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Chapten Eight 候选人
鸟轨火车起飞了。奥菲丽最后看了一眼在金合欢树下守着纪念馆入口的无头士兵。她向它承诺，下次再回来见它的时候，她会准备好的。
“信息精英是杰出的人才。”昂布鲁瓦兹和她一起上了火车，继续强调，“美家大学是所有巴别塔人梦想进入的学院。相信我，小姐，那里只收拥有独一无二天赋的应征者。他们极其挑剔。”
“他们全年都招收预言师，对吧?”
“预言师是信息方面最权威的专家。而您……我是说，您可不是我认识的人中信息最灵通的。”
奥菲丽对这些话似听非听，她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那座一分为二的悬岛上。在窗户的另一边，一半的悬岛被不断增多的云雾吞没了。美家大学占地竟然如此广阔，一家学院就占据了两座用桥梁连接的悬岛。
鸟轨火车靠近月台时，奥菲丽检查了一下假身份文件，确保它们都在。
“我把包托付给您。”她对昂布鲁瓦兹说，“刚才在纪念馆里，它让我看起来不像一个正经人，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经历了。”
“交给我了，小姐。”
奥菲丽犹豫了一下。她很想握住少年长反了的双手，告诉他她是多么感激他从他们见面伊始便展现出来的善意，可惜她做不到。她历来如此，只要稍稍一激动，就会不知所措。
“您是一个……优秀的出租车司机。”
这句话让昂布鲁瓦兹绽放出一个微笑，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闪过短暂的明亮。
“您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乘客。我和您的包，我们在我父亲家等您。祝您好运，小姐。”
下车后，奥菲丽向昂布鲁瓦兹挥手道别，昂布鲁瓦兹则透过玻璃窗鼓励她。吐火怪物强有力地扇着翅膀，把他带走了。
美家大学的大门在站台的另一头，天与地的交界处。它左右两边各有一尊巨大的雕塑。要想看清他们的面孔并不被太阳闪到，奥菲丽不得不护住眼睛。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很可能是海伦和波鲁克斯。
她走上一条望不到尽头、笔直通往主楼的石板路。主建筑让人联想到旧世界的主教教堂，有飞扶壁和彩色玻璃花窗。正面的雕塑十分细密，好似花边。一切都有着皇家的威仪：天文台的白色穹顶、宽敞的大理石楼梯、像古代寺庙一样的建筑物，还有那些把道路遮蔽在树荫之下的百年参天老树。数量庞大的机器人军团正在忙忙碌碌地修整花园或是清洁窗户。学院本身就是一座完整的城市。学生们都穿着优雅的、由银色衬托的夜蓝色制服。奥菲丽经过他们身旁时，他们都纷纷皱起眉头。
昂布鲁瓦兹说得对，这个地方不是谁都可以来的。
奥菲丽爬上主楼的台阶，看见三角楣上刻着铭文：
声誉与卓越
她刚刚踏上接待厅的大理石地面，一个男人就礼貌地请她出去。
“请原谅我，年轻女士，您不能进去。”
“我是来应征的。”
男人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慎重地看了看奥菲丽的白色外袍以及发红的皮肤，然后指引她走到门口。他指着庄园另一头那座跨越虚空的巨桥对她说：“您弄错悬岛了，年轻的女士。这里是波鲁克斯的精英学院，您得去海伦的精英学院。”
奥菲丽并不在乎多走几步路，虽然凉鞋把脚磨得越来越疼，脖子也开始被阳光烧得滚烫。极地宫廷里没有一种异国情调的幻象让她这样热过。她走上那座像大街一样又长又宽的桥，来到了孪生悬岛上。这里给人一种印象：建造者把对面的建筑物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再一个接一个地去掉了它们所有宏伟的特征。大理石变成了未经磨砺的石头，玻璃花窗变成了毛玻璃，整体没有一点装饰物。这里也没有机器人。
如果这两个地方代表着巴别塔的两位族灵，那么波鲁克斯是唯美者的国王，海伦则是苦行者的王后。
甚至连这边的天气都没有那么晴朗，奥菲丽很快就被一阵从虚无中生出的云海包围了。灼热的水汽蒙住了她的眼镜，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行政处的台阶。在三角楣上，海伦麾下精英们的铭文和波鲁克斯麾下精英们的铭文不一样：
知识和传播
这一次，奥菲丽没有一进门就被赶出来。接待处的一名工作人员无言地检查了她的文件，接着把她带去了一间教室。那里已经有两位候选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俯身在斜面课桌上。
工作人员给了奥菲丽纸和笔。
“把‘定义’这个词的不同含义抄写出来。再给它的每个含义找到一个近义词，同时抄出这些近义词的定义。这道题只是为了检验你们是否识字。”
奥菲丽望着发给她的词典。她更希望这是一杯凉水。
工作人员一关上教室的门，男人便把自己的课桌移到少女的课桌旁边。
“所以，你刚才说?”
