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片寒冷的薄雾出现了。很快，半数折断的大树都被雾气笼罩而变得模糊不清。与此同时，探索队脚下的道路又变得陡峭难行，雾气又让他们踩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变得更加湿滑危险，减慢了他们行军的速度。
洛佩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情形。一心只想着保护队伍安全的他当然不喜欢茂密的丛林，而现在这片林子里的一切都被雾气遮住了，这只会让他更加感到不安。
雾气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那并非出自某种特殊的异星生物的喉咙，而是沃尔特的多元探测器在报警。人造人冲着手中的仪器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洛佩向沃尔特回过头。
“前方有什么东西吗？”
“不。”丹妮尔丝站在沃尔特身边，也在审视着人造人的仪器，“不是在我们前面，停下。”
中士示意他的部队停止前进。时强时弱的山风搅动着如同浓汤一般的空气，不时会让探索队看到一些岩石，倒下的树木，或者是起伏的山峦。萝丝塔尔一脚踏进一个水坑里，全身立刻僵住，唯恐会惊扰到什么东西。
“不在我们面前，”丹妮尔丝重复了一遍。她猛地仰起头，“在我们上面。”
被雾气包裹的众人一直都没能看到那东西，直到他们走到那东西下面。或者至少像满心警惕的洛佩中士所意识到的那样——来到了它某个部分的下面。那两根巨人一般，却又并不对称的长臂以一定的角度伸向天空，仿佛要去触摸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丹妮尔丝告诉自己，它们不是树。它们是某种建筑结构的一部分，某种巨大而且陌生的建筑结构。那到底是什么？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每个人都会不时朝上方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弯曲长臂瞥上一眼，没走出多远，他们就发现前方的道路被某种表面非常光滑且带有条纹的东西挡住了。丹妮尔丝再次仰起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这东西的顶端在哪里。一堵巨大的墙壁？如果是这样，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竖在一片山坡上？
沃尔特和她一起走过来，伸手抚摸这堵光滑的墙壁。墙壁表面一层层相同颜色的波纹仿佛是数不清的导管，紧密地和墙壁接合为一体，看上去就像是从里面生长出来，或者是生长了进去。沃尔特试着用指节敲了敲这些纹路，又转回头朝他们走过来的方向望去。
那弯曲的巨臂，这堵高墙，被斩断的大树形成一道直线。而探索队现在身边的植物断茬已经很贴近地面了。拦路的墙壁和破坏痕迹的角度让这名人造人提出了一个猜测。
“根据若干事实，可以推测，我们找到了某种运载工具——一艘飞船。”
洛佩哼了一声：“那一定是一艘该死的大得要命的飞船。”他模仿人造人的口气说道，“根据若干事实可以推测，那艘船……着陆情况实在不怎么样。”
不远处，萝丝塔尔笑出了声，但她的笑声很快又消失了。遮住笑声的也许是浓雾，也许是他们眼前的景象。
在瞪大双眼的众人面前，雾气稍稍稀薄了一些，让他们能够看到头顶上方一道长长的曲臂呈锐角从山腰间伸出来。丹妮尔丝遇到的“墙壁”其实是一艘飞船的船壳——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相信这是一艘飞船了，而船体的绝大部分都被埋进了山腰里，撞断那些大树的元凶终于找到了。
众人全被这不可思议的发现惊呆了，结果列兵科尔高亢的声音突然在公共频道中响起，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觉得我们找到进去的路了，长官。”
◇◇◇
通向飞船内部的大门——如果它真的是一道大门的话——格外高大，黑暗，气势逼人，令人不寒而栗，同时又会不由自主地使人想到人类女性的某种器官。探索队的灯光照进灰黑色的走廊，寻找着能够反射光线的任何固体。
丹妮尔丝注目细看她的探照灯照出的那个小光圈，完全无法判断建造这艘船的材料是金属，塑料，玻璃，还是其他某种有机物质，她能够看到一些支撑构架——那就像是某个巨人胸部的肋骨，如果走进去，就像是在这个巨人的体腔内穿行。她在这里看不到多少实体物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浸没在阴影之中。
每一样东西看上去都很——潮湿。
洛佩毫不犹豫地领头走在前面，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自己的探照灯没有照出任何移动的物体，就连一只蠕虫也没有。大门的边缘有水滴连续而稳定地滴落下来，偶尔还会有一阵风吹进去或吹出来。就像是有人在喘气，丹妮尔丝暗自思忖，就像呼吸一样。
“安佳，科尔，”洛佩喊道，“守在这里，不要进去，也不要离开。如果有任何反常的情况——我的意思是，如果再有任何其他不寻常的事情——立刻向我们报告。”
