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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算

  “长官,长官!城门开了!”若伦正在研究地图,营地的一个哨兵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叫道。若伦抬起头问:“是哪一个城门?”他放下用来测算距离的标杆,情绪突然间竟变得无比平静,“说具体点儿。”

  “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长官……开在道上的,不是运河上那个。”

  从腰带上抽出铁锤,若伦离开帐篷,一路跑到营地的南边。他举目向阿热夫斯望去,心里不由得一沉,只见城里拥出了数百名骑兵,正在黑洞洞的城门前边展开队形,色彩鲜艳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会把营地踏平的 。若伦绝望地想。营里现在只剩下约一百五十人,其中还有许多丧失了战斗力的伤员,其他人都被他派出去寻找攻城计划所需的平底船了,有的在他前一天看过的水轮车那里,有的前往海岸底下的板石矿,还有的到了最西边的运河沿岸。通知他们回来共同抵抗骑兵,从时间上来说根本想都不要想了。

  若伦知道,这样将手下人马分派出去执行任务,会导致营地空虚,但他寄望于守兵慑于最近的攻城战,不敢犯险出城,此外,他觉得留守战士的数量足以迷惑远处的敌人,让他们以为主力还在营地。

  第一种设想,已经被现实证明,显然是错的。至于阿热夫斯的守军是否察觉了他的惑敌之计,若伦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从出城的兵马数量来看,敌人十有八九已经窥出了破绽。敌军,或者说他们的统领,如果不是知道若伦这边防守空虚,照他估计,至少该派出两倍的人马。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想出办法,应对眼下的进攻,不能任由自己的部下惨遭屠戮。

  波多尔、卡恩和布里格曼都手持武器跑了过来。卡恩匆匆忙忙地往身上穿着锁子甲战衣,波多尔说:“现在怎么办?”

  “什么都不能办!”布里格曼说,“重锤,你的愚蠢毁了整个远征,现在,我们只能逃了,再晚这些该死的骑兵就冲上来了。”

  若伦朝地上啐了一口,说:“撤退?我们不能撤退,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即使跑得过,我也不会把伤员丢下不管。”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没机会了!如果不走,只能被杀,或者更惨——当俘虏!”

  “够了,布里格曼!我是不会选择逃跑的!”

  “为什么不?不跑就可以不承认你的失败吗?为了挽回你的面子,就一定得进行一场毫无意义、有死无生的战斗吗?是这样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给沃顿造成更大的损失?”

  城墙脚下,骑兵们高举手中的剑和枪,呐喊声远远地传来。他们打马飞奔,轰隆隆的马蹄声席卷平缓的坡地,向沃顿的营地而来。

  布里格曼又叫起来了:“我不会让你为了自己的面子拿我们去送死!想留你自己留……”

  “住口!”若伦吼道,“闭上你的臭嘴!不然我就替你闭上!波多尔,看着他,只要他有什么你看不顺眼的举动,就给他尝尝你手里的剑!”布里格曼愤怒如狂,却忍住了,一声不吭,因为波多尔的剑已经举了起来,对准了他的前心。

  若伦估计自己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来决定如何行动,决定命运的五分钟。

  他很想寻出个法子,能够杀伤足够的敌军,让他们知难而退,但几乎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了!这儿的地形过于平坦、空旷,根本无法把奔腾而来的骑兵吸引到对防守步兵有利的地带。

  既然不可力战,那么——把他们吓住呢?可怎么吓?用火? 火既能伤敌,也能害了自己;再说,潮湿的草地也烧不起来,只会冒烟……那烟呢?不成,没用的。

  他目光望向了卡恩:“你能幻化出蓝儿的样子,让她吼叫,喷火,就跟她真在这里一样吗?”

