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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干什么了,居然能钻进这辉煌的兽群?”布莱恩·福德·琼斯不解地问,“我以为低于伯爵或主教级别的是不能到这个水槽里来喝水的,更别说你这个卑微的后排议员了。”

  “这是象征意义的,布莱恩。明摆着,像你这样的中年职业鼓动家们,喜欢周围有穿裙子的,这样可以提醒他们失去的青春。你懂的,饱饱眼福,走的时候就高兴啦。这是计划好的。”她亲切地笑了,秋水般的蓝眼睛却在探求。她个子高挑,可以平视这位圆胖的总编,晚霞的余晖在她的金发上闪烁出悦目的光泽。

  布莱恩·福德·琼斯大声笑了,他说:“你忏悔得太晚了。我已经坦白了是个窥私者,而且对你,我非常高兴认罪。如果你的那位先生什么时候把你扔出来,欢迎你到我这里来,帮忙搅拌一杯晚间可可。”

  “若是我什么时候把我老公扔出去,”她纠正说,“我希望晚上要做的不要只是冲杯可可。哎,你们俩在搞什么阴谋?让脱衣舞女给主教会议送信,还是别的下流事儿?”

  “我正询问我们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具备了政治成功的要素——拥有成为下一任首相所必备的精力和雄心。你愿意在他身上下赌注吗,柯蕾尔?”

  她挑了一下眉毛。她有一张极富表情的脸蛋,只要一放松,便立刻显示出别有一番风情的挑逗表情。布莱恩·福德·琼斯的提问让她猛然审视了一下梅克皮斯,仿佛第一次见面,她皱了皱鼻尖表示怀疑,似乎得出了某种结论,却又故意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向另一个地方。

  “如果精力和雄心就是一切,那么我们的下任领袖当然是站在那边窗旁的那位喽。”

  “不会是我们的杰弗里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宁可移民国外了。”总编咯咯笑了,感到荒唐,但还有点别的莫名感觉。

  顺着她凝视的方向,他们转过身来。乔治风格的凸型窗外是园圃,华丽的遮光帘旁边,英格兰银行的行长被交通大臣杰弗里·布扎·皮特缠住了。

  “手法精湛。”柯蕾尔又说道,“他技术娴熟,行长可能还没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他已和名单上的下一个人谈笑风生了。”

  “我们的杰弗里还有名单?”总编探问。

  “当然。他上衣内兜里有一张打印了名字的卡片。他来这里有一个小时了,并且预先搞了份邀请人名单,知道要向多少人游说,然后把时间算好,六分钟一个,数码技术般准确。”

  在沉默中,他们注视着布扎·皮特,他连喘息、看表都顾不上,握了下行长的手就告别了。随后他横穿房间,不停地一边与人握手一边致意。

  “有幸碰上某位正深感厌倦的太太时,他才会停下来。”柯蕾尔继续评论道,“尤其是他与自己老婆分手后,这就成了新常态。”

  “与他的第二个老婆。”梅克皮斯纠正道。

  “太有趣了,我给这个人的评估加分了。”布莱恩·福德·琼斯承认道,“我是被迫给的,但我不会给他太高的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有滋有味的缺德事的呢?”

  她噘起嘴来说:“你们知道我们女人是多么喜欢嚼舌根的。你们不会认为那个名单是他自己打印的吧?”

  总编知道她过分地嘲讽了布扎·皮特。他注意到整场谈话中,她那双平静的蓝眼珠一直保持着审视和判断,几乎难有东西逃过她的眼睛。他推断她更多地利用男人而不是被男人利用。她的服饰昂贵且考究,出自伦敦骑士桥区一位最时髦的女性服装大师之手。她的女性魅力并不张扬,但又具备明显的个人特色。他对她的渴望每分钟都在增长。但他推测她可不是一个喜欢俗套的女人,会爱听“愿意在吃晚饭的时候一起切磋您的计划书吗”这种话。仅仅因为急于求成而失去这个女人将是一个大错。

  “我相信今后应该多跟你聊聊,柯蕾尔。”他建议道。

  “你应该的。”

  “对啦,你不就是当年那位与布扎·皮特一同进入国会的玉女吗?”他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你们同时进入国会,大约……七年前吧?同样年纪,并且同样富有,是党代会的宠儿,两人都被认为前程远大。”

  “假如我有他的才华就好了!”

