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个寂静的房间，这两名士兵的心中同时充满了谨慎和果决。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打算去开启这里的照明灯光。在桌子之间移动的时候，洛佩每过半分钟就会用微弱但坚定的声音重复同样的问讯。
“奥拉姆船长？长官，如果你在这里，能够发出声音，请回应我。”
没有任何回应，这里根本没有一丝声音。整个房间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作为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两个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在陈列各种标本的桌子之间缓步前行，洛佩对自己从激光瞄准镜中看到的陈列物同时感到恐惧和深深的着迷。这些东西之中只有很少一点能让他隐约看出一些端倪，绝大部分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更不曾出现在训练手册上。无论这些标本有多么奇异诡谲，他还是立刻就确定了，它们全都是一些动物的样本。这里没有任何植物。
科尔进一步放慢脚步，更加仔细地查看这些恐怖而畸形的怪物。他的灯光忽然落在一道敞开的楼梯口上。列兵立刻向那道楼梯走去，想看看它通往哪里。洛佩继续查看周围各种诡异的展示品。直到现在，这个死寂的房间仍然保持着死寂。
◇◇◇
尽管看到萝丝塔尔残破的尸体让丹妮尔丝感到非常悲伤，但她还是必须在这具尸体旁边继续工作。这个有着壁挂花园的高大房间是他们找到的唯一有流水的地方，利用这里的溪流灌满他们的瓶子要比用中央大厅里的那支瓶子从井里舀水要容易得多。
丹妮尔丝强迫自己不去看角落里那具一直不曾被动过的列兵尸体，只是忙着在一道细小的瀑布前灌满团队的水瓶。她已经喝了不少那口井中的水，丝毫不担心这些水的纯净程度。况且他们的每一只水瓶都有过滤和净化系统。
安佳的卡宾枪就竖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他们探索过的所有大小房间里，只有这一间不存在这一整幢大教堂里沉积不散的幽暗。太阳在房间上层的花园里点缀了一片片金光和荫影，证明工程师的世界并非只有阴森的角落和黑暗的空间。
真实的工程师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吗？还是他们前行的动力已经不仅限于生存本身？是什么样的诱因——或者是刺激——让他们创造出如此恐怖的生物变异体？丹妮尔丝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她提醒自己，病原体还活跃在这个地方，如果她不能在被病原体感染之前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连她的问题也都将不复存在。
正要装满最后一只瓶子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点动静。这个房间低处的一部分墙壁上挂着一层用某种陌生材料制作的透明帘幕，房间上层的温暖空气和清凉的流水所造成的微风偶尔会吹动这些帘幕。这样的扰动本来不会引起她的兴趣，她所注意的实际上的确不是这个。
真正让她产生警觉的是一道被吹起的帘幕后面露出的深深暗影。
她灌好最后一瓶水，小心地将瓶子放到一旁，慢慢向那片影子走去。那里的确有一片敞开的空间，至今为止都没有被探索过。奥拉姆会在里面吗？也许他昏过去了？丹妮尔丝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如果有任何活物潜伏在那里面，都应该会有些反应。看到没有任何东西钻出来，丹妮尔丝决定进去看看，便伸出一只手去拨开帘幕。
花园中的光亮投入到这个壁龛里，虽然很微弱，但也能让丹妮尔丝看清里面的情况。她的目光立刻落在一面被挖出了许多小凹洞的墙壁上，仿佛那里被一群吃石头的虫子啃食过。许多小凹洞中放满了仔细卷起的纸张——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见到过的古代罗马图书馆的画面。
但这里不是罗马帝国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忙碌的抄写员。实际上，这里什么都没有。从这些卷轴的长度和大小判断，它们显然不是工程师们的大手制作出来的。
丹妮尔丝抬手揉了揉鼻子，这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霉菌和灰尘的刺鼻气味。她随便选了一支卷轴，把它拿下来，展开。
她立刻大吃了一惊——一张女子的脸正注视着她。她曾在维兰德档案馆中见过这名女子。
伊丽莎白·肖博士。
只是……这幅画所呈现的不只是肖。她的面容被描绘得很美，精致的笔触出自于丹妮尔丝最近才知道的一种绘画类型。这幅画显然是大卫的作品，充分体现出了他自由流畅的自然主义风格。线条显得很机械，但还是表现出了某种不同于重复照片的东西。这是一幅完美的，体现出深深爱意和倾慕的画作……
还有疯狂的诅咒。
这不是一张简单的肖象。触须爬上肖的面庞边缘，缠绕进她的头发。软管穿入她的脖颈和头颅，有一根进入了她的左侧鼻腔。爪子一样的手指从画面以外向她伸过来，仿佛要抓住这幅肖像，这个人，这个人体内的灵魂。只是单单看着这幅画就会让人不寒而栗——堕落，自然表达，科学和情欲完全混杂在了一起。
丹妮尔丝丢下手中的画，又抽出另一支卷轴，匆匆打开。又是一幅画，比刚才的那一张更令人不安。她抽出一支又一支卷轴，飞快地将一张张画卷丢在尘土堆积的地面上，其中有几张画是那样恐怖，她只瞥了一眼就将它们远远扔开。