  魔法师瘦削面颊上的血色一下退了个干干净净,他摇了摇头,有些惶恐地道:“也许能,但我没有把握,从来没有试过。我只能根据记忆中她的样子,变出来的东西可能都不像是活的。”他的头朝着奔驰的骑兵一点,“他们肯定会看出破绽的。”

  若伦的指甲已经抠进掌心的肉里,只有四分钟了。

  “不妨试一下,”他低声地说道,“我们需要的只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迷惑他们……”他抬眼看了看天,希望能来一场及时雨,可是,唉,只看到了几朵懒洋洋的云。迷惑他们,让他们犹疑不定……人最怕什么?未知的事物,不理解的东西,人最怕的就是这个。

  一眨眼的工夫,若伦脑子里闪过了五六个让敌人丧胆的计谋,一计比一计更异想天开,直到最后,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主意,极简单,又极大胆,简直就是完美的主意。而且,和别的那些计谋相比,这一计更能满足若伦的英雄情结,因为,除了他自己,另外只需要卡恩一人参与。

  “下令让所有人都躲进帐篷里!”他嘴里喊着,脚下已经开始行动,“告诉他们谁也不许出声,除非看到我们受到攻击,否则连喷嚏也别打一个!”

  来到最近的一座帐篷前,帐篷里面没人,若伦把锤子插进腰带,从地上一堆堆的布单、毛毡中抓起一条肮脏的羊毛毯,然后又跑到一个锅灶旁,搬起一块战士们当凳子用的很粗的圆木墩子。

  木墩子夹在胳膊底下,毛毯甩在另一边的肩膀上,若伦三步并作两步蹿出营地,朝营地前面约一百英尺的一个小土丘跑去。“给我找一副膝骨和一角蜜酒来!”他边跑边喊,“把我放地图的那张桌子也搬过来!快!现在就去!”

  身后脚步声、搬东西声响成一片,战士们都急匆匆地钻回帐篷藏了起来。几秒钟后,除了给他找东西的人弄出的一点声音,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整个营地沉入了奇异的寂静之中。

  若伦没有浪费时间回头去看。在土丘顶上,他把木墩子大头朝下放到地上,前后挪了挪,调整位置,确定已经放稳,便坐了上去,越过倾斜的坡地,向冲锋的骑兵望去。

  再有三分钟,或者连三分钟都不用,他们就冲过来了。通过屁股下面的木墩子,他甚至感觉得到马蹄踏地的震动,每一秒都在变得更为强烈。

  “快拿膝骨和蜜酒来!”他喊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些骑兵。

  他抬手飞快地抚了一下胡须,扯了扯衣服的下摆。恐惧感让他希望自己身上穿着锁子甲,但心智中更冷静、狡狯的部分告诉他,敌人看到他不披甲胄坐在此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会更增疑虑。出于同一考虑,他把铁锤也插在腰带上没有拔出,以示无所畏惧,完全没把敌骑放在心上。

  “久等了!”卡恩喘着粗气跑了上来,与他同来的战士提着若伦帐篷里的小折叠桌。他俩把桌子摆在若伦身前,又把一块毛毡布覆在上面,接着卡恩递给若伦一角半满的蜜酒和一只皮杯,里面装着一副膝骨,共有五块。

  “去吧,离开这里!”他说。卡恩转身欲走,若伦又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能让空气在我身体两侧抖动吗,就像冷天火堆上方的空气那样?”

  卡恩的眼睛眯了起来:“应该可以吧,但你为……”

  “可以就做!……现在去吧,藏起来!”

  细竹竿一般的高瘦魔法师一溜烟跑回了营地。若伦摇着皮杯,把膝骨倒在桌上,一个人玩了起来:把骨头抛向空中,用手背把它们接住。先是抛起一块,然后是两块、三块,越来越多。多少次,在帕伦卡谷漫长的夏日傍晚,他父亲加罗坐在门口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椅子里,一边抽着烟袋,一边以此自娱自乐。有时他会跟父亲玩两把,通常都是他输,但大多数时候加罗更喜欢一个人玩。

  尽管心像擂鼓般跳得厉害,手心里满是汗,若伦依然强撑着摆出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一计如果说还有一丁点儿胜算,全赖他能控制住心里的真实情绪,把自信的外表维持到底。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膝骨,根本不去看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士,耳畔只听万马奔腾,越来越近,若伦已经准备接受事实:下一刻自己就将被踩在蹄下。

