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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事有蹊跷

  燃烧的山谷

  狭路相逢

  女人的力量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前些天劳埃德带着他的队伍离开了洛德镇以后,满肚子火气的卢卡斯警长在他那个小小的警局里待着,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于是他跑去找安德鲁神父,还有那个总是醉醺醺的皮克林医生,告诉他们最好早点准备,比如墓地和麻醉药什么的,因为过两天肯定还会有尸体运回来。

  安德鲁神父一边画十字一边表示虽然镇上有人跟着劳埃德先生跑了,可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向上帝祈祷而不是发出这样悲观的论调。“更何况教堂里的长椅都掉色了,比起担心墓地我更愿意募集一些善款来买油漆。”那个神父说出来的话真让人生气。

  皮克林医生则趴在黄玫瑰旅馆的吧台上,向那个只有名字可爱的酒保乞讨第五杯威士忌——道尔顿夫人立下的规矩,最多只能卖给这个医生四杯威士忌,因为她不希望医生醉眼蒙眬地开错药最后让人觉得是她的错。

  在这两个家伙面前遇到的挫折让卢卡斯警长心情更加恶劣。他一整天都在估算着劳埃德先生的脚程,他们走到了哪儿,会不会遇上印第安人。这让他晚上都睡不好,总感觉背后有什么声音在责备他一样。于是第二天早上,他决定带上他的人,赶上他们,如果不能阻止,好歹能作为法律的监督存在。

  打定了主意,卢卡斯警长找来下属就打算出发。不过那个时候镇上又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满脸沧桑的老黑人,穿着破烂的衬衫和外套,骑着马,身上和马上都有鲜血的痕迹。

  他说自己是一个移民的男仆,跟着雇主一家从北方迁来,但路上遇到了劫持,他逃出来了,赶到这个镇上来请求帮助。这一起抢劫案跟之前的一样,卢卡斯警长第一反应就是印第安人干的,但是他问那黑人印第安人是在哪儿伏击他们的时候,那个老黑人却猛地摇头。“不是印第安人,”带着南方口音的黑人说,“是白人,先生。我很肯定,虽然他们打扮得很像印第安人,但他们绝对不是印第安人。”

  这让卢卡斯警长很吃惊,他让那个黑人详细说说。于是老黑人告诉他,他和主人一家乘坐的大篷车走到沙漠中的时候,那些伪装的印第安人就从岩石后面冲了出来,他们穿着鹿皮衣,脸上画着油彩,用箭向他们射击,但是他们的准头不高,于是就有一个人冲着他们开了一火枪。

  “印第安人有的能搞到火枪。”卢卡斯警长说,“这并不能说明问题。”

  “鞋子,先生。”老黑人告诉他,“他们有人赤脚,有人穿着靴子,可没人穿鹿皮鞋。印第安人,特别是休休尼人,只有在面对朋友的时候才会脱下鞋子,那表示如果不真诚就会打赤脚走过尖锐的石头地。白人们不习惯鹿皮鞋,所以才会要么赤脚,要么穿靴子。还有,尽管他们画满了油彩,头发都是黑色的,但我能认出他们的轮廓来,他们跟真正的休休尼人不一样。他们除了叫喊的时候用休休尼语,其他的时候都不说话,他们大概只会说那几句。”

  卢卡斯警长对于他能知道这么多细节表示惊讶,更进一步地询问,才知道这个黑人以前是种植园的奴隶,被解放以后受雇于一个北方商人,跟随主人来到西部。他们经常跟印第安人做生意,从他们那里收购兽皮什么的,所以他很清楚休休尼人、阿帕奇人和科曼奇人这些土著。

  “而且,白人总是把跟自己不同种族的人看得很笼统,而我们黑人却擅长分辨白人。”他这么对卢卡斯警长说。

  于是警长又询问了一下他们遇袭的地点和经过,就将这个幸存者托付给了安德鲁神父照料。他开始觉得有些事情可能超出了他的预料,经过慎重的考虑,他决定去拦阻劳埃德先生,同时去见一见印第安人,做一次正式的面谈。

  “这是什么意思?”戴维问道,“袭击是白人干的?”

