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虽然名为作战室，我却很喜欢这里。我内心深处有个地图绘制员，他无法抵挡那些古旧地图的魅力，它们绘在兽皮上，细节丰富，充满奇思妙想：欧斯科沃的镀金灯塔，书翰的山中寺庙，在海洋边缘幻想地带游动的美人鱼。
我环视坐在桌边的格里莎，有的是熟脸，有的是新面孔。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间谍，为暗主或国王或大教长效力。每个人也都有可能在寻找机会除掉我，获得权力。
图亚和塔玛站在外面，万一出事的话，喊一声他们就会进来，不过真正让我安心的是玛尔在这里。他坐在我右手边，穿着他的粗布衣服，太阳徽章在他的胸口闪耀。我不愿去想，他很快就要离开我去狩猎了，但我不得不承认，让他换换心情可能是一件好事。玛尔曾以身为士兵而感到骄傲，我知道国王的裁定让他很难受，尽管他试图隐藏这样的情绪。他认为我对他有所隐瞒，可这对他毫无帮助。
谢里盖坐在玛尔的右边，双臂抱在胸前，闷闷不乐。他并不乐意坐在一个奥特卡扎泽亚护卫旁边，他也不乐意一个物料能力者坐在我左手边，因为那里被认为是代表荣誉的位置。这是一个叫巴哈的苏利女孩，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有着深色的头发和接近黑色的眼睛，紫色凯夫塔袖口上的红色刺绣显示，她是一名炼制者，这一类物料能力者专攻闪粉和毒药之类的化学物品。
大卫坐在桌旁更远一点儿的位置，他袖口上的刺绣是灰色的。跟他打交道的是玻璃、钢铁、木材、石头——任何固体的东西。他是一名操控者，我知道他是最好的操控者，因为暗主选择了他来制作我的项圈。接下来是费约德尔，他身边是佐娅，身着埃斯里尔基的蓝色，一如既往地美艳动人。
佐娅对面是派威尔，那个深色皮肤的火焰召唤者，他前一天曾非常气愤地出言反对我。他脸型细长，一个牙齿缺了一块，说话的时候微微漏风。
会议的第一部分被用来讨论拉夫卡全境大量前哨中格里莎的人数，以及可能躲藏起来的格里莎的人数。佐娅建议派出信使，传递我归来的消息，同时也说明，对于宣誓效忠太阳召唤者的人一律无罪赦免。我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辩论免罪的条件以及如何措辞。我知道我必须把这个交由尼古拉转给国王进行审批，我也要步步小心。最终，我们达成一致，决定这样措辞，“忠于拉夫卡王座及第二部队”。这个说法似乎让大家都不太高兴，我因此颇为确定我们走对了方向。
费约德尔提起了关于大教长的事情。“他逍遥法外这么久，让人很伤脑筋。”
“他有尝试过联系你吗？”派威尔问我。
“没有。”我说道。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怀疑的神色。
“他在科斯基和瑞耶沃斯特出现过，”费约德尔说，“他会突然现身讲道，又在国王的士兵实施抓捕之前销声匿迹。”
“我们应该考虑进行暗杀，”谢里盖说，“他的势力正在变得强大，而且他有可能仍然和暗主在勾结。”
“我们必须先找到他才行。”派威尔说道。
佐娅优雅地挥了一下手：“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似乎在散播太阳召唤者的消息，宣称她是一位圣者。人们好不容易才对格里莎有了些喜爱之情。”
“不是对格里莎，”派威尔说，满怀敌意地朝着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是对她。”
佐娅抬起了一侧的肩膀：“总好过他们把我们斥为巫师、卖国贼。”
“不如让国王出面吧，”费约德尔说，“让他找到大教长并将其处死，然后让他去承受人民的怒火。”
我无法相信我们正在淡定地讨论如何杀死一个人，我也不确定我是否想要大教长死去。那个牧师身上有许多谜团，不过我并不相信他依然在与暗主合作。还有，他给了我那本《伊斯托连·桑恰伊》，这就意味着他或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如果他被抓到的话，我只能希望国王可以把他的命留得长一点，让他可以接受讯问。
“你觉得他相信吗？”佐娅审视着我，问道，“相信你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圣者？”
“他相不相信似乎并不重要。”
“嗯，这可以让我们了解他到底有多疯狂。”
“我宁可对付一个叛徒，也不愿意对付一个狂热的信徒。”玛尔低声说，这是他在会上第一次开口，“我在第一部队的熟人也许还愿意告诉我一些情况。有传言说，某些士兵逃去加入了他的教派，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他们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我偷偷瞄了佐娅一眼。她正用那双蓝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着玛尔，似乎在会议的一半时间内，她都冲着玛尔眨着她那睫毛长长的眼睛。或许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她是一名强大的暴风召唤者，也有可能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盟友。但她也曾经是暗主最宠爱的格里莎之一，这显然让我不太容易信任她。
