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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旅途

  猎犬嗜血的狂吠紧跟在身后,越来越近,若伦握紧缰绳,伏在疾驰的战马背上,马蹄声在耳边有如雷鸣。

  他带领五名手下——卡恩、曼道尔、波多尔、德尔温,还有赫芒德——在不到半英里处的一处庄园里,从马厩偷了几匹马。马夫们当然不欢迎偷马贼,本来他们仗着手里的剑已经把他们打发了,但在他们走后,马夫们一定立即叫来了庄园的护卫,此时有十名卫兵带着一大群猎犬,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

  “那边!”他大叫一声,指着一片狭长的桦树林。它夹在附近的两座山峰之间,无疑是顺着溪流生长的。

  听到他的话,众人拨转马头,离开交通繁忙的大路,向树林奔去。路面崎岖,他们不得不放缓狂奔的速度,但只是慢一点点,完全顾不上马匹可能一脚踏空折了腿,或者将骑手抛出去的危险,因为让猎犬抓住更加危险。

  “驾!”若伦将马刺用力刺向马腹,放开塞满尘土的喉咙,大声吆喝。他的马猛地向前一冲,眼看就要超过卡恩。

  若伦知道,他的马很快就会到达极限,再也跑不出这种爆发般的速度,他再用力拿马刺戳它,或者用缰绳的末端抽它,都无济于事。他很不想这么残酷,也不愿意把这马累死,但为了完成任务,他也顾不上它了。

  赶上卡恩之后,若伦喊道:“你不能用咒语把马蹄印消掉吗?”

  “我不懂!”卡恩的回答几乎淹没在呼呼的风声和奔腾的马蹄声中,“太复杂了!”

  若伦诅咒一声,回头看去。狗群正跑在道路的最后一段弯路上,以一种暴烈的方式拉伸、收缩它们瘦长的身体,快得简直像在贴地飞行。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若伦还是能看到它们猩红的舌头,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白色犬牙上的寒光。

  来到树林边,若伦转个弯,向山里跑去,尽可能地贴着桦树林,并小心提防,以免被低处的树枝扫中,或者绊在倒下的木头上。其余各人也和他一样,嘴里大声呼呼喝喝,不让正在爬坡的坐骑放慢速度。

  若伦看到曼道尔跑在自己的右边,低伏在带斑点的母马背上,龇着牙,表情凶狠。他比若伦年轻,在过去的三天里,他的体魄和意志都给若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从凯特琳娜的父亲史洛恩出卖卡沃荷的村民,杀害了曼道尔的父亲拜得之后,曼道尔似乎就憋着劲儿,要证明自己不比村里任何一个男人差。在沃顿与帝国最近的两场战斗里,他已经为自己赢得了荣誉。

  一根粗壮的树枝迎面扫来,他弯腰一闪,只听到咔嚓一声,头盔顶上感觉到有枯枝被折断。一片破碎的叶子飘飘荡荡地落在他脸上,正好挡住右眼,转瞬间又被疾风带走。

  马的喘息越来越重,他们顺着山间的低谷,向群山深入。若伦低头从胳膊下向后看去,看到猎犬已经到了四分之一英里之外,过不了片刻,就会被追上了。

  该死! 他暗暗咒骂一句。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是长满野草的山丘,他的视线来回地搜寻,寻找机会——什么都行——只要能帮助他们摆脱追捕就好。

  他精疲力竭,头昏脑涨,差点儿错过了这个机会。

  前方二十码处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地从山丘上伸下来,穿过他脚下的路,消失在树林里。

  若伦吆喝一声,用力踩着马镫,身体朝后仰,同时拉紧了缰绳。骟马放慢速度小跑起来,但是不满地喷着响鼻,用力甩头,想咬住嚼子。“给我乖乖听话。”若伦低吼一句,把缰绳拉得更紧。

  “快!”他朝同伴招呼一声,策马跑进灌木丛里。树底空气清凉,几乎带着寒意,但对折腾得浑身发热的若伦来说,实在是非常惬意。不过,他才享受了片刻,马就来到了一面斜坡上,它直奔山脚的小溪,铁蹄踏得枯枝败叶哗哗作响。若伦为了不从马头栽下去,几乎全身平躺在马背上,伸着两条腿,膝盖挺得直直的。

  来到山谷底部,骟马哗啦啦地蹚进铺满石头的小河里,溅起两片翅膀一般的水花,有若伦的膝盖那么高。他渡过小河,在岸边停下,看看同伴有没有跟上。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钻出了树林,上方的灌木丛边传来了犬吠声。

  看来免不了转身打一场了。 他心想。

  他再骂一句,打马离开小河,跑上长满青苔的柔软的河岸,继续沿着时隐时现的小径向前。

  离开河边没多远,就是一片高大的蕨类植物,穿过去是一片洼地。若伦发现了一棵倾颓的树,盘算着如果能拖得动的话,它倒是可以充当临时的掩体。

  只要他们没有弓就好。 他心想。

  他朝伙伴一挥手:“快来!”