  “我并没有找到证据,”卢卡斯警长回答,“我现在无法核实这个黑人的身份,也没法证明他的话的真伪,但我想,先找印第安人平心静气地谈谈或许有帮助。他们如果能文明地对待你,那说不定也能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拿弓箭射穿我的喉咙。”

  那是,好歹“白皮白骨”还是他们给取的名字。

  “为什么白人要袭击那辆大篷车,他们抢劫自己人,打扮成印第安人是为了脱罪吗?”

  “我不知道,杨格先生,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假如那个黑人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他和他的雇主遭遇了这件事,而之前那么多的袭击事件就说不准了。”

  戴维忽然心中一动,闪过一段回忆:“道尔顿夫人说她的家人是被休休尼人袭击后杀害的,她还指明是血狼,但是我给血狼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血狼说他从不杀女人。我觉得他们中肯定有一个说谎了,但是如果袭击的确不是印第安人干的,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儿:也许是真的有人冒充了印第安人袭击移民。”

  “猜测,杨格先生,现在一切都是猜测。”

  戴维耸耸肩,“是的,警长,请允许我头脑爆炸一下。”

  卢卡斯警长古里古怪地扫了他一眼,“你的用词真特别,杨格先生。”

  戴维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卢卡斯警长又微微侧过头,看着落在他们俩后面半个马身的吴有金,“你很沉默嘛,艾瑞克,为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可不像你那样不记仇,吴有金在心中腹诽,我还内疚又不安了好一阵呢,结果看起来你却毫不在意,显得我很小心眼儿似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小心眼儿了。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类的句子冒出来,他用力甩甩头,把它们都抛了出去。

  “我……”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我倒希望你这次找不到休休尼人,他们正忙着逃命呢,大概不会有时间跟你详谈。而且……万一劳埃德先生也找到了他们呢?”

  “你是担心我们扑个空?”卢卡斯警长挑了一下眉头。

  “我是担心印第安人还没走太远就被劳埃德先生找到,而我们又刚好撞见这个场景。”

  戴维在心里想象了一下,顿时觉得腿有点软。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做了个祷告,希望钱钱说的这最糟糕的情况千万别出现。

  “对了警长,有件事。”

  戴维和吴有金并没有谈过关于宗教信仰方面的事情,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唯物主义者,基本上没怎么关心过这个。戴维的父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戴维却对此没有兴趣,虽然父母每个周末都带他上教堂,但他觉得那更像是一个文化传统,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以后,他就不怎么去管这个了——他觉得如果真有上帝的话,其实上帝也应该是个程序员,毕竟他们干的活儿都是创造一个世界。

  如果戴维和吴有金能有机会聊起这方面的话题,他们就会发现向神祈祷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要么向他倾诉时只是单纯地希望得到帮助,无偿的,基本上这也就是个心理安慰,并没有什么用;要么一边祈祷一边功利性地给上帝一点承诺,就像请一个亿万富翁给自己开张大额支票,而自己能回报的就只有声“谢谢”,最多再递上一枝玫瑰花。

  吴有金小时候会跟着父母去寺庙和道观里烧头香,逢年过节给过世的先祖点上香烛,烧点纸钱。他知道如果父母向神佛和祖先们许了愿,就得去还愿,而且这个愿望越重要,还愿的价钱就越高,这也算得上是谢礼。

  所以尽管东西方文化有点差异,也没有相互沟通过,但其实在戴维和吴有金的心里,不约而同地认为祷告并不能真的指望它能变成现实。尽管如此,那些愿望也代表着内心深处一丝侥幸的念头。

  当他们顺着原路来到红手部落原来的营地时,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之前那点“希望”“但愿”“祈祷”都化为了泡影,就冲着他们对待安德鲁神父的那些敷衍态度,上帝也不愿意回应他们的祷告。

  现在这原本布满了帐篷的空地上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那里面有一些帐篷,也有一些灌木,还有尸体。