我差点儿笑出声。我在骗谁啊？连跟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都让我讨厌。她看起来倒像个圣者，纤巧美丽的骨架，富有光泽的黑发，没有瑕疵的肌肤，再来个光圈她就完美了。玛尔完全没有注意她，但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本能地觉得他不理会她的样子有点太过于刻意了。我知道，相比于佐娅，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担心。我有一支军队要领导，而且四周都是敌人，但我似乎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我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现在还没有到这次会议最艰难的部分。尽管我很想随便找个宁静黑暗的地方蜷缩起来，可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说清楚。
我环视桌边的人，说道：“你们要搞清楚，我们要对抗的是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好像一口钟敲响了，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真正的会议，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条一条，我说出了我所知道的关于尼切沃亚的事情，它们的力量和大小，它们几乎刀枪不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们不害怕阳光。
“但你逃出来了，”派威尔试探着说，“所以它们一定是可以被杀死的。”
“我的能力可以摧毁它们，受到我的力量冲击之后，它们似乎无法恢复。不过那并不容易，需要用开天斩，我不确定我一次能挡住多少尼切沃亚。”我没有提及第二个加乘器。即使有它，如果一波羽翼丰满的阴影军队大举进攻，我知道我还是抵挡不住，而且我准备保守手链的秘密，至少暂时如此。“我们能逃走，只是因为尼古拉王子将我们带离了暗主的进攻范围，”我继续说，“它们似乎不能离开主人太远。”
“那能离开多远？”派威尔问道。
我看向了玛尔。
“不好说，”他回答道，“一英里，也有可能是两英里。”
“所以说他的力量还是有某种限度的。”费约德尔说道，语气轻松了不少。
“绝对是有的。”我很高兴能够说一些不是全无希望的事情，“要来进攻我们，他将不得不和他的军队一起进入拉夫卡。那就意味着我们会收到警报，他也将处于弱势。他不能像召唤黑暗那样召唤它们，进行这种召唤他也在消耗自己。”
“因为那不是格里莎的能力，”大卫说，“那是米亚佐斯特[1]。”
在拉夫卡语中，表达“魔法”和“恶煞”的词是一样的。基础格里莎理论中明确指出，物质不能无中生有，然而那是小科学的原则。米亚佐斯特是不同的，它是对与世界中心同寿之物的腐蚀。
大卫随手玩着袖子上一根松了的线头，说道：“那种能量，那些实体必定是从某个地方来的，那一定来自他的体内。”
“可是他怎么能做得到呢？”佐娅问，“曾经有格里莎拥有这种能力吗？”
“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和它们战斗。”费约德尔说。
谈话转向了如何防御小王宫，以及在战场上直面暗主时我们可能拥有的优势。可我却在看着大卫。当佐娅问起有没有其他格里莎有过这种能力的时候，他在我到达小王宫之后第一次正视了我。好吧，其实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项圈。之后他又低下头盯着桌子看，但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不自在了，如果他还有可能更加不自在的话。我很好奇，觉得关于莫洛佐瓦他可能知道些什么。而且，佐娅提出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水平或者胆量去尝试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召唤光明士兵，让它们去和暗主的阴影大军搏斗呢？这有没有可能就是三个加乘器可以赋予我的力量？
我本想在会议结束之后跟大卫单独谈谈，可是我们才刚一休会他就蹿出了门。我想过当天下午在马蒂莱尔基的工作间堵住他，不过在我房中等着我的一堆堆文件将这些想法压了个粉碎。我花了好几个小时准备赦免格里莎的有关内容，签署了数不清的文件，给第二部队拨款拨物，希望能在拉夫卡边境重建前哨基地。谢里盖曾经尝试承担暗主的部分职责，但许多工作还是放在那里没人管。
所有文件都被写得让人看不懂。本该是很简单的请求，我不得不读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我终于处理完一小部分文件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晚餐的开饭时间——那是我在穹顶大厅里的第一顿饭。将饭送到我自己的房里会更合我的心意，但我需要强化自己在小王宫中的存在感，这很重要。而且我也想确认大家都遵从了我的命令，格里莎们确实不分序列地坐在了一起。