  真是奇怪的死法呢。 他苦笑着想。然后,他想起凯特琳娜和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多少有些宽慰:自己死了,至少身后还会留下血脉。尽管比不得伊拉龙的长生,但生命也算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延续,足矣!还要奢求什么?人不能太贪心了。

  马蹄离桌子只有几码远了,在最后的时刻,终于有人喊道:“吁!吁!把马勒住!我说,都给我把马勒住!”随即搭扣和皮带咔吧咔吧一阵乱响,排成一线的马头被拉得高扬起来,马蹄腾起又落下,奔驰中速度骤降,最后硬生生停了下来。

  然而,若伦的眼睛依然看着桌面。

  他啜了一口辣喉的蜜酒,又一次抛起膝骨,然后接住了两块,落在手背绷起的筋上,来回地晃动着。

  新翻泥土的气息随风飘到他的鼻端,暖暖的,让人非常舒畅,同时飘来的,还有不那么让人舒畅的马汗味儿。

  “喂!好伙计!”先前命众人停马的那人喊道,“喂,我说,你是什么人?在这美好的上午,坐在这里饮酒、游戏?难道你没有一点尘世的忧虑?难道我们不值得让你拔出剑来表示欢迎?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好像刚刚注意到这些骑兵的存在,并且丝毫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若伦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说话的那人。只见他身量矮小,蓄着胡须,头盔上一蓬色彩鲜艳的翎羽,胯下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正像风箱般呼呼喘着粗气。

  “我不是谁的伙计,更不可能是你的伙计!”若伦说道,对于对方过分随便的称呼方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过请问,如此无礼地打断我的游戏,阁下又是什么人?”

  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若伦,头盔上长长的花翎便也跟着摇曳起伏,那架势就好似打猎时新发现了一个物种。“我是神行赦洛斯,卫队的队长。尽管你非常无礼,我还是要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勇士,如果做了我枪下的无名之鬼,是会让我非常遗憾的。”说话的同时,好像为了表示自己并非虚声恫吓,赦洛斯手中长枪下指,枪尖对准了若伦。

  三排骑兵紧紧挨在赦洛斯身后,若伦注意到他们当中有一人身材瘦削,长着鹰钩鼻,面容枯干,两臂瘦弱,最关键的是,他的衣服没有袖子,胳膊一直裸露到肩膀,在若伦心里,这已经成了沃顿法师的一大特征。突然间,他特别希望卡恩已经成功地让自己身旁的空气波动起来,但尽管焦虑,他却不敢转头去看。

  “我乃重锤,”他说话间,手一晃,干净利落地抓起膝骨,抛向空中,用手背接住了三块,“若伦重锤,魔影杀手伊拉龙是我的表弟。即使不知道我,你们总该听过他的名字。”

  骑兵们闻言不安地骚动,若伦觉得看到惊异之色在赦洛斯眼中一闪而逝。“这可真是失敬了!不过,我们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有需要的时候冒充一下别人,这种事谁不会做呢?”

  若伦拔出锤子,砰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根本不理他们,继续玩了起来。

  他扫兴地叫了一声,两根骨头从手背上掉落,这一次又半途而废了。

  “嗯……”赦洛斯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重锤,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不过也有人说,你的那些事迹太夸张了,都不可信,比如说,你真的在色达的戴达瑞德村一个人杀死了将近三百人吗?”

  “我还一直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呢!不过,如果就是你说的戴达瑞德村的话,那么没错,我是在那儿杀了不少士兵,但没有三百那么多,只有区区一百 九十三人,而且并非完全是一个人,战斗的时候,身边也有我的部下护卫着。”

  “区区一百九十三人?”赦洛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太谦逊了,重锤,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人在许多歌谣和故事中拥有一席之地。”

  若伦耸耸肩,把角樽放到嘴边,假装喝了一大口,他可不想被矮人酿的烈酒弄得昏头涨脑。“我战斗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输的……来,既然你我都是无畏的战士,喝吧!”他说着把角樽伸向赦洛斯。