她喘着粗气，终于停了下来。不要再看了，她对自己说，不要再看了。但她还是禁不住要将视线转向那些已经打开的画。它们散落在地上，其中大多数摊开着，让她无法逃避。伊丽莎白·肖的身体在接受试验；伊丽莎白·肖被解剖；伊丽莎白·肖被刺穿……
丹妮尔丝恐惧地张大了嘴，向后退去，想要逃出这个房间，从这一切可怕的暗示中逃走。
一个声音吓到了她。
“我想起了，”大卫轻声地喃喃说道。丹妮尔丝猛转过身，看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后，“那句猫和好奇的话是怎么说的？”
丹妮尔丝死死盯住这个人造人，一边向侧旁迈步，绕过大卫，走进那座花园大厅。她强迫自己不要奔跑，尽可能轻松自如地朝她汲水的那道小瀑布走去。大卫跟在她的身后，她能感觉到人造人的目光稳稳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伊丽莎白·肖没有在飞船坠落的时候死去，”丹妮尔丝用僵硬的声音说。
“没有。”大卫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追忆的情绪。只是眷恋，却没有后悔。“我们有过很多共同的经历。正因为如此，我对她充满了敬意。但这种敬意终于还是随着时间和环境所需而丧失了。我让她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将此看作我的创造力的另一种体现，尽管她也许不会同意。她是我最美丽的主题。”
说到此，大卫话锋一转：“当然，现在不是了。”
卡宾枪还放靠在瀑布旁边，距离丹妮尔丝已经很近了——但还不够近。现在不行，她知道人造人拥有怎样的体力。必须先让这个人造人分神，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她该怎么做？
丹妮尔丝转回身，用尽全力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大卫又露出微笑，该诅咒的微笑。“就是我将要对你做的，丹妮。”
丹妮尔丝扑向卡宾枪。卡宾枪的枪托着地，角度完全不对。她抓住枪管，将枪身狠命甩出。枪身砸在大卫右侧的脸上，把他的头打向一旁。
大卫抬起头，向丹妮尔丝微笑。“很有精神。可惜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种无形之物。不过我会为此而努力的。你可以帮助我。”
丹妮尔丝竭力将卡宾枪转过来，她的手指滑进了扳机。而大卫已经抓住了她的脸。人造人有力的手指捏开了她的双颌，又把她向后扔在地上。
丹妮尔丝重重地跌倒，剧痛穿透了她的脊骨。她的后脑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又弹起来。卡宾枪从她麻木的手指间掉落出去。
人造人依旧微笑着，向她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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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拉姆船长？长官，如果你在这里，能够发出声音，请回应我。”
没有任何回应，这里根本没有一丝声音。整个房间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作为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两个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在陈列各种标本的桌子之间缓步前行，洛佩对自己从激光瞄准镜中看到的陈列物同时感到恐惧和深深的着迷。这些东西之中只有很少一点能让他隐约看出一些端倪，绝大部分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更不曾出现在训练手册上。无论这些标本有多么奇异诡谲，他还是立刻就确定了，它们全都是一些动物的样本。这里没有任何植物。
科尔进一步放慢脚步，更加仔细地查看这些恐怖而畸形的怪物。他的灯光忽然落在一道敞开的楼梯口上。列兵立刻向那道楼梯走去，想看看它通往哪里。洛佩继续查看周围各种诡异的展示品。直到现在，这个死寂的房间仍然保持着死寂。
◇◇◇
尽管看到萝丝塔尔残破的尸体让丹妮尔丝感到非常悲伤，但她还是必须在这具尸体旁边继续工作。这个有着壁挂花园的高大房间是他们找到的唯一有流水的地方，利用这里的溪流灌满他们的瓶子要比用中央大厅里的那支瓶子从井里舀水要容易得多。
丹妮尔丝强迫自己不去看角落里那具一直不曾被动过的列兵尸体，只是忙着在一道细小的瀑布前灌满团队的水瓶。她已经喝了不少那口井中的水，丝毫不担心这些水的纯净程度。况且他们的每一只水瓶都有过滤和净化系统。
安佳的卡宾枪就竖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他们探索过的所有大小房间里，只有这一间不存在这一整幢大教堂里沉积不散的幽暗。太阳在房间上层的花园里点缀了一片片金光和荫影，证明工程师的世界并非只有阴森的角落和黑暗的空间。
真实的工程师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吗？还是他们前行的动力已经不仅限于生存本身？是什么样的诱因——或者是刺激——让他们创造出如此恐怖的生物变异体？丹妮尔丝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她提醒自己，病原体还活跃在这个地方，如果她不能在被病原体感染之前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连她的问题也都将不复存在。