我坐在暗主的桌边。为了能够认识一些我之前不熟悉的格里莎，也为了避免他们有借口组成新的小团体，我已经决定让不同的人每晚和我一起就餐。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既不会像玛尔那样自来熟，也没有尼古拉的魅力。对话进行得很生硬，磕磕绊绊，还不时出现尴尬的沉默。
其他桌上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格里莎们肩并肩地坐着，红色、紫色、蓝色混杂在一起，他们几乎没有说话。银制餐具碰在一起的声音在破裂的穹顶下回响。物料能力者还没有开始修理工作。
我不知道是该大笑还是该尖叫。他们那种表现，就好像我让他们在涡克拉身边吃晚饭似的。至少谢里盖和玛丽看起来挺满意，虽然在他们搂搂抱抱、情意绵绵的时候，他们身边的纳蒂亚看起来像是想要让自己消失在黄油碟子里一样。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也许也有一点嫉妒吧。
我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大概四十名格里莎，也有可能是五十名，他们大多数刚刚走出校门。这样也算是一支部队吧，我暗自叹息，我辉煌的统治看来是要有个悲惨的开端了。
玛尔已经同意去参加狩猎聚会，隔天早上，我早起为他送行。我渐渐意识到，在小王宫中，我们的私人时间比我们在路上时还要少。有图亚和塔玛，还有时刻在旁的仆人们，我开始觉得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独处的时间了。
前一晚，我醒着躺在暗主的床上，回忆着玛尔在伯爵宅邸亲吻我时的情形，想着说不定会听到他来敲我的门。我甚至在心里斗争过，要不要穿过公共休息室，去扣一扣护卫住处的门，但我不确定是谁在值班，想到来应门的可能是图亚或者塔玛，一阵羞惭尴尬顿时刺痛了我。最终，这一天的疲劳替我做出了决定，因为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等我到达双鹰喷泉的时候，通往王宫大门的小路上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和马匹：瓦西里和他的贵族朋友们，穿着精工细作的骑马装；第一部队的军官们，制服笔挺；在他们后面是身着白金服色的众多仆役。
我找到了玛尔，他在一队皇家追踪手旁边，正在检查他的马鞍。他穿着农家的粗布衣服，因此很容易就能把他认出来。他背上背着一张弓和一口袋箭，崭新的弓熠熠生辉，箭上饰有浅蓝色和金色的羽毛，那是拉夫卡国王的颜色。在拉夫卡，正式的狩猎禁止使用火器，不过我注意到有几个仆人背着来复枪，那是当猎物过于靠近他们尊贵的主人时，以防万一。
“够壮观的，”我说着，走到了他的身后，“只是，捕获一头野猪到底需要几个人啊？”
玛尔哼了一声：“这算不上什么，另外一队仆人天不亮就出发去建营地了，圣者们是不会允许一位拉夫卡的王子喝杯热茶还要等半天的。”
号角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马蹄声，骑手们开始各就各位。玛尔摇了摇头，用力紧了一下肚带。“那些野猪最好是聋子。”他嘟囔道。
我扫了一眼周围闪光的制服和锃亮的靴子：“也许我应该把你打扮得更……闪亮一点儿。”
“孔雀不能成为猛禽是有原因的。”他笑着说。这是一个放松、自在的笑容，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他很乐意去，我明白过来。尽管嘴上抱怨，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我努力让自己对此不要太在意。
“而你就像一只大大的棕色老鹰？”我问道。
“正是。”
“或者一只体型过大的鸽子？”
“还是老鹰吧。”
其他人纷纷上了坐骑，策马跟上正沿着碎石路往前走的队伍。
“走吧，奥勒瑟夫。”一个沙色头发的追踪手喊道。
我像是突然惊醒了，强烈地意识到周围有许多人，也意识到他们正好奇地盯着我们看。也许连我过来道个别也违反了某种行为规范。
“好啦，”我说着，在他那匹马的身侧拍了拍，“玩得开心点儿，尽量不要射中任何人哦。”
“知道啦。咦，等等，不要射中任何人？”
我微笑起来，但我感觉笑得有些勉强。
我们在那里又多站了一会儿，我们之间的静默像是被拉长了，变得富有张力。我想张开双臂抱住他，想把头放在他颈上，想让他保证会注意安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一抹伤感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上。他鞠了一躬。
“主上大人。”他说道。我的心在胸腔里拧成了一团。
他骑到了马鞍上，拍马向前，骑手的队伍像一片海洋，起起伏伏地向着金色大门而去，玛尔的身影淹没在了其中。
我情绪低落地走回了小王宫。
时间还早，不过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当我进入树木通道时，塔玛正在那里等着我。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说，“不必显出这么忧伤的样子啦。”