两名列兵二话不说就接受了任务，他们很高兴能够留在外面。中士举起卡宾枪，开启激光瞄准器，向前走去，让纤细的红色光柱一直射向前方。
他们走进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开阔厅堂，停下脚步查看周围的状况。激光瞄准镜和探照灯切割开黑暗，显露出这个宏大的空间。丹妮尔丝踩到的一个东西稍稍动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轻呼一声撤回脚步，她用灯光照过去，才看清那是某种材料的破片。她扬起灯光，看出那应该是某种黑色罐状容器的碎片。
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些罐子，它们并没有都倒掉或碎裂，一些仍然完好无损。这座大厅中也并非所有东西都是坚硬的，有一些东西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松散绵软。在一片狼藉之上覆盖着一层地毯样的黑色，有些更大一些的霉菌看上去更加坚硬的物体，聚集成一个个小堆，仿佛镶嵌在这层地毯上。
哈利特弯下腰，向这样一小堆东西伸出一根手指。洛佩立刻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
“嘿。”中士缓慢地摇摇头，“不要碰。”下达了命令之后，洛佩就继续向前走去。
◇◇◇
哈利特直起身跟上中士，就在这时……他的眼睛捕捉到一丝动静。是不是有一个卵圆形的小东西稍稍动弹了一下？还是只不过刚刚吹来了一阵风？他犹豫了一下，这可能有很重要的意义。他甚至可能是获得了一个重大发现。
“伙计们……”
所有人都已经跟着洛佩走了。哈利特又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做。这么小的一点东西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也许他真的是第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有重大发现的人，他甚至打败了那些科学家们——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他已经看不见同伴们了，不过他们的灯光就在不远处闪动着，照亮了墙壁和地板，很容易跟上。
他重新俯下了身……
◇◇◇
这艘飞船内部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但并不缺水。水流经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无声流淌的小溪，又在一些地方变成不太深的水塘。探索队并不在意它们，偶尔还会从这些水塘中直接趟过去。
在另一道走廊里，他们遇到了一排物品，一开始丹妮尔丝以为那是雕像，靠近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些衣服。乍看上去，一时还无法分辨它们是太空服，救生服，完成日常工作的制服还是有着某种未知特殊功能的衣服。而更让探索队感兴趣的是，穿着这些衣服的人身材比例和人类相似，属于镜面对称身体：有两只手臂，两条腿，一颗头颅，但体型却要比人类大得多。
大得非常非常多。
沃尔特来到丹妮尔丝身边，在沉默中仔细观察这些衣服。不需要外部仪器，他已经对这些衣服进行了详细记录和分析。但他没有提供任何解释，丹妮尔丝也没有问他。一般来说，如果他能给出任何答案，便不需要别人去问他。
奥拉姆用愈发不安的眼神看着周围，又伸手到衣袋里拿出忘忧球，开始在手指间转动它们。尖利的“滴答”声比刚刚的寂静更让人感到心神不宁。
◇◇◇
哈利特留在众人身后，他有些后悔自己擅自行动。只要他还是契约号安保部队的一员，忽视洛佩中士的命令就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有重大发现固然充满诱惑，但将这个怪异的东西留给更有经验的人去查看也许才更聪明。
毕竟等到他们沿原路返回这座大厅的时候，他还能获得首先向科学家们指出这一特异现象的荣誉。所以他后退一步，离开了那个完全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圆形小物体。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脚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另一个半埋在身后霉菌中的圆形小卵。
那颗卵碎裂开来，喷出一团尘粒。
那团尘粒迅速上升，凝聚成一个即使在明亮阳光下也很难被发现的微小形体。在黑暗中，它则完全是隐形的。哈利特的探照灯光本来是足够强的，但现在他准备去追赶其他人，已经把探照灯光转向了另一边。
那一团黑色的尘埃在他头部附近悬停了很长时间，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仿佛是在认真研判。然后，它突然向前冲去，钻进了哈利特的一侧鼻孔，变成一根产卵鞘管的样子。这一行动也终于给他们这个队伍带来了一点刺激。
哈利特不在意地揉了揉鼻翼。
一个人影向他转过身，那是洛佩。中士的关心很快就变成了恼怒。