  他一拉马缰,策马穿过蕨草丛,来到洼地上,然后翻身下马,手一直扶着马鞍。他的脚刚踏上地面,两条腿立即一软,如果不是手里扶着东西,肯定会一头栽倒。他龇牙咧嘴,额头抵着马肩,直喘粗气,等着腿上的颤抖慢慢平复。

  其余五人向他聚拢过来,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味,还有马具叮叮当当的磕碰声。马打着战,胸膛沉重地一起一伏,嘴角挂着黄色的涎沫。

  “帮我一把。”他对波多尔说着,朝倒下的树指了指。他们俩各自托住木头的一端,将它从地面上抬起。若伦的后背和大腿疼得似乎在发出呐喊,他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经过三天的策马狂奔——在马鞍上每度过十二个小时之后,只有三小时的睡眠——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

  这种状态,跟喝个烂醉,病恹恹地上战场,然后被人揍个半死没什么两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松手放下木头,挺直腰身。这个想法令他十分泄气。

  六人各自在马前站好,面朝被踏乱的蕨草丛,准备好了手里的武器。洼地之外,猎犬急不可耐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近,尖锐而短促地回荡在树林里,造成一片混乱的骚动。

  若伦严阵以待,把锤子举得更高。这时,在狗的狂吼乱吠声中,一个奇怪而轻快的调子传入他的耳中,原来是卡恩在用古语唱出咒语,语句中包含的魔力让若伦怵然一惊,后颈刺痒。法师又急促地吐出几句话,像上气不接下气一般,快而含糊,让人不知所云。咒语念完,他朝若伦等人挥挥手,疲惫地低声说道:“蹲下!”

  若伦来不及多问,立即往下一蹲。不是第一回了,他又暗暗地恨自己不懂魔法。在武士能够拥有的众多技能当中,没有比它更有用的了。有些人只凭三言两语,就能按自己的意愿改变世界,而不谙此道的他只能等着这些人的关照。

  他面前的蕨草一阵乱晃,沙沙作响。接着,一只黑鼻尖的猎犬抽着鼻子从草丛里探出脑袋,向洼地上张望。德尔温发出嘘声,举起了手里的剑,似乎想照那狗的脑袋劈过去,然而卡恩却压着嗓子发出警告之声,向他连连挥手,直到他放下武器。

  那狗的额头起了皱纹,似乎满心迷惑。它又在空气里嗅了嗅,然后伸出涨得发紫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退了回去。

  等到蕨草弹回去,狗的脑袋隐去不见,若伦才慢慢地把憋着的气吐了出来。他看看卡恩,挑起了一道眉毛,等着他的解释,但卡恩只是用一根指头抵着嘴唇,连连摇头。

  片刻之后,又有两只狗寻寻觅觅地钻进草丛,到洼地上搜寻,接着也像头一只那样,很快就退了回去。群犬呜呜低叫,在树林里乱钻,极力寻找猎物的踪影。

  若伦坐在地上等,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大腿内侧绑腿上有几块深色的渍子。他伸手碰了碰,手指上黏黏的,像沾了血。每一块这样的渍子都标志着水疱的存在,但远不止于此,他摸到自己的双手也起了泡——缰绳摩擦他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皮肤——还有脚底,以及一些更令人不舒服的部位。

  他露出厌恶之色,在地面上擦了擦手指,向另外几人看去。只见他们或蹲或跪,行动间脸上都露出一丝痛苦,握武器的手也稍显别扭,看来,他们的状况并不比他好多少。

  若伦决定在下一次停下来睡觉的时候,让卡恩为大家疗伤。不过,若伦又想,如果法师看上去疲惫不堪,他就忍着,让水疱自己好。他宁愿忍受痛苦,也不想让卡恩还没到达阿热夫斯就耗尽能量,因为在攻城之战中,卡恩的本领将会大有用场。

  想到阿热夫斯,还有那场他只能赢不能输的攻城战,若伦伸手在胸口按了按,确认装着他看不懂的命令的小包还在衣服底下,还有那道他怀疑自己能不能保得住的委任状。

  在漫长而紧张的几分钟之后,一只猎犬在小河上游的树林里发出兴奋的叫声,其余猎犬闻声立即朝那个方向扑了过去,那种接近猎物时的深沉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一切归于平静,若伦慢慢站起身来,扫视树林和草丛。“没事了。”他说,声音还压得低低的。

  众人都站起身来,赫芒德——个子很高,头发凌乱,嘴角边刻着深深的皱纹,其实年纪只比若伦长一岁——面带怒容地转向卡恩,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做呢?害我们在野地里瞎跑一气,下山时还差点摔断脖子!”他指了指身后的小河。

  卡恩同样气冲冲地回答道:“因为我没想起来,这就是原因。考虑到我为你免去了被咬得千疮百孔之苦,我以为你至少会表示一点点的感激。”

  “是这样吗?哼,那你应该事先花更多的时间研究你的咒语,免得我们被人一路穷追,跑到这么个鬼地方,还……”

  若伦担心他们越吵越凶,插到了两人之间。“够了,”他说着,转向卡恩问道,“你的咒语能让那些卫兵看不到我们吗?”

  卡恩摇摇头。“人没有狗那么好骗,”他说完,又鄙夷地看了赫芒德一眼,“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我能隐藏我们的人,但是藏不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会发现我们在这里的。”他指了指被踩踏或折断的蕨草,还有湿地上深深的足印说,“我们应该趁他们没看到赶紧离开,这样狗就会把他们带往别处,我们……”

  “上山!”若伦一声令下。

  在一片含糊的诅咒声和强忍的呻吟声中,大家回到马鞍上。若伦向洼地最后扫了一眼,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便拍马走到了带头的位置。

  他们从树林的阴影里疾驰而出,离开了山谷,重新踏上前往阿热夫斯的征途。路仿佛没有尽头,而到了尽头的城市之后他要做些什么,若伦其实没有半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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