“我知道的。”我回应道，感觉自己很傻。当我们穿过草坪去马厩的时候，我终于笑了一次。“在科尔姆森的时候，我有一个娃娃，是我用旧袜子做的，只要他出去打猎，我就会跟那个娃娃说话。也许那样会让我感觉好一点吧。”
“你是个古怪的小女孩。”
“你都想不到我有多怪。你和图亚以前会玩些什么？”
“敌人的头骨。”
我看见了她眼中狡黠的光，然后我们两个都猛地大笑起来。
到了训练室，我们跟博特金短暂地会了面，他是这里的教练，负责格里莎的格斗训练。这个老雇佣兵立刻就被塔玛迷住了，他们两个用书翰语滔滔不绝地聊了将近十分钟，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提起要训练物料能力者的事情。
“博特金可以教会任何人打架。”他带着浓重的口音说。昏暗的光线让他喉咙处的那一道伤疤有了珍珠般的光泽。“教会了小女孩打架，对吗？”
“对。”我附和道，想起博特金折磨人的训练和我在他手下挨的打，我的面容抽搐起来。
“不过小女孩不再那么小了，”看到我凯夫塔上的金色，他说道，“你回来和博特金训练。我打大女孩，和小女孩一样。”
“你真是一视同仁。”我说完，赶在博特金决定向我展示他可以多么公平之前，就催着塔玛一起离开了训练室。
我直接从马厩去了作战室，参加又一个会议，接下来我只来得及整整头发、掸掸凯夫塔，就赶去了大王宫，和尼古拉一起，听国王的顾问们向他简要汇报欧斯奥塔的防御工作。
我感觉我们有点像硬闯去大人那里的小孩。那些顾问们觉得我们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他们明显地表现出了这一点。但尼古拉似乎不为所动。他细细问了许多问题，关于军备，关于驻扎在城墙边的人数，还有发生袭击时的警报系统。很快那些顾问们就不再居高临下了，他们开始认真地与他对话，向他问起穿过黑幕带回来的武器，以及怎样能够最好地使用它们。
他让我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尼切沃亚，以便更好地解释为什么也应该给格里莎配备新式武器。顾问们依然对第二部队充满顾虑，不过在走回小王宫的路上，尼古拉依然毫无忧色。
“到时候他们就会接受的，”他说，“这就是你需要在那里的原因，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意识到，暗主和其他任何敌人都不相同。”
“你觉得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们不想知道。如果他们可以坚持原来的想法，认为可以和暗主谈条件，或者可以迫使暗主低头，那他们就不必面对现实情况了。”
“我也不能因此责怪他们。”我忧郁地说。谈论连队、城墙、警报固然很好，但是我怀疑在对抗暗主的阴影士兵时，这些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当我们走出通道的时候，尼古拉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湖边？”
我迟疑了。
“我保证不会单膝跪地，为你的美貌编几首歌谣。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我脸颊绯红，尼古拉咧嘴笑了。
“你应该看看科波拉尔基能不能治一治你的脸红。”他说完，迈开大步，沿着小王宫的侧面走向了湖边。
我想要跟过去，只为了把他推进湖里的快感。不过……科波拉尔基有可能治好我脸红的毛病吗？我摇了摇头，驱走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我让一个科波拉尔基去料理我脸上的红晕，那当天我就会被嘲笑得没脸留在小王宫的。
尼古拉停下脚步，站在碎石路上离湖岸还有一半路程的地方，我在那里赶上了他。他指了指远处湖岸边离学校很近的一片条状沙滩。“我想在那里建一个码头。”他说。
“为什么要建码头？”
“那样我就可以重建蜂鸟号了。”
“你真的没办法静下来是不是？你手头的事还不够多吗？”
他眯着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阿丽娜，我希望我们能找到法子打败暗主。但是如果我们做不到的话，那我们就得想法把你送出去。”
我注视着他：“那其余的格里莎呢？”
“对于他们，我无能为力。”
我几乎无法相信他在暗示什么。“我不会逃跑的。”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他叹了口气说。
“还有你呢？”我气愤地说，“你会不会就那样飞走，让我们其他剩下的人面对暗主？”
“别瞎着急，”他说，“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一个英雄的葬礼。”他将目光转回到了湖上，“我很乐意上战场，去战斗，但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听凭暗主的摆布。你能给我两个暴风召唤者来进行训练吗？”
“他们不是礼物，尼古拉。”我说道，我想起了暗主把珍娅作为礼物送给王后的事情，“我会征招志愿者的。不过不会告诉他们是为了什么进行训练。我不想让其他人泄气。”或许人们会争抢船上的位置。“还有一件事，”我说，“我想要你给巴格拉留个位子。她不应该再去面对暗主。她已经受了够多苦了。”
“当然可以，”他说完，旋即又补充道，“我依然相信我们可以获胜，阿丽娜。”