  枪声从周围的丘陵上响起,印第安人来不及带走的家当掉落在地上,有许多踩踏的痕迹叠在上面。

  “他们碰上了!”戴维说,“劳埃德先生,肯定是他们,他们找到了休休尼人。”

  戴维不敢看那些燃烧的尸体,但他知道他们一定都是印第安人,他也不敢想那里面是不是有他治疗过的人。

  “有多少人逃走了?”吴有金脸色发白地说,“他们不会都被杀了吧……这是……种族屠杀……”

  “在那边!”卢卡斯脸色凌厉地指着远处枪声响起来的方向,命令道,“戴维和艾瑞克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过去,威尔,你留在最后!”

  戴维和吴有金这次没有反抗,他们乖乖地留了营地的废墟上,看着警长和五个人向着丘陵那边跑去。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岩石和树木遮挡了,而枪声依旧没有停止。

  吴有金和戴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们仿佛置身于地狱,死亡和恐惧包围着他们,那些火焰的热度与日光的灼热几乎要把他们烤焦。他们的汗水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冒出来,掌心却仿佛攥着冰块。

  吴有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看到沙土地上的血迹,用嘶哑的声音对戴维说:“他们今天早上……早上还活着。”

  戴维没有说话。

  “他们给了我们吃的……还有水……”吴有金又断断续续地说,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戴维却没有来得及关注他的反应,他仿佛是被吓傻了一样,好半天只是看着这燃烧的山谷,然后他踢了踢马腹,向着卢卡斯警长走的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吴有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但是他来不及阻拦,戴维就已经蹿出去一大截。他别无选择,只能紧紧跟上。

  他们来到了山丘上,远远地就看到了印第安人的尸体,除了赤裸着上身、插着羽毛的战士,还有几个女人和孩子。戴维和吴有金顿时觉得胸中燃烧起一股怒火!

  劳埃德先生和他的人趴在几块大石头后面,正向着另外一边的岩石射击。

  卢卡斯警长跳下了马,高声要求他们住手,一些人意外地回过头,但一些人依然在开枪。

  “我说了,停止!”卢卡斯警长大声地喊道,向着劳埃德先生那边走过去。他的警员和民兵也围了过去。

  “怎么办?”吴有金问道,“我们也要过去吗?”

  戴维咬着牙,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枪……可是……”

  “可是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搞屠杀!”吴有金接上了他的话,“走吧!”

  他们也下了马,越是走近,就越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尸体的伤痕——都是火枪留下的创口。在地面上也有许多马蹄和车辙的痕迹。也许是部落中的人在撤离的途中刚好撞见了找来的毛嘴子,有些人逃走了,而另外一些人的弓箭、长矛和匕首无法抵抗他们的枪弹。

  大概卢卡斯警长的突然出现让劳埃德先生有些吃惊,他们两个人交谈了几句,劳埃德先生举起手,他的人完全停止了射击。戴维和吴有金拔腿跑过去,也来到了岩石后面。

  劳埃德先生中断了和卢卡斯警长的谈话,转头来看着他们,他的脸上有些吃惊,但眼睛里立刻浮现出蛇一般的冰冷的恶意。

  “看看,”他冷笑道,“这两位体面的叛徒来了,我还以为他们跟着红野人跑了,现在看起来他们还记得自己来自哪儿?嘿,伙计们,跟这两位先生打打招呼。”

  一阵污言秽语如同雨点劈头盖脸地向着戴维和吴有金砸过来。

  “现在别说其他的事,”卢卡斯警长大声说,“劳埃德先生,我希望你立刻让你的人离开,不要再攻击剩下的印第安人,有些事情我还需要调查。”

  “但他们会攻击我。”劳埃德先生拒绝了卢卡斯警长的要求,“我需要跟他们的酋长谈话,纯粹是因为我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这个,所以我要求一点尊重。”

  “你这是在屠杀!”戴维吼道,“他们没有枪!”