  矮个子战士犹豫了片刻,飞快地瞟了一眼身后的法师,然后舔舔嘴唇说:“那就却之不恭了!”他从战马上下来,把枪交给别的士兵,摘下手套,走到桌边,极谨慎地从若伦手中接过角樽。

  赦洛斯先用鼻子闻了闻,然后饮了一大口下去,顿时,他拧眉挤眼,一脸难受的表情,盔上的花翎也随着颤了起来。

  “喝不惯?”若伦有些好笑地问。

  “坦白讲,这些山地产的酒对我来说有点太烈了。”赦洛斯说着把角樽递回给若伦,“我还是更喜欢我们的葡萄园出产的酒,喝起来绵柔一些,也不容易醉人。”

  “对我来说,这酒就像是母亲的奶水,”若伦撒谎道,“早、午、晚都要喝,一天都离不开。”

  赦洛斯重新戴上手套,走回高大的战马前,爬上鞍鞒,从士兵手里接过长枪,又瞟了一眼身后那位鹰钩鼻法师。若伦注意到,就在赦洛斯下马饮酒的这一会儿工夫,法师已经变得面如死灰!赦洛斯肯定也看到了法师脸色有异,因为他自己的神情也马上紧张了起来。

  “谢谢你的酒,重锤若伦,”他提高声音说,让他的部下都能听到,“也许,很快我就会有幸在阿热夫斯城内款待你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保证会用家族最好的葡萄酒来招待你,也许我的酒能帮你断了你手里那粗野的奶水。我想,你会发现我们的酒的确不错。一般来说,我们都会把葡萄酒封在橡木桶内贮藏几个月,有时甚至是几年,让酒味更醇。如果这么精心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浪费掉,砸开酒桶,把酒洒在街衢上,让街道被我们的葡萄汁染成血红,那就实在太遗憾了。”

  “确实很遗憾,”若伦答道,“但清理餐桌的时候难免会弄洒一点酒。”他说罢,举着角樽移到桌沿外,一翻手腕,把樽中的一点残酒洒在了草地上。

  赦洛斯泥塑木雕般地呆了片刻,连头盔上的花翎都纹丝不动,然后,他陡然发出一声怒吼,猛拉缰绳掉转马头,冲着他的手下大喊道:“整队!整队!……驾!”话音方落,他便一踢马刺,纵马而去,其他人也纷纷呼喝着,催促坐骑跟在后头,逐渐加速,蹄声隆隆地又返回阿热夫斯去了。

  若伦保持着傲慢、不屑的做派,直到敌人已经骑出老远,这才慢慢呼出一口长气,将胳膊肘放在膝盖上。他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

  成功了! 他心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听到人们从营地里向这边跑来,转回头,看见了波多尔和卡恩,还有刚才躲进帐篷的部分战士,至少有五十名,都赶了过来。

  “你成功了!”波多尔喊道,“你竟然做到了!我都不敢相信!”他大笑着,狠狠地拍了一下若伦的肩膀,力道大得差一点把他拍倒在桌子上。

  大家把他围在当中,所有人都开怀地笑着,不吝溢美之词,吹嘘在他的统领下,可以轻松攻取阿热夫斯,连一个伤员都不会有,同时尽情地贬低阿热夫斯人,嘲弄他们没有勇气。这时有人递给他一只暖暖的酒囊,里面装了半袋葡萄酒,他看着手里的酒囊,连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无端地觉得非常厌恶,便随手交给了站在自己左边的战士。

  “你有没有施什么魔法?”他问卡恩,声音几乎被欢快的喧闹声淹没。

  “你说什么?”卡恩一边问,一边把耳朵凑过来。听若伦又重复问了一遍,魔法师笑了起来,大力地点着头说:“是的,我照你说的,想法让空气波动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攻击他们的法师?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看他那样子简直像快晕倒了。”

  卡恩脸上的笑意更浓:“哦,都是他自己找罪受——他认为我制造幻象是为了遮掩什么东西,一心想透过波动的空气,看看后面藏了什么,他耗光了力气,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

  若伦呵呵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全身发抖,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渐渐压过众人的喧闹,响彻旷野,向着远处的阿热夫斯飘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若伦放松心情,美美地享受了一阵众人的赞誉,直至听到营地边上哨兵的高声呼喝。