我很高兴有人这样相信，我悲观地想着，随后，我转过身，准备走回室内。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环视坐在桌边的格里莎，有的是熟脸，有的是新面孔。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间谍，为暗主或国王或大教长效力。每个人也都有可能在寻找机会除掉我，获得权力。
图亚和塔玛站在外面，万一出事的话，喊一声他们就会进来，不过真正让我安心的是玛尔在这里。他坐在我右手边，穿着他的粗布衣服，太阳徽章在他的胸口闪耀。我不愿去想，他很快就要离开我去狩猎了，但我不得不承认，让他换换心情可能是一件好事。玛尔曾以身为士兵而感到骄傲，我知道国王的裁定让他很难受，尽管他试图隐藏这样的情绪。他认为我对他有所隐瞒，可这对他毫无帮助。
谢里盖坐在玛尔的右边，双臂抱在胸前，闷闷不乐。他并不乐意坐在一个奥特卡扎泽亚护卫旁边，他也不乐意一个物料能力者坐在我左手边，因为那里被认为是代表荣誉的位置。这是一个叫巴哈的苏利女孩，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有着深色的头发和接近黑色的眼睛，紫色凯夫塔袖口上的红色刺绣显示，她是一名炼制者，这一类物料能力者专攻闪粉和毒药之类的化学物品。
大卫坐在桌旁更远一点儿的位置，他袖口上的刺绣是灰色的。跟他打交道的是玻璃、钢铁、木材、石头——任何固体的东西。他是一名操控者，我知道他是最好的操控者，因为暗主选择了他来制作我的项圈。接下来是费约德尔，他身边是佐娅，身着埃斯里尔基的蓝色，一如既往地美艳动人。
佐娅对面是派威尔，那个深色皮肤的火焰召唤者，他前一天曾非常气愤地出言反对我。他脸型细长，一个牙齿缺了一块，说话的时候微微漏风。
会议的第一部分被用来讨论拉夫卡全境大量前哨中格里莎的人数，以及可能躲藏起来的格里莎的人数。佐娅建议派出信使，传递我归来的消息，同时也说明，对于宣誓效忠太阳召唤者的人一律无罪赦免。我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辩论免罪的条件以及如何措辞。我知道我必须把这个交由尼古拉转给国王进行审批，我也要步步小心。最终，我们达成一致，决定这样措辞，“忠于拉夫卡王座及第二部队”。这个说法似乎让大家都不太高兴，我因此颇为确定我们走对了方向。
费约德尔提起了关于大教长的事情。“他逍遥法外这么久，让人很伤脑筋。”
“他有尝试过联系你吗？”派威尔问我。
“没有。”我说道。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怀疑的神色。
“他在科斯基和瑞耶沃斯特出现过，”费约德尔说，“他会突然现身讲道，又在国王的士兵实施抓捕之前销声匿迹。”
“我们应该考虑进行暗杀，”谢里盖说，“他的势力正在变得强大，而且他有可能仍然和暗主在勾结。”
“我们必须先找到他才行。”派威尔说道。
佐娅优雅地挥了一下手：“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似乎在散播太阳召唤者的消息，宣称她是一位圣者。人们好不容易才对格里莎有了些喜爱之情。”
“不是对格里莎，”派威尔说，满怀敌意地朝着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是对她。”
佐娅抬起了一侧的肩膀：“总好过他们把我们斥为巫师、卖国贼。”
“不如让国王出面吧，”费约德尔说，“让他找到大教长并将其处死，然后让他去承受人民的怒火。”
我无法相信我们正在淡定地讨论如何杀死一个人，我也不确定我是否想要大教长死去。那个牧师身上有许多谜团，不过我并不相信他依然在与暗主合作。还有，他给了我那本《伊斯托连·桑恰伊》，这就意味着他或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如果他被抓到的话，我只能希望国王可以把他的命留得长一点，让他可以接受讯问。
“你觉得他相信吗？”佐娅审视着我，问道，“相信你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圣者？”
“他相不相信似乎并不重要。”
“嗯，这可以让我们了解他到底有多疯狂。”
“我宁可对付一个叛徒，也不愿意对付一个狂热的信徒。”玛尔低声说，这是他在会上第一次开口，“我在第一部队的熟人也许还愿意告诉我一些情况。有传言说，某些士兵逃去加入了他的教派，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他们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我偷偷瞄了佐娅一眼。她正用那双蓝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着玛尔，似乎在会议的一半时间内，她都冲着玛尔眨着她那睫毛长长的眼睛。或许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她是一名强大的暴风召唤者，也有可能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盟友。但她也曾经是暗主最宠爱的格里莎之一，这显然让我不太容易信任她。