“嗨，汤姆，快跟上！”中士喊道，“我要用绳子牵着你吗？”
“好的，马上过来。抱歉，长官。我只是观察一下周围。”
“我们全都在‘观察周围’。所以我们才要到这里来，而不是呆在契约号上。但我们在观察周围的同时还要确保大家能彼此都看见，好吗？”中士又压低声音，用私密的语气说，“那些用脑子的家伙总是有些魂不守舍，我可不需要我的人也变成那种样子，尤其是你，汤姆。”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匆匆加入到其他人中间。
◇◇◇
他们走进的下一个房间也非常巨大，和之前经过的地方不同，这是一座由弯曲墙壁撑起的圆形穹顶。墙壁上看不到任何接榫和焊缝，穹顶下也没有任何内部支撑。他们经过一道缓坡，登上了这座大厅正中心的一座宽阔高台。
这座高台上有一圈环形控制台，围绕着一部巨型设备。看样子，那可能是武器，望远镜，或者是某种功能未知的仪器。那部仪器前还有一张椅子，他们的脚步声在通向高台的坡道上响起时，他们已经能看到，椅子是空的。
在这座大厅周围，他们找到了四个等距离环绕排列的巨型豆荚状密封仓。这些密封仓都是仓盖紧闭，上面深深地刻着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文字。看起来，这些密封仓仿佛和这间船舱的地板是一体的。探索队暂时也无法确定它们是不是有类似于契约号上密封仓的功能，还是有其他用途。不过它们和冬眠仓的相似之处已足以让丹妮尔丝不寒而栗了。它们和契约号冬眠仓唯一的不同就是体积。和这些密封仓相比，人类的冬眠仓真的有点像是细小的豆荚。丹妮尔丝非常希望能够看懂这些密封仓侧面的铭文。
◇◇◇
当萝丝塔尔将自己的探照灯光照射在这些人造物上的时候，奥拉姆正在中心控制台前查看那部做工异常精巧的仪器。它没有按钮，开关，显示屏以及其他任何可以识别的控制部件，只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半球形凸起在它的表面上——似乎这些就是使其实现功能的节点。奥拉姆非常小心地不要碰到任何东西，但他的谨慎用错了地方。这个控制台的工程设计并不是依靠原始的物理接触而工作的。
奥拉姆的手经过了镶嵌在控制台上的一块面板……
一个全息图像突然出现在萝丝塔尔所站立的地方。萝丝塔尔惊讶地向一旁跳开，让全息图像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图像非常模糊，但那明显是一名人类女子的样子。这个图像还伴随着一段音频信号——一段众人已经熟悉，却又完全无法解释……又为之深深困扰的信号。
“乡间的大路，带我回家，带我去属于我的那个地方……西弗吉尼亚，大山妈妈，带我回家，乡间的大路……”
尽管因为歌声而感到异常紧张，奥拉姆还是感受到了那欢快的嗓音深处隐隐的忧伤。
“听听她的声音，”当歌声在巨型穹顶下不断回荡的时候，奥拉姆喃喃地说道，“那么多遗憾，又那样伤感。”
“该死的，我只觉得难受。”萝丝塔尔被这怪诞的歌曲吓坏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冒犯了船长的艺术兴趣，“她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她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在一个撞到了异星球的异星飞船上？可怜的家伙。”她挪了挪自己沉重的F90步枪——与科尔和莱德沃德背的枪一样，“船长，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东西。”
奥拉姆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这个全息图像，全部精神都跟随着它在这座舱室中四处移动。在众人的眼前，全息图像中的女子回头向后望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奥拉姆察觉到这名女子的神情很紧张——或者说是有些害怕。然后，歌声重新响起，就像这名身材纤细的歌手一样轻灵脆弱。
“如果我被困在这里，”萝丝塔尔压低声音说，“我肯定也很想回家。就算是能回西弗吉尼亚也好，管它在哪里呢。”
奥拉姆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他向全息图像走去。全息图像没有理睬他，依然继续着自己的哀伤。直到奥拉姆伸手划过它，它却突然消失了——声音和图像全都在眨眼间不复存在。
萝丝塔尔已经受够了这个幽灵。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厅正中央的那个躺椅上，她爬上去，用探照灯光扫过那台仪器的内侧。奥拉姆已经发现，这台仪器就像这一整艘飞船一样黑暗死寂。萝丝塔尔的灯光，她移动的肢体，甚至是她直接触摸仪器的手都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她碰到的一切都像从这艘飞船的各个角落滴下来，又在它复杂纷乱的走廊中四处流淌的水一样冰冷。
“上帝啊，”萝丝塔尔喃喃地说道，她想起了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些特殊的衣服——那些衣服和这张躺椅的尺寸正相符合，“他们是巨人。”