  “你想在梅克皮斯的内阁里当外交大臣吗?”他又回到了原话题。

  梅克皮斯稍顿了一下,仿佛这是深思熟虑后的重要表态,“除非启明星掉下来。”他轻声说,“如果这个人挂羊头卖狗肉,他就失去了政治原则或者初衷了。”

  “哇,可等到了!虽然你对内阁集体的绝对忠诚出现了一道缝,汤姆,但你还是很有希望的。”总编眉开眼笑了,发现了如此明显的不满之处令他兴奋。他转身对柯蕾尔说:“我有条社论要发。尽管向你说了实话,亲爱的,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爱谈什么原则、初衷之类的。这对一个有抱负的人来说非常不利,我们必须一起将他搞定。”

  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副愉悦的真诚表情道:“你会明白的,总编,我想我们会的。”

  如果说伟人通常都是坏人,那么我要成为更伟大的人。

  塞浦路斯英国主权领地内的德凯利亚军事基地平民区。

  “您好,我的希腊朋友。欢迎光临本木匠简陋的小店。安拉要让他的仆人与您一起分享何种恩惠?”

  “羊,七只羊。下周五要。不能太肥,要健壮,就像你的婆娘。”

  “七只?”土耳其人不解道,“一周内每天晚上一只,格拉严科。为了你,我将竭尽全力把塞浦路斯岛土族这边最好的羊给你找来。”

  “复活节了,你儿子撒拉丁的日子。”管工格拉严科吐了口痰,“我女儿结婚,大摆婚宴。”

  “一千个祝福献给格拉严科家的女儿。”

  这位希腊人是位相貌平常耸着肩膀的矮个子,他的表情像被煮过的葡萄叶子。“用你的祝福哄鬼去吧,尤拉珂。为什么上周送的货,短了我五件运动衫?”

  这位土耳其人是个木匠,他正在修理一扇门。放下刨子,他在松松垮垮的工作围裙上擦了擦手。这些运动衫均贴有高仿鳄鱼和阿迪达斯商标,是塞岛土耳其占领区这位木匠的二表舅制作的,显然他们合伙干这个营生。但这位希腊人在走私的赝品上加了高价,通过他外甥在徘拉村开的一家体育用品店销售,村里有很多体育用品奥特莱斯店。其实管工稍微赚点就可以,他现在就怕哪个希腊人知道他的外甥被自家人给骗了。

  “一定是缩水了。”反复盘算后,木匠终于大声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你又把床单朝你那边扯了过去。”

  “对啦,我亲爱的希腊朋友,你们的领导人说我们很快就要成为兄弟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他的大手抓住了刨子,若无其事地刨那扇门,“哎,或许你女儿能和一个土耳其人睡觉了。”

  “那我就先把这里漏污水的见鬼的地下道给堵上,我不用家什就可以。”

  土耳其人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黑牙,显示着粗犷的幽默。他们的走私战争是不会中断的。但它发生在他们工作的英军基地内,发生在把希族和土族社区隔离开的军事缓冲区沿线的各类非法进出检查站。他们可以一同走私、生存,甚至一同发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相互喜欢,无论政客们订制了什么样的做爱工具都没用。

  “这个希腊人给你老婆一个礼物。”他从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标有“香奈儿”的小瓶,“愿它保佑你每个夜晚都充满幸福。”

  管工格拉严科打开瓶盖,嗅了嗅,往手心里倒出一点。“像是骆驼的尿味。”

  “绝对正牌的‘香奈儿’骆驼,非常非常便宜。”木匠尤拉珂回答时转着眼珠。

  希腊人使劲把手上的气味擦到衬衣上,然后仔细端详着瓶子。“我来六打,先试试,不能缩水。”

  木匠点头同意。

  “也不许蒸发。”

  木匠尤拉珂又开心地笑了。可刚一笑,他愉快的神情就消失了,眉毛笼罩上一片灰色的愁云。他开始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抚摸小胡须,每边摸三次,仿佛要把生活中不干净的东西统统抹掉。

  “是你老婆做饭的屁味?”管工格拉严科斗胆问。

  木匠尤拉珂没有理会这损人的话。“不,我的朋友。有个念头让我不安。如果要求我们土族人和希族人相亲相爱,用心来拥抱彼此,而不是掐住对方的脖子——天啊,以安拉的名义,你和我会干什么呢?”

  若无知就是极乐,那么国会里一定挤满了幸福快乐的人。

  作为个体,他们大都来自中产阶级,一身乏味的温良,而他们却为此感到自豪。然而,当他们聚到一起时,便爆发出强烈的动物性,一起分享嗜血的欲望,整个球场里一波又一波激情的吼叫就是最好的证明。

  “变了,是吧?”亨利·庞森比爵士谨慎地谈道,巴拿马帽子给他消瘦的脸颊罩了一层阴影。他认为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了,他不必为此再作补充。作为管理公务员的内阁大臣,他要做的就是让人相信变化只不过是一种破坏。

  “您说,您还记得我们英国人曾经常常赢球吗?”