我差点儿笑出声。我在骗谁啊？连跟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都让我讨厌。她看起来倒像个圣者，纤巧美丽的骨架，富有光泽的黑发，没有瑕疵的肌肤，再来个光圈她就完美了。玛尔完全没有注意她，但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本能地觉得他不理会她的样子有点太过于刻意了。我知道，相比于佐娅，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担心。我有一支军队要领导，而且四周都是敌人，但我似乎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我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现在还没有到这次会议最艰难的部分。尽管我很想随便找个宁静黑暗的地方蜷缩起来，可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说清楚。
我环视桌边的人，说道：“你们要搞清楚，我们要对抗的是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好像一口钟敲响了，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真正的会议，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条一条，我说出了我所知道的关于尼切沃亚的事情，它们的力量和大小，它们几乎刀枪不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们不害怕阳光。
“但你逃出来了，”派威尔试探着说，“所以它们一定是可以被杀死的。”
“我的能力可以摧毁它们，受到我的力量冲击之后，它们似乎无法恢复。不过那并不容易，需要用开天斩，我不确定我一次能挡住多少尼切沃亚。”我没有提及第二个加乘器。即使有它，如果一波羽翼丰满的阴影军队大举进攻，我知道我还是抵挡不住，而且我准备保守手链的秘密，至少暂时如此。“我们能逃走，只是因为尼古拉王子将我们带离了暗主的进攻范围，”我继续说，“它们似乎不能离开主人太远。”
“那能离开多远？”派威尔问道。
我看向了玛尔。
“不好说，”他回答道，“一英里，也有可能是两英里。”
“所以说他的力量还是有某种限度的。”费约德尔说道，语气轻松了不少。
“绝对是有的。”我很高兴能够说一些不是全无希望的事情，“要来进攻我们，他将不得不和他的军队一起进入拉夫卡。那就意味着我们会收到警报，他也将处于弱势。他不能像召唤黑暗那样召唤它们，进行这种召唤他也在消耗自己。”
“因为那不是格里莎的能力，”大卫说，“那是米亚佐斯特[1]。”
在拉夫卡语中，表达“魔法”和“恶煞”的词是一样的。基础格里莎理论中明确指出，物质不能无中生有，然而那是小科学的原则。米亚佐斯特是不同的，它是对与世界中心同寿之物的腐蚀。
大卫随手玩着袖子上一根松了的线头，说道：“那种能量，那些实体必定是从某个地方来的，那一定来自他的体内。”
“可是他怎么能做得到呢？”佐娅问，“曾经有格里莎拥有这种能力吗？”
“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和它们战斗。”费约德尔说。
谈话转向了如何防御小王宫，以及在战场上直面暗主时我们可能拥有的优势。可我却在看着大卫。当佐娅问起有没有其他格里莎有过这种能力的时候，他在我到达小王宫之后第一次正视了我。好吧，其实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项圈。之后他又低下头盯着桌子看，但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不自在了，如果他还有可能更加不自在的话。我很好奇，觉得关于莫洛佐瓦他可能知道些什么。而且，佐娅提出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水平或者胆量去尝试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召唤光明士兵，让它们去和暗主的阴影大军搏斗呢？这有没有可能就是三个加乘器可以赋予我的力量？
我本想在会议结束之后跟大卫单独谈谈，可是我们才刚一休会他就蹿出了门。我想过当天下午在马蒂莱尔基的工作间堵住他，不过在我房中等着我的一堆堆文件将这些想法压了个粉碎。我花了好几个小时准备赦免格里莎的有关内容，签署了数不清的文件，给第二部队拨款拨物，希望能在拉夫卡边境重建前哨基地。谢里盖曾经尝试承担暗主的部分职责，但许多工作还是放在那里没人管。
所有文件都被写得让人看不懂。本该是很简单的请求，我不得不读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我终于处理完一小部分文件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晚餐的开饭时间——那是我在穹顶大厅里的第一顿饭。将饭送到我自己的房里会更合我的心意，但我需要强化自己在小王宫中的存在感，这很重要。而且我也想确认大家都遵从了我的命令，格里莎们确实不分序列地坐在了一起。