“也许不是。”洛佩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借助自己的探照灯审视这个躺椅操控台的外周，“也许他们才是这个宇宙中正常体型的种族，我们则是一个矮小种族。”
奥拉姆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恐怕我不相信有什么巨人。”
萝丝塔尔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古老的徽章——一颗大卫之星。她伸手到衬衫里，掏出徽章放在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尽管这颗大卫之星是金属的，但它还是要比周围的这一切更温暖些。
“我相信，”萝丝塔尔只说了这么一句。
◇◇◇
距离穹顶大厅不远的一条侧廊中，丹妮尔丝和沃尔特发现了一些体积略小的壁龛，其中大部分都盛放着一些光滑、扭曲、用途不明的物品。但这个人类和人造人在向其中一个壁龛望进去的时候，全都吃了一惊——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居住房间，供人类居住的房间。
沃尔特向前走去，开始调查下一座壁龛。丹妮尔丝则留了下来，当她的探照灯光射进这座壁龛中的时候，一缕金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她绝对不曾想到，能够在这座异星飞船中看到一支十字架。但这不可能是别的东西，金色的十字架被细长的链子挂在一段弯曲的导管上。
她把沃尔特叫了回来。
“快来，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向来都很谨慎的丹妮尔丝一直等到人造人回到自己身边，才和他一起走进了壁龛。
这座壁龛的大小和星际飞船的船舱相仿，里面有一些显然是手工制作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气中的水分对于这里的一切有机材质都造成了严重的腐蚀，而那支金十字架和挂住它的细链看上去也许不是光亮如镜，但它们依然还像刚刚铸造出来一样崭新。
堆在桌面上的那些纸张就没有这种好运了，霉菌早已覆盖了它们。这些纸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丹妮尔丝完全无法想象。她暗自思忖，也许它们就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毕竟这里有大量的木材可以用于制造纸张。
在她的记忆中，纸张似乎只应该出现在博物馆里。但它们就在她的眼前，在一个它们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可惜的是，长时间的潮湿早已让这些纸中的很大一部分彻底腐烂，上面的字迹完全无法辨识了。不过她终究还是在一张纸的题头上认出了几个字母。
“伊丽莎白……肖博士。”丹妮尔丝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不远处，沃尔特看到一个透明的物体。他的灯光扫过去，照亮了一张图片漂浮在其中。图上有两个正在微笑的人。
“那是她么？”
丹妮尔丝走过去，拿起那个透明物体，仔细审视其中的画面。这个透明物体冻结了时间和空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其中看着她。
“看样子，这可能就是她的地方，写在那份日志上的就是她的名字，”丹妮尔丝回答道，“但我没法确定。”
就在她继续检查那张图片的时候，沃尔特将灯光照进了这座壁龛的其他角落里。这里有整齐叠好的衣服——一些衣物也像那份纸质日记一样腐烂了，只不过速度没有那么快。还有其他个人物品，一些特殊的物品，有可能是从这艘飞船中搜集来的。还有一顶头盔。
沃尔特的灯光落在那顶头盔上的时候，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顶头盔的材质并非纸张，纺织品或其他无法抵抗自然腐蚀的东西，所以印在它上面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维兰德工业
“还记得普罗米修斯号吗？”沃尔特问道。
丹妮尔丝从书桌前向他转过身：“那艘消失的飞船……是的。那在一段时间里是一个大新闻。但人们很快就将它忘记了，就像他们忘记其他所有事情一样。”
“没错，”沃尔特表示赞同，“那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资助那次任务的就是维兰德工业。”
丹妮尔丝盯住了沃尔特，“你要说什么？”
“看看这个。”沃尔特捡起那顶头盔，让丹妮尔丝能够看到上面的标识，“如果我记得不错，伊丽莎白·肖博士是普罗米修斯号的首席科学官。”
丹妮尔丝就像人造人第一次看到这个标识时一样惊讶。
“太疯狂了。”她惊愕地摇摇头，“这大概就解释了一切。”她一边说，一边挥手指了指这一整座壁龛，“但我们还是不知道她在这里最终的结局。”丹妮尔丝转回身，向这个经过改造的居所深处望去，“这里没有尸体，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留下了痕迹。”