  “可悲呀,那都是历史了,如今连网球学校的核心课程都不是了。”他吸了一下鼻子说,“不,我想说,生活的每一部分好像都变成了一场喋血的争斗。政治、新闻、学术、商业,甚至这个温布尔登赛场。”

  观望下面的赛场,二十年来第一个进入全英网球冠军赛的种子选手刚为本国球迷扳回一分,进入又一个抢决胜平局,若再连赢两分,就可以进入决赛。粉丝们刚还为他们的民族英雄在第一个半小时表现不佳而生气,现在又有了一次转机。被脚踩秃了的草地上即将出现一个传奇,最好潜在的牺牲者是法国人。

  “我也许是个学者,亨利,甚至是个国际法官。但我身体深处还有另外一个我,此刻他真想不顾一切加入进去分享他们的狂热。”

  亨利爵士对他突然流露出的情感瞠目以对。克莱夫·沃特灵背景很平凡,却走出了一条令人尊敬的职业道路:法学家、稳健的学科领袖、御用大律师,头上有文学硕士、法学学士和很多其他荣誉头衔,是传统大学的典型代表。他的权威与他约克人的宽厚腰身成正比,虽然竞赛纪录无法体现他身体里奔涌的激情,但是每个人都允许有点激情,最好是像网球场里飞跃的网球,而不是像个小男孩。

  “哎,这可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您,老兄。”亨利爵士又开始了,“我想探一下您的口风。您知道,您的国际法庭工作帮您打下了令人敬畏的基础,受到广泛尊敬,近乎完美。”

  场地里的球员又为国家的荣誉得了一分。沃特灵情不自禁地举起拳头一起欢呼,亨利爵士把薄薄的嘴唇抿出了一道红线。由于赛手再次打平,一号球场气氛紧张而燥热,任何进一步谈话的企图都被扼杀了。

  一球击过,引发一片高举的手臂和狂热的喊叫。球的运行速度之快,眼睛无法跟上,但所有人的心却可以与它同行。地上一团英国的白垩灰被击飞,法国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所有看台上都爆发出喧闹声。“这一局赢啦!”球场远端传来嘶哑的歌声,加入了军歌《王者,不列颠》的合唱中。亨利爵士不快地抬了抬眼睛,没有注意到他的伙伴正咧嘴大笑。亨利爵士是个很传统的人,不习惯情绪外露,也蔑视他人情绪外露。正如他周末在俱乐部对别人说的那样,这地方他就不该来。此时,他们被迫等着不可避免的墨西哥人浪的冲过。“天啊,沃特灵的屁股也抬起来了?”人浪总算飞过,他们可以重拾话题了。

  “真是,我一直非常幸运,亨利爵士。我获得了很多殊荣,当然大部分在海外,国内还不多。先知们老是在自己的国家里不得志,您懂的。”文法学校毕业生成功地进入了至今被牛津大学精英们所主导的法律体系。亨利爵士就是一个例子。

  “绝不是,我亲爱的伙伴,您可是享有最崇高地位的。我们英格兰人对荣誉历来含蓄低调。”

  亨利爵士的话刚说完,立刻就被身后女性们爆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欢叫声给否定了。赛手们返场开始决战最后一局。值得注意的是,来自周边看台上的爱国热情,与“明显厌恶法国症”正混为一体,这种赤裸裸的情绪表露令亨利·庞森比爵士非常不舒服。

  “我直截了当地说吧,克莱夫。”亨利爵士继续说道,“塞浦路斯岛上的人想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本来希腊族和土耳其族人可以直接谈,可好像对方都不习惯突然萌发的友善和人情。或许是刚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手不知该干什么了,当然更可能是被外国的援助计划诱惑了。不管怎么说吧,大部分问题都在解决,包括边境问题在内。双方都懂得做出姿态来放弃一些要求。”

  “他们的观点相差很大吗?”

  “不太大。双方都想把铁丝网拆掉,大部分边界线划在毫无价值的山区,只有牧羊人和隐士们对那里感兴趣。”

  “还有大陆架上的海岸线吧?”

  “真犀利!那才是潜在的障碍。坦率地说,两边都没有划分海疆的经验,所以希望能有个特别国际法庭替他们裁定。您知道,要在和解书上盖上合法性的图章,还要避免双方丢面子。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点能显示民族自豪感的小装饰,这样就好向挤成一团的民众们交差了。他们已经对海域进行了勘测,并同意成立一个由五名国际法官组成的仲裁团,由英方人士担任主席。”

  “为何是英国,看在上帝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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