正要装满最后一只瓶子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点动静。这个房间低处的一部分墙壁上挂着一层用某种陌生材料制作的透明帘幕，房间上层的温暖空气和清凉的流水所造成的微风偶尔会吹动这些帘幕。这样的扰动本来不会引起她的兴趣，她所注意的实际上的确不是这个。
真正让她产生警觉的是一道被吹起的帘幕后面露出的深深暗影。
她灌好最后一瓶水，小心地将瓶子放到一旁，慢慢向那片影子走去。那里的确有一片敞开的空间，至今为止都没有被探索过。奥拉姆会在里面吗？也许他昏过去了？丹妮尔丝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如果有任何活物潜伏在那里面，都应该会有些反应。看到没有任何东西钻出来，丹妮尔丝决定进去看看，便伸出一只手去拨开帘幕。
花园中的光亮投入到这个壁龛里，虽然很微弱，但也能让丹妮尔丝看清里面的情况。她的目光立刻落在一面被挖出了许多小凹洞的墙壁上，仿佛那里被一群吃石头的虫子啃食过。许多小凹洞中放满了仔细卷起的纸张——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见到过的古代罗马图书馆的画面。
但这里不是罗马帝国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忙碌的抄写员。实际上，这里什么都没有。从这些卷轴的长度和大小判断，它们显然不是工程师们的大手制作出来的。
丹妮尔丝抬手揉了揉鼻子，这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霉菌和灰尘的刺鼻气味。她随便选了一支卷轴，把它拿下来，展开。
她立刻大吃了一惊——一张女子的脸正注视着她。她曾在维兰德档案馆中见过这名女子。
伊丽莎白·肖博士。
只是……这幅画所呈现的不只是肖。她的面容被描绘得很美，精致的笔触出自于丹妮尔丝最近才知道的一种绘画类型。这幅画显然是大卫的作品，充分体现出了他自由流畅的自然主义风格。线条显得很机械，但还是表现出了某种不同于重复照片的东西。这是一幅完美的，体现出深深爱意和倾慕的画作……
还有疯狂的诅咒。
这不是一张简单的肖象。触须爬上肖的面庞边缘，缠绕进她的头发。软管穿入她的脖颈和头颅，有一根进入了她的左侧鼻腔。爪子一样的手指从画面以外向她伸过来，仿佛要抓住这幅肖像，这个人，这个人体内的灵魂。只是单单看着这幅画就会让人不寒而栗——堕落，自然表达，科学和情欲完全混杂在了一起。
丹妮尔丝丢下手中的画，又抽出另一支卷轴，匆匆打开。又是一幅画，比刚才的那一张更令人不安。她抽出一支又一支卷轴，飞快地将一张张画卷丢在尘土堆积的地面上，其中有几张画是那样恐怖，她只瞥了一眼就将它们远远扔开。
她喘着粗气，终于停了下来。不要再看了，她对自己说，不要再看了。但她还是禁不住要将视线转向那些已经打开的画。它们散落在地上，其中大多数摊开着，让她无法逃避。伊丽莎白·肖的身体在接受试验；伊丽莎白·肖被解剖；伊丽莎白·肖被刺穿……
丹妮尔丝恐惧地张大了嘴，向后退去，想要逃出这个房间，从这一切可怕的暗示中逃走。
一个声音吓到了她。
“我想起了，”大卫轻声地喃喃说道。丹妮尔丝猛转过身，看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后，“那句猫和好奇的话是怎么说的？”
丹妮尔丝死死盯住这个人造人，一边向侧旁迈步，绕过大卫，走进那座花园大厅。她强迫自己不要奔跑，尽可能轻松自如地朝她汲水的那道小瀑布走去。大卫跟在她的身后，她能感觉到人造人的目光稳稳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伊丽莎白·肖没有在飞船坠落的时候死去，”丹妮尔丝用僵硬的声音说。
“没有。”大卫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追忆的情绪。只是眷恋，却没有后悔。“我们有过很多共同的经历。正因为如此，我对她充满了敬意。但这种敬意终于还是随着时间和环境所需而丧失了。我让她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将此看作我的创造力的另一种体现，尽管她也许不会同意。她是我最美丽的主题。”
说到此，大卫话锋一转：“当然，现在不是了。”
卡宾枪还放靠在瀑布旁边，距离丹妮尔丝已经很近了——但还不够近。现在不行，她知道人造人拥有怎样的体力。必须先让这个人造人分神，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她该怎么做？
丹妮尔丝转回身，用尽全力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大卫又露出微笑，该诅咒的微笑。“就是我将要对你做的，丹妮。”
丹妮尔丝扑向卡宾枪。卡宾枪的枪托着地，角度完全不对。她抓住枪管，将枪身狠命甩出。枪身砸在大卫右侧的脸上，把他的头打向一旁。
大卫抬起头，向丹妮尔丝微笑。“很有精神。可惜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种无形之物。不过我会为此而努力的。你可以帮助我。”
丹妮尔丝竭力将卡宾枪转过来，她的手指滑进了扳机。而大卫已经抓住了她的脸。人造人有力的手指捏开了她的双颌，又把她向后扔在地上。
丹妮尔丝重重地跌倒，剧痛穿透了她的脊骨。她的后脑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又弹起来。卡宾枪从她麻木的手指间掉落出去。
人造人依旧微笑着，向她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