  劳埃德先生傲慢地看了他一眼,“听你的口气仿佛你在印第安人的部落里待了几天就成了他们的人了。”

  “没有什么‘他们’‘我们’的!”吴有金愤怒地指着远处的尸体,“这些都是人,女人和孩子!”

  “可悲的怜悯心。婆婆妈妈的软骨头!”劳埃德先生朝着他们脚下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要不是威尔·克莱门特和马克·格林这两个警员拦着,戴维就会失去理智地扑上去揍他。

  “现在还剩下几个印第安人?”卢卡斯警长问道。

  “大概五六个,”劳埃德先生烦躁地挥挥他的手枪,“也许是三四个,我不能确定。反正他们的酋长已经跑掉了,还有一些人。这几个是留下来断后的。我们想拦截一些车辆,可他们拖住了我们。”

  “所以你向女人和孩子开枪?”

  “子弹没长眼睛,警长。”劳埃德先生耸耸肩,“而我也从来不自诩为神枪手。”

  “够了,先生,我是来告诉你,所谓这些印第安人抢劫白人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我必须找他们谈谈。就当帮我一个忙,暂时住手吧,我需要剩下的这些人。”

  劳埃德先生挑起了眉毛,“进展?什么进展?”

  “你会知道的,现在把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可以吗?”

  “我从来不半途而废,警长。”

  “你也需要活口,你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把他们都干掉吗?”卢卡斯警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吧,劳埃德先生?”

  这个凶手想了想,冷冷地一笑,“那你愿意担保我的收益吗?”

  “这得看你的期望值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卢卡斯警长朝那边抬抬头,“我需要他们,现在你也是。”

  劳埃德先生忽然摊开双手,退了一步,“说得有道理,警长,我可以停火,该怎么把那些红野人带过来,你看着办。”

  劳埃德先生让步了,戴维知道,他收手了,把处置权交给了警长。但是实际上,这并不能说是配合。在他们屠杀过部落里的人以后,那些印第安人已经不可能再相信毛嘴子们了——这表述还太轻微了,应该说他们现在痛恨这些白人,如果能先让他们剥掉白人的头皮,或许还有点谈判的可能。

  这可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戴维对劳埃德先生充满了憎恶,但他不能看着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让我去跟他们谈。”戴维大声说,“他们都认识我,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他们知道我没有敌意。”

  “哈,当然了,”劳埃德先生嘲弄地看了看他,“杨格先生,红野人最忠诚的朋友,胜过对他的同胞们的忠诚。不过当心,他们的逻辑跟我们不同,也许他们饿起来连朋友也会吃掉的。”

  他一定没看过《梅杜萨之筏》那幅画(1)。

  带着对文盲的鄙夷,戴维哼了一声,“我觉得他们的道德底线比您的还要高那么一点点。警长先生,让我试试吧。”

  吴有金担心地问:“你打算干什么,戴维,就这么走过去吗?”

  “他们认识我,”戴维把外套都脱掉,赤裸着上身,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血狼给他画上去的红色线条,“我只要把手举得高高的,他们就知道我没有恶意。放心吧,钱钱,我没事!”

  吴有金望向卢卡斯警长,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或者想出别的办法,但卢卡斯警长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戴维说:“我不能给你枪,连一把匕首都不能给你,否则他们会怀疑你的诚意。”

  戴维咧咧嘴,“我也不需要那个。”

  卢卡斯警长拍拍他肩膀,“知道吗,杨格先生,我觉得我对你的判断有些失误了。你刚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窝囊废。”

  你真诚实,戴维哀怨地看着他,不过那时候我的确是。他正要迈步从岩石后头走出去,忽然又被一个人叫住了。

  “等等!”道尔顿夫人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提着枪。

  她也参与了屠杀吗?戴维心中发凉,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他知道她是那么仇恨印第安人。

  道尔顿夫人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是灰土,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她盯着戴维,一步步地走近,“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们都有些意外,卢卡斯警长摇摇头,“不,戴安娜,你没必要——”

  “很有必要!”道尔顿夫人打断了他的劝说,“我也可以不带武器。”