我坐在暗主的桌边。为了能够认识一些我之前不熟悉的格里莎，也为了避免他们有借口组成新的小团体，我已经决定让不同的人每晚和我一起就餐。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既不会像玛尔那样自来熟，也没有尼古拉的魅力。对话进行得很生硬，磕磕绊绊，还不时出现尴尬的沉默。
其他桌上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格里莎们肩并肩地坐着，红色、紫色、蓝色混杂在一起，他们几乎没有说话。银制餐具碰在一起的声音在破裂的穹顶下回响。物料能力者还没有开始修理工作。
我不知道是该大笑还是该尖叫。他们那种表现，就好像我让他们在涡克拉身边吃晚饭似的。至少谢里盖和玛丽看起来挺满意，虽然在他们搂搂抱抱、情意绵绵的时候，他们身边的纳蒂亚看起来像是想要让自己消失在黄油碟子里一样。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也许也有一点嫉妒吧。
我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大概四十名格里莎，也有可能是五十名，他们大多数刚刚走出校门。这样也算是一支部队吧，我暗自叹息，我辉煌的统治看来是要有个悲惨的开端了。
玛尔已经同意去参加狩猎聚会，隔天早上，我早起为他送行。我渐渐意识到，在小王宫中，我们的私人时间比我们在路上时还要少。有图亚和塔玛，还有时刻在旁的仆人们，我开始觉得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独处的时间了。
前一晚，我醒着躺在暗主的床上，回忆着玛尔在伯爵宅邸亲吻我时的情形，想着说不定会听到他来敲我的门。我甚至在心里斗争过，要不要穿过公共休息室，去扣一扣护卫住处的门，但我不确定是谁在值班，想到来应门的可能是图亚或者塔玛，一阵羞惭尴尬顿时刺痛了我。最终，这一天的疲劳替我做出了决定，因为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等我到达双鹰喷泉的时候，通往王宫大门的小路上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和马匹：瓦西里和他的贵族朋友们，穿着精工细作的骑马装；第一部队的军官们，制服笔挺；在他们后面是身着白金服色的众多仆役。
我找到了玛尔，他在一队皇家追踪手旁边，正在检查他的马鞍。他穿着农家的粗布衣服，因此很容易就能把他认出来。他背上背着一张弓和一口袋箭，崭新的弓熠熠生辉，箭上饰有浅蓝色和金色的羽毛，那是拉夫卡国王的颜色。在拉夫卡，正式的狩猎禁止使用火器，不过我注意到有几个仆人背着来复枪，那是当猎物过于靠近他们尊贵的主人时，以防万一。
“够壮观的，”我说着，走到了他的身后，“只是，捕获一头野猪到底需要几个人啊？”
玛尔哼了一声：“这算不上什么，另外一队仆人天不亮就出发去建营地了，圣者们是不会允许一位拉夫卡的王子喝杯热茶还要等半天的。”
号角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马蹄声，骑手们开始各就各位。玛尔摇了摇头，用力紧了一下肚带。“那些野猪最好是聋子。”他嘟囔道。
我扫了一眼周围闪光的制服和锃亮的靴子：“也许我应该把你打扮得更……闪亮一点儿。”
“孔雀不能成为猛禽是有原因的。”他笑着说。这是一个放松、自在的笑容，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他很乐意去，我明白过来。尽管嘴上抱怨，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我努力让自己对此不要太在意。
“而你就像一只大大的棕色老鹰？”我问道。
“正是。”
“或者一只体型过大的鸽子？”
“还是老鹰吧。”
其他人纷纷上了坐骑，策马跟上正沿着碎石路往前走的队伍。
“走吧，奥勒瑟夫。”一个沙色头发的追踪手喊道。
我像是突然惊醒了，强烈地意识到周围有许多人，也意识到他们正好奇地盯着我们看。也许连我过来道个别也违反了某种行为规范。
“好啦，”我说着，在他那匹马的身侧拍了拍，“玩得开心点儿，尽量不要射中任何人哦。”
“知道啦。咦，等等，不要射中任何人？”
我微笑起来，但我感觉笑得有些勉强。
我们在那里又多站了一会儿，我们之间的静默像是被拉长了，变得富有张力。我想张开双臂抱住他，想把头放在他颈上，想让他保证会注意安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一抹伤感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上。他鞠了一躬。
“主上大人。”他说道。我的心在胸腔里拧成了一团。
他骑到了马鞍上，拍马向前，骑手的队伍像一片海洋，起起伏伏地向着金色大门而去，玛尔的身影淹没在了其中。
我情绪低落地走回了小王宫。
时间还早，不过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当我进入树木通道时，塔玛正在那里等着我。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说，“不必显出这么忧伤的样子啦。”
“我知道的。”我回应道，感觉自己很傻。当我们穿过草坪去马厩的时候，我终于笑了一次。“在科尔姆森的时候，我有一个娃娃，是我用旧袜子做的，只要他出去打猎，我就会跟那个娃娃说话。也许那样会让我感觉好一点吧。”