“我母亲强迫我过来。”少女愤怒地翻着词典，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不是我要的，我从来都不主动要求什么，一直都乖巧地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还有……还有……”
“还有?”男人鼓励她。
“还有我母亲。她凭借个人成就变成公民，现在她希望我追随她的脚步，甚至要做得比她更好。她不断地告诉我要成为精英，而与此同时，她一直说我没用。还有……还有……”
“还有?”
奥菲丽的注意力被扰乱了，她从字典上抬起眼睛。男人一直把自己的课桌凑向他的年轻邻居。他用眼睛吞噬她，把她挂在嘴边，好像这世上没什么比她将要对他说的话更让人在意的了。
“而且，好像这里的生活非常折磨人。”少女配合地继续说，“你必须夜以继日地学习，永远都学不够。你越用功努力，就越会被打击。不!”她声音变了，仿佛突然间醍醐灌顶，“我受够我母亲了。我不要在这里!”
说着，少女把她的考卷揉成一团，“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男人把课桌搬回原处，脸上带着胜利的神气。当他发觉奥菲丽震惊地看着他时，他用指尖朝她抛了一个吻。
“对我的评判不要太严厉，小姐。我们的考试现在开始了，不是吗?这是严酷的竞争法则。”
“您引导了她。”奥菲丽眉毛皱起，突然明白了。
“我是法老族的人，我的家族天赋就是魅力。我能让别人无法抗拒地想要向我坦白内心。不是打击您，小姐，但我是整个巴别塔最能干的信息猎人，理想的预言师!”
听见刚才那名工作人员叫男人去面试，奥菲丽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无法控制地觉得他很和善，这证明了他的超能力确实厉害。如果他也能这么轻松地迷惑面试官，自己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她试着把心收回到字典上，但答题变得很困难。她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了。就在刚才，通往纪念馆秘密馆的道路似乎还是一条康庄大道。现在，昂布鲁瓦兹和那个法老族的男人释放出的信息产生了效果，让她开始自我怀疑。她是谁，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加入巴别塔的精英队伍。
她尝试理平她狂乱的发卷，虽然这个动作有点儿徒劳。也许，她就不该用园丁剪剪头发。
工作人员呼唤奥菲丽，收了答题纸，并把她带入另一个房间。
两位考官坐在一张巨大的大理石桌后面，百叶窗的条条光影打在他们身上。男人稍稍上斜的眼睛炯炯有神。女人肤色苍白，透出淡淡的蓝色，像一具尸体：他们不是波鲁克斯的后代，但他们的仪态表明他们也是巴别塔的公民。
“坐下吧。”
考官示意她坐在一个四腿交叉的凳子上。奥菲丽却不小心把它踢倒了。作为第一印象，她还真是成功。
“您的名字?”
“欧拉丽。”奥菲丽回答，同时把凳子放正。
“您有什么资历吗?一封推荐信?一段工作经历?”
“没有。”
她绝不能提起她在阿尼玛博物馆的工作和在极地宫廷里任职的经历。若想避开神的警惕，她在这里就必须是欧拉丽，而且只是欧拉丽。然而，欧拉丽是没有过去的。
“年轻的女士。”女人继续说，“您必须明白，美家大学是一所专业致力于提升家族超能力的学院。我们接受来自世界各地各个年龄层的学生，但我们接收无能者的情况很罕见，非常非常罕见。您必须很有说服力。”
“她不是一个无能者。”
男人替她回答了，这让奥菲丽吃了一惊。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双上斜的、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奥菲丽。
“我在她身上探测到好几种混杂的家族超能力，分布不是很好。您不用这么紧张。”他用稍微温和的语气补充道。
一个安达卢思悬岛的共情者。对这个家族，奥菲丽知之甚少。如果现在让她在地图上指出这个悬岛的位置，那么事情将会变得很尴尬，但她至少知道一件事：他们的超能力让他们可以和别人的超能力产生共鸣。她在凳子上一下子僵硬起来，希望自己对这个男人来说不要太透明。
“所以，您是个混血儿?”女人的推论让奥菲丽松了口气，“正常来说，不同家族谱系的超能力很难很好地融合，但也许您不是这样。年轻的女士，请告诉我们，您为什么会是一个优秀的预言师呢?您有哪方面的能力?”
奥菲丽立刻懂了，在考官眼里，她一开始就已经处于劣势。
“我的主要能力是物灵力。”
“巴别塔通物灵的人不多。您是否能够给任何物品注入物灵?”