  “让开!让我看看怎么回事!”若伦说着跳了起来。战士们闪在一旁,若伦看见西面有一人一马,正费力地穿过农田,向营地赶来,估计是派去运河岸边找船的人之一。“叫他到这里来!”若伦说道。听到他的命令,一个红头发、瘦高个的剑手,跑过去给那人带路。

  在等候的空当,若伦抓起膝骨,一枚枚丢进皮杯,听着骨头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来人刚到声音可及的范围内,若伦便喊道:“喂!出了什么事吗?有敌袭吗?”

  让若伦郁闷的是,那人一直不答话,直到离若伦只有几码远了,才跳下马来,对着他立正站好,身形比枯死的松树更为僵直,高声说道:“报告长官!”若伦仔细看了看他,认出原来就是他头次骑马进营地给他牵缰绳的那个干瘦少年。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是谁,而是他依然没回答若伦的话。

  “说吧,什么事?我可不能等上一天。”

  “报告长官!赫芒德派我来告诉您,我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平底船,他正在建造滑车,造好之后就把船运到另外那条运河。”

  若伦点点头:“很好,他能及时把船运过去吗?要不要再派些人过去帮忙?”

  “不用,长官!”

  “就这件事吗?”

  “是的,长官!”

  “你不用总叫我长官,喊一次就行了,明白吗?”

  “是,长官……哦,不……我是说,是的,明白!”

  若伦忍住笑说:“任务完成得不错!现在,去找点东西吃,然后去石矿看看,回来向我汇报,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是,长……对不起,长……呃,我……我马上出发,队长!”少年期期艾艾地说道,面颊上出现了两团红晕。他飞快地俯首敬了个礼,然后匆匆上了马,向营地跑去。

  若伦的心情由轻快转为沉重,少年带来的消息提醒着他,尽管他们幸运地逃过一劫,没有丧命在敌人骑兵的锋刃之下,但这只是暂时的,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中任何一件如果没有做好,都会使整个攻城计划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他对周围的战士说:“所有人立即返回营地!天黑前,我要看到营地周围已经挖好两道堑壕!那些胆小鬼很可能会改变主意,再来攻击我们,我可不想被打个措手不及!”听到要挖壕沟,少数几人发出不情愿的呻吟,但多数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命令。

  卡恩低声说:“明天就要攻城了,你不要把大家累坏吧?”

  “我知道,”若伦也压低了声音说,“但是营地的防御必须加强,有点事情做也省了他们胡思乱想。再说,不管多累,等到明天一打仗,他们准又有劲儿了。从来都是这样。”

  当手头有问题需要解决,或者有什么耗力气的活要干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当有闲工夫可以思考当前的处境,时间就慢了下来。一整天,时间就这样忽慢忽快地走过。士兵们干活都非常卖力——救他们一命,让他们免于丧生在敌人骑兵的铁蹄下,这比说再多漂亮话都更能赢得他们的拥戴和忠诚——但是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大家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根本没可能在剩下有数的几个小时之内,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午前、下午、傍晚,随着时间过去,若伦心中愈发难受地感到绝望。他痛骂自己,竟然会认为如此庞杂的计划也能成功!

  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时间根本是不够的。 他想。但现在要改弦更张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选择,就是使出全部力气,同时期盼着那渺茫的转机,希望从他的无能和失策中硬生生抢出一个胜利来。

  暮色降临时,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火星,他的悲观情绪稍稍得到缓解:几乎是突然之间,各项准备工作不约而同地有了眉目,杂多的头绪正以想不到的速度汇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几小时后,当天色黑透,头顶星光闪烁,若伦已经带着近七百名战士,站在水轮车旁,明天结束前袭取阿热夫斯的一切准备已经就绪。

  看着眼前之物,千辛万苦都是为了它,若伦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得嘿嘿一笑,笑声中既满含着自豪,又有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然后,他向周围的战士们道贺,让他们返回各自的帐篷:“趁着没事抓紧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开始进攻!”

  尽管明显已经精疲力竭,战士们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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