  她把那柄枪丢在了地上。

  “那只狼还活着,他就在对面,我看见了。”她对戴维说,“你不应该骗我,杨格先生。”

  这质问让戴维有些心虚,但现在没空解释,而就算他愿意为血狼作保,也没法取得道尔顿夫人的信任了。

  “事情很复杂……”戴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里总有这句台词。

  “再加一个女人,他们会降低警惕的。”道尔顿夫人又转向了卢卡斯警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德拉克。”

  “好吧,我会看着你们的。”警长不再反对,“别让感情冲走了你的理智,戴安娜,你得控制自己。”

  她没有回应,只是对戴维说:“走吧。”

  他们两个慢慢地从岩石后面挪了出来,在即将走出岩石的阴影时,戴维站住了,他看着道尔顿夫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说话,夫人,我认为你的亲人遇害这件事可能存在一个很大的误会。不光是你,甚至其他人的遭遇也是。”

  道尔顿夫人扫了他一眼,“你不会指望用这句话来说服我吧?”

  “卢卡斯警长正在调查,他也需要知道印第安人的说法。你得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去不是因为你想杀血狼,今天你们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至少我没有向女人和小孩儿开枪。”道尔顿夫人的喉头动了一下,“行了,现在我没有杀他的念头,我总不会在你的眼皮底下用石头砸死他吧。我只是想要亲口问问他……要想保住他的性命,我觉得你该提防的不是我。”

  戴维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他点点头,“那请让我先出去。”

  戴维把身体往外挪了一些,他试着叫血狼的名字,但并没有看见他出现。有几个印第安人的面孔在远处的岩缝间时隐时现,但他们没有冲他射箭,于是戴维更加大胆地把身体露了出来。

  “是我,‘白皮白骨’,还记得我吗,朋友们!”他高高地举起双手,“我还带了一位女士。”

  有个印第安人似乎叫了几句什么,于是戴维又挥挥手,“我什么也没带!”

  道尔顿夫人也跟着他举起双手,他们站得很开,完全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那个印第安人又叫喊了几声,缩回去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会儿,终于向戴维招招手。戴维和道尔顿夫人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吴有金在岩石的缝隙中紧张地看着他们这一步步交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他们走到当中就被几支箭头射中。一直到他们终于平安无事地转过那几块大岩石,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会没事的,”卢卡斯警长低声对吴有金说,“戴维比我们想的都更聪明,他的胆子也比以前大,这几天他好像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不知道他在印第安部落里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知道我们遇到的那些事……”吴有金想到被迫走上绳桥,向着火焰燃烧的方向狂奔的那一刻,“能活下来真是谢天谢地。”

  “你们安全了,”卢卡斯警长按住吴有金的肩膀,“现在我看着劳埃德,还有那些印第安人,放心吧,艾瑞克。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学会认真考虑我的意见。”

  秋后算账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吴有金在心里嘀咕,但现在他可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卢卡斯警长又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放开他,转向劳埃德先生。“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杨格先生说他跟你们分开了。”

  “你是说他和那个红野人密谋背叛我们以后吗?”劳埃德先生把枪收起来,在岩石上坐下,“其实逻辑很简单。如果那个红野人想要把我从他的营地引开,肯定会带我们走相反的路。在杨格先生和他的那个新朋友逃走了以后——哦,对了,还有你,吴先生——你们三个人离开以后,我们改了个方向。我们回到原来的路线上去找干涸的河床,河床下面那些水洞给我们指示了暗流的方向。部落肯定得扎营在有水的地方,对吗?”

  吴有金默不作声地听着劳埃德和警长的对话,决定以后尽量绕着他走,绝不轻易招惹他。等戴维回来他就要给他说这个事情,吴有金看着对面还没有动静的岩石,心想,准确地说是等他的朋友带着道尔顿夫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以后。

  或许还跟着好些印第安人,包括血狼。

  (1)法国画家籍里柯所画的表现海难幸存者的一幅画,这个真实的海难故事中就发生过人吃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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