“当然，”沃尔特表示同意，“在某个地方，留下了痕迹。”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洛佩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情形。一心只想着保护队伍安全的他当然不喜欢茂密的丛林，而现在这片林子里的一切都被雾气遮住了，这只会让他更加感到不安。
雾气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那并非出自某种特殊的异星生物的喉咙，而是沃尔特的多元探测器在报警。人造人冲着手中的仪器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洛佩向沃尔特回过头。
“前方有什么东西吗？”
“不。”丹妮尔丝站在沃尔特身边，也在审视着人造人的仪器，“不是在我们前面，停下。”
中士示意他的部队停止前进。时强时弱的山风搅动着如同浓汤一般的空气，不时会让探索队看到一些岩石，倒下的树木，或者是起伏的山峦。萝丝塔尔一脚踏进一个水坑里，全身立刻僵住，唯恐会惊扰到什么东西。
“不在我们面前，”丹妮尔丝重复了一遍。她猛地仰起头，“在我们上面。”
被雾气包裹的众人一直都没能看到那东西，直到他们走到那东西下面。或者至少像满心警惕的洛佩中士所意识到的那样——来到了它某个部分的下面。那两根巨人一般，却又并不对称的长臂以一定的角度伸向天空，仿佛要去触摸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丹妮尔丝告诉自己，它们不是树。它们是某种建筑结构的一部分，某种巨大而且陌生的建筑结构。那到底是什么？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每个人都会不时朝上方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弯曲长臂瞥上一眼，没走出多远，他们就发现前方的道路被某种表面非常光滑且带有条纹的东西挡住了。丹妮尔丝再次仰起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这东西的顶端在哪里。一堵巨大的墙壁？如果是这样，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竖在一片山坡上？
沃尔特和她一起走过来，伸手抚摸这堵光滑的墙壁。墙壁表面一层层相同颜色的波纹仿佛是数不清的导管，紧密地和墙壁接合为一体，看上去就像是从里面生长出来，或者是生长了进去。沃尔特试着用指节敲了敲这些纹路，又转回头朝他们走过来的方向望去。
那弯曲的巨臂，这堵高墙，被斩断的大树形成一道直线。而探索队现在身边的植物断茬已经很贴近地面了。拦路的墙壁和破坏痕迹的角度让这名人造人提出了一个猜测。
“根据若干事实，可以推测，我们找到了某种运载工具——一艘飞船。”
洛佩哼了一声：“那一定是一艘该死的大得要命的飞船。”他模仿人造人的口气说道，“根据若干事实可以推测，那艘船……着陆情况实在不怎么样。”
不远处，萝丝塔尔笑出了声，但她的笑声很快又消失了。遮住笑声的也许是浓雾，也许是他们眼前的景象。
在瞪大双眼的众人面前，雾气稍稍稀薄了一些，让他们能够看到头顶上方一道长长的曲臂呈锐角从山腰间伸出来。丹妮尔丝遇到的“墙壁”其实是一艘飞船的船壳——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相信这是一艘飞船了，而船体的绝大部分都被埋进了山腰里，撞断那些大树的元凶终于找到了。
众人全被这不可思议的发现惊呆了，结果列兵科尔高亢的声音突然在公共频道中响起，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觉得我们找到进去的路了，长官。”
◇◇◇
通向飞船内部的大门——如果它真的是一道大门的话——格外高大，黑暗，气势逼人，令人不寒而栗，同时又会不由自主地使人想到人类女性的某种器官。探索队的灯光照进灰黑色的走廊，寻找着能够反射光线的任何固体。
丹妮尔丝注目细看她的探照灯照出的那个小光圈，完全无法判断建造这艘船的材料是金属，塑料，玻璃，还是其他某种有机物质，她能够看到一些支撑构架——那就像是某个巨人胸部的肋骨，如果走进去，就像是在这个巨人的体腔内穿行。她在这里看不到多少实体物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浸没在阴影之中。
每一样东西看上去都很——潮湿。
洛佩毫不犹豫地领头走在前面，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自己的探照灯没有照出任何移动的物体，就连一只蠕虫也没有。大门的边缘有水滴连续而稳定地滴落下来，偶尔还会有一阵风吹进去或吹出来。就像是有人在喘气，丹妮尔丝暗自思忖，就像呼吸一样。
“安佳，科尔，”洛佩喊道，“守在这里，不要进去，也不要离开。如果有任何反常的情况——我的意思是，如果再有任何其他不寻常的事情——立刻向我们报告。”
两名列兵二话不说就接受了任务，他们很高兴能够留在外面。中士举起卡宾枪，开启激光瞄准器，向前走去，让纤细的红色光柱一直射向前方。