“特别是那些我很了解的东西。”
“您能修理损坏的物品吗?”
“我几天就能修好我的眼镜。”
“您能让物品永动吗?”
“让物品自发运动，可以。永动，不行。”
男人和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奥菲丽知道，要想有一丝成为精英的机会，她就必须展示自己的天赋，这也意味着必须承担暴露自己的风险。昂布鲁瓦兹曾经对她说：“预言师是信息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我是一个物灵阅读者。”
“物灵阅读者。”女人复述道，“是的，我听说过物灵力这个超能力。您在触碰物体的时候能够感知到一些事，是这样吗?”
听她的语气，奥菲丽明白她并没把这种能力当一回事。如果男人的角色是和候选人进入某种共情，那么这个女人的角色则是对此无动于衷。她发蓝的皮肤是月亮石族的特征，那是一个能够掌控每个人身上的意识力以及无意识力的族群。无论是奉承、哄骗，还是用法术迷惑，对月亮石族人都不管用。除了说服她，别无他法。
奥菲丽推了推眼镜，环视房间：朴素的家具、绿色植物、气动管道、一排排打了孔的卡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展示柜上，里面的奖杯闪闪发光，其中一些看起来特别古老。
“这些奖杯是美家大学的财产吗?如果你们允许，我很想鉴定其中一个。”
“我们允许。”男人说。
“我们会为您选择一个。”女人强调。
他们选了一个非常老旧的奖杯，没有标牌，没有标注，根本无法猜测谁赢了它，为了哪项荣誉。
完美的选择。
奥菲丽摘下手套，徒手拿起奖杯。一股怀疑的情绪立刻穿过她的身体，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那个女人刚刚从橱窗里拿出奖杯时的心情。不过这也转瞬即逝，时间的洪流把她带向越来越久远的过去。她感觉到奖杯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有人把它当作榜样展示。有人偷走它，只是为了让管理者生气。有人带着无与伦比的崇敬擦亮它。有人暴怒地毁坏它。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爆发出来。一种有些不好意思的满足感。一句人群听不见的、充满憎恨的低语在耳畔响起：“无能者，人们会很快忘记你的。”
奥菲丽把奖杯放回桌上，直视两名面试官。
“这是第一届杰出精英奖的奖杯。获奖者不是随便哪个精英，而是一个无能者。如今他被当作楷模，但在那个年代，这次授奖备受争议。本来它上面是有标牌的。”她用手指指着奖杯的基座补充道，“它被一个嫉妒获奖者的对手揭掉了。标牌上面原本写着‘以此奖励您在分析机理论和实验研究上的杰出贡献’。”
两名面试官又一次交换了眼神，没有做任何评论。他们那样滴水不漏，奥菲丽很难判断她到底有没有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甚至不知道分析机是什么东西。
女人把奖杯放回原处，然后递给她一支钢笔。
“我们让每个申请人在登记簿上签字。在您签字前，我希望您能‘读’它。”
奥菲丽攥紧了正准备戴上的手套。
“您想让我为您提供其他候选人的信息?”
“这是您最后的测试。”
“我不能在没经过物主同意的情况下阅读一件物品。”
“美家大学是这支钢笔的所有人，和这些奖杯一样。”女人指了指橱窗，“没有什么区别。”
奥菲丽盯着钢笔看了很久，一缕阳光从百叶窗外跳了进来，跳到金色的钢笔上。她最后的测试。
她扣上手套的扣子。
“我很抱歉，女士，还是有区别的。这座奖杯属于过去，它主人的未来不取决于我所透露的信息。”
女人咬紧嘴唇。奥菲丽觉得在她发蓝的苍白皮肤下，血管更加清晰了。那缕阳光被云彩吞没，像火焰一样在钢笔上熄灭了。
“签字，出去，年轻的女士。”
“我需要留下联系地址吗?我现在住在朋友家，他父亲是拉撒……”
“不需要。”女人打断她。
奥菲丽笨拙地在申请人登记簿上草草写下“欧拉丽”三个字，她的喉咙打了结。两名面试官在同一张纸上分别写下一段评语，然后把它放进一个筒状的盒子，塞进气动管道，传到另一个部门。
奥菲丽一出门就钻进最近的洗手间，用水抹了一把脸。
她就是做不到。她的职业道德又一次占了上风。她刚刚放弃了进入纪念馆秘密馆的唯一机会，放弃了调查“终极真相”、揭开神的秘密，放弃了找到托恩的唯一可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了那些毫不犹豫使用超能力干掉竞争对手的候选人。
“欧拉丽小姐?”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便朝她走来。看她的制服应该是一个学生。
“是我。”
“请跟我来，海伦夫人想跟您谈谈。”
