革、玻璃,设计温馨简约。埃拉斯谟从大型咖啡机倒出咖啡,机器上方是放咖啡豆的玻璃容器。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宛如飞机起飞。彩色玻璃下方是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台闪闪发亮的食物料理机,机器侧面写着Cuisine Art的字样。冰箱则是某个不知名的品牌。

  埃拉斯谟把咖啡杯、奶精罐与糖罐放在托盘上,带我走进客厅。上世纪七○年代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二○或三○年代:光亮的皮制沙发、黑木家具和配电板、大理石壁炉……让我惊讶的还有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木柴!据我所知,英国严格禁止使用壁炉,当初为了和伦敦恶名昭彰的烟雾对抗,居民把壁炉都换成瓦斯。这里当然不可能有电视,但有一台木制电子管收音机,坚固结实,很像一个小柜子。

  「没冻坏吧,安东?」埃拉斯谟问道。「或许,来点波特酒加干邑?」

  「外头是夏天。」我讶然地说。没能马上意会重点。「啊……您这里很凉,因为墙很厚吗?谢谢,我很乐意来一口加了白兰地的波特酒。」

  埃拉斯谟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

  「当然,您来自莫斯……俄罗斯!」他开心地说。「您不应该为早上喝酒而感到局促不安!」

  「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我客套地说,并随意地坐进宽大的皮制扶手椅。

  「波特酒见鬼去吧!」埃拉斯谟叫喊。「来一杯美味的爱尔兰陈年威士忌吧!」

  能怎么办呢?三百年足以让人在伦敦市中心获得一小块修道院的土地,也可能让人变成酒鬼。

  埃拉斯谟打开柜子上嵌有深色毛玻璃的门,从里面拿出几支瓶子,一番审视后,选了一瓶没有标签的酒。

  「一百五十年。」他说。「我有年份更久的威士忌,但这没有意义。重点是当时石油引擎的臭气尚未污染大自然,黑麦就是黑麦,麦芽就是麦芽,泥炭就是泥炭………您加冰块吗?」

  「不加。」因为客气,我不想让埃拉斯谟再走回厨房。「我喝纯的。」

  「没错!」埃拉斯谟很开心。「冰块是给那些不文明的殖民地居民用的。如果需要,我这里有纯净的爱尔兰饮用水……」

  他替我们两人都倒了点威士忌,我的嘴唇轻轻碰触深黑色的饮料。

  我觉得好像在喝泥煤沼泽的水。

  接下来喝的则是液体火焰。

  埃拉斯谟看着我笑。

  「我得习惯一下。」我放下酒杯。「非常……非常特别。」

  「喜欢吗?」

  「现在还无法定义。」我老实承认。「只能说这瓶酒独一无二。Lagavulin 望尘莫及。」

  「哈!」埃拉斯谟噗嗤笑出来。「Lagavulin 或 Laphroaig 是给娇弱的现代人喝的……您很坦白,安通。我喜欢这样。」

  「毕竟,对先知撒谎有什么意义?」我耸耸肩。

  「嗯……我算什么先知?」埃拉斯谟突然窘迫了起来,饮尽杯中的烈酒。「唉,不过是个会预言的郎中罢了……是的,我会尽量说得让您明白,但我很少与人讲话……如果我的话太老派,您得马上告诉我。」

  「好的。」我把塑料纸袋交给埃拉斯谟。「这是莫斯科夜巡队老大托我转交的礼物。」

  「光明的盖瑟?」埃拉斯谟一副感兴趣的神情。「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耸耸肩。

  埃拉斯谟从壁炉的架子上拿起一把小刀,用五岁孩童在圣诞节早晨拿到期待已久的礼物的热情打开袋子。

  「我有什么值得让伟大的光明斗士这样关怀……」埃拉斯谟嘴里嘟囔着。「为什么会获得礼物……」

  我明白这位退休的黑暗超凡人装傻。但对于在喧嚣大城中深居简出的人来说,这是可以体谅的缺点。

  他终于打开袋子,并把内容物放在矮茶几上。正如我所想象,袋子的容量远比实际的还大。里头装了一瓶一公升的伏特加酒,而且年份久远,因为标签上印的是革命前的拼字法。另外还有一个装满三公升黑鱼子酱的玻璃罐,而且无疑是走私品。但这不会造成盖瑟的困扰,更不会让埃拉斯谟感到困窘。最后是一个花盆,是老大办公室窗台上那盆。花盆里栽植一株粗糙多结的怪异小树,任何一位盆栽大师都不惜将它连根拔起。我心头困惑,想起每次开会时间太长,因为没有烟灰缸,盖瑟允许我们把烟蒂弹到这个盆栽里。而且这么做的不只我一个。