他们走进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开阔厅堂，停下脚步查看周围的状况。激光瞄准镜和探照灯切割开黑暗，显露出这个宏大的空间。丹妮尔丝踩到的一个东西稍稍动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轻呼一声撤回脚步，她用灯光照过去，才看清那是某种材料的破片。她扬起灯光，看出那应该是某种黑色罐状容器的碎片。
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些罐子，它们并没有都倒掉或碎裂，一些仍然完好无损。这座大厅中也并非所有东西都是坚硬的，有一些东西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松散绵软。在一片狼藉之上覆盖着一层地毯样的黑色，有些更大一些的霉菌看上去更加坚硬的物体，聚集成一个个小堆，仿佛镶嵌在这层地毯上。
哈利特弯下腰，向这样一小堆东西伸出一根手指。洛佩立刻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
“嘿。”中士缓慢地摇摇头，“不要碰。”下达了命令之后，洛佩就继续向前走去。
◇◇◇
哈利特直起身跟上中士，就在这时……他的眼睛捕捉到一丝动静。是不是有一个卵圆形的小东西稍稍动弹了一下？还是只不过刚刚吹来了一阵风？他犹豫了一下，这可能有很重要的意义。他甚至可能是获得了一个重大发现。
“伙计们……”
所有人都已经跟着洛佩走了。哈利特又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做。这么小的一点东西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也许他真的是第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有重大发现的人，他甚至打败了那些科学家们——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他已经看不见同伴们了，不过他们的灯光就在不远处闪动着，照亮了墙壁和地板，很容易跟上。
他重新俯下了身……
◇◇◇
这艘飞船内部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但并不缺水。水流经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无声流淌的小溪，又在一些地方变成不太深的水塘。探索队并不在意它们，偶尔还会从这些水塘中直接趟过去。
在另一道走廊里，他们遇到了一排物品，一开始丹妮尔丝以为那是雕像，靠近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些衣服。乍看上去，一时还无法分辨它们是太空服，救生服，完成日常工作的制服还是有着某种未知特殊功能的衣服。而更让探索队感兴趣的是，穿着这些衣服的人身材比例和人类相似，属于镜面对称身体：有两只手臂，两条腿，一颗头颅，但体型却要比人类大得多。
大得非常非常多。
沃尔特来到丹妮尔丝身边，在沉默中仔细观察这些衣服。不需要外部仪器，他已经对这些衣服进行了详细记录和分析。但他没有提供任何解释，丹妮尔丝也没有问他。一般来说，如果他能给出任何答案，便不需要别人去问他。
奥拉姆用愈发不安的眼神看着周围，又伸手到衣袋里拿出忘忧球，开始在手指间转动它们。尖利的“滴答”声比刚刚的寂静更让人感到心神不宁。
◇◇◇
哈利特留在众人身后，他有些后悔自己擅自行动。只要他还是契约号安保部队的一员，忽视洛佩中士的命令就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有重大发现固然充满诱惑，但将这个怪异的东西留给更有经验的人去查看也许才更聪明。
毕竟等到他们沿原路返回这座大厅的时候，他还能获得首先向科学家们指出这一特异现象的荣誉。所以他后退一步，离开了那个完全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圆形小物体。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脚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另一个半埋在身后霉菌中的圆形小卵。
那颗卵碎裂开来，喷出一团尘粒。
那团尘粒迅速上升，凝聚成一个即使在明亮阳光下也很难被发现的微小形体。在黑暗中，它则完全是隐形的。哈利特的探照灯光本来是足够强的，但现在他准备去追赶其他人，已经把探照灯光转向了另一边。
那一团黑色的尘埃在他头部附近悬停了很长时间，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仿佛是在认真研判。然后，它突然向前冲去，钻进了哈利特的一侧鼻孔，变成一根产卵鞘管的样子。这一行动也终于给他们这个队伍带来了一点刺激。
哈利特不在意地揉了揉鼻翼。
一个人影向他转过身，那是洛佩。中士的关心很快就变成了恼怒。
“嗨，汤姆，快跟上！”中士喊道，“我要用绳子牵着你吗？”
“好的，马上过来。抱歉，长官。我只是观察一下周围。”