“你是个古怪的小女孩。”
“你都想不到我有多怪。你和图亚以前会玩些什么？”
“敌人的头骨。”
我看见了她眼中狡黠的光，然后我们两个都猛地大笑起来。
到了训练室，我们跟博特金短暂地会了面，他是这里的教练，负责格里莎的格斗训练。这个老雇佣兵立刻就被塔玛迷住了，他们两个用书翰语滔滔不绝地聊了将近十分钟，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提起要训练物料能力者的事情。
“博特金可以教会任何人打架。”他带着浓重的口音说。昏暗的光线让他喉咙处的那一道伤疤有了珍珠般的光泽。“教会了小女孩打架，对吗？”
“对。”我附和道，想起博特金折磨人的训练和我在他手下挨的打，我的面容抽搐起来。
“不过小女孩不再那么小了，”看到我凯夫塔上的金色，他说道，“你回来和博特金训练。我打大女孩，和小女孩一样。”
“你真是一视同仁。”我说完，赶在博特金决定向我展示他可以多么公平之前，就催着塔玛一起离开了训练室。
我直接从马厩去了作战室，参加又一个会议，接下来我只来得及整整头发、掸掸凯夫塔，就赶去了大王宫，和尼古拉一起，听国王的顾问们向他简要汇报欧斯奥塔的防御工作。
我感觉我们有点像硬闯去大人那里的小孩。那些顾问们觉得我们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他们明显地表现出了这一点。但尼古拉似乎不为所动。他细细问了许多问题，关于军备，关于驻扎在城墙边的人数，还有发生袭击时的警报系统。很快那些顾问们就不再居高临下了，他们开始认真地与他对话，向他问起穿过黑幕带回来的武器，以及怎样能够最好地使用它们。
他让我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尼切沃亚，以便更好地解释为什么也应该给格里莎配备新式武器。顾问们依然对第二部队充满顾虑，不过在走回小王宫的路上，尼古拉依然毫无忧色。
“到时候他们就会接受的，”他说，“这就是你需要在那里的原因，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意识到，暗主和其他任何敌人都不相同。”
“你觉得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们不想知道。如果他们可以坚持原来的想法，认为可以和暗主谈条件，或者可以迫使暗主低头，那他们就不必面对现实情况了。”
“我也不能因此责怪他们。”我忧郁地说。谈论连队、城墙、警报固然很好，但是我怀疑在对抗暗主的阴影士兵时，这些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当我们走出通道的时候，尼古拉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湖边？”
我迟疑了。
“我保证不会单膝跪地，为你的美貌编几首歌谣。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我脸颊绯红，尼古拉咧嘴笑了。
“你应该看看科波拉尔基能不能治一治你的脸红。”他说完，迈开大步，沿着小王宫的侧面走向了湖边。
我想要跟过去，只为了把他推进湖里的快感。不过……科波拉尔基有可能治好我脸红的毛病吗？我摇了摇头，驱走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我让一个科波拉尔基去料理我脸上的红晕，那当天我就会被嘲笑得没脸留在小王宫的。
尼古拉停下脚步，站在碎石路上离湖岸还有一半路程的地方，我在那里赶上了他。他指了指远处湖岸边离学校很近的一片条状沙滩。“我想在那里建一个码头。”他说。
“为什么要建码头？”
“那样我就可以重建蜂鸟号了。”
“你真的没办法静下来是不是？你手头的事还不够多吗？”
他眯着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阿丽娜，我希望我们能找到法子打败暗主。但是如果我们做不到的话，那我们就得想法把你送出去。”
我注视着他：“那其余的格里莎呢？”
“对于他们，我无能为力。”
我几乎无法相信他在暗示什么。“我不会逃跑的。”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他叹了口气说。
“还有你呢？”我气愤地说，“你会不会就那样飞走，让我们其他剩下的人面对暗主？”
“别瞎着急，”他说，“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一个英雄的葬礼。”他将目光转回到了湖上，“我很乐意上战场，去战斗，但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听凭暗主的摆布。你能给我两个暴风召唤者来进行训练吗？”
“他们不是礼物，尼古拉。”我说道，我想起了暗主把珍娅作为礼物送给王后的事情，“我会征招志愿者的。不过不会告诉他们是为了什么进行训练。我不想让其他人泄气。”或许人们会争抢船上的位置。“还有一件事，”我说，“我想要你给巴格拉留个位子。她不应该再去面对暗主。她已经受了够多苦了。”
“当然可以，”他说完，旋即又补充道，“我依然相信我们可以获胜，阿丽娜。”
我很高兴有人这样相信，我悲观地想着，随后，我转过身，准备走回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