  埃拉斯谟连忙把伏特加酒和鱼子酱放到桌上,把小树盆栽放在桌子中央,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凝神注视这棵植物学中妾身未明的小树。

  小树约十五公分高,像年老的橄榄树一般粗糙多结,而且上头几乎没有任何叶子,只有一根树枝上长了两片叶子。

  埃拉斯谟坐在地板上观赏小树。

  而我耐心等候。

  「太惊人了。」埃拉斯谟说。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威士忌,稍稍转动盆栽,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它,然后瞇起眼睛。我觉得年迈的超凡人正透过幽界观看这棵树。

  「您知不知道这份礼物有什么用意?」埃拉斯谟问话时,根本没看着我。

  「不知道,先生。」我叹了口气,突然想到埃拉斯谟很适合「先生」这个词最初的意思。

  埃拉斯谟站起来,绕着盆栽走一圈,然后嘴里咕哝:

  「我真该死……安通,请您稍微回避一下,或者躲起来……我要用法力研究研究……」

  我认为最好离开,并以「巫师盾牌」护住自己,保险起见,随手拿了一杯威士忌,一刻钟后才回到桌旁。这期间埃拉斯谟不断和盆栽搏斗,他先对植物施了侦查法术,透过幽界观察,甚至进入幽界第三层,还从盆子里拿了一小撮泥土,揉碎后吃了下去,嗅了叶子一段时间,彷佛非常开心,整个脸都发亮了,接着惋惜地挥挥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最后他掌心里闪动一团火球,似乎想把盆子、植栽和桌子都烧掉。

  「没办法啊。」他含糊地说。「您的盖瑟着实厉害……我无法参透这个讯息的含义。他真的没托您转达什么话吗?」

  「可惜没有。」

  埃拉斯谟脱掉外套,把它丢到空椅子上,自己则坐上另一张椅子。他用手擦拭脸庞,叹口气咕哝说:

  「我老了……安通,您想谈老虎的事吗?」

  「是的。所以您一直在等待我的到来吗?」

  「这是相关的……」埃拉斯谟无法将目光从盆栽上移开。然后问我:「安通,请把盆栽移到壁炉架上,晚点我再来研究,一定要竭尽全力。我相信自己必能解开盖瑟的谜题……但现在……无法平静地看它,它让我觉得不安……请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您童年的故事并不是秘密,尊敬的埃拉斯谟。」我说。

  「但它并非名闻遐迩……」

  「我女儿的书里有写。」

  「喔!」埃拉斯谟感兴趣了。「您没想到把它带来吗?」

  「妈的……」我觉得很窘。「您知道吗……我有闪过这个念头……可以寄来给您!」

  「如果不麻烦的话。」埃拉斯谟点点头。「请原谅老人的虚荣心,但我很乐意搜集所有关于人类阶段的故事……您怎么会知道我在伦敦的地址?我觉得伦敦夜巡队应该没有这个信息。」

  「不是巡队告诉我的,」我承认,「是透过私人管道。」

  埃拉斯谟等我把话讲完。

  「我们队上有一位安娜……」

  「安娜!」埃拉斯谟叫道。「我真是笨蛋……应该猜到才是……」他斜眼看着我。「怎么样,直至今日她还在因为找到我而开心吧?」

  「傲慢与偏见……」我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她一点也不开心。至今她还在懊恼你们的关系断得这么彻底。她当然对老虎的故事很感兴趣,因为她搜集各种被学界忽略的奇闻轶事。但她很喜欢和您聊天。」

  埃拉斯谟耸耸肩,嘴里嘟囔:

  「我也觉得有趣……她承认自己是超凡人,也知道我是谁……又具有植物学的丰富知识……在杂志上发表了很有趣的文章……很迷人的女士,很惊人,居然来自莫斯……抱歉,安通,我以前不喜欢俄国女人。」

  「没什么,我也不太喜欢英国……」我回敬他一句。

  「我们应该见个面。」埃拉斯谟继续说。「面对面接触,或许能多了解彼此一些。」

  「网络没法让人真正沟通。」我富含深意地说。

  「什么网络,安通?」埃拉斯谟笑了起来。「这件事已经超过三十年了!当时还是苏联呢!我们鱼雁往返……只不过略施咒语,免得被书报检查官偷看,也让通信速度加快……」

  是啊……我真是粗心。手机和计算机明明是不久前才出现的!

  「所谓发表在杂志上,是指真的杂志吗?」我恍然大悟。「在纸本的学术期刊上?我还以为是在线的『实时杂志』……」

  埃拉斯谟笑到飙泪。然后才说:

  「就是这样,安通。您也开始觉得自己反应变慢了!很快您就会用苏联海报和红旗装饰家里!没什么,您会习惯时间消逝的速度……现在我来跟您说说老虎的事,我的那只老虎。然后您再告诉我,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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