“我们全都在‘观察周围’。所以我们才要到这里来，而不是呆在契约号上。但我们在观察周围的同时还要确保大家能彼此都看见，好吗？”中士又压低声音，用私密的语气说，“那些用脑子的家伙总是有些魂不守舍，我可不需要我的人也变成那种样子，尤其是你，汤姆。”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匆匆加入到其他人中间。
◇◇◇
他们走进的下一个房间也非常巨大，和之前经过的地方不同，这是一座由弯曲墙壁撑起的圆形穹顶。墙壁上看不到任何接榫和焊缝，穹顶下也没有任何内部支撑。他们经过一道缓坡，登上了这座大厅正中心的一座宽阔高台。
这座高台上有一圈环形控制台，围绕着一部巨型设备。看样子，那可能是武器，望远镜，或者是某种功能未知的仪器。那部仪器前还有一张椅子，他们的脚步声在通向高台的坡道上响起时，他们已经能看到，椅子是空的。
在这座大厅周围，他们找到了四个等距离环绕排列的巨型豆荚状密封仓。这些密封仓都是仓盖紧闭，上面深深地刻着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文字。看起来，这些密封仓仿佛和这间船舱的地板是一体的。探索队暂时也无法确定它们是不是有类似于契约号上密封仓的功能，还是有其他用途。不过它们和冬眠仓的相似之处已足以让丹妮尔丝不寒而栗了。它们和契约号冬眠仓唯一的不同就是体积。和这些密封仓相比，人类的冬眠仓真的有点像是细小的豆荚。丹妮尔丝非常希望能够看懂这些密封仓侧面的铭文。
◇◇◇
当萝丝塔尔将自己的探照灯光照射在这些人造物上的时候，奥拉姆正在中心控制台前查看那部做工异常精巧的仪器。它没有按钮，开关，显示屏以及其他任何可以识别的控制部件，只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半球形凸起在它的表面上——似乎这些就是使其实现功能的节点。奥拉姆非常小心地不要碰到任何东西，但他的谨慎用错了地方。这个控制台的工程设计并不是依靠原始的物理接触而工作的。
奥拉姆的手经过了镶嵌在控制台上的一块面板……
一个全息图像突然出现在萝丝塔尔所站立的地方。萝丝塔尔惊讶地向一旁跳开，让全息图像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图像非常模糊，但那明显是一名人类女子的样子。这个图像还伴随着一段音频信号——一段众人已经熟悉，却又完全无法解释……又为之深深困扰的信号。
“乡间的大路，带我回家，带我去属于我的那个地方……西弗吉尼亚，大山妈妈，带我回家，乡间的大路……”
尽管因为歌声而感到异常紧张，奥拉姆还是感受到了那欢快的嗓音深处隐隐的忧伤。
“听听她的声音，”当歌声在巨型穹顶下不断回荡的时候，奥拉姆喃喃地说道，“那么多遗憾，又那样伤感。”
“该死的，我只觉得难受。”萝丝塔尔被这怪诞的歌曲吓坏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冒犯了船长的艺术兴趣，“她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她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在一个撞到了异星球的异星飞船上？可怜的家伙。”她挪了挪自己沉重的F90步枪——与科尔和莱德沃德背的枪一样，“船长，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东西。”
奥拉姆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这个全息图像，全部精神都跟随着它在这座舱室中四处移动。在众人的眼前，全息图像中的女子回头向后望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奥拉姆察觉到这名女子的神情很紧张——或者说是有些害怕。然后，歌声重新响起，就像这名身材纤细的歌手一样轻灵脆弱。
“如果我被困在这里，”萝丝塔尔压低声音说，“我肯定也很想回家。就算是能回西弗吉尼亚也好，管它在哪里呢。”
奥拉姆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他向全息图像走去。全息图像没有理睬他，依然继续着自己的哀伤。直到奥拉姆伸手划过它，它却突然消失了——声音和图像全都在眨眼间不复存在。
萝丝塔尔已经受够了这个幽灵。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厅正中央的那个躺椅上，她爬上去，用探照灯光扫过那台仪器的内侧。奥拉姆已经发现，这台仪器就像这一整艘飞船一样黑暗死寂。萝丝塔尔的灯光，她移动的肢体，甚至是她直接触摸仪器的手都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她碰到的一切都像从这艘飞船的各个角落滴下来，又在它复杂纷乱的走廊中四处流淌的水一样冰冷。
“上帝啊，”萝丝塔尔喃喃地说道，她想起了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些特殊的衣服——那些衣服和这张躺椅的尺寸正相符合，“他们是巨人。”
“也许不是。”洛佩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借助自己的探照灯审视这个躺椅操控台的外周，“也许他们才是这个宇宙中正常体型的种族，我们则是一个矮小种族。”