奥菲丽不是族灵方面的专家。在所有二十一位族灵中，她目前只见过两位。每一次与族灵相遇都给她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在进入海伦夫人办公室的一刹那，她知道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族灵的椅子连着一个触手机制。十几只活动的机械手臂在轰鸣声中不停移动，有的拉开格子柜的抽屉，有的打开升降机的盖子，有的倒出气动管里的东西。其中一些把未看的信件堆在左边，另外一些从右边拿起已经处理过的信件，这一系列操作井然有序，没有一秒停歇。
这场机械芭蕾让奥菲丽瞠目结舌，更让她惊讶的是海伦本人。她和奥菲丽在城里见到的那些竖在波鲁克斯右边的精美雕像毫无相似之处。她的鼻子和耳朵巨大无比，好像患了巨人症，而疾病的特征全部显现在她的形体上。总的来说，这个族灵身上没有比例正常的部分。她的脑袋相对身体来说过大了，手指相对手来说过长了，胸部相对上半身来说过于丰满。她就像一个具有生命的漫画人物。
海伦在一张纸上盖了章，把它放入那叠处理过的信件中，然后慢慢抬头看向奥菲丽。奥菲丽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海伦的眼睛埋在一个复杂到无法想象的光学仪器后面。仪器上叠放着十几层移动镜片，架在她的大鼻子上。她用像蜘蛛腿一样细长的手指从仪器上取下两个镜片，好像这能帮她看清办公桌那头的小访客一般。
把奥菲丽带来的女学生关上门，转了几圈门把手。门把手的形状酷似方向盘，给人一种从内部锁住保险柜的印象。学院里那一千零一种细小的声音——脚步的回声、说话声、关门声立刻被三重寂静压住了。奥菲丽在一盏球灯的光线下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突然发现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奇怪的潜望镜从天花板垂下来。
“霍华德·哈勃。”
海伦的声音突然在屋内的大理石和金属上回响。这是一种刺耳、缓慢又阴沉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奥菲丽怀疑她在召唤某位神灵。
“那是无能者还有姓氏的时代。”海轮咬清每一个音节，“今天，这些姓氏全被遗忘了，除了一个：哈勃。就连我，记忆力这么差，我都知道这个名字。年轻人，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夫人。”奥菲丽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段对话是想把她引到哪里?这是每个候选人都要经历的惯常程序吗?
“您此时此刻所站的地方是在霍华德·哈勃的帮助下建立的。”海伦整个人重重地靠在座椅后背上，说道，“在他之前，这座小悬岛不过是一个云层密布的丛林。那时只有一所精英学院：我兄弟和他亲爱的后代们的。我没有生育子女。在所有的族灵中，我是唯一一个不育的……这还不是我身体的唯一毛病。”她不乏嘲讽地补了一句，这让她的声音更刺耳了，“霍华德·哈勃是那个给我指了另一条道路的人。他是我的第一个教子。”
“奖杯。”奥菲丽轻声说。
海伦透过那些叠放的镜片望着奥菲丽，她的目光在镜片之后发出金色的闪光。它看起来是那样遥远，像星光一样微弱。
“奖杯，是的。您几乎未经训练，就立刻认出了它的主人。我在这里旁听了您那所谓的鉴定，它的缺损非常令人遗憾，包括历史方面的无知、年代定位的缺乏和不中肯的小插曲。您的家族超能力很有意思，但是您，年轻人，您毫无学识。如果您落入面试官的陷阱，读了那支钢笔，您根本进不了我的办公室。”
奥菲丽握在背后的手攥紧了。她一生中听到过各种各样的侮辱，有些比这个还要残忍，但这个却直击她的心脏。“阅读”是她唯一的天赋。
因为专业能力而受到批评，这触动了她的某根敏感神经，她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敏感神经。
“我不是本地人，夫人，我无法知道……”
海伦做了个让奥菲丽停下来的手势。她的手指是那样长，扇起的风让桌上的纸都飞了起来。
“您当然要知道。这才是专业人士和业余爱好者的区别。您既然有这种超能力，无知是不可接受的缺点。我的角色就是纠正这一点。”
奥菲丽原本握得越来越紧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您接受我为精英?”
一只机械手臂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张纸递给奥菲丽。那是一张学院的正式注册文件。海伦的嘴扯出了一个吃人妖怪的微笑，露出了数量吓人的牙齿。
“我暂先不欢迎您进入美家大学，年轻人。三个星期后我再说这句话，如果到时候您还在我们当中的话。您要补上很多很多课才能争取成为预言师。”