奥拉姆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恐怕我不相信有什么巨人。”
萝丝塔尔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古老的徽章——一颗大卫之星。她伸手到衬衫里，掏出徽章放在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尽管这颗大卫之星是金属的，但它还是要比周围的这一切更温暖些。
“我相信，”萝丝塔尔只说了这么一句。
◇◇◇
距离穹顶大厅不远的一条侧廊中，丹妮尔丝和沃尔特发现了一些体积略小的壁龛，其中大部分都盛放着一些光滑、扭曲、用途不明的物品。但这个人类和人造人在向其中一个壁龛望进去的时候，全都吃了一惊——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居住房间，供人类居住的房间。
沃尔特向前走去，开始调查下一座壁龛。丹妮尔丝则留了下来，当她的探照灯光射进这座壁龛中的时候，一缕金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她绝对不曾想到，能够在这座异星飞船中看到一支十字架。但这不可能是别的东西，金色的十字架被细长的链子挂在一段弯曲的导管上。
她把沃尔特叫了回来。
“快来，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向来都很谨慎的丹妮尔丝一直等到人造人回到自己身边，才和他一起走进了壁龛。
这座壁龛的大小和星际飞船的船舱相仿，里面有一些显然是手工制作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气中的水分对于这里的一切有机材质都造成了严重的腐蚀，而那支金十字架和挂住它的细链看上去也许不是光亮如镜，但它们依然还像刚刚铸造出来一样崭新。
堆在桌面上的那些纸张就没有这种好运了，霉菌早已覆盖了它们。这些纸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丹妮尔丝完全无法想象。她暗自思忖，也许它们就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毕竟这里有大量的木材可以用于制造纸张。
在她的记忆中，纸张似乎只应该出现在博物馆里。但它们就在她的眼前，在一个它们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可惜的是，长时间的潮湿早已让这些纸中的很大一部分彻底腐烂，上面的字迹完全无法辨识了。不过她终究还是在一张纸的题头上认出了几个字母。
“伊丽莎白……肖博士。”丹妮尔丝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不远处，沃尔特看到一个透明的物体。他的灯光扫过去，照亮了一张图片漂浮在其中。图上有两个正在微笑的人。
“那是她么？”
丹妮尔丝走过去，拿起那个透明物体，仔细审视其中的画面。这个透明物体冻结了时间和空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其中看着她。
“看样子，这可能就是她的地方，写在那份日志上的就是她的名字，”丹妮尔丝回答道，“但我没法确定。”
就在她继续检查那张图片的时候，沃尔特将灯光照进了这座壁龛的其他角落里。这里有整齐叠好的衣服——一些衣物也像那份纸质日记一样腐烂了，只不过速度没有那么快。还有其他个人物品，一些特殊的物品，有可能是从这艘飞船中搜集来的。还有一顶头盔。
沃尔特的灯光落在那顶头盔上的时候，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顶头盔的材质并非纸张，纺织品或其他无法抵抗自然腐蚀的东西，所以印在它上面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维兰德工业
“还记得普罗米修斯号吗？”沃尔特问道。
丹妮尔丝从书桌前向他转过身：“那艘消失的飞船……是的。那在一段时间里是一个大新闻。但人们很快就将它忘记了，就像他们忘记其他所有事情一样。”
“没错，”沃尔特表示赞同，“那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资助那次任务的就是维兰德工业。”
丹妮尔丝盯住了沃尔特，“你要说什么？”
“看看这个。”沃尔特捡起那顶头盔，让丹妮尔丝能够看到上面的标识，“如果我记得不错，伊丽莎白·肖博士是普罗米修斯号的首席科学官。”
丹妮尔丝就像人造人第一次看到这个标识时一样惊讶。
“太疯狂了。”她惊愕地摇摇头，“这大概就解释了一切。”她一边说，一边挥手指了指这一整座壁龛，“但我们还是不知道她在这里最终的结局。”丹妮尔丝转回身，向这个经过改造的居所深处望去，“这里没有尸体，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留下了痕迹。”
“当然，”沃尔特表示同意，“